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南京女大學生被殺一案,令人唏噓。她畢業(yè)的大學母校,我偶爾會經過。那是一片美麗的、生長青春和夢想的土地。最令人憤怒的是,此案系其男友與兩名男子合謀,由這兩人將她誘騙至云南省勐??h城郊外的山林中殺害并埋尸。此心歹毒到何等程度?!而據報道,這名女大學生失蹤后,其男友還曾與被害女生父親一同去派出所報案。此心無恥、詭異、狡猾到何等程度?!
這事讓人想起此前杭州女子失蹤案,事件中,也是其丈夫先報的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他還能侃侃而談,展現(xiàn)出不一般的口才和“定力”。然而,這名一度給了公眾不錯印象的男子,其實是殺妻拋尸的狂魔。
沒人咨詢過這兩人先行報案的心理,但分析一下可以有。
古有“惡人先告狀”,今有惡人先報案。先告狀,取的是占據有利地位,遏制和消解對手的優(yōu)勢之意。惡人通過先告狀,把好人整垮,歷史上和小說里不乏案例。惡人的“快字訣”,玩轉的是先下手為強。但惡人先報案,與之相比,還是有明顯不同的。惡人先告狀,有極其明顯的打擊對象,而惡人先報案往往沒有這樣的對象。先報案的惡人,更像故意指錯方向的引路人。
把水攪渾,把視線搞亂,把輿情帶歪,總之,試圖把自己從懷疑對象中”摘“出來,獲得一個相對安全的處境,盡管這樣的處境可能是暫時的,但他們需要這樣的氛圍喘息,從而思謀更多的計劃。從這點而言,惡人先告狀和惡人先報案,又有類似之處。
好在,兩案中,警方都沒有給惡人太長的”避險時間“和機會。沒多久,真相就大白于天下。杭州殺妻案中的惡人,“避險”的時間略長一點,但有關方面也沒耗費漫長時日。這恐怕主要是因為,看上去極度詭異的“女子在小區(qū)原地失蹤”案件,其實恰恰否決了諸多可能性,反而令其丈夫成為最大嫌疑人。
既然機關算盡也沒轍,干嘛還要自作聰明先報案呢?
話不能這么說,這倆惡人的特別身份首先決定了他們不可能不報案。妻子、女友失蹤了,自己不報案,不合常理,更引人懷疑。只有先報案,最好同時還表現(xiàn)出悲情一面,才能先過了大眾審視關。
不論如何,他們這么做,都是在和外界作搏命式的博弈——這個外界包括警方和社會。這是他們“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出路。除非他們一開始就放棄抵抗,直接自首。但他們的暗黑人性決定了這一點:自首?自首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們唯有假裝強大、鎮(zhèn)定,才能將被其誤讀的“安全系數(shù)”盡力延續(xù)。而事實上,他們在這個過程中,有掩飾不了的脆弱和“馬腳”。被害女大學生的一位朋友告訴新京報記者,該學生失蹤新聞發(fā)布后,洪某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指責網上有人曝光他的住所,并提到該女生的家人都在懷疑自己。他提供的一張洪某聊天截圖顯示,洪某稱:“我感覺她家人腦子急出包了,弄得像是懷疑我干啥了。”這話就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也說明,他處于崩潰的邊緣。
至于杭州殺妻案中的“丈夫”,也曾在一次受訪時有過瞬間的失態(tài),幾近暴露“線索”。
想說的是,他們的“聰明”,不僅在警方這里行不通,在“社會人”面前,也頻頻出現(xiàn)難以招架的跡象。這是令人欣慰的地方。對此,可以有多種解讀法。但肯定能說明,法治的進步已經在多重方面表現(xiàn)出來。某種意義上,相關惡人是在一個具有法治常識和敏銳度的社會、一個具有公正和技術性的權力機構面前玩魔術。而在“事件”的透明度越來越高的情況下,這是可笑的。人們越是有基于法治常識的判斷力,權力機構越是有基于法治精神的敬畏心、公正心,惡人們的表演就越是拙劣不堪,就越是毫無勝算。
但千萬不要小看這樣的表現(xiàn),認為這是必然的結果就不覺得來之不易。幾乎與這兩起案件同時引發(fā)輿論關注的“張玉環(huán)26年之后終無罪釋放”一案,以“正義遲到但好在沒有缺席”引發(fā)公眾的熱議。該案亦在說明,一旦某些地方權力機構的局部出現(xiàn)打盹甚至出現(xiàn)與法治精神相悖的一面,就會導致保護個體尊嚴和安全的堤壩滲漏,令個體遭遇無妄之災。張玉環(huán)說起的刑訊逼供,自然需要調查回應,但在某些舊案中,一些辦案人員的任性行為催生冤假錯案,是不爭的事實。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有惡人先告狀、惡人先報案,假如有替罪羊可以利用——那么, 這些辦案人員、這些權力機構的局部還能保持公正公平底線嗎?還能無視惡人提供的假線索、真誣陷嗎?希望這種擔憂再也沒有機會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