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嫁妝”我家的蜂樓

李家勤

(貴州省貴陽市園林路108號，貴州 貴陽550005)

我的奶奶崔氏，青少年時期生長在清朝末年一個官宦人家，自幼家里的大人們便帶她逛廟會，看大戲（京劇），養(yǎng)蜂割蜜等一些社會活動，所以她不僅記住了很多歷史典故，成為給我們孫子輩講故事的素材，還學會了蜂樓養(yǎng)蜂的全套技術。由于家中比較富裕殷實，每年都會專門種植幾畝地的蕎麥供蜜蜂采集，養(yǎng)蜂的用具也不是一般的箱桶之類，而是一種叫蜂樓的特殊磚泥結構建筑體。奶奶來到我家后也像嫁妝一樣把這種蜂樓養(yǎng)蜂技術帶到了我家。

所謂蜂樓在我上小學時的記憶中，其形狀就像現(xiàn)在一個1 m多高的雙開門電冰箱那樣，是用磚和泥沙壘砌而成的獨立長方體，建筑體的下部是個空腔，上部是磚木結構的蜂箱，蜂箱的底與頂都是厚木板，左右是磚泥墻,前面是塊鉆有小洞的小木板供蜜蜂進出，后面是可開關的木門，其容積估計比意標箱大些，蜂群就在箱的頂板下做巢營生，割蜜時才打開后門割取一張張的巢脾。蜂樓的頂上是用小麥秸桿編制的草簾圍成一個像草帽似的錐狀遮蓋物防曬防雨，遠觀整個蜂樓又有點像北方地區(qū)的小糧倉。從現(xiàn)代養(yǎng)蜂觀點評判，這種糧倉形狀的蜂箱不怕風吹日曬雨打，又能御寒防暑，是一種較先進的養(yǎng)蜂方法,缺點是造價高。兒時的我記得父輩們一直沒有分家，所以我家的天井很大。東西兩邊都有房屋，中間還有一道南北走向的墻，多個蜂樓就建在西墻根下，面向東方。家中的孩子較多，玩捉迷藏時經(jīng)常有孩子躲在蜂樓后面，但要經(jīng)過蜂樓前時，還須貓著腰快速通過，不然進出蜂樓的蜜蜂會碰著頭臉，說明當時蜂群還是很旺的。

那時家中父輩們都在外地謀生，很少回來，家中多是些婦女兒童。蜂樓中飼養(yǎng)的幾群土蜂全靠奶奶一人料理，每年到了天冷季節(jié)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段，天黑時奶奶會點燃幾支香獨自到蜂樓后面忙活，決不讓孩子們靠近，現(xiàn)在想起來奶奶是怕蜂子蜇到我們而不讓靠近看，燃香是為了驅(qū)趕蜂兒離脾而不是搞什么迷信活動。記得奶奶每次只割一個蜂樓的蜜，數(shù)量不是太多，割下的脾先放到盒中壓榨取蜜，取出的純蜜每個孩子只能吃一小口，根本解不了饞，但接下來后邊便是孩子們的最愛，奶奶把榨完蜜的巢脾放到一個小盆中并加些水上鍋蒸，蒸后的小盆拿到門外稍涼，我們一群孩子緊緊圍在油燈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奶奶按部就班地操作，很快每個孩子都會得到一小碗又黑又甜的蜜糖水解饞，在那個年代特別是農(nóng)村的孩子們根本得不到糖果可吃，這發(fā)黑很甜的蜜糖水便成為我家孩子們的獨享，這樣的獨享每年都會有幾次。除此之外孩子們還有3次吃蜂蜜的機會，一是春節(jié)拜年后的蜜水，二是生病吃中藥后用蜜水沖喉嚨，三是當?shù)厝擞蟹N傳說，就是當人們在勞作時不小心碰傷手腳出血了，只要吃些老面饅頭(發(fā)糕)沾蜂蜜就不會得破傷風，因此附近鄉(xiāng)親們常到我家來要蜂蜜，每當來人捧著蜂蜜滿意地走后，我們這些小饞嘴們也能吃到一口純蜜。那個年月平時家中沒有開水，用筷子夾一塊蜜送到嘴里就感到非常美滋滋的。

我的奶奶雖然沒有正式進過學堂，但她認識不少字，父輩們往家里寫的信她基本能看懂內(nèi)容，要寫回信還得靠爺爺完成。給我們講的故事不僅有頭有尾有新意，還非常動聽入耳感人，所以我們?nèi)ソ稚吓c別家小朋友玩耍時他們講的都是神呀鬼的事，我們講的則是“四郎探母”、“花木蘭”等人物，還講蜜蜂這種小飛蟲很勤勞、勇敢。蜜蜂內(nèi)部分工明確，協(xié)作高效。有擔糧的、有挑水的，它們分家時也像人類一樣留在老屋的成員會全部出動十里相送，分出的成員會在離老宅百步之內(nèi)集結全部人馬向留守人員告別，這些從奶奶口里說來的故事讓別家的小朋友聽了一個還想再聽一個。所以在我們幾個孫子心目中奶奶知道的事最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1956年我小學畢業(yè)，當時全縣只有一所中學招生，12個學生只錄取1名。我伯家的姐姐有個要好的同學在省城濟南有親戚，要去濟南趕考，我順便跟隨她們一起去濟南考試，結果我考中了,從此便離開了老家，也結束了我日思夢想喝甜蜜黑水的美好憧憬。由于忙于求學和工作，蜂樓的事、奶奶養(yǎng)蜂的事在我心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漸行漸遠。到1965年奶奶年近九旬時在老家去世，當時我正在東北工作，因為交通和通信不便未能來送奶奶最后一程，現(xiàn)在想起來仍兩眼淚汪汪。1993年我借去青島出差的機會回老家一趟，少小離家老大回，兒時老家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一行行整齊劃一的新農(nóng)村排房代替了零亂破舊的老農(nóng)村印象。老房子和蜂樓都沒了，我只能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那生我養(yǎng)我的村莊，決心回第二故鄉(xiāng)貴陽繼承奶奶的養(yǎng)蜂愛好，自己也能養(yǎng)好蜂，做個愛蜂護蜂知蜂傳承祖輩養(yǎng)蜂技術的養(yǎng)蜂人，不辜負奶奶對我們的培育教養(yǎng)和期望。

可喜的是1968年我終于有機會從東北回到了已在貴陽定居的父母身邊，父母從奶奶那里學到的養(yǎng)蜂技術早在支援三線建設中生根發(fā)芽開了花，而且在貴陽有了擺放蜂箱的固定場所，技術上也由以往的空箱飼養(yǎng)摻雜了活框養(yǎng)蜂新方法，星期天回家我從母親手中接過給父親打下手的養(yǎng)蜂活。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我逐步學會了養(yǎng)蜂并深深地愛上了養(yǎng)蜂，那又香又甜還有些黑黃的脾渣蒸后蜜糖水仍是我的最愛，兒時是為了解饞現(xiàn)在更注重它的營養(yǎng)。2000年我退休后立即在一個親戚家的果園建起了屬于自己的小蜂場，成為我家養(yǎng)蜂的第三代傳承人。

我的第二故鄉(xiāng)貴陽市，嚴冬三九天地面上不結冰，夏日無悶熱，最高氣溫33℃，大地上全年綠幽蔥蘢，花香不斷，不愧是塊養(yǎng)蜂的佳境寶地。筆者渴望自己也能建造蜂樓體驗蜂樓養(yǎng)蜂樂趣的夢想一直沒有破滅。相信隨著一系列有利于養(yǎng)蜂政策的不斷落地，體驗蜂樓養(yǎng)蜂的愿望定會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