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灶
我有些后悔離開武漢。
雖然我在武漢待了近十年,但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我都會說,我是山東人,雖然我的體態(tài)跟山東大漢相差很遠,但是我還是喜歡介紹說我是山東人。
年前的臘月二十八,離開武漢回到山東老家,那時候武漢還沒有封城,但內(nèi)心已經(jīng)是萬分掙扎,是否回去?目前健康,去車站,在路上,萬一被傳染怎么辦?自己是否攜帶病毒,再傳染給家人怎么辦?不回去,自己目前沒病,萬一被“大染缸”染了,死了怎么辦?
掙扎過后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我不發(fā)燒,沒病,萬一有病,也會被政府攔截,做好一切安全防護措施,上路了?;疖囌窘邮軝z查,沒有祈禱什么,內(nèi)心很平靜。眼神不好,口罩沒戴習慣,所以只戴口罩就沒有戴眼鏡,大約看去,大家都戴口罩了吧,已經(jīng)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谢秀便钡囊粋€人默默回了家,沒有跟任何人接觸,講話。
路上給我媽發(fā)了信息,我怕我是病毒攜帶者,不能見人。
進電梯的時候又換了個口罩,回去進門,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里外外都換了,口罩還是一直戴著,我媽說你到家了,還戴什么口罩,摘了吧。堅決不摘,我怕傳染他們。吃飯自己多了一雙公筷,除了上廁所,一般不出房間的門,算是做自我隔離。上午社區(qū)人員給我爸打電話,問來了沒有,有啥情況……有情況及時說。
山東的年前,各家各戶的走訪、聚會,我家還是在一律進行著,我勸阻不了,只能默默躲起來,不參與,我要保證自己不傳染給我的家人。年夜飯也沒有陪大家吃,家里人多少有點怨言,但我是為他們好。自家的人,對我還沒有任何戒備之心,知道我健康地回來了,就挺好。
隨著武漢情況的加劇,見面拜年的人,幾乎沒有了,家庭聚會,也取消了。這個我已經(jīng)讓我爸媽做好了思想準備。弟弟家的孩子們也不讓見了,這讓老兩口有點不舒服,惦記著孫子孫女沒給拜年磕頭,壓歲錢還沒給……
隨著山東出現(xiàn)了幾例,甚至旁邊區(qū)縣有了疑似病例等信息出現(xiàn),自家人開始理解我的主動隔離了。周圍鄰居也開始隔離我們,我沒有讓爸媽出門,也沒有人來我們家。社區(qū)開始要求每天體溫登記了。
在家里,每一天的生活變化都很少。早晨起來,聽著音樂帶我爹媽練習一種鍛煉身體的體操——八段錦,不管動作到不到位,能比劃完就行?;顒油旰?,爸爸剁肉,媽媽和面,三人一起包餃子,做早飯。如果我睡過了起不來,就是他們做好叫我起來吃。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把運動的事,放在了飯后。
吃過飯,洗碗拖地,收拾收拾,澆澆花。大家各自忙去了,媽媽在追《希望的田野》;我在線上做志愿者,為有需求的人做心理輔導;電視是爸爸的,各種新聞,時不時遞個水果,看看我在干啥。
11點,我們準時做操,還是那個要求,能做到位的盡量到位,不能的不強求,一上午廁所、書房、陽臺晃晃,也能走個幾百步。中午到爸爸做午飯的時間,各種吃什么的征詢和商討,變著法地把同樣的食材盡量“研究”出不同的吃法,這也是我們的一大樂趣。
午飯后還是有午睡的習慣,睡著睡不著的刷刷手機。下午看看紙質(zhì)的書,聽聽音樂,做做冥想,活動活動,晚上一起看看電影,聊聊天,洗了睡。
這就是我在過年期間每天幾乎一致的生活。不過今年的過年,與往年相比的特別之處在于,許多朋友都知道我在武漢工作,所以每天許多人在手機上向我問安,我也在負責地報備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每天數(shù)著自己距離各種相對應的最長潛伏期還有多久。
我每天報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我回山東之前還去了趟上海,接觸很多人,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也要為他們負責;還有從北京南下路過武漢的朋友,同我見了個面,沒能阻止他不在武漢停留,也是深感自責。
1月27日,老家城里的交通也停運了。希望大家也都在家里蹲著吧, 我目前身體沒有任何不適。窩在家里的這些天,其實從另一種角度說也是很享受的,一年到頭不回家,回家也是親朋好友東吃西喝到處“趕場子”。“武漢來的!”成了最優(yōu)雅的拒絕借口。
在這樣的氛圍中,覺得這一次的春節(jié)無比充實,也無比溫暖。如果不是新冠肺炎的事情,也許還是和過去一樣,整天不歸家,與同學朋友在一起,對親情幾乎沒有什么感覺。這樣想想,我又覺得自己不后悔離開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