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京到烏魯木齊的航班,一般要飛四個多小時。夏天是新疆的旅游旺季,往往一票難求。但是,其他幾個季節(jié),飛機都空得很。
那次,我是深秋從北京飛回烏魯木齊的。坐的是那種波音747 寬體客機。運氣不錯,位子在中間,兩邊都沒有人。心想:待飛行平穩(wěn)時,便收起兩邊的扶手,蜷起腿來美美睡上一覺。
誰知,飛機起飛不久,就聽一個聲音:“同志,同志……”
抬起頭,站在我面前的是位女子。
“咱們能不能換換座位?”她指了指過道那邊靠窗的雙人座。說這些話時,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點不悅:從三個人一排的座位換到兩個人一排的,憑啥?長途飛行,你想寬敞,我難道不想嗎!
不過,待看清靠窗座位上那個男的后,我馬上站了起來,因為我發(fā)現(xiàn):那是個病人,而且病得很重。
女的向我解釋:“他剛在北京動了大手術(shù)……”
其實,不用她多解釋,一切都在那里明擺著呢:男的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皮,顴骨似乎要隨時突破皮膚跳將出來。
我?guī)团陌巡∪思芷穑才旁诹酥虚g的座位上。男的身量很高,可體重不會超過一百斤。
一定是很痛很痛的緣故,他緊皺著眉頭。只不過是挪了個過道,也就幾步路,他竟?jié)M頭是汗。
盡管如此,躺下后,他仍不忘強擠出笑臉朝我點頭致謝。
待男的躺好,我開始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兩個人來:年齡大約都在三十七八歲,看上去攢勁(新疆話:帥)得很。首先是身高超過了常人,男的超過一米八,女的不會低于一米九。穿著也很別致,男的米黃色寬條燈芯絨長褲,小方格灰呢襯衫;女的暗紅格子呢布拉吉,咖啡色半腰皮靴。
兩個人的五官也出奇地精致:男的鼻梁端直,配著一頭硬扎扎的板寸,如果不是病痛折磨,一定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俊男子。女的不管往哪一站,都會讓人眼前一亮,就是咱西北人常說的那種“頭梢子”(頂級漂亮)女子。
也許是長期照顧病人的緣故,她的臉上帶著倦容。但那雙大眼睛的眼梢微微上挑,眼神清澈,秋水一般。麻栗色長發(fā)用一條黃色絹帶扎在腦后,顯得特別干練。
有位著名作家說過:“只有在新疆能看到驚鴻一瞥的美貌女子,就在馬路邊、馬背上、土屋旁,靜靜地站著,睜著大眼睛看著你,就像一幅經(jīng)典的油畫,讓人移不開眼睛?!边@句話,誰去了新疆誰信。
剛開始,男子盡管一直皺著眉,微微閉著眼睛,還算安靜。女的則跪在男子頭旁的過道上,一邊給他剝葵花籽往嘴里送,一邊小心翼翼地喂他水喝。不一會兒,可能是病痛襲來了,男的吐掉嘴里的瓜子,揮手推開嘴邊的杯子,壓低聲音呻吟起來。
女的趕緊把嘴貼近男的耳朵,小聲安慰著什么,央求著什么,祈禱著什么……盡管她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溫柔,如同母親在哄哭鬧的嬰兒,但顯然,她的心里如同刀絞,滿眼全是淚。
一會兒,男子又安靜了。女的就又給他喂水、喂瓜子、喂酸奶……繼續(xù)哼著輕松、歡快的歌曲給他聽。
也就安靜了幾分鐘,病痛又發(fā)作了,男子額頭上重新布滿汗珠,狂躁地扭動著身子。女子又流著淚重復(fù)著剛才的動作。
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復(fù)始。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這樣的動作一直在重復(fù)、重復(fù)……
最后,男子扭動得不那么激烈了……可以看得出,他已竭盡了全力,用生命最后的那點力氣在扭、在扭、在扭……因為他痛?。?/p>
女的,顯然已無能為力!她攥著他的手,她的表情和他的表情,完全一個樣!他扭,她也扭!他掙扎,她也掙扎!他沒了力氣,她似乎也耗盡了生命最后的那點力氣……
不同的是,哪怕說著柔情的話,哪怕哼著輕松的歌,哪怕隨著他一起扭動,女的心里一定有著更深的痛楚——她不光是一直在流淚,她的心早就被一瓣一瓣撕裂。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也許只有幾個月,甚至只有幾天的時間和她相依相伴了。
四個多小時的航程,女的就那樣一直跪著,執(zhí)著手,無助又無奈地重復(fù)著那些動作。
這對男女,是哪里人?什么職業(yè)?我很想知道,打聽了很久,卻一直未能知道。
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如果是兄妹,那是怎樣的一種兄妹情深?。∪绻欠蚱?,有這樣一位女子一路陪伴,不管此生長短,我想,男的都該知足了!
我不時看他們一眼,看得我眼睛生疼。看著看著,不禁流下淚來。
再后來,我不敢再看了,把臉朝向舷窗,一直到飛機落地。
二
那是2009年的夏天。當(dāng)時,我已調(diào)到杭州工作。
記得是個雙休日的中午,溽熱難耐,我到宿舍附近的小賣部買了瓶冰可樂。
小賣部在龍游路和環(huán)城西路的交會處。付完錢,我站在小賣部門前迫不及待地喝起來。
就在這時,眼前出了點狀況:一個小伙子騎一輛后座掛滿水桶的自行車吃力地從南向北行,后面緊跟著一輛電動自行車。自行車道很窄,前面的自行車后座上又掛滿了水桶,電動車想超車,試了幾次不行,就強行朝前擠,一下子把自行車頂翻在地。
小伙子摔倒在馬路牙子上,幾只水桶“骨碌碌”在地上打轉(zhuǎn)。
看來小伙子是個老實人,從地上爬起來后,一迭聲地對電動車主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責(zé)任,明顯在后面的電動車。原以為電動車主也會下車道個歉,懂點事的應(yīng)該還會幫著把水桶歸攏好。
誰知后面那個家伙,壓根沒下車,一只腳踏在電動車踏板上,一只腳踮著地,張口就是一句:“哎,你交通規(guī)則懂不懂?!”
“對不起!對不起!”小伙子又是一迭聲道歉。
這時,我看清楚了:前面的車主,頂多十七八歲,很瘦弱。后面的車主,四十出頭,又高又壯,挺著個碩大的啤酒肚。
“小西斯,介弄不拎清!”電動車主用杭州話罵了一句,就想騎車走。
我發(fā)現(xiàn),地上有只水桶跌破了,水“汩汩”流了一地。就多了句嘴:“先生,你把人家水桶撞破了?!?/p>
那個壯漢看了我一眼,說:“就你哇語介多(就你話多)。嘁,腦兮搭牢(腦子短路)!”
瞧,連我也捎著罵上了。我還是和顏悅色地說:“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剛才看得很清楚,是你從后面撞了人家?!?/p>
“關(guān)你啥事體?十三點!”
“人家還是個孩子,出來打工不容易?!蔽以谘肭笏?。
壯漢火氣更大了:“你個六二(傻帽)!嘴巴介賤!”
我有些火了,但強壓了回去,咱畢竟是知識分子嘛。我說:“這樣行不行?你把這桶水的錢賠給人家?!?/p>
“賠鈔票?娘買個色勞兒!老子把你吃個巴掌?!?/p>
這下子,我一直壓著的火,徹底給燒起來了——罵我行,“問候”我家長那可不行。
因為是午休時間,我是穿著拖鞋下的樓。我把拖鞋往邊上一踢,光著腳幾步就跨了過去,右手把他的車把往懷里一托,車身就轉(zhuǎn)了九十度。壯漢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對方馬上蔫了,連忙擺著手,嘴里換成了杭州普通話:“何必呢!何必呢!”
我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了驚恐。生活中,就有這么一種人:見了慫人壓不住火,可見了火人,又壓不住慫。
“快賠!”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嚇人。
對方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求救般地看著邊上那個小伙子。
小伙子看看壯漢,又看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別廢話!賠人家。”
壯漢又看我一眼,慌忙躲開了我的眼神,嗓音低了八度說:“多少?”
我問小伙子:“一桶水多少錢?”
“二十五塊。賠個空桶錢就算了,十五塊?!?/p>
“十五塊?那十塊水錢你出???”我搶白了他一句,意思很明白,我在為你撐腰呢,該讓他賠多少就賠多少。
“那十塊錢俺出,俺出。俺也有責(zé)任哩。誰讓俺騎車技術(shù)不好?!迸錾线@么個實誠孩子,我算是沒轍了。
我對壯漢說:“便宜你了。掏吧,十五塊?!迸滤Y囃普f沒帶錢,我接著墊補了一句:“如果沒帶錢,那就把車子先留下,回家取了錢再來推車子。”
看他還在那里磨嘰,我拍了拍車把說:“或者,咱用另一種方式解決,讓交警來處理?!蔽姨统鍪謾C,做出打電話狀。
“別!別……”他開始掏口袋。
這家伙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褲兜里大鈔、毛票、鋼镚兒什么都有。他理出十五塊,朝我揚了揚,往地上一扔,發(fā)動車子就往前竄。騎出十多米,回頭惡狠狠罵了幾句什么,又拼命往前竄,連紅燈也不顧了。
我把錢撿起來,遞給小伙子。
小伙子有點不好意思,右手撓著后腦勺。我把錢硬塞給他。
他沒有往兜里塞,轉(zhuǎn)身進(jìn)了小賣部。一會兒,拿著一包煙出來:“叔,抽煙。給您添麻煩了。”
“我從不抽煙。你抽嗎?”
“俺也不會?!?/p>
“那就退了去?!?/p>
“叔,俺知道這煙不算好……您拿著吧,拿著吧?!毙』镒佑行┘绷耍惨沂掷锶?。
“退了去?!蔽壹又亓苏Z氣。
小伙子還是不動。
我一把搶過煙,走進(jìn)了小賣部。平時經(jīng)常來這里買東西,小賣部的那位叫阿強的老板和我很熟,加之他也目睹了剛才那一幕,二話沒說就按原價退了。
這是杭州產(chǎn)的利群煙,平裝的那種,十四元一包。
我把錢塞還給小伙子。幫他把車子扶起來,水桶固定好。
“叔,您是好人!”小伙子手足無措地看著我,不知道該怎么道謝才好。
我細(xì)細(xì)打量著他:正是發(fā)育的年紀(jì),身架很單薄,頭發(fā)黃黃的,似乎有點營養(yǎng)不良。五官倒是很周正,有顆俏皮的小虎牙。見路邊樹下有個花壇,我就拉他一起坐下。
“多大了?”
“十八?!?/p>
“怎么這么小就出來打工了?”
“俺上學(xué)不管。沒有考上高中……”
“聽你口音,好像是河南虞城一帶的?”
“叔,跟虞城挨著呢。俺是安徽碭山的?!?/p>
口音聽起來很親切。我很多年前在虞城掛過職,當(dāng)?shù)厝丝诶锏摹肮堋保喈?dāng)于普通話的“行”“可以”“好”。
“你出來,爹娘放心嗎?”
“爹娘都不愿意。說不缺俺掙的那幾個錢。特別是俺娘,俺走的時候,還哭哩??砂辰愎膭畎吵鰜?,說,男子漢就應(yīng)該到外面闖闖?!?/p>
“為啥不找個離家近一點的地方?譬如,合肥,南京?”
“沒有熟人。俺莊有個人在杭州開出租車,說這個地方錢好掙,今年過完年就帶俺出來了??砂硾]有技術(shù),工作不好找,只能打點零工?!?/p>
“住在哪里?”
“下沙。跟好幾個老鄉(xiāng)擠一間地下室?!?/p>
也許天熱口渴的緣故吧,他的嘴唇起了皮,不時用舌頭去舔。那條七成新的牛仔褲右膝蓋摔破了,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捂著。腳上穿了雙紅襪子,旅游鞋左腳前部開了點膠。
見我盯著他的襪子看。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囁嚅著:“俺姐買的。讓俺出門在外踩小人?!?/p>
看著這個淳樸的農(nóng)家孩子,我的心頭涌起一股熱流:他的爹、娘、姐,肯定天天為他牽腸掛肚。尤其那個當(dāng)娘的,也許每天黃昏,都會在門口多待一會兒,朝著遠(yuǎn)處望啊望啊……
我愛憐地用手胡擼了一下他的頭發(fā):“不許抽煙!”
“叔,俺記住了!”
“不許喝酒!”
“叔,俺記住了!”
“不許打……打架。不過,碰上那些欺負(fù)你的,就……就跟他干!”
小伙子沒有回答。
我又胡擼了一下他的頭發(fā):“聽見了嗎?”
他躲開我的眼神,低下頭小聲說:“俺娘說……俺娘說……”
“說什么?”
“出門在外不要惹事……”
我一時語塞了。停了許久才說:“不是讓你惹事。我是說,當(dāng)有壞人欺負(fù)你的時候,不能任由他欺負(fù)?!迸滤幻靼?,我現(xiàn)身說法:“就像剛才那樣的壞人,你越忍讓,他越來勁……”
見他還不吭聲。我提高嗓門問:“聽到了嗎?”
還是沒有回應(yīng)。我側(cè)著頭看了看他。不覺心里一緊:小伙子頭埋在兩腿之間,肩膀一抽一抽的,他在哭呢。他一定忍了很久很久……
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道理,其實我也沒有完全整明白:從小到大,家長、老師都教育我們要與人為善,可是一路走來,無論是街巷里,還是職場上,像剛才那樣的惡人,并不在少數(shù)啊……怎么辦?
我給小伙子留了電話號碼,囑咐他碰到難處可隨時找我??芍两?,我也沒接到過他的電話。
三
那次從富陽采訪回來,到市區(qū)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估計是“印象西湖”第二場剛散場,北山街?jǐn)D得水泄不通。車,只能一點一點往前挪。
行至岳廟附近,我前面那輛出租車,和旁邊一輛自行車發(fā)生了刮擦。自行車和騎手跌跌撞撞歪倒在了人行道上。
憑經(jīng)驗,這種速度,車和人都不會有什么大問題??蓺獾氖?,出租車司機探頭朝外看了看,并沒有下車。看到前面人流松動了,便踩了油門往前沖去。
我愛管閑事的老毛病又犯了。讓司機超過去,別住了那輛車。
我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車窗:“喂,你剛才碰了自行車。不管情況怎樣,總該停下來問問呀?!?/p>
出租車主說:“老哥,剛才是他擠占了機動車道。再說,車速這么慢,也就是擠了一下,不會有事?!?/p>
聽口音,這是個外地人。杭州的出租車司機,幾乎全都是外地人。我盡可能用商量的口氣說:“你是汽車,人家是自行車。他哪能擠過你呀!不管責(zé)任在誰,這樣逃逸總歸不對。下車吧,咱一起回去看看。如果沒什么事,你再走不遲?!?/p>
司機有些不情愿,但還是隨我折了回去。
那個騎手,身體顯然沒有多大事,自行車已推到隔離墩外,他正在人行道上扭屁股、扭腰活動關(guān)節(jié)呢。
這是個武裝到牙齒的小伙子,年齡二十出頭,足有一米八五,一身真皮騎行服,還戴著頭盔、護(hù)膝、護(hù)肘、手套。
杭州的龍井、翁家山、梅家塢等處的山道,非常適合自行車騎行。晚上,常??吹竭@種武裝到牙齒的騎手在這里飆車。據(jù)說,能到這里飆車的,家底必須殷實。因為山地飆車,裝備不能太差。
看我和司機回來,小伙子慌了神,沒等我們開口,急赤白臉地擺著手說:“不是我的責(zé)任。不是我的責(zé)任。我只是往機動道上稍微歪了一下……”
我笑了笑,問:“身體沒事吧?”“沒……沒事!”
“自行車呢?”
他愣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說:“沒……沒……沒事……”
“你仔細(xì)檢查了嗎?”我和司機都湊近車子仔細(xì)看。
“……嗯!”小伙子狐疑地看著我們。
出租車司機如釋重負(fù),大聲說:“我就說沒事嘛!你看看,這不是耽誤我的生意嗎?!?/p>
我和出租車司機正準(zhǔn)備離去,幾個同樣車款、同樣打扮的小伙子呼嘯而至。把我們一下子圍在中間。
現(xiàn)在的營養(yǎng)好啊,六個小伙子都在一米八以上。剛才那個小伙子一下子來了精神,繪聲繪色地向同伴們講述剛才出租車如何撞他,他又是如何機敏地躲開,說否則早就掛了,等等。
“先別吹了??纯窜囎矇牧藳]有。這么高檔的車,稍微刮擦一下,就得花上萬塊錢修啊。”這個染成綠發(fā)的小伙子顯然是他們的頭兒。
幾個人開始裝模作樣地檢查起自行車來,這個說:“瞧,輪轂變形了?!蹦莻€說:“鎖踏撞了個坑”……
這群人圍著出租車司機聲討起來。司機不停地賠著不是。那個綠發(fā)小伙子說:“你看怎么賠吧?!?/p>
司機知道這下麻煩了,趕緊說:“好好好,我賠,我賠。這是一百塊。我開出租車的,掙錢不容易?!?/p>
“一百?打發(fā)叫花子???”
司機翻翻所有的口袋:“我身上只有三百多,全掏給你們。”
“不行。今天,休想走!”幾個人把司機越圍越緊,有人還就勢推推搡搡起來。
司機不停地朝他們鞠躬作揖。
我擠進(jìn)人圈說:“那你們說該賠多少?”
“至少三萬!”綠發(fā)小伙子右手伸出三個手指。
司機一定臉都綠了!我也大吃一驚。
“小伙子們,咱做事,得有個分寸。這輛自行車值多少錢?你讓人家賠三萬!”我替司機不平,這些人太過分了。
剛才那個摔倒的小伙子來勁了:“三萬,是少要了!你知道我騎的是什么自行車嗎?買他兩輛出租車都綽綽有余。你信不信?”
還沒等我答話,小伙子朝我跟前跨了一步:“我的車架材料,一律碳纖維,經(jīng)過了空氣動力學(xué)測試,膨脹系數(shù)小,耐超高溫,耐腐蝕。你懂不懂?”
我不懂。小伙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我往后退了退。
誰知小伙子又往前跨了一步:“我的套件,選用最頂級的禧瑪諾的DA。我的輪組,用的是碳刀。你懂不懂?”
這些,我真的不懂。
“彎把,立管,把立,碗組都是很講究的,用的是……”小伙子的耳釘在路燈下閃閃發(fā)亮。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你說我這個閑事管得扯不扯?我很粗魯?shù)亓R了一句,轉(zhuǎn)身走了,也不知道是在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