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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廣《二俠傳》探論

      2020-12-01 05:02:00張樂林
      殷都學刊 2020年3期
      關(guān)鍵詞:列女女俠俠客

      張樂林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一、俠的性別差異

      自韓非子首度提出“俠”作為某種精神氣質(zhì)類人物的專稱以來,歷朝歷代的文人學士,都曾加以多方的論列,盡管觀點不一,褒貶有差,且對其本質(zhì)上的理解與掌握未必完全一致,但將“俠”視為與外在社會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一種特殊人物,則是普遍的歸趨。

      在古代的社會制度中,大范圍的社會舞臺,始終是由男性宰制的,儒家所強調(diào)的“五倫”關(guān)系中“朋友有信”雖屈居最末,但自中國社會逐漸擺脫宗族及家族的封閉形態(tài)以來,卻成為其中影響力最大的一環(huán)。儒家思想本就是將個人的意義與價值,定位在其與外在社會的形形色色關(guān)系中的,《大學》“八德目”完成了“格致誠正”之后,就必須落實到“治國、平天下”外在社會之中,而其中最廣泛而復雜的,無疑就是“朋友關(guān)系”?!对娊?jīng)》說,“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1],正說明了此一程序?!芭笥殃P(guān)系”,其實是模擬“兄弟關(guān)系”而來的,而最終的歸趨,還是外在社會的“家邦”。

      基本上,受限于古代的社會制度與觀念,得以活躍于外在社會舞臺的多半屬于男性,女性則往往被囿限于家族,乃至于家庭的范疇,一旦有所逾越,鮮少不受貶抑與訾議。因此,以外在社會為舞臺,且特重其間“朋友關(guān)系”的“俠客”這一精神氣質(zhì)類人物,就成了男性的專稱,代表了外發(fā)、積極、陽剛、強韌的一種精神,而通常是與女性絕緣的。所以在龔鵬程、林保淳所合編的《二十四史俠客資料匯編》[2]中,盡管有多達475人次與“俠”聯(lián)系的人物,卻無一位是女性,正可印證此一趨勢。

      以載籍所見,女性而與“俠”相聯(lián)結(jié)的記載,出現(xiàn)甚晚,尤其是“女俠”或“俠女”之詞,在明代以前,僅于北宋類書《冊府元龜》卷169中一見,于《納貢獻》中記載了“十月丁酉,湖南馬希廣貢《除夜游春圖》、女俠畫障、珍珠枕及端午金銀雕裝物色”[3],此處的“女俠畫障”,據(jù)文意,當是圖繪有“女俠”的屏風,但孤例無佐,雖已有“女俠”之詞,而難以考索其內(nèi)情,想來尚未成為通稱;然而,至明代尤其是萬歷時期之后,無論“女俠”或“俠女”一詞,都逐漸增多,乃至成為一種專稱,這是非常值得關(guān)注的現(xiàn)象。我們大可將明代視為中國古代女性開始與“俠”作聯(lián)結(jié)的一個轉(zhuǎn)折點。

      有關(guān)女性俠客的研究,學界大抵是從上世紀90年代之后,才開始有所關(guān)注的,陳葆文、王立、曹亦冰等,皆有論列,尤其是林保淳在《中國古典小說中的“女俠”形象》[4]一文中,博引詳考,作了相當具有深度及啟發(fā)意義的探討與分析。在論述中,林氏首度提到了兩本關(guān)鍵的書籍,一是徐廣的《二俠傳》,一是鄒之麟的《女俠傳》,并指出這兩本具有雜抄纂集性質(zhì)的書籍,在其間所展現(xiàn)的意義,別具只眼,格外引人矚目??上У氖牵鞆V的《二俠傳》國內(nèi)罕見傳本,甚少有人提及,僅黃霖所主編的《中國歷代小說辭典》[5],取其《凡例》,略陳梗概;其后寧稼雨的《中國文言小說總目提要》[6],亦有簡單陳述。林氏雖特別強調(diào)此書,但當時亦未見原書,故只能參照黃、寧二位的說明,簡單概括,并無較深入而廣泛的論述。事實上,盡管鄒之麟的《女俠傳》,相對來說較易取得,蓋因明代叢書如《五朝小說》《說郛續(xù)》皆有收錄,但因卷帙單薄,至今亦少有人深論;更何況徐廣的《二俠傳》,藏本遠在海外,更是乏人問津。致使這兩部在整個中國俠義觀念的轉(zhuǎn)變、成形過程中,具有不可忽視地位的書籍,還未能獲得應(yīng)有的重視,這當然是極大的憾事。

      筆者于偶然之際,蒙獲友人奉贈原藏于美國哈佛大學漢和圖書館的《二俠傳》復印件,如得至寶,遂著手展開研究。以下將疏而論之。

      二、《二俠傳》的編次與論列

      《二俠傳》,今存萬歷四十一年(1613)刻本,藏于美國哈佛大學漢和圖書館,分“男俠傳”“女俠傳”兩部,共20卷,其中男俠70人,占12卷;女俠108人,占8卷。前有《凡例》12則,略述其編述體例及緣由。不過,哈佛館藏的原書,間有脫頁,《男俠傳》卷11的《駱賓王》條,缺了第8及第15兩頁,館藏掃描未以空白處理,致使此失。

      編者徐廣,福建柘浦(今浦城)人,字廣居;校者黃國士,四川平昌人,字允符,兩人生平皆無可考。

      此書編次,并不嚴謹,基本上,是以朝代順序為次,從周到元,臚列而下。如“男俠傳”上起周代之菑丘欣,下迄元代的鄭思肖;“女俠傳”則上起周代之姜后,下迄元代之吳氏女,但另附有兩則:一為《京師女》,乃出于漢代劉向之《列女傳》;一為《俠嫗》,出于元人龍輔之《女紅余志》。一漢一元,不知何故,不分別歸屬,而竟以“附”出之。

      在漢代之前,以“周”總領(lǐng),列次周、魯、楚、晉、衛(wèi)、齊、趙、吳、魏、燕、秦等各國,但未細加擇別,混春秋、戰(zhàn)國,乃至秦朝為一,頗傷蕪雜;漢代以下,則分后楚、西漢、東漢、西晉、東晉、后魏、南北朝、唐、五代、宋、元等朝,本亦未為不可,但既有“東漢”,卷11又無端多出一個“后漢”,殊所未解。

      至于目錄與正文,亦有參差。如卷10,目錄以“灌夫、鄭莊、汲黯、司馬相如、李龜壽”為序,而內(nèi)文卻是“灌夫、司馬相如、汲黯、鄭莊、李龜壽”,前后不一;卷20,目錄作《韓非孟》,內(nèi)文則作《宋韓希孟》,后者方確。此外,內(nèi)文中較目錄多一時代或帝王名的,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如卷13,目錄作“姜后、敬姜、黔婁妻、母師、柳下惠妻”,而內(nèi)文則作“周宣姜后、魯姬敬姜、魯黔婁妻、魯母師、柳下惠妻”,自亂體例。此外,在轉(zhuǎn)述文字之時,也偶有失之未考處。如卷1《成文子》條,出于《琴操》“思革子、尹文子、叔衍子三人”“并衣糧”的故事(1)“三士并衣糧”的事跡,見于《琴操·三士窮》,但古書征引時,除思革子外,尹文子、叔衍子之名相當錯亂,有作“戶文子”“成文子”,“叔愆子”“叔儋子”者。,而本文竟作“昔思革子、成文子三人”,奪一“叔衍子”,又誤“尹”為“成”。凡此,皆可見其書在編次上的錯亂。

      編次上最大的問題,還在于男俠、女俠的朝代歸屬,常有舛失。如卷1的《蘇秦》竟列于周之下;卷9的《李龜壽》,應(yīng)屬唐代,竟列于“東漢”;卷11的《辛稼軒》,應(yīng)屬宋代,乃歸于“西晉”;卷14的《秦羅敷女》,應(yīng)置于漢,非“周秦”;《趙娥》,乃漢代之事,不當列于“周趙”;卷15的《虞潭母》,為東晉時人,不當列于“東漢”;《李夫人》應(yīng)列“西漢”而非“東漢”;《魏芒慈母》應(yīng)列于“周魏”,而非“后魏”;卷16的《魯秋胡妻》,應(yīng)置于周代之魯國,卻列于“南北朝”;《綠珠》,應(yīng)置于晉,卻列于唐;卷19的《毛氏》,為南北朝前秦時人,不當列于“五代”;《張盼盼》,應(yīng)為“關(guān)盼盼”之誤,且應(yīng)置于“唐”,不應(yīng)列于“宋”。凡此種種,不勝枚舉,皆顯見其在編纂時的敷衍與草率,這與他在《凡例》中夸耀的“輯諸書參訂,鞭心役目,殆經(jīng)載余,毫無魯魚亥豕之病”,恐怕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除了此書體例或編次的錯亂之外,徐廣對俠客的認知,事實上也是相當含糊籠統(tǒng)的。除所選取的標準不明確外,更有隨意題點的嫌疑,如卷11的《駱賓王》,所敘內(nèi)容均為武后稱制到薨亡之事,于駱賓王事跡,僅扼要敘及了武后聽聞其為徐敬業(yè)所寫的檄文內(nèi)容后的反應(yīng),主賓易位,未見其可;而卷16《綠珠》,僅對綠珠墜樓而死事,簡單帶過,反而泛舉綠珠江、綠珠井、昭君灘、西施谷、脂粉塘的“美人出處”,又雜引牛僧儒《周秦行紀》中的善笛女子綠珠、后人詩詠綠珠的篇章,以及石崇死后,孫秀及趙王倫皆獲惡報的事跡,相當駁雜。徐廣在《凡例》中自言“本傳俱照名筆,稍勤刪芟,觀者不惟揖其人品,且賞其文章”,但恐怕也是徒托空言。

      不過,總體上,從徐廣所認定的俠客看來,無論男俠或女俠,顯然都已脫離了從韓非子“俠以武犯禁”[7]、荀悅“德之賊也”[8]、班固“如臺不匡,禮法是謂”[9](P4267),到范曄“令行私庭,權(quán)移匹庶”[10]的負面觀點,而重歸返于司馬遷“蓋亦有足多者焉”[11]的立場,以正面的角度稱揚這些俠客。這點,我們從《二俠傳》所列的“男俠”中,幾乎將《史記》所提到的“卿相之俠”,如戰(zhàn)國四公子、汲黯;“布衣之俠”,如朱家、季布、欒布、郭解;“刺客”,如曹沫、豫讓、專諸、聶政、荊軻等,盡行收入,但對班固所提到的樓護,及“諸公之間,陳遵為雄,閭里之俠,原涉為魁”(《漢書·游俠傳》)(2)班固對游俠持論與司馬遷不同,對樓護、陳遵、原涉等出于司馬遷之后的俠客,多持負面評價。相關(guān)討論,見林保淳《從游俠、少俠、劍俠到義俠――中國古代俠義觀念的演變》一文,收入《縱橫今古說武俠》,五南圖書出版公司2017年版,第102-139頁。的陳遵、原涉等“俠”,完全不提,即可看出其大略傾向。

      基本上,徐廣對俠客是非常推崇的,他在《凡例》中說:“俠之義為杰,杰出千人,而旦暮植千秋之行。”大抵至明代萬歷年間,“俠客”的形象,已經(jīng)在唐人李德?!逗纻b論》的影響下,經(jīng)過長時間的醞釀,已由負面轉(zhuǎn)為正面,確定了其正面的意義,故此書所記載的“男俠”,作者多半都以推崇的口吻出之,這是中國古代俠客形象轉(zhuǎn)變過程中非常值得關(guān)注的事。

      三、俠客形象的底定

      這個跡象是很具有觀察意義的,大抵上,在中國的俠義觀念發(fā)展過程中,“俠”的大發(fā)展趨勢是從負面逐漸轉(zhuǎn)為正面的,而司馬遷的《史記》,在其間起了相當重要的轉(zhuǎn)捩作用,盡管后起的荀悅、班固、范曄,持論與司馬遷不同,且形成正史中根深蒂固的評價標準,但《史記》的影響,始終在其間默默醞釀,直到唐代,由李德裕的《豪俠論》正式發(fā)難,遂進入了俠客“由負轉(zhuǎn)正”的過程。其中,儒家思想的浸潤,無疑是最關(guān)鍵的。在《凡例》中,徐廣強調(diào):

      韓子云:“儒以文犯法,俠以武犯禁?!笔侨濉b判晨星,文、武相水石。豈其然歟?非所論矣。夫俠者挈綱常,激烈時用之;儒者守名義,和平處維之。維不用,胡以征意氣?用不維,胡以試精神?是一迂腐,一強暴爾,豈俠耶?俠者,抱有盡之身,成儒者無窮之業(yè),文需廊廟,武濟邊陲。大儒不可無俠心,真儒不可無俠骨。俠豈片言只語所能衡哉?景行者味孔子思剛、孟氏養(yǎng)氣,斯得之矣。

      很明顯,徐廣是從儒、俠足以互補的角度,肯定俠客精神的。這是繼唐代李德裕標舉“義非俠不立,俠非義不成”[12]后,將俠客納諸儒家思想之下約制的宣言,這不但標示了俠客服從于傳統(tǒng)儒家“仁義”思想的必然性,更對清代吳見思、牛運震等人“借儒形俠”[13]、“援儒入俠”[14],乃至清末民初章太炎之強調(diào)的“儒俠”[15],都有深遠的影響。

      儒家思想以“內(nèi)圣外王”為核心,所謂“內(nèi)圣”,指個人道德上的修持,以《大學》所揭橥的“八德目”而言,屬于“格致誠正”的部分;從個人道德的自修自律開展出去,則是“外王”事業(yè),屬于“齊治平”的施用。徐廣認為,“俠者,抱有盡之身,成儒者無窮之業(yè)”,正是企圖藉俠客為引子,聯(lián)結(jié)這一個完整的過程。因此,我們可以赫然發(fā)現(xiàn),在70位男俠之中,符合儒家傳統(tǒng)道德,即符合“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及“五倫”觀念的人,占相當大的比重,如申鳴、成文子、弘演、鮑叔牙、晏平仲、程嬰、青笄、郭亮、臧洪、駱賓王、義卒、吳仲廣、張二、法崧、柳仲涂、鄭思肖等皆是。其間徐廣顯然對“君臣”和“朋友”最是關(guān)注,如卷12《鄭思肖》,內(nèi)文敘及鄭思肖“念念不忘君”,有“不知今日月,但夢宋山川”“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會吹落北風中”等詩句,而畫蘭花,“不畫土根,無所憑借”,以暗寓國土淪喪之痛,乃至因趙孟頫忝事元朝,而與之絕交,種種事跡,皆緊緊扣住其對“宋朝”的耿耿忠心。而《鮑叔牙》敘及鮑叔與管仲相交的諸多細節(jié),《程嬰》敘及程嬰如何保護趙氏孤兒,《成文子》敘及尹文子與叔衍子如何“并衣糧”以成全思革子等,則皆在強調(diào)朋友相交之道。這些都與儒家所強調(diào)的人倫相處的道德修持相為表里。不僅如此,我們也可看到徐廣所羅列的諸俠中,有不少是強調(diào)其建功樹業(yè)的,如開國將相之張良、韓信,建一時事功的田單、陳勝、項羽、灌夫,甚至游辯之士,如蘇秦、魯仲連、范雎、酈食其,以言語諷諫君王的淳于髡、優(yōu)孟、優(yōu)旃,也都赫然在列。文士中的司馬相如、辛稼軒、杜牧、駱賓王,作者也不吝稱道。儒家所強調(diào)的“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徐廣顯然是深有體認的。

      當然,如此論列俠客,無疑就太過于疏闊了,如果以他的標準,則世間只要有一德一行一功可稱,皆不妨都以“俠”名之,這顯然是完全忽略了“俠”的特殊氣性;同時,所謂的“三不朽”中,極可能是會相互沖突的,如伍子胥、呂不韋,雖云事功顯赫,而伍子胥之背棄宗國、呂不韋之穢亂朝綱,在道德上皆有重大瑕疵,徐廣顧此失彼,顯然是不足為訓的。

      在這里,徐廣明顯有一個相當重大的缺失,他忽略了從韓非子以降,各個時代對俠的不同定義,未能擷取在歷史上曾經(jīng)被以“俠”來形容的人物,來作甄擇的標準,而是以直覺、直感的方式認定與論列,故難以避免疏闊、雜亂的缺憾。不過,這也可以看出,即便到了明代中葉,文人、學者對俠客的認知,依舊處在含糊籠統(tǒng)、各說各話的階段,雖云儒俠互補互益,而不知儒與俠,正如徐廣所談到的“判晨星、相水石”,知其同,而不知其所不同,這是徐廣最大的盲點。

      徐廣在“男俠”的論列上,盡管已對俠客作了相當程度的肯定,但說其在定義上破綻百出,未能周全,也應(yīng)該是合理的評價。不過在書中“女俠”的部分,雖仍不免犯有同樣的缺失,卻是別具意義的。

      四、女俠的彰顯

      從中國女性發(fā)展史的角度來說,明代是個極為特殊的年代,其中有關(guān)女性事物、規(guī)范、傳記、詩文集的編輯與記錄,可謂洋洋大觀,尤其是明代中、晚期之后,我們竟赫然發(fā)現(xiàn),開始有不少的女性,頂戴著“俠”的名銜,大量出現(xiàn)在相關(guān)的文獻之中,甚至集結(jié)成專書,這當然是值得深入討論的現(xiàn)象。

      有關(guān)“女俠”的集結(jié),大抵有兩種模式,一是在標榜女性的叢書中,別出一門類,盛稱女俠,如秦淮寓客的《綠窻女史》,此書包羅萬象,將歷代女性分成10部,廣搜博載,將一應(yīng)與女性相關(guān)的事物、詩文、傳記等盡行收錄,其中有“節(jié)俠”一部,分“義烈”“節(jié)烈”“義俠”“劍俠”4類,收載相關(guān)事跡;馮夢龍的《情史》,則是以男女的感情為主線,分成24類,專記相關(guān)的事跡,其中有“情俠”一類。至于徐廣的《二俠傳》,是在“俠”的大范疇中,以男女性別為區(qū)隔,分為“男俠傳”“女俠傳”二部,其中男俠70人,女俠108人,皆以記載事跡為主;鄒之麟的《女俠傳》最為特殊,索性就純粹專收“女俠”,而分為“豪俠”“義俠”“游俠”“任俠”“節(jié)俠”“劍俠”6類,其中“劍俠”類只有條目而無內(nèi)文。

      這幾部以“女俠”為核心而集結(jié)成書的作品之出現(xiàn),迥異于前此對女性俠客吉光片羽、零散無統(tǒng)的記載,當然是具有特殊意義的?!抖b傳》卷帙繁多、人數(shù)亦眾;《女俠傳》則專載女俠,更是引人矚目。

      明代中葉以后,由于陽明心學的發(fā)展,儒者從朱子向外推求的“道問學”,轉(zhuǎn)向陸象山內(nèi)聚式的“尊德性”,開始關(guān)注個人內(nèi)在情志的存想與發(fā)用,連帶著對人生而具有的“情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這隱隱暗合于唐人小說中特喜摹寫男女愛情經(jīng)歷的傾向,胡應(yīng)麟謂“《廣記》所錄唐人閨閣事,咸綽有情致”[16],正指出了這點。因此,自明代中葉以來,有關(guān)女性的書籍,無論是女性的詩文著述、女性教育、女性道德、女性事跡之類的文本,顯著增多,而對女性情感的關(guān)注,更是前所未見的深廣。其中,刊于崇禎年間的《綠窻女史》以及《情史》,是最具代表性的。

      徐廣之所以將《二俠傳》分立“男俠”“女俠”,顯然就是在這一風氣下的產(chǎn)物,但其所異于他書的,則是他以“俠”為主題而展開的論列。他在《凡例》中強調(diào):

      古有男俠,而未聞以俠名女,茲搜其捐生就義、殺身成仁者,續(xù)于簡后,殊見妾婦可為丈夫,丈夫可愧于妾婦乎?

      據(jù)《凡例》所云,徐廣應(yīng)是特別看重一些以“節(jié)烈”“貞烈”“義烈”為表征的女子,如《息夫人》《代夫人》《禮宗》《綠珠》《毛氏》《封景文》《銀瓶烈女》《申屠氏》《韓希孟》《湯輝妻》《臨海民妻》等,皆描寫為國、為父、為夫而“捐生”“殺身”的女子。但事實上,書中所選列的女子,遠遠超過他在《凡例》中所說的范圍。以漢代之前的女子為例,原列有31人,扣除《趙娥》《羅敷女》應(yīng)屬“東漢”之外,外加誤植朝代的《魏芒慈母》《魯秋胡妻》與《附》中的《京師節(jié)女》,實得33人事跡,其中除了《伯姬》《北郭婦》《李園女弟》《伯贏》《襄王后》《溧陽女子》外,全都見于劉向的《列女傳》,對《母儀》《賢明》《仁智》《貞順》《節(jié)義》《辯通》等篇中正面的女子形象,多所繼承,而對《孽嬖》中的負面女子,則一概未收。即便是漢代的人物,也多取之于班昭所編的《續(xù)列女傳》。由此可見,徐廣所謂的“女俠”,幾乎可以說等同于《列女傳》中賢德貞順、仁智節(jié)烈的女子。范圍之疏闊,是頗令人訝異的。

      自劉向編次《列女傳》后,其影響之深遠,我們從歷朝歷代的史書、方志、雜史都廣設(shè)《列女》一門中可以看出。相關(guān)著述的編次原則,大體也依循劉向“故采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婦,興國顯家可法則,及孽嬖亂亡者”[9](P1957)的宗旨。只不過,后世所編纂的相關(guān)女性傳記,有明顯將“列女”轉(zhuǎn)為“烈女”的企圖。明代以來,有關(guān)女教、女訓之類的書籍,紛然而出,如呂坤(1536-1618)自序的《閨范》,分“嘉言”“善行”兩部分,在“善行”之下,分別以“女子之道”“夫婦之道”“婦人之道”“母道”“姊妹之道”“姒娣之道”“姑嫂之道”“嫡妾之道”“婢子之道”9種敘列。此書據(jù)呂坤自云,當時“其傳漸廣。既而有嘉興板、蘇州板、南京板、徽州板,縉紳相贈寄,書商輒四鬻,而此書遂為閨門至寶矣,初不意書之見重于世至此也”[17]。而稍晚的沈德符(1578-1642),更說“呂新吾司寇初刻《閨范》一書,行京師未久,而皇貴妃重刻之,且為之序,光艷照一時,朝士爭購置案頭”[18],流傳甚廣,而其中所收女子,半數(shù)以上亦見于《列女傳》,可見此時《列女傳》的影響還是非常顯著的。呂坤的用意非常明顯,據(jù)《凡例》所說,亦是“仁人孝子,正士忠臣,炳耀古今者多矣。而余錄女流者何?示陰教也。此皆女仁人孝子,正士忠臣也。欲為仁人孝子,正士忠臣,是人之外無他心,是書之外無道矣”,企圖以品鑒男性的標準,施加于女性之上。徐廣的《二俠傳》,去此未遠,無疑亦受到影響,故其甄選的標準,還是從劉向一直到呂坤始終延續(xù)未斷的傳統(tǒng)。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徐廣對“女俠”的論列,除了明顯可以看出其受劉向《列女傳》及明代如呂坤的《閨范》影響外,在全部108位“女俠”中,出于黃尚文所輯的《女范編》(又名《古今女范》)者,為數(shù)極多,且內(nèi)文的敘述,文句全同,據(jù)統(tǒng)計,居然高達47人,我們有理由推定,《女范編》應(yīng)是徐廣《女俠傳》最重要的數(shù)據(jù)源。

      《女范編》初刊于萬歷三十年(1602),共4卷,載錄從周到明代共120位女性的傳記,有圣后、母儀、孝女、賢女、辯女、文女(附武女)、貞女諸類。黃尚文,字無文,安徽歙縣人。此書除傳記外,更附有相當具有安徽刻版風格的版畫,由程伯陽繪制,黃尚文的宗人黃應(yīng)瑞、黃應(yīng)泰等刻版,基本上延續(xù)著劉向《列女傳》的系統(tǒng)而編。較特殊的是,“文女”的部分,收了柳下惠妻、魯黔婁妻、漢班婕妤、曹大家、徐充容、鄭氏、韋母宋氏等傳習經(jīng)傳的女子,并附有洗夫人、木蘭兩位“武女”,脫逸了《列女傳》的籠罩,此亦為徐廣繼承下來。

      盡管明代自太祖以來,對婦女的貞節(jié)大加提倡,頗有助于“節(jié)烈”思想的推廣,但追本溯源,還是從《列女傳》的“貞順”“節(jié)義”中導出的。相較于呂坤的《閨范》,徐廣所列的女子,也已有若干微妙的變化,如《李園女弟》一則,全據(jù)《史記·春申君列傳》,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此女之“失德”,是非常明顯的,竟為徐廣闌入于“女俠”之中,盡管我們很難逆揣徐廣的收錄原因,但顯見他已有擺脫女教、女訓規(guī)范的企圖,這是極其值得重視的。尤其值得關(guān)注的是,在“女俠”部分,徐廣列有《卓文君》《章臺柳》《無雙》《非煙》《倩娘》《霍小玉》《羅惜惜》諸篇,在這些篇章中,諸女子所展現(xiàn)出的特色,皆與“情愛”相關(guān),這是過去“列女”傳統(tǒng)中所未曾見到的突破,對后來馮夢龍的《情史》,應(yīng)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

      當然,情感豐富,生死以之的愛情,未必能與“俠客”相互聯(lián)系,不過,我們從《情史》中別列出“情俠”一類看來,其中所收的14位女性,無論是“俠女子能自擇配者”或“俠女子能成人之事者”“俠女子能全人名節(jié)”者,都或多或少與愛情相關(guān),而其中《卓文君》《紅拂妓》《董國度妾》,皆在《二俠傳》中;且“俠丈夫代人成事”中,《許俊》《古押衙》《昆侖奴》,亦相對應(yīng)于《章臺柳》《紅綃》《無雙》,足見“俠”與“情”的聯(lián)系,已逐漸開始密切相關(guān),這無疑是《二俠傳》開啟的一扇新窗。

      此外,《車中女子》《紅線》《聶隱娘》《崔慎思妾》《王立妾》《俠嫗》等篇,其中女子,皆具有“道術(shù)”的特色,除《俠嫗》出于《女紅余志》外,多數(shù)由王世貞《劍俠傳》迻錄。

      五、關(guān)于《二俠傳》的評價

      從以上的分析、論述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徐廣的《二俠傳》,乃是純粹欲以儒家的思想對俠客重作范限,故只要有一德一行一功符合儒家道德規(guī)范的人物,大抵皆可名之曰“俠”,如此寬泛的標準,自然無法充分凸顯俠客的真實面貌及精神;不過,從整個中國俠義觀念的演變上說,卻也顯現(xiàn)了其“轉(zhuǎn)正”的意義,這是值得關(guān)注的。

      正因?qū)Α皞b”的肯定,因此就衍生了將女性與俠聯(lián)結(jié)的可能,也出現(xiàn)了以“女俠”自命的女性人物,如清初的沈季友所輯的《檇李詩系》中,就提到了萬歷年間的金陵名妓薛素,“善彈走馬,以女俠自命”[19]。徐廣的《二俠傳》明標“女俠”,正為嚆矢,正式開啟了中國俠義史上的“女俠”新頁,尤其值得大書特書。

      盡管徐廣對“女俠”的理解,頗受到從劉向《列女傳》而下,一直到呂坤《閨范》、黃尚文《女范編》所延續(xù)的“列女”傳統(tǒng)影響,依舊備受傳統(tǒng)儒家觀念的束縛。不過,由于《二俠傳》已開始對女性豐富的情感有所體認,故其中亦納入少數(shù)以愛情為特征的女子,而名之為“俠”;同時,也雜取了衍自唐人傳奇,而為王世貞所輯錄的《劍俠傳》中具有道術(shù)的女子。這兩者,都明顯擺脫了過去女子評鑒的范限,進而對“女俠”的誕生,有著不容忽視的意義。

      不過,由于徐廣過于寬泛疏闊的標準,雖云已立有“女俠”名目,卻很難窺出其將原本屬于男性專稱的、帶有強烈陽剛氣息的“俠”,是透過何種手段,過渡到向來以“三從四德”為美德的女性身上,這就另有待于約在同一時期成書的鄒之麟的《女俠傳》來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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