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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地理區(qū)位對清代虎丘離別詩的影響*

      2020-12-09 17:43:56殷虹剛
      關鍵詞:虎丘山塘意象

      殷虹剛

      (江蘇聯(lián)合職業(yè)技術學院蘇州旅游與財經(jīng)分院 旅游管理系,江蘇 蘇州 215000)

      中國古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除具有時間背景外,還具有空間背景,因為詩歌總是誕生于具體的地理環(huán)境中,“中國詩雖短,卻包括時間、人事、地理三點”[1]。梅新林、葛永海在《文學地理學原理》中提出“空間分層理論”,認為客體空間“作為文學地理四重空間的第一空間”,指的是“以客觀世界為中心的文學地理空間”;并指出“地理空間之于文學的價值在于能否從地理屬性的層面注入人類的美學情感,從而賦予文學地理空間以特別的意義”。[2]因此,從客體空間入手研究文學與地理之間的關系是文學地理學的基礎??腕w空間包含諸多地理屬性,而區(qū)位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屬性。英國學者約翰斯頓(R. J. Johnston)主編的《人文地理學詞典》“地理學”詞條認為,地理學有三個基本特點,其中第一個特點就是“強調區(qū)位”[3]。區(qū)位是指“人類活動的空間位置及其與外部的空間聯(lián)系和所具有的社會經(jīng)濟意義”[4],強調某個人類活動空間與外部空間發(fā)生聯(lián)系時的價值。探討地理區(qū)位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應是文學地理學研究的題中之義,而對此問題目前學界鮮有論述。因此,筆者以清代虎丘離別詩為對象,探討地理區(qū)位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

      虎丘山距離蘇州城區(qū)僅七里,西出閶門,經(jīng)山塘街或山塘河,水陸皆通。清《虎阜志》除卷首附有《虎阜山塘圖》外,《凡例》第一條云:“是書采輯,東起山塘橋,西至西郭橋,北距長蕩,南盡野芳浜為限”[5]6,明確將山塘街和山塘河納入虎丘范圍。此外,清顧詒祿《虎丘山志》、顧祿《桐橋倚棹錄》也都持相似說法??梢?,在清代蘇州人心中,虎丘并非僅指一座山丘,而是指以虎丘山為主,包含山塘街、山塘河在內的一個區(qū)域。本文所言“虎丘”,即承此意。(1)為表達上的嚴謹,本文單指山丘時,稱“虎丘山”。

      山塘河是運河流經(jīng)蘇州城西的一段,由虎丘出發(fā)經(jīng)運河可北上京城,南下杭州,故虎丘是南北通達的運河交通樞紐,清人對此多有表述。例如,錢兆鵬《游虎丘記》云:“虎丘之為山,微乎微者爾,而享名獨盛者,則以其地最沖,而去城亦甚邇也。”[6]周鳳岐《重修虎丘山志啟》云:“況虎丘巖石之奇,丘壑之邃,殿宇之雄麗,林木之蔥蔚,紳士游宴之所必集,南北往來之所必經(jīng)?!盵7]顧湄《虎丘山志》卷一引《長洲縣志略》亦云:“至唐白公居易來守是州,始鑿渠以通南北而達于運河,由是南行北上無不便之,而習為通川,今之山塘是也?!盵8]山塘河東起閶門,西至運河,呈東西走向橫貫虎丘山前,但此處卻言“通南北而達于運河”,可見志書編纂者的視野已超越山塘河,而至整條貫通南北的運河,將山塘河視為這條大動脈上的一個節(jié)點。虎丘作為通達南北的運河樞紐,成為當時蘇州人迎來送往的重要碼頭,其地理區(qū)位直接影響到清代虎丘離別詩的創(chuàng)作。

      一、或憂或喜、以憂為主的離別情感

      在蘇州,文人常于虎丘送別,正如清人袁景輅《金閶送別》云:“此地慣為別,送君千里行。”[9]459《桐橋倚棹錄》亦云:“虎丘泉石既佳,去郭又近?!寥缬位聝删⑿幸鬯姆秸?,率于此飲餞,及相贈言,多取山中古跡,分題賦詩,不獨今人然也。”[10]清代文人于此乘船離開蘇州趕赴外地,送別主題的詩歌中涌動著或憂或喜的情緒。

      康熙四十四年(1705),康熙帝第五次南巡,命詞臣在籍者??獭度圃姟罚_書局于揚州。原本辭官閑居在家的長洲(今蘇州)人彭定求“首蒙簡任,又分賜御書”[11],其詩《二月十日重赴維揚夜泊山塘》作于康熙四十五年丙戌(1706)二月十日,即彭定求從虎丘出發(fā)奉旨至揚州編校《全唐詩》之時。詩人自稱“詎不愛吾廬,簡書恐隕越”“愿續(xù)反招隱,卑棲敦晚節(jié)”[12],言語中明顯有不得已之感。這種心境,是因為彭定求思想上“以儒治學,以道修身,以釋養(yǎng)性”,尤其篤信道教,“對道教經(jīng)典有深入之研究,……道教影響定求頗巨”[13],甚至曾皈依清初蘇州著名道士施道淵為弟子。唐孫華云其師彭定求“涵泳道真,沉潛理學……性樂閑靜”,其為詩“根極理奧,旁通仙釋”[14],可見彭定求的思想性格不易親近官場。彭定求居官十年余,始終未有熱衷仕宦之情,終在康熙三十三年(1694)辭官而歸。其《生壙志》自述云:“至(康熙)三十二年冬,始銷假補官,靜究人情,深悔一出。明年秋,浩然而歸,遂有終老林壑之志,自年賦性顓蒙,學殖淺隘,既不能建樹奇勛,潤色鴻業(yè),則退身補過正其分也?!盵15]由此我們也就不難理解其“野性自疏豁”之語了。再深味詩意,“簡書恐隕越”一句還隱隱透出彭定求內心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此詩創(chuàng)作于康熙帝結束第五次南巡的次年,山塘街上自然一片盛世繁華景象,但詩中對此并無表現(xiàn),彭定求采擷入詩的是“堤柳”“園杏”“暮雨”“漁火”“鷗群”“雁列”等意象,這也反映出其志非榮華、意在林泉的人生追求。

      清代虎丘離別主題的詩歌中,大部分抒寫的都是離愁別苦。如常熟人汪應銓(1685—1745),康熙五十七年(1718)狀元,其詩《丙申正月六日赴滇解維作》作于康熙五十五年丙申(1716)尚未及第時,詩中有“相送親朋到古塘,人心流水兩蒼?!盵16],言詩人正月初六就要離家遠赴云南,親朋好友送別山塘,其內心就像山塘流水一樣冰涼而黯然。在《舍弟拏舟追送夜泊虎丘錄別四首》中,詩人將內心這種離別的愁苦表達得更加沉重。茲錄其二于下:

      萬里今宵第一程,寒塘旅宿若為情。弟兄無籍謀衣食,父子睽攜托友生。 城上烏棲還繞樹,天邊雁急總離聲。風煙六詔中原外,回首飛云暮嶺橫。[16]

      汪應銓遠赴云南,手足情深,其弟由常熟一路追送至虎丘。詩人為生計所迫,中年辭家萬里遠赴異鄉(xiāng),感覺人生如浮萍聚散無常,自比漂泊無定、行乞粥飯的“孤僧”,可謂沉痛至極。于是在詩人筆下,山塘街完全沒有春節(jié)的熱鬧,而是一片“寒塘”“烏棲”“雁急”的凄涼景象。

      再如邢昉《虎丘月夜晤陳百史同龍友作》、施閏章《蔡右宣汪覲臣諸子追送至虎丘毛大可張南士董無休即席有詩贈別》、趙執(zhí)信《虎丘留別相送諸子》、袁景輅《山塘送春絕句次易門韻》等詩中,“銷魂”“凄涼”等詞語提示著虎丘作為離別之地引發(fā)的情感聯(lián)想,正所謂“此地離情覺倍多”[9]511。不過,并非所有的離別都充滿了哀愁,有些關于虎丘送別的詩歌反而給人一種意氣風發(fā)的感覺。顧嗣立《丙子正月二十五日余束裝入都親朋送別虎丘放舟口號四絕句》其一:

      壯志潛傷髀肉生,長堤踏破馬蹄聲。推篷西向長安笑,惘惘嗤他兒女情。[17]58

      顧嗣立生于官宦之家,喜結交朋友,豪爽過人,性豪飲,人稱“酒帝”,家境優(yōu)渥,其別墅秀野草堂水木亭臺之勝甲于吳下??滴跞迥?1696),顧嗣立從虎丘出發(fā)前往順天參加鄉(xiāng)試,此詩即作于此時。此前顧嗣立參加過四次江寧鄉(xiāng)試皆不中,但他對此不以為然,“推篷西向長安笑”句充盈著壯懷,自信前程萬里,自然也就不愿作“兒女共沾巾”的歧路之態(tài)了。

      又如沈受宏的《送王幼芬太史還朝六言八首》其二:

      金馬玉堂年少,翩翩冠珮朝天。試聽路旁好語,此行何異登仙。[18]

      王奕清字幼芬,康熙三十年(1691)中進士,與沈受宏同是太倉人。王奕清出身名門望族,其高祖王錫爵曾任明萬歷內閣首輔;其祖父王時敏擅詩文書法,尤工畫山水,為“婁東派”奠礎開基;其父王掞清康熙年間曾先后擔任刑部尚書、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等職。沈受宏此詩作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五月至三十九年(1700)八月期間。王奕清赴京具體事由待考,據(jù)其家世背景和科場經(jīng)歷,再結合沈受宏該組詩中“朝罷高堂拜慶”“黑頭定見崇班”等語推斷,當時王奕清應是因拔擢而還朝。在沈受宏眼中,27歲中進士的王奕清年少得志,且家世顯赫,仕途光明,此番遠別家鄉(xiāng)赴京自然也就“此行何異登仙”,春風得意,又何來離別的愁苦可言!

      由以上所舉詩歌可以看出,虎丘地處運河要沖的特征,影響著作家的行程,成為上演一幕幕離別場景的現(xiàn)實空間環(huán)境??墒?,當作家創(chuàng)作離別詩時,卻因具體心境不同對客觀物象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主觀取舍,盡管身處山塘街繁盛市廛,所見所聞卻有喜有憂。虎丘位于運河水路要沖,南來北往的人們途經(jīng)此地往往停泊靠岸,登山游覽,所以經(jīng)常發(fā)生故友在虎丘不期而遇的情況。這在清代詩歌中也多有表現(xiàn),如閻爾梅《劉侗人北赴秋闈遇于虎丘月下詩以送之》、黃宗羲《同周子潔文與也裘殷玉芝兒至虎丘遇蔡九霞張茂深》、方文《虎丘遇吳岱觀因攜姚仙期徐松之小飲達曙》、邵長蘅《虎丘喜遇賀天山》等。詩中所寫的是多年未見后的偶遇帶來的驚喜,以及很快分別所帶來的離愁,正如邵長蘅《虎丘喜遇賀天山》所云:“相見忽驚喜,相逢本不期。……百年能幾會,珍重各題詩。”[19]即使上述顧嗣立和沈受宏的詩歌中,也有“慘憺山塘月照秋,……始知此地管離愁”和“記取虎丘一醉,曉風殘月離情”之語,可見虎丘餞別詩歌中,傷感之情是基調。

      二、由實到虛的離別地理意象

      一個現(xiàn)實地理空間,因為是交通樞紐,詩人在此與親友送別,并將其作為地理環(huán)境寫入詩歌。隨著眾多詩人的長期反復沿用,這個地理空間會在歷史中積累起深厚的離別文化底蘊,逐漸由實轉虛,內化為詩人們的心靈空間,從而脫離具體的地理環(huán)境,轉變?yōu)槌橄?、泛化的藝術符號,成為詩歌中一個代表離別的地理意象。地理意象最初是一個地理學概念,后來被引入文學地理學研究,曾大興先生《文學地理學概論》第八章所論文學地理學的六個特殊研究方法中就有“地理意象研究法”[20]324-330。張偉然先生認為,“地理意象就是對地理客體的主觀感知,……凡地理意象都值得從感知的角度加以研究”[21]前言13-14,他強調地理意象的主觀感知性,進而提出類型化地理意象:

      地理因素完全可以參與文學創(chuàng)作。它可以成為作家的靈感,作家發(fā)揮想象的憑據(jù),從而形成一些具有特定文化內涵的類型化意象。[21]前言16

      地理空間在詩歌中轉化為具有特定的離別內涵的類型化地理意象,在文學史上多有發(fā)生。如“灞橋”本是古都長安東郊的一個地名,位置處于交通要道,人們離開長安東去,常在此折柳贈別,經(jīng)過歷代文人的反復歌詠,“灞橋”逐漸脫離了實際所指的現(xiàn)實空間環(huán)境,演變成具有“傷別”固定內涵的文學地理意象。有學者把這種地理意象稱為“送別地名式意象”[22]?;⑶鹨彩侨绱恕C骱y宗《虎丘別序》云:“吳名山莫如虎丘,祖道亦莫如虎丘。吾人登高興懷,賦詩敘別,亦莫如虎丘。”[5]451由于“此地慣為別”,虎丘逐漸在與蘇州有關的詩歌中發(fā)展成代表離別的地理意象。如彭啟豐《初發(fā)舟夜泊虎丘》云:

      白公堤畔維舟住,明日征帆千里去。灘聲月色兩無情,最是離人腸斷處。鄰舟吳儂唱竹枝,竹枝聲里怨分離。從今聽罷山塘曲,換聽黃河遠上詞。[23]

      詩中強調了虎丘“最是離人腸斷處”的情感基調。值得注意的是,從“鄰舟吳儂唱竹枝,竹枝聲里怨分離”句可見,虎丘在清代吳地民歌中已經(jīng)與離愁別恨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說明虎丘已從平常的現(xiàn)實空間環(huán)境演變?yōu)榇黼x別的地理意象,且在民間歌謠中已有所表現(xiàn)。

      除這種詩人視角的第一人稱自述外,代言體詩歌更能體現(xiàn)虎丘作為離別地理意象的特征。如顧嗣立《山塘竹枝詞四首》其四云:

      斟酌橋頭門半開,登樓望郎郎不回。天邊會有石飛去,海底何曾峰涌來。[17]329

      “斟酌橋”是位于山塘河上塘支流上的一座小橋,因舊時多在此餞行而得名。顧嗣立在詩中刻畫了一個家住斟酌橋頭、登樓遠望思念郎君的女子形象?!疤爝厱惺w去,海底何曾峰涌來”句,拆解虎丘山“海涌峰”的別稱而反用其意,巧妙地抒寫女子思念郎君而不得的哀怨之情。這種登樓思君的情感在汪沈琇《白堤楊柳曲》中有更加具體生動的表現(xiàn):

      真娘墓前七里塘,垂楊垂柳森千行。金縷慣織離人恨,翠條不綰游鞭長。樓頭小婦剛施妝,宛如楊柳風扶將。眼波遠掠紛呈態(tài),白堤一帶溪流香。繞堤春色濃如許,小婦樓頭漫延佇。望夫君兮天一涯,人隨柳絮飄何處。絮飛遲,絮飛早,白堤楊柳年年好,可惜樓頭人易老。[24]

      這首詩富有濃郁的蘇州水鄉(xiāng)氣息。山塘河兩岸垂柳成行,詩中如風中楊柳般婀娜多姿的少婦,登樓遠眺,思念自己遠在天涯的心上人。人和環(huán)境融合協(xié)調,真實動人。由于增添了離別詩中常見的楊柳意象,加以“春色”“柳絮”的襯托,進而有人生易老、身如飛絮的感慨,虎丘離別地理意象的特征也就得到更加豐富和顯著的表現(xiàn)。這兩首代言體詩中,詩人不是寫自己的離別,而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來觀察和抒寫他人的離愁別緒,其中甚至含有想象虛構的成分,這完全是出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目的。

      又如王應奎《白堤楊柳曲》云:

      春風吹綠白堤樹,堤上陰濃涼似雨。吳孃生長柳絲中,嫋嫋纖腰欲共舞。去年嫁得冶游郎,解描柳葉矜眉嫵。道郎情似柳絲長,相依永作鴛鴦侶。郎今何事輕遠離,斟酌橋東征馬嘶。征馬嘶,牽郎衣,一鞭柳外去不顧,飛絮吹沒郎馬蹄。[25]

      這首詩將代表餞行的“斟酌橋”和離別詩的傳統(tǒng)意象“楊柳”結合在一起,進一步強化了虎丘的離別地理意象。值得注意的是,詩歌中離別的場景雖然發(fā)生在虎丘,但是郎君出行的方式卻是騎馬。蘇州河多橋多,舟楫是出行最普遍、最便捷的交通工具,騎馬并不符合蘇州人的交通習慣。詩中之所以發(fā)生這種變化,合理的解釋是,在詩人的藝術構思中,虎丘客觀的現(xiàn)實空間環(huán)境特征已經(jīng)不知不覺被抽離,逐步演變成代表離別的藝術符號。虎丘已不再是單純的上演離別場景的現(xiàn)實空間環(huán)境,而是作為一種抽象的藝術符號存在于詩人創(chuàng)作的認知背景中,“成為作家的靈感,作家發(fā)揮想象的憑據(jù)”[21]前言16,激發(fā)起詩人的文學創(chuàng)作欲望。

      三、視通萬里的空間敞開性

      山塘河作為運河流經(jīng)蘇州城外西郊的一段,聯(lián)通南北,清彭孫貽《望虎丘歌》即云:“浮蹤來往仍南北?!盵26]因為虎丘這種南北通達的交通樞紐地位,詩人在離別詩中表現(xiàn)出一個明顯的特征,即詩歌所寫往往并不局限于虎丘,而是“視通萬里”[27],具有一種連接遠方的空間敞開性。這種空間敞開性主要通過三種不同的空間書寫結構來展現(xiàn)。

      第一種,詩人的書寫由虎丘擴展到別后的異地,為“由此及彼”型空間結構。如方文《虎丘遇吳岱觀因攜姚仙期徐松之小飲達曙》云:

      侵曉來游海涌峰,言歸直到日西春。長堤正苦無船附,中道誰知與爾逢。且莫移舟違野岸,即教沽酒話離悰。聞難又欲匆匆別,回首煙波幾萬重。[28]

      尾聯(lián)中,詩人的思緒從虎丘飛到別后的迢迢千里,大大拓展了詩歌的地理空間,并使詩歌余韻悠長。再如汪應銓《舍弟拏舟追送夜泊虎丘錄別四首》其四云:

      聞道昆明過夜郎,承平風物近吳昌。文章法度今歸柳,樂職中和盡擬王。此去主人賢可賀,比來游子慣離鄉(xiāng)。倘應不忘鸰原思,勤寫平安作報章。[16]

      詩人在虎丘與親友告別,但所寫已經(jīng)完全著眼于萬里之外的目的地昆明。聯(lián)系這組詩中其二所言“萬里今宵第一程,寒塘旅宿若為情。……風煙六詔中原外,回首飛云暮嶺橫”可以看出,詩人對前往“謀衣食”的遙遠異鄉(xiāng)心存擔憂?!傲t”在唐代是位于今云南及四川西南的烏蠻六個部落的總稱,可見在其眼中,云南偏僻遙遠,交通險阻,文化落后?!奥劦览ッ鬟^夜郎,承平風物近吳昌”句轉而從家鄉(xiāng)視角出發(fā),對即將前往的云南心存美好期盼,又流露出詩人離家遠行的憂慮與凄苦。

      這種離別時刻身處虎丘、心卻已展開對別后空間想象的書寫結構,在離別詩中很常見。前引彭啟豐《初發(fā)舟夜泊虎丘》的空間結構亦是如此,從杏花春雨的江南(“山塘”)到大漠飛沙的塞外(“黃河”),從婉轉旖旎的吳地《竹枝詞》(“山塘曲”)到蒼涼激越的《涼州詞》(“黃河遠上詞”)?;⑶鹨蚪煌屑~地位帶來的這種空間敞開性,經(jīng)詩人文學書寫后,帶給讀者想象中強烈的畫面對比,形成詩歌內在的巨大的情感張力。

      第二種,詩人同時展開想象離別后虎丘與所思之人身處空間的書寫,可稱為“兩地并置”型空間結構。例如王家相《山塘月夜瞿鄴亭攜酒來會飲罷而別》:“微聞暮鐘聲,虎丘在煙里。君歸我徑去,離別從茲始。惟有秋月光,照見吾與爾?!盵29]詩人與朋友于山塘依依惜別,“君歸我徑去”,方向上背道而馳,但不管別后相隔多遠,兩人共對一輪明月。此詩末句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蘇軾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再如袁景輅《山塘送春絕句次易門韻》其三:“良友如春不暫留,平堤何處訪行舟。離情無限青山外,不忍斜陽望虎丘?!盵9]511此詩末句詩人自注云:“顧東巖北行,聞其舟泊虎丘。訪之,已揚帆矣?!盵9]511虎丘送友而未及,遺憾之中,詩人想象漸行漸遠的友人此時也正在夕陽中回望虎丘。

      第三種,詩人不僅想象別后異時異地的場景,而且想象異時異地對此時此地別離的回憶,由此構成一個空間的閉環(huán),因此稱之為“回環(huán)往復”型空間結構。例如潘奕雋《顧南雅庶常以白堤送別圖索題因賦二首即送入都》其二云:

      青山橋外水拖藍,驪唱聲中酒半酣。他日銷寒兼話雨,披圖能不憶江南。[30]

      在虎丘青山橋餞行,題詩《白堤送別圖》,日后睹物思人,自然會回想起此時酒酣送別的場景。再如袁景輅《金閶送別》:

      此地慣為別,送君千里行。啼鶯傳茂苑,匹騎出吳地。絲管有余響,關山無限情。他年懷舊雨,莫忘虎溪盟。[9]459

      詩中空間先由“茂苑”“吳地”擴展到遙遠的“關山”,然后再通過他年懷想回轉到虎丘的“虎溪”。又如陸元輔《同金孝章諸子集虎丘仰蘇樓送倪天章歸淮浦》尾聯(lián)“別后相思須記取,仰蘇樓上鷺鷗盟”[31],也是通過想象友人別后對虎丘山上仰蘇樓的回憶,構筑了一個此時此地與異時異地的回環(huán)。其他諸如沈受宏《送王幼芬太史還朝六言八首》其一:“飛轡君方北發(fā),揚舲我卻西行。記取虎丘一醉,曉風殘月離情。”[18]袁景輅《山塘送春絕句次易門韻》其四:“春光漂散似浮萍,年去年來此慣經(jīng)。他日相逢應記取,白公堤畔柳條青。”[9]511這些抒寫虎丘離別的詩歌中采用的都是“回環(huán)往復”型空間結構,“他日”“他年”“記取”的用詞都很類似。

      潘奕雋詩云“他日銷寒兼話雨”[30],這種“回環(huán)往復”型空間結構顯然是借鑒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盵32]1230清代桂馥評《夜雨寄北》:“眼前景反作后日懷想,意更深。”[32]1232當代學者則評云:“先在實境中想象虛境,又把眼前實境變成虛境中的虛境,像電影蒙太奇一樣重疊?!盵33]兩者都是針對詩中獨特的空間結構而言,借以評論虎丘離別詩“回環(huán)往復”型空間結構也很合適。

      四、結 論

      虎丘作為送別之處,不僅影響了清代虎丘離別詩的創(chuàng)作內容,表現(xiàn)出或憂或喜、以憂為主的情感特征,而且抽離了具體的空間環(huán)境,由實到虛發(fā)展成代表離別的地理意象。此外,清代虎丘離別詩明確呈現(xiàn)出“由此及彼”型、“兩地并置”型和“回環(huán)往復”型三種空間結構。這三種空間結構,不管哪一種,都是詩人借助想象展開的。獨創(chuàng)“現(xiàn)地研究法”的簡錦松先生認為,中國“‘古詩系統(tǒng)’的詩篇,體裁本身就有‘書寫自我真事與實物’的內在需求”[34]65;“古人作詩以‘言志’為出發(fā)點,既然言志,不可避免會想到自己:我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今天的節(jié)令是冬春,是夏秋?晨夜的天候是晴,是雨?身旁有什么人?眼前正來的境遇是悲、歡、喜、懼?這一些,都是作者不必刻意說出,就自然存在的”[34]37-38。也就是說,詩人創(chuàng)作詩歌時,其構思會不自覺地受到當時所處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因此,虎丘作為餞行之處由運河通達南北,詩人創(chuàng)作離別詩時的思緒也就容易“視通萬里”,想象離別之后身處異地的場景。于是虎丘離別詩中詩人視野的超越性和詩歌空間的敞開性,是以虎丘的交通樞紐地位為基礎的,是蘇州其他地區(qū)所沒有的。

      “文學地理學的研究對象,概括地講,就是文學與地理環(huán)境的關系”[20]1,故其中應包括地理區(qū)位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區(qū)位是地理學的重要概念,而點、線、面是地理學家用來描述區(qū)位的最基本要素,其中“點與線要素結合成交通、工業(yè)等經(jīng)濟樞紐系統(tǒng),其要素的空間運行呈樞紐發(fā)展”[35]?;⑶鹋c運河之間屬于點與線的組合關系,所構成的是交通樞紐系統(tǒng)。因此,本文所論述的是虎丘作為運河樞紐的地理區(qū)位對清代虎丘離別詩的影響。這種影響既然由詩人創(chuàng)作時所處的具體地理環(huán)境決定,就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是普遍存在的一種文學地理現(xiàn)象,值得我們在進行文學地理學研究時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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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塘街 一年 24小時
      虎丘劍池,流淌在姑蘇血液中的音符
      華人時刊(2022年7期)2022-06-05 07:33:36
      駐足山塘古戲臺,體驗繁華新風尚
      疫情之下,這里有虎丘溫度和速度
      撫遠意象等
      青年文學家(2022年9期)2022-04-23 15:39:14
      虎丘游記
      山塘七里最蘇州
      “具體而微”的意象——從《廢都》中的“鞋”說起
      “玉人”意象蠡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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