◎章曉勤
流水像一根長長的鞭子。 日夜抽打。
走在江邊, 微涼的薄暮里有黎明的波光。 雨滴和浪花在舟楫邊劃過。 鼻息和眼神從指縫間滑過。 流水帶走了泥沙和石子。 纖細的身影在水中搖搖晃晃, 但不會隨水而去。
與流水的方向保持一致, 感受不可承受的時光和生命之重。
被流水沖刷。 被歲月打磨。 被漁火照亮。
石頭, 端坐如禪。 在輪回的四季里, 不愿隨波逐流。 石頭有自己的心事, 它時常想起: 千年之前的一只青鳥, 站在石頭上,俯身視水, 顧影自憐。
夜里, 岸邊。 一個人坐著, 披著月光。 像另一塊石頭。
深夜的河流, 走在通往黎明的路上。
白駒過隙, 意興闌珊。 是誰在打撈繁星的碎銀, 兩手空空?
大河繞過江北的村莊。 站在堤岸, 離離春草秋水一般漫鋪過來。
咸味的風(fēng), 推開童年的臨水之窗。 一襲白色的衣裙, 在夜色里上下飛揚。
深夜的河流, 沿途收集雨水和花香。
它幽暗的面孔, 與尋常的白天相比是多么的不同。
是誰將濃稠的墨綠潑在上面? 是誰將陽光的碎金灑在上面?
起伏的無邊蘆葦, 多么像內(nèi)心的不安和戰(zhàn)栗。
做一株瘦弱的蘆葦也沒有什么不好。
淹沒在眾聲喧嘩里, 直至消弭。
或者被攔腰截斷, 做成一管響亮的蘆笛, 用最清越的聲音,擦拭自己的天空和靈魂, 獨自逍遙。
江風(fēng)浩蕩, 葦葉翻飛。 一個經(jīng)年的漂泊者, 站在黃昏的岸邊,把飄雪的蘆花一一收藏。
激情的狂風(fēng), 大河的巨浪, 在仰望的高度, 掀起轟天巨響。
什么也不用害怕, 勇往直前。
鷹, 閃電和夢想。 穿透黑云, 刺破長空, 抵達不可企及的地方。
河流中有一種真正的精神——水做的骨頭。
誰也無法將它們斷開, 仿佛暴戾的臺風(fēng)中心, 亮著的一支靜燭。
河流在血液里奔騰。
靈魂的白鷗, 伸展垂天的羽翼。
力與美, 掠過生命勃發(fā)的綠地。
它呼喊著——浩蕩的河流, 飛翔在緋紅的曙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