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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變革、邊緣社群與地方社會*
      ——嶺南地區(qū)早期社會學的一個研究進路

      2020-11-26 06:33:16黃曉星
      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0年6期
      關鍵詞:社會學嶺南社區(qū)

      黃曉星

      中國社會學形成和發(fā)展之初受西方社會學影響,也有本土的思想淵源(劉少杰,2009)。在引入及后續(xù)的發(fā)展過程中,中國社會學蘊含著較強的價值訴求,如民族救亡圖存、民族復興等(劉少杰,2006)。在社會學恢復重建以來,我國社會學者對社會學史已經有了大量的研究(陳樹德,1991;韓明謨,1992;景天魁,2017;林閩鋼和李保軍,1999;劉祥和周慧,2013;閻,1990;應星等,2006;周曉虹,2012)。社會學從引入中國開始就帶著經世救國的應用導向(韓明謨,1986),以認識社會、解決社會問題、尋找社會出路為目標。學者們對于中國社會學史的關注從大處著眼,如中國社會學史的階段劃分(陳樹德,1993;韓明謨,1986;韓明謨,1991;鄭杭生,1999),或者對重點歷史階段、標志性學者及研究的回溯(陳新華,2003;劉祥和周慧,2013;馬戎,2012;孫慶忠,2012;王炳根,2014;周曉虹,2012)。社會學史的書寫更多像大傳統(tǒng)的寫作,即對中國整體社會學發(fā)展的素描,是對“國家”的關注與分析。近期的社會學史研究在宏大的進程中也關注影響中國社會學進程的大事件,如燕京學派、鄉(xiāng)村建設運動等。

      本文力圖轉換視角,以民國時期至新中國成立初期嶺南地區(qū)的社會學發(fā)展,尤其是嶺南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的社會學研究為研究文本,在知識社會學的視角下討論中國社會學早期發(fā)展的價值關懷與地方視角。華南地區(qū)的研究具有方法論的意義,展現了“中心”與“周邊”的時空轉換(麻國慶,2006)。在區(qū)域上來說,嶺南區(qū)域處于國家中心的邊陲位置,其社會學的發(fā)展受到全國社會學發(fā)展的影響,如社區(qū)研究;但相對于華南其他區(qū)域以及東南亞來說,嶺南地區(qū)又屬于“中心”,尤以廣州為中心的對外經商口岸,并且在清末、民國時期廣州在政治上亦具有重要的位置。嶺南地區(qū)社會學的發(fā)展反映了當時社會結構斷裂及轉型(城市與農村,抗戰(zhàn)與穩(wěn)定),也反映了嶺南地區(qū)作為地方社會的逐步解體。在該情境下,社會學的發(fā)展以邊緣社群為主要研究對象,切換研究的視角,呈現出與全國社會學不一樣的特征,生產出社會學的地方知識,同時也豐富補充了全國的社會學研究。嶺南地區(qū)的社會調查開始于上個世紀30年代初,涉及內容包括少數民族、婚姻家庭、勞工群體、特定村落等等,截止到1950年,包括調查報告與論文成果共有80份左右①根據《民國時期社會調查叢編》《私立嶺南大學校報周刊》《經濟政治學報》等過刊及校史資料整理。。本文選取1930—1950年代由嶺南大學和國立中山大學師生完成的部分調查報告和畢業(yè)論文作為分析文本,講述社會學的地方敘事,以作為中國社會學史宏大敘事過程中的補充。

      一、知識脈絡:中國社會學與嶺南社會基礎

      知識和思想的發(fā)展與社會條件和文化條件總體狀況相關聯(羅伯特·K·默頓,2006)。嶺南社會學的發(fā)展存在著兩個重要基礎:其一,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尤其是馬克思主義學派、燕京學派、綜合學派、鄉(xiāng)建學派等的發(fā)展;其二,嶺南地區(qū)本身的社會結構,尤其是當時廣東在全國發(fā)展中的位置、嶺南的文化基礎。

      (一)社會變革與社會轉型下的社會學發(fā)展

      1949年前是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第一個時代,在學習西方的同時實現中西雙方的并軌發(fā)展(趙旭東,2017)。民國時期的社會學發(fā)端于制度結構急劇轉型的時期,舊的制度結構迅速破壞,原先一體化的鄉(xiāng)村結構迅速解體,中國不得不打開國門,進入世界格局。中國的社會學研究帶有較強的政治和社會關懷,引入西方社會學的觀點以期改造中國的社會結構。

      中國社會學以“群學”之名從西方引入,從甲午海戰(zhàn)清王朝戰(zhàn)敗開始??涤袨楸徽J為是國內最早從事社會學教學的學者,首先提出“群學”一詞,并于1891年在廣州長興里萬木草堂講學的時候設置“群學”科目,將“群學”作為一種經世致用之學(韓明謨,1986)。但康有為、譚嗣同、梁啟超等人將其界定為“合群立會”(劉祥和周慧,2013),而非所引入的社會學概念。相對有共識的是,嚴復1895年首次介紹斯賓塞的社會學學說,作為西方社會學引入中國的開始(閻,1990)。清末的社會學引入是一種功能性的引入,社會學的價值關懷在于如何回應社會問題、建立新的社會結構,如社會調查在民國時期的興起是一種政治,1918年陶孟和在《新青年》發(fā)表的《社會調查導言》像是一篇社會調查的政治宣言,給社會調查注入新文化運動的時代特征,強調對傳統(tǒng)的批判與傾聽民眾的聲音,而后李景漢、吳景超等學者期圖使用社會調查認識中國、建設中國(何祎金,2018)。

      社會學的課程設置從清朝政府創(chuàng)立的京師政法學堂、京師大學堂等已經開始;到了1912年,京師大學堂改名為國立北京大學,嚴復任第一任校長,文科中均設有社會學課程(韓明謨,1996)。在后續(xù)的社會學發(fā)展中,燕京學派成為重要的支柱,尤其是在1930年代之后吳文藻、費孝通等人倡導的社區(qū)研究(侯俊丹,2018)。在1920年代,燕大已經開始了社會調查,采用問題表的調查方法對調查結果進行統(tǒng)計(朱滸和趙麗,2006)。早期燕京大學的社會調查也蘊含著由傳統(tǒng)調查向吸收人文生態(tài)學中有關生態(tài)組織化分析方式的轉變,如甘博和步濟時的北京調查、李景漢對平郊家庭手工業(yè)發(fā)展的調查等(侯俊丹,2018)。吳文藻于1935年發(fā)表了《現代社區(qū)實地研究的意義和功用》《西方社區(qū)研究的近今趨勢》,提出“從社區(qū)著眼,來觀察社會,了解社會”,通過社區(qū)來研究中國,具有極為鮮明的功能學派和人文區(qū)位學色彩(吳文藻,1935)。吳文藻還邀請派克、布朗兩位教授到燕京大學講學,以及將學生送往國外留學,培養(yǎng)了一批知名的社會學家,如費孝通、李安宅等人。在吳文藻等人大力倡導下,社區(qū)研究成為1930年代社會學的主流范式。燕京學派的諸多學者大多有海外的學習經歷,西方社會學的引入與對中國經驗的分析,這也使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站在一個前沿的高位上,如《江村經濟》采用了與國際社會學界一脈相承的社會現象描述邏輯、競爭沖擊分析邏輯、均衡功能分析邏輯、因果關系分析邏輯、制度條件分析邏輯等研究方法(張靜,2017)。

      1930年代開始的鄉(xiāng)村建設運動是中國社會學發(fā)展中另外一個重要枝干,它希望以農村復興的農村改良運動來取代農村土地革命(韓明謨,1996)。梁漱溟和晏陽初等人是鄉(xiāng)村建設運動的代表人物。1933年7月晏陽初在山東鄒平召開的第一次鄉(xiāng)村工作討論會上做報告,指出農村建設四大問題為愚、貧、弱、私,要根本解決這四個基本問題,需要從事文藝教育、生計教育、衛(wèi)生教育、公民教育四大教育,解決農村問題需依靠鄉(xiāng)村自身力量(晏陽初,2010)。梁漱溟與晏陽初同樣將鄉(xiāng)村問題的解決訴諸社會的力量,強調社會自身的改善以及問題的解決。梁漱溟認為鄉(xiāng)村建設運動從政治入手,目標在于解決政治問題,但問題的根源在于社會,應堅定社會運動的立場(何建華,2007)。梁漱溟的《鄉(xiāng)村建設理論》從政治、經濟、社會三步走的方式探討中國民族的前途,提出解決問題的方式(梁漱溟,2005)。

      如果說燕京學派是從社區(qū)出發(fā)去認識中國,那么鄉(xiāng)建學派則更強調將外在的結構斷裂作為鄉(xiāng)村建設的前提,結構與功能、區(qū)位與文化等的分析是共同的特征。梁漱溟分析鄉(xiāng)村建設運動原因時,重點強調鄉(xiāng)村的破壞,以及在此背景下鄉(xiāng)村自救的運動以及重建新社會構造的要求(梁漱溟,2005)。原有的社會秩序已經崩潰,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社會結構處于斷裂的狀態(tài)之中,“愚、貧、弱、私”等問題只是社會秩序崩潰的體現。在動蕩、戰(zhàn)亂的背景下,民國時期的社會學是一種“拯救中國之學”(韓明謨,1986),如孫本文強調社會學報國為民、追求社會進步的精神(孫本文,2011)、言心哲對現代社會事業(yè)的探討(言心哲,2012)等。

      在趙承信的《中國社會學的兩大派》一文中,趙氏將中國早期社會學分為文化學派(綜合學派)和辯證唯物論派兩大主流(趙承信,1948)。綜合學派是中國早期社會學的重要學派,是學院派社會學的主流學派(鄭杭生和李迎生,2000)。孫本文是綜合學派的代表人物,對1920—1950年代中國社會學的建設和發(fā)展起了重要作用,孫氏在新中國成立前出版的社會學著作近20部,對社會學理論體系做了較多探索,從社會學研究問題(社會行為)到社會問題都有詳盡的研究(鄭杭生和李迎生,2000)。綜合學派和前述燕京學派、鄉(xiāng)建學派都是中國本土化的努力,吳文藻等人的目的在認識國情和改造社會,孫本文等學院社會學家則著力于建立符合中國現實的社會學理論體系(周曉虹,2012)。綜合學派代表了中國早期社會學理論發(fā)展的“正宗”,代表了中國社會學理論發(fā)展的最高成就,但同時也存在著極大問題,如對社會主義思想、唯物史觀的排斥,理論基礎比較薄弱,忽視對中國的實地調查等(鄭杭生和李迎生,2000)。馬克思主義學派在中國社會學史上也占據著重要位置,其提出了與資產階級社會學各派社會學家不同的看法,李大釗、瞿秋白、李達、毛澤東、許德珩等是馬克思主義學派的代表學者(鄭杭生和李迎生,2000)。馬克思主義學派以推翻舊社會、建立新社會為己任,如毛澤東對舊社會結構采取階級分析,對中國的革命方向進行分析。

      (二)嶺南社會學的發(fā)端與發(fā)展

      中國社會學的整體發(fā)展構成了嶺南社會學發(fā)展的情境,后者雖然包含于前者,但也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嶺南社會學的發(fā)展更基于嶺南地區(qū)當時的社會情境,強調城市變革中不同社群的生存狀態(tài),尤其是邊緣社群的生存狀態(tài),并且力圖為邊緣社群發(fā)聲。

      從社會學的設置上看,1920年代有1所學校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1930年代有2所,1940年代有5所,學生在校人數也逐年遞增(李文波,1994)。由于北方長期軍閥割據、戰(zhàn)亂,嶺南地區(qū)相對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1928—1937)給社會學者提供了持續(xù)積累的優(yōu)勢,尤其在1920年代到1930年代中期,嶺南社會學迎來較大的發(fā)展。從黃文山、周谷城、言心哲等部分教授的履歷可見,這段時期除了原有的教授之外,不同的社會學者從北方高校流動到南方,推動了嶺南地區(qū)的社會學發(fā)展。

      教授的流動使嶺南社會學與中國社會學融為一體,但更能體現嶺南社會學傳統(tǒng)和特色的是長期任教的教授,如伍銳麟、陳序經、岑家梧及1940年代任嶺南大學社會學系主任的楊慶堃等多位教授。他們研究的本土化程度非常高,同時國際化程度也較高,如陳序經、伍銳麟的疍民研究,楊慶堃后來圍繞鷺江村的著名研究在國外也有較大的影響力(Yang,1959)。從結構特征上看,廣州是較早開放的通商口岸,原有的社會結構逐步解體;同時,在1930年代中期以前,廣州相對于北方來說遠離軍閥戰(zhàn)亂等。這些社會結構特征使社會學者能夠持續(xù)地進行經驗研究,嶺南地區(qū)的社會學者對當時嶺南區(qū)域不同的邊緣社群進行了深度調研,反映了這些社群在結構變動情境下的生存狀態(tài),尤其是其所聯結的地方社會基礎。由于結構變動的滯后性,這些研究也力圖對地方社會結構進行干預,而從改變穩(wěn)定的結構入手,尋找社會變革之道。

      表1 部分教師履歷體現出民國時期社會學者的流動(尤其是1927—1937年北方向南方流動)

      二、結構斷裂與社區(qū)轉型:嶺南地區(qū)的邊緣社區(qū)

      1920年代至1930年代初,嶺南地區(qū)雖然未處于戰(zhàn)亂,但也面臨著區(qū)域城市變革和舊社會結構解體的雙重影響,城鄉(xiāng)結構的解體導致城市和城郊的急劇變遷,傳統(tǒng)社會的宗族禮教習俗等在努力維持的同時,也被逐步打破,以適應新的社會結構。社會學研究反映了該地區(qū)社會結構解體的滯后性,邊緣社群的道德基礎相對穩(wěn)定,維系著原有的秩序。

      (一)城市邊郊農村:舊鳳凰村、下渡村與鷺江村等

      嶺南地區(qū)的底層社區(qū)研究包括了兩個不同階段,其一是伍銳麟在嶺南社會研究所所完成的舊鳳凰村、下渡村等調查;第二階段當屬20世紀40年代楊慶堃所主導的鷺江村研究。前者受芝加哥學派影響更大,強調經驗導向;后者則引入了系統(tǒng)的社區(qū)研究范式,形成了對鷺江社區(qū)等的不同功能結構的剖析。

      1930年代,社區(qū)研究成為了解民族興亡之所系的課題,這也反映在嶺南地區(qū)的社區(qū)調研中。這些調研將鄉(xiāng)村的潰敗歸結于大結構的戰(zhàn)亂、國外列強的入侵,同時也將城郊村落置于城鄉(xiāng)結構的變革中來對待。如伍銳麟在下渡村研究的序言中提及:“但自鴉片之役后,帝國主義者藉其資本勢力,吮吸我脂膏,荼毒我民族……農村衰落,不僅是農民本身厲害問題,實是整個民族興亡之所系。”(伍銳麟,2005A)1938年,區(qū)閫奇的《下渡村調查》也提到:“中國農民受這種蹂躪,農作技術無從改良,農業(yè)經濟無從發(fā)展,農村社會漸形衰落,農業(yè)經濟破產,因而牽動到中國整個社會之不安,到了現在已成為普遍的現象?!保▍^(qū)閫奇,1938)

      同時,也將城鄉(xiāng)結構變化作為一個主要的影響變量,如1935年對于舊鳳凰村的特點的概括,主要有人口的外流與減少、經濟方面以商業(yè)和雇工收入為主,“鳳凰村是由農村社會而變?yōu)槌鞘谢?,即是說此村已成為廣州市的附屬無疑……農村破產可見一斑”(伍銳麟和黃恩憐,2005);又如下渡村的報告中:“下渡已不是純粹的農村,大概是接近廣州市,受各種影響而起變化。我國工商業(yè)日趨發(fā)達,都市亦一天天地發(fā)展?!保ㄎ殇J麟,2005A)報告充分反映了伍銳麟等人對于該社區(qū)生存狀態(tài)的擔憂,農村的破產導致鳳凰村的村民生活無依,沒有出路,而村民大多進廣州城做傭工,生活較為困難。報告也反映了他們對于當時貧苦原因的看法,如底層農民不尋求農業(yè)的改良。下渡村、鳳凰村都是城郊的農村,村民往返于城鄉(xiāng)之間,區(qū)閫奇提到傭工收入高于農業(yè)收入,農村社會處于崩潰的狀態(tài),原因既受農業(yè)生產技術問題的支配,也受農村生產關系的影響;前者是自然的原因,而后者是社會的;社會學欲圖救濟的方法則在于村民的教育(區(qū)閫奇,1938)。

      表2 嶺南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社區(qū)部分調查報告目錄

      在1940年代中后期之后,嶺南地區(qū)的社區(qū)研究開始轉向引入在國內外更為成熟的研究范式。1947年夏,楊慶堃留美歸國,被聘為嶺南大學社會學系系主任,開展了鷺江村的系列研究。據楊慶堃的學生劉耀荃記敘(劉耀荃,2005),楊慶堃想要開展社區(qū)研究的原因有:

      (一)“社區(qū)研究”是美國社會學界中最流行和最吃香的一種研究方法……這種研究在中國也是大有前途的;(二)抗日戰(zhàn)爭前,賽珍珠的丈夫貝克教授在金陵大學主持一項中國農村經濟調查計劃,從而奠定了他在國際學術界的地位,現在搞中國農村的社區(qū)研究,就是要在貝克調查的基礎上更進一步;(三)費孝通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在云南搞的社會調查也是采用社區(qū)調查的方法,寫出了兩本書,而楊先生是費在燕京大學時的同學,過去在華北和費合作也搞過一些農村社會調查,有經驗,有成功的把握;(四)嶺大社會學系在抗日戰(zhàn)爭前也曾在附近的農村(鳳凰村)進行過社會調查,有前人的研究成果和經驗可供參考,也可說是繼承嶺大社會學系過去的傳統(tǒng)。

      其中提及對于國外社區(qū)研究范式的引入、中國社區(qū)研究傳統(tǒng)、嶺南大學社會學社區(qū)研究傳統(tǒng)的多方面繼承,但與原來嶺大較為注重全方面的經驗研究不同,楊慶堃所主導的社區(qū)研究將社區(qū)進行功能結構的劃分,也有較為成熟的研究范式。劉耀荃在《鷺江村的權力結構》中使用了區(qū)位學等分析方法分析社區(qū)權力結構,將社區(qū)權力結構置于大的范圍之內(劉耀荃,2014):

      (一)研究一個社區(qū)的政治生活,從權力結構入手要比單是注意政治制度的問題獲得對事實更深徹的了解。(二)權力結構是社區(qū)一切生活得以有秩序地進行的依據。它不但是生活的必需,也是生活所造成的事實。把權力結構孤立在政治范圍之內的看法,難以更周詳的看待問題。(三)一個社區(qū)的權力結構是不會“消滅”的。它只有解組和重組的變遷,這種變遷是指社區(qū)內各種權力成份間地位的升降,或新的權力成份的出現。(四)權力結構既是社區(qū)生活的事實,而生活又是社區(qū)文化的具體表現。因此,每個社區(qū)都有“它自己”的權力結構。社區(qū)特有的自然、歷史、社會條件造成了權力結構方面的特色。(五)權力結構是社區(qū)權力的配合,而配合的方式和原則,受到社區(qū)各種因素的影響;其中經濟因素最為重要,而且往往是推動權力結構方式變遷的原動力。

      另外5篇學位論文從兒童家庭、家族與祭禮、階級及職業(yè)的流變、娛樂活動等不同的角度對鷺江村進行了不同部分和角度的分析,將社區(qū)各個部分進行剖析。雖然不同的師生將研究對象置于農村,但都選擇了城郊的農村,而與城市的發(fā)展密切相連。

      (二)穩(wěn)定與動蕩:禮教維系與社會解組

      系列的社區(qū)調查報告反映了結構斷裂下民不聊生的狀況,但其問題意識卻在于原本的封建意識形態(tài)的維持,并將何以維持的原因作為下一步社會改造的出發(fā)點。禮教維系與社區(qū)權力結構結合在一起,構成了原有社區(qū)結構穩(wěn)定的基礎,維持了以往的階級關系。嶺南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的社區(qū)研究對禮教、習俗等做了細致的描述和分析,強調禮教的維系與功能,以及在社會結構斷裂沖擊下的變動。

      伍銳麟在關于舊鳳凰村、下渡村的研究中,細致地梳理了兩個村的婚俗、宗教信仰等,但僅將其視為“受傳統(tǒng)思想的蒙蔽,保留了原始和幼稚的信仰”(伍銳麟和黃恩憐,2005),從經驗事實的角度進行描述。其中保留了對于嶺南地區(qū)年節(jié)、人日、清明、蒲節(jié)、乞巧節(jié)等節(jié)日如何祭拜的詳細描述。嶺南地區(qū)的禮教在相對穩(wěn)定的維系中也在變化,如《鷺江村家族與祭禮調查》論文一開始就談及文章的研究問題(正寶杰,2014):

      中國家族組織之所以能夠維系和能夠延綿持續(xù),拜祖的喪祭系統(tǒng)是一個重要的手段。所以家族生活的中心離不開寺廟喪祭。本文的目的就是根據這一個假設,去研究鷺江村的家族組織系統(tǒng)及其祠廟喪祭的體系,借此追尋這兩個社會因素的關系,研究二者最近的變遷,希望從鷺江村的例子中,觀察華南現在社會組織及其變遷的一面。

      正寶杰對鷺江村氏族結構、氏族成員的約束等做了全面盤點,如其中所列《車氏合族公約》指出族員需要遵守的孝悌及個人德行,“以上規(guī)例在必行,輕則集祠警責,重則官間究治,永遠革胙,不許入祠”。父老為族中長老,負責執(zhí)行族中事務,祠堂在鷺江村中占據重要的位置。正寶杰指出祠堂與祭禮對于維系家族的關鍵,其中車族、莫族等維系了原先的祭禮,而王、何、伍三族人丁逐步稀落,難以維持。禮教的變動與社會結構的變動聯系在一起,如鷺江村中的祠堂在戰(zhàn)爭中多次遭劫,人口減少、變動,如伍、何兩族的祖祠抗戰(zhàn)期間則被拆賣、族田等也被變賣,這直接導致禮教的難以維系(正寶杰,2014)。

      禮教的維系和教養(yǎng)成為社會落后的象征,也成為變革的阻礙。在《鷺江兒童家庭教養(yǎng)調查》一文中,簡慕貞、談文煥明確提到(簡慕貞和談文煥,2014):

      鄉(xiāng)人對兒童教養(yǎng)意識既如此低下,為了要矯正彼等對兒童錯誤的觀念,提高兒童地位,發(fā)展兒童福利事業(yè);社會工作者便應深入鄉(xiāng)村,實際調查,務必明了鄉(xiāng)民之實際情形、風俗習慣及各種困難所在;實地對癥下藥,以收實效。故此次調查……更有一深遠之目的,就是如何能灌輸父母以正確之育兒知識,明了兒童教養(yǎng)之重要;如何破除迷信,引起他們對兒童衛(wèi)生、習慣、食物及營養(yǎng)等等之注意;在可能范圍內舉辦各種兒童福利事業(yè)。在今中國重建聲中,產生重建之新國民。

      在家庭中,原有的婚姻習俗也備受批判,舊式家庭制度逐步解體。馬紈素的《廣州市舊式家庭制度研究》、劉春華的《廣州市五十件離婚案》、劉國香的《廣東不落家婚俗的研究》、陳慧貞的《廣州市已婚婦女與職業(yè)》等對廣東已有的家庭制度以及婦女的地位展開了研究?!安宦浼一樗住笔侵榻浇鼜V府地帶原有的一種特異的婚俗,即嫁娶之后女方在娘家居住,與之相關的有“違夫教”和一些巫術。劉國香論文指出這種習俗與婦女地位低下及少數民族的婚俗相關,而這種婚俗在新文化及抗戰(zhàn)的影響下開始改變(劉國香,2014)。陳慧貞一文則討論了婦女職業(yè)解放運動與中國女子對職業(yè)覺悟的覺醒(陳慧貞,2014)。

      國立中山大學的系列社區(qū)調查將研究觸角伸至更廣闊的珠三角區(qū)域,但同樣帶著對結構斷裂的判斷與社會改造的學科情懷。袁偉民的《東莞員溪農村社會之調查研究》將調查動機界定為了解中國農村社會的急劇變化,了解農村中抗日戰(zhàn)爭、內戰(zhàn)中的創(chuàng)傷,其結論中提及(袁偉民,2014):

      今日中國農村社會的問題,并不是自然的、靜的技術問題;而是人為的、動的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是以農村土地經濟為內容的。它決定整個農村社會的諸現象。

      ……土地私有制實是中國農村社會改進的唯一阻礙。

      調查報告立足于對社會結構改造的目的,原先的社會結構解體、崩潰,新的社會結構尚未建立,從而導致了社會的不穩(wěn)定。這些社會調查報告基于對原先農村社會組織的詳細了解,從社會學的觀點提出重建社會組織的建議,如林緯的《龍村社會調查》,對龍村的經濟、人口組成、社會關系、社會控制等做了全面盤點,以了解抗戰(zhàn)后天災人禍及封建形態(tài)屹立不動的原因。郭文榜、夏新民等同樣就農村的土地關系、階級關系等展開調查,了解農村社會的剝削情況,為新社會的建設留下寶貴的調研資料。這些社區(qū)研究除了維持嶺南大學社會學對底層社區(qū)的關懷之外,劉榘教授等人作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投身革命,指導學生對階級關系進行細致的研究,為革命提供詳實的調查報告。

      兩個學校的社會學師生聚焦于如何重構新的社會結構、推動舊結構的解體,研究的目的則在于政治實踐。如劉耀荃在其論文的引論中直接指出“除舊布新”的問題(劉耀荃,2014):

      我們研究中國的基層權力結構,主要是希望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怎樣去加速一個舊有的權力結構的解體,和幫助一個新的權力結構更快地建立和鞏固起來;也就是怎樣使廣大的人民,能夠過上現代化的政治生活。

      可見,民國時期嶺南地區(qū)的社區(qū)研究聚焦于嶺南社區(qū)的特色,充分揭示了底層社區(qū)的文化與結構,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學的價值關懷。這與中國社會學的整體發(fā)展聯系在一起,也呈現出社會學師生對于嶺南地區(qū)社會學的地方性知識的生產。

      三、城市變革與漂泊的群體:嶺南地區(qū)的底邊社會

      1928年至1937年是廣州市規(guī)劃及發(fā)展的高峰。1928年,廣州市城市設計委員會成立(鄒東,2012)。陳濟棠主粵期間(1929—1936),主持制定《廣東三年施政計劃》《救濟廣東農村計劃》,推動了各方面的改革,民族工業(yè)上了一個臺階;同時,對廣州的市政建設等做了大規(guī)模的規(guī)劃改造(周興樑,2000)。原有的城市規(guī)劃難以適應現代化的發(fā)展,但規(guī)劃的改造使底層群體首當其沖受到影響。

      同時,在1920年代開始,中國各學術團體對底層群體的關注日益突出,中國社會學學者組織、主持的大規(guī)模對于社會底層群體包括人力車夫、乞丐和工人等的社會調查相繼展開,內容涉及人口、勞工、風俗、教育和社會概括等各方面(陳映芳,2004)。嶺南大學和中山大學師生在1930—1950年代對職業(yè)婦女、人力車夫、乞丐等同樣展開了調查,對于疍民的關注也成為嶺南社會學的特色。

      (一)城市的邊緣群體

      1920至1930年代,廣州的農村日漸衰敗,城郊農村逐步城市化。但城市工業(yè)一蹶不振,底層群體成為一個大的社會問題。在芝加哥學派的研究中,底層人群是經驗研究關注的對象,強調底層的生活經驗。這種經驗研究的特色也體現在嶺南地區(qū)的調查中。這些調查報告大概可以分成底層勞工(包括女工及婦女職業(yè)、人力車夫等)和乞丐研究。

      伍銳麟自己及指導學生完成的人力車夫的調研報告是其中的一個系列。在社會調查課,伍銳麟率領學生對廣州市人力車夫進行調研,對其面臨的城市交通變革的背景下的生活困境進行全方位的描述?!白詸C器的運用發(fā)達以來,長途汽車滿布全市,便捷價廉;人力車乃大受影響,況年來世界不景,農村破產,貧民擠擁于都市,多藉拉車以謀生。他們受著社會經濟的恐慌,公共長途汽車的增加及路線延長的影響;于是車夫生活日漸困苦?!保ㄎ殇J麟,2005B)人力車夫處于社會底層,操手車業(yè)的原因往往是因為經濟不景氣、農村經濟崩潰、天災人禍等原因,生活也較為困頓,如居所不衛(wèi)生、容易患病、健康狀況差,伍銳麟認為在逐步淘汰人力車的同時應該早做準備,培訓人力車夫等有新的技能,從經濟、衛(wèi)生、教育等多方面介入(伍銳麟,2005B)。李蘊碧于1937年以同一個調查的資料寫成學位論文,也是希望借以“將廣州市的車夫的痛苦生活向社會人士作一個簡略的報告,俾他們對于這一萬多的比牛馬不如的同胞加以援助和拯救”,人力車夫的困境除了受到社會整體經濟的惡化影響之外,還受到城市政府制度的多種剝削,包括政府、車公司、夫目的三重剝削(李蘊碧,2014)。他們又將人力車夫置于全中國的情況中看,“人力車夫在社會上的地位是很低卑而下賤的,似乎是多數人們的勞奴一樣,無論是什么人,都可以給少數的錢來臨時雇用他去代步,故他的社會地位是被一般人所輕視的”(伍銳麟和白銓,2005)。

      表3 嶺南地區(qū)的邊緣群體研究

      乞丐群體是城市最底層的群體,與貧窮緊密相連。張?zhí)煊釉谄鋵W位論文(1938)中對該群體進行研究,以回應當時對乞丐研究較少的補充?!捌蜇t不能不專恃慈善賑恤以過活。倘若得不著人們的賑濟,便有立成餓餒的危險。即就其平日生活而言,也已經夠是非人的生活了?!保◤?zhí)煊樱?014)他采用了調查表對乞丐的狀況進行細致地調研,包括分布地、年齡、籍貫、性別、婚姻、經濟收入、教育、疾病、社會狀況等,最后分析乞丐的成因及救濟方式。在該論文中,張?zhí)煊訉⑵蜇づc其他城市底層群體(如工人、沙南疍民、鳳凰村村民等)的收入、生活狀況等做了比較。其將乞丐視為增加社會負擔、犯罪、影響市容、影響子女等的社會問題,而需要預防和救濟。值得一提的是,張?zhí)煊訉ζ蜇さ纳鐣M織進行了分析,廣州市乞丐的組織多以某某堂為名,如“同慶堂”“旺相堂”等,聚集地方也多有組織,由乞丐頭來管理指揮,乞丐行話中有“包爺”(乞丐頭)、“拉馬”(離去)等(張?zhí)煊樱?014)。在1950年,何肇發(fā)趁廣州市人民政府對乞丐救濟之時,對收容的乞丐進行調查,完成了《廣州市乞丐的個案研究》,認為乞丐是社會解組和生活方式解組的結果(何肇發(fā),2001)。1940年代至1950年代是社會結構動蕩的年代,社會經濟的崩潰帶來的沖擊直接反映在乞丐等群體上。

      (二)“河上城市”:疍民的研究

      疍民具有很強的嶺南地域特征,充分反映了嶺南特色,相對應的疍民研究也成為嶺南社會學在民國時期獨樹一幟的研究。同時,該研究還充分體現了嶺南大學作為教會學校,對底層群體的關懷。表4是部分較為出名的疍民研究目錄。

      表4 疍民研究調查報告

      伍銳麟將疍民群體居住的水域描述為“河上城市”:“假使我們把廣州市這10萬左右的疍民來當做一個特別城市看,那么廣州這個河上城市,簡直是中國40余個最大城市中之一了。不但這樣,在這個城市里,我們找出一個很特別的世界。”(伍銳麟,2005C)這個群體生活在河上,正如陸上人生活在陸上一般正常,并且有商業(yè)、娛樂等船艇。疍民形成了一個自成一體的地方社會:“除了他們自己喜歡,他們用不著跑到陸上來尋找他們的日?;蚴翘貏e的需要??偠灾?,他們是自成一個世界,別有一個天地?!保ㄎ殇J麟,2005C)

      疍民人口眾多,從而生發(fā)出不少問題,如船艇之間的治安問題、環(huán)境問題、疍民子女的教育問題等等。由于珠江兩岸的交通改善,通過疍民運輸過江的需求減低,疍民的收入來源急劇減少,進而引起學者的關注:“船只若是減少,這些沒有教育而世世代代以舟為生的疍民的前途,又怎么樣呢?這是一般為社會謀幸福的人所不能不注意的。”(伍銳麟,2005C)疍民具有與陸地居民不同的職業(yè)和生活特征:其一,經濟收入相對低下,“凡疍必貧”?!渡衬席D民調查》梳理了13種職業(yè)的平均收入數目,收入最高的是機器工人,每月得47.8元;其次是航業(yè)、做醒婆(迷信);但操鹽務、棹艇、商業(yè)的、傭工的、接生婦等從11元到19原不等,做田工的平均每月9元。“貧窮的沙南人,只求他們日常生活中的基本需要能夠保證便已足矣,哪里還有什么奢望呢?”(伍銳麟,2005C)。伍銳麟、陳序經等在三水河口的疍民調查也同樣得出疍民貧苦的結論(伍銳麟,2005)。其二,與陸上人家有著不同的宗親關系,多姓氏,少宗族。從1930—1950年代的疍民調查報告中反映,疍民群體多以職業(yè)聚居,姓氏較多,《三水河口疍民調查》指出191家疍民家庭共有27個姓氏,宗親關系較為淡薄。疍民群體生活在水上、以船為家,陳序經《疍民的研究》中指出水路與疍民之間的關系,疍民通過水路到處遷移,較為分散。同時,船艇也難以容納大家庭形成大家族,大部分都是小家庭模式,三水河口的疍民家庭以4人家庭最多,生育率也比較低。其三,社會地位較為低下。關于疍民的社會調查報告都提及陸上居民對疍民的蔑稱,如“疍家佬”“疍家婆”“疍家瀨”“密毛”“水底鴨”等,疍民被貼上了下賤族群的標簽,被“污名化”。

      通過詳實的調查,這些報告將事實揭示出來,同時立足于為疍民正名,以疍民的真實情況破除社會對這個群體的固有偏見:(1)民眾認為疍民性格兇暴,有“疍家賊”之稱呼,但根據調查發(fā)現,這個群體卻是非常安分守己;(2)有人認為疍民婦女多數賣淫為生、不講道德,但調查發(fā)現沙南疍民700余戶,有不正常行為的找不出二三位,“受了舊禮教的束縛,沙南婦女是很注重道德的,她們咸是安分的人,在家庭上作良妻賢母,服從翁姑,若果其中有一個做不道德的事,即如盜竊或者奸淫的事,她們便覺得很羞恥”(伍銳麟,2005D)。因此,社會學者的意圖在于還原事實的真相,使人們首先認識到這個群體的現狀,再就改善這個群體的生活狀況進行努力?!痘洊|疍民社會調查》提出了涵蓋疍民生活各方面的建議,包括政治權利、健全漁民組織、對疍民新村的建設、文教和衛(wèi)生的改善、處理漁貸問題等。同時,疍民與漢族的關系、內部的團結問題等也是社會學者希望政府要關注及解決的。

      結語:地方社會的社會學范例

      關注社會學的早期發(fā)展,能夠關照現階段社會學的境況。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具有很強的“問題意識”,應該具有自己的歷史擔當(李培林,2016)。民國時期,中國社會學已經形成學術話語權(鄭杭生,2011),嶺南地區(qū)對于底層社區(qū)和群體的關懷反映了社會學的態(tài)度,一個學科發(fā)展初期所力圖建構的學科譜系從根本上反映了當時的學科自信。這提供了社會學對于地方分析的一個范例,與社會學的馬克思主義學派、綜合學派、燕京學派、鄉(xiāng)建學派等形成了互補。

      社會學的發(fā)展與國家命運緊密聯系,具有強烈的社會重構的價值關懷。從民國時期嶺南地區(qū)所處的情境來看,既是革命發(fā)源地,同時又是偏安一隅的地方。在1920、1930年代,雖然也受到軍閥割據的影響,但相對于國內其他地方來說又暫時遠離戰(zhàn)亂,從而給廣東的城市變革提供了較好的機會。這些政策變遷直接反映在城郊的農村以及城市底層的群體中,對于他們來說則是生活危機的積累及困境的應對。在這樣的結構變遷情境下,社會學研究形成了國家命運、城市變革、地方社會、邊緣社群四個層次的研究進路。從社區(qū)及人群的研究上看,這些研究同樣帶著對國家命運關切的視角,改造社會結構成為若隱若現的價值關懷,如舊鳳凰村、下渡村及鷺江村等一系列的研究。與國家相對的是地方,社會學藉其深入的觸角,對地方的權力結構、禮教倫理秩序、文化等進行了深入剖析,留下了社會學對地方的深度知識。在國家命運、城市變革、地方社會的變遷情境下,底層人群的生命歷程也發(fā)生急劇轉變,其生活所積累的危機并非個人所為,而是大的社會結構背景下被裹挾到歷史的洪流之中。將民國時期嶺南地區(qū)的社會學發(fā)展置于全國社會學發(fā)展的情境之中來看,其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其一,嶺南地區(qū)社會的相對穩(wěn)定性提供了城市變革的持續(xù)性,嶺南社會學更加關注城市地區(qū)、城郊村落等的變遷及城市底層的民生問題。結構的變遷給嶺南的社會學提供了實驗的土壤,廣州及周邊作為城市實驗室,成為社會問題的滋生地,成為觀察地方、國家甚至世界的窗口。嶺南社會學更多與美國芝加哥學派的社區(qū)相聯系,強調經驗分析,而與北方社會學對功能理論、區(qū)位理論的雜糅等不同(李文波,1994)。除了本文所梳理的三個系列的研究之外,嶺南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的師生在社會事務上也進行了較多研究,如葉息機《廣州市社會局管轄之慈善事業(yè)的研究》(1934年,嶺南大學學士論文,指導教授:伍銳麟)、陳繼明《私立嶺南大學基督教青年會之社會事業(yè)》(1938年,嶺南大學文理學院社會學系學士學位畢業(yè)論文,指導教授:伍銳麟)、黃碧云《一個社會兒童教養(yǎng)機構——嶺南兒童工藝所膳食與營養(yǎng)問題研究》(1949年,嶺南大學文學院社會學系學士學位畢業(yè)論文,指導教授:容筱韞)、李希旻《廣州市兒童福利事業(yè)概況調查》(1949年,嶺南大學文學院社會學系學士學位畢業(yè)論文,指導教授:黃翠峰)等,這些論文也呈現出當時嶺南地區(qū)的社會工作發(fā)展狀況。

      其二,民國時期嶺南社會學的發(fā)展彰顯了較強的地方社會學特色,提供了一個地方社會學理論關懷的范本。嶺南的地方社會文化從明中葉開始逐步形成和發(fā)展,直到18、19世紀趨于普遍(葉漢明,2000)。地方是一個有意義感和認同感的空間。民國時期嶺南地區(qū)的社群研究充分體現了這種地方社會在面對結構急劇變遷下的維系與發(fā)展。同時,也反映了廣州作為地方社會的逐步解體:一方面,廣州作為重要的城市,被納入世界的范圍以及成為革命的起點;另一方面,政治家及學者們也力圖于改造社會結構,使其適應現代化的要求。城郊農村逐步被納入城市范圍;在1950年代之后,疍民群體上岸,“疍民”成為一個歷史現象,“河上城市”也走向終結,而沙田疍民登陸后融入漢族,修建祠堂、修訂族譜。對于他們來說,原有的文化符號是一種歧視性的符號,而需要改除(黃向春,2008;張銀鋒,2008)。這些社會學者關注特殊文化形態(tài)的社區(qū),如疍民群體、邊緣村落等,突出嶺南地區(qū)的文化,同時也關注海外華僑社區(qū)(李文波,1994)。

      其三,從方法論上講,民國時期嶺南社會學的發(fā)展具有整體性、系統(tǒng)性的特征,充分糅合了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經濟學等諸多學科,采用整合視角的文獻分析與田野研究相結合,歷史學、社會學、人類學相互融合借鑒,并注重實用的傳統(tǒng)(王傳,2012),如伍銳麟的調查時間長、跨度大(何國強和溫士賢,2009),陳序經的《疍民的研究》則從歷史的角度去談社會學(鄭朝波,2008),同時還有一系列對于西南少數民族的研究。本文僅分析其中城市(城郊)底層社區(qū)研究的進路,而未將這些系列研究同時納入文中,有待將來進一步研究。整合視角有助于克服割裂及碎片化的學科對社會的把握,與綜合學派有點類似。同時,強調社會學的客觀分析的科學態(tài)度與平等眼光、同情的態(tài)度相結合(鄭朝波,2008)。社會學者轉換視角,關注底層人群,有著深刻的人文關懷和務實的情懷,如伍銳麟、陳序經等人的研究則充分轉換了視角,避免從“陸上”看“水上”的狀況,充分理解他們的生存狀況:“我們不得不設身處地把自己當做沙南社會里的分子。要是我們是這個社會里的一部分,那么我們調查他們的情況,也猶如我們調查自己的狀況一樣?!保ㄎ殇J麟,2005C)這對于社會學的研究來說比較有價值和意義,也是社會學科的初心所在。嶺南地區(qū)的社區(qū)研究從伍銳麟等人開始,1940年代以前注重經驗研究的持續(xù)積累,而在1940年代后期逐步成熟,與北方的社區(qū)研究進一步接軌(李文波,1994),逐步融入到全國的社會學發(fā)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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