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朝陽
2009年,黃月創(chuàng)的老伴被查出身患糖尿病。為給老伴治病,家中積蓄很快用完了,黃月創(chuàng)找遍親戚朋友借錢,可大家的光景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由于沒錢再讓老伴住院,他只好把她接回家。
黃月創(chuàng)的家在廣西陽朔縣興坪鎮(zhèn),離家不遠就是20元人民幣背景圖案的原型景點。以前空閑時,黃月創(chuàng)會到幾處最美的景點打扮成漁翁的模樣,等待前來與他合影的游客,掙點零花錢補貼家用。他性格隨和,游客愿給多少就給多少,就算一分錢不給他也照樣笑呵呵的。但自從老伴病了之后,黃月創(chuàng)再也笑不起來了。
那天,一個留著長卷發(fā)的青年男子舉著相機說:大爺,您胳膊再抬高點,對,身子稍微往后側一點,頭不要擋住鸕鶿……”黃月創(chuàng)按照客人的要求正在擺姿勢,一個鄰居家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跑來嚷道:“爺爺,奶奶叫您回去,她說頭暈!”黃月創(chuàng)來不及解釋,忙抬腳就走。長卷發(fā)男子急了:“大爺,我還沒拍完呢!”黃月創(chuàng)也煩了:“我家里有事,您想接著拍也可以,但我要收費!”
黃月創(chuàng)本想用收費嚇走對方,自己好脫身,沒想到長卷發(fā)男子二話不說,就給了他300元錢。拿著錢,黃月創(chuàng)突然開了竅:老伴每個月的醫(yī)藥費得3000塊,兒子兒媳掙錢也不多,70歲的自己失去了勞動能力,沒有什么收入來源,做一個收費的專業(yè)模特,倒是個賺錢的好辦法??!
那年6月,一組黃月創(chuàng)戴著斗笠撐著竹排,鸕鶿靜立不動,漓江水色碧綠,背后群山如黛的照片在當年9月份一本雜志上發(fā)表。之后一天,一名攝影師拿著照片來到漓江岸邊,指明要找照片里的漁翁,黃月創(chuàng)這才知道,自己出名了。
2014年夏天,漓江邊來了一名攝影師。那天晚上月影稀疏、云霧迷蒙,黃月創(chuàng)如約來到江邊,光腳走上竹筏,在上面點亮一盞燈?!傍B放在肩膀上?!睌z影師舉著照相機朝他喊道。黃月創(chuàng)趕忙把鸕鶿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伸開手臂,鸕鶿撲楞著翅膀剛站穩(wěn)?!斑@樣不行,帽子擋住鳥了,還是扛著竹竿,把鳥放在原來的位置吧?!秉S月創(chuàng)聞言,又趕快扛起竹竿,抓住鸕鶿,讓它們一前一后各站一個。
兩個月后,黃月創(chuàng)收到了攝影師寄來的樣照:暮色下,黃月創(chuàng)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站在點亮汽燈的竹筏上,兩只靜立的鸕鶿悠閑自在,背后黛色遠山漸隱暮靄中。他這才知道,那名攝影師名叫納維勒瓊斯,那張被命名為《回家》的照片,獲得了當年的索尼世界攝影獎!
一張張火遍攝影圈的照片,讓黃月創(chuàng)成了當?shù)氐摹懊!???恐瞿L兀磕暧形辶f元收入。這些錢,他除了用來給老伴買藥,還時不時地接濟一下兒子。
黃月創(chuàng)是捕魚好手,但自從做了模特,那些本領沒法完全在鏡頭前展示。“太寫實了,照片出來就不好看?!币幻麛z影師對他說。他們的合作長達7年, 每年這名攝影師都會花十多天時間在黃月創(chuàng)這里采風拍攝。
一次,這名攝影師想拍漁翁撒網的照片。他匍匐在地上,拍攝了很多張,然后坐在那里唉聲嘆氣:“大叔,您撒網離江面太平了,要是再撒高一點就好了”。
“捕魚不往江面撒網,往天空撒,那還是捕魚嗎?”黃月創(chuàng)固執(zhí)地說?!翱墒牵街龀鋈?,拍出來不好看?!睌z影師勸他,“您試著變通一下,好嗎?”
黃月創(chuàng)想通了,自己是個模特,模特就要敬業(yè)。為了追求完美的撒網效果,他一次又一次從低到高撒網,最終,攝影師拍到了最美的撒網圖片。
夏季的黃昏是出視覺大片的最佳時間,也是黃月創(chuàng)最忙碌的時候。有的游客不懂攝影技術,總是拍不出滿意的照片,黃月創(chuàng)就借來攝影書籍自學。他說:“畢竟是吃這碗飯的,一定要專業(yè)?!比缃瘢麑ε臄z的光線、快門、光圈等專業(yè)知識都能說出個一二來,遇到不懂攝影的游客,他還能指導他們,幫助他們在短時間內拍出滿意的照片。
攝影師喜歡精神矍鑠、銀須飄飄的老人形象,黃月創(chuàng)就蓄起了長胡須。自從蓄起胡須,黃月創(chuàng)每次吃飯都小心翼翼。每天早上出門前,他都要仔細地洗干凈胡須,梳理整齊。
兒子有時勸說黃月創(chuàng):“太累了,你不要做模特了。”但黃月創(chuàng)說他不累,他現(xiàn)在做模特是為了開心——人到暮年還能發(fā)光發(fā)熱,幫那些攝影師奪得國際大獎,這令他很自豪。即使每天給來自全國各地的普通游客合合影,在給別人帶去歡樂的同時還能賺錢,老人也挺知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