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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霜如錫

      2020-12-10 11:09指尖
      安徽文學 2020年12期
      關鍵詞:師傅工廠

      指尖

      那個早春,風沒完沒了地吼,從夜里吼到白天,又從白天吼回夜里,似乎它在尋找一個安頓自己的地方,但總無可適處,便只能煩躁地四處逛蕩,即便讓人間生厭,咒罵,讓山河冷寂,一個勁朝它翻白眼。這樣一直吼了近半個月,直到有天后半夜,它才終于茅塞頓開,翻越東山,遠遁而去。

      半彎月影掛在天上,朝右側清澈明亮的太陽淺笑。風停后的天空,藍瑩瑩的,像被水洗過一般。這是我來工廠后的第一個平靜早晨,原本沉郁的天空,突然就被看不見的東西撐高了,變得遼闊而空曠。

      早飯后是我們的背誦時間,從女伴借到《古詩十九首》那天起,雷打不動。雖然這是一個特別幼稚可笑的舉動。事實上,無論工廠所處的地理位置,還是單調乏味的工廠生活,乃至像村人般的同事,都超出我之前對工廠的心理預期。更多時候,與其說自己在上班,莫若說是從一個村莊遷徙到另一個村莊,從村莊的學校到了村莊的工廠,除去視覺面孔不同,它們之間完全可以劃等號。不只我有這樣的感覺,包括我同屋的另一個女孩,我們在交流過程中,都陷入深深的失落。為能安度接下來要面對的一成不變的生活,我們將初中課本帶來,一起做題,驗算,朗讀課文。養(yǎng)貂女孩比我們大幾歲,她一直在嘲笑我們,但因在高中參加過學校長跑隊,對體育抱有極大的興趣,(或許她已經從運動中獲取某種樂趣?)總之,在她的說服和鼓動下,我們頂著星光起床,然后繞著工廠院子跑步?,F(xiàn)在想想,大約當時的師傅們都暗自訕笑過一番吧,也或許在背后集聚時當笑話來消遣也不一定。時至今日,二十多年過去,當日那些師傅們,也七老八十了,時間不停堆積苦難,并強加到每個人的皮相和骨頭里,慢慢消弭和驅散著記憶中一些不足記取的人事,但愿他們早已忘記我們當初幼稚的行止,哪怕不再記得我們。那天,因為連續(xù)好多天不到五點起床,人特別疲憊。但我們從未有上午睡覺的習慣,這良好的品行得益于我們在村里的教誨,雖然呵欠連天,熱淚不斷,我的女伴還是拿出了那本《古詩十九首》。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呵欠在我們三個之間接力,此起彼伏,實在是困,腦子里一片漿糊。

      一個說:要不我們洗衣服吧。

      活動活動就好了。

      邊說邊提了暖瓶、臉盆和水桶出來。

      迎面,有人正從空蕩蕩的工廠大門里進來。

      估計是為了美觀吧,從大門到宿舍這段不短的石路,中間鼓起,兩邊又緩緩陷下去,聽說是工人們自己打石頭砌成,手藝有限,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如果走快了,會產生上下顛簸的感覺。當然,穿高跟鞋走上去,更加慘不忍睹,同屋的養(yǎng)貂女孩,就因為在上面崴了腳,至今都無法將她那雙八達嶺高跟皮鞋重新套在腳上。對面那個人,走得并不快,卻像深水里盤桓的渦旋,起起伏伏地向前移動,加上左手里提著個提包,使得他身體起伏的程度,更加夸張。那時我的眼睛剛剛近視,視物還算清晰,但在晃蕩中,也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覺他有張白面孔,人消瘦,身體頎長,近了,才看清,他的一條腿竟然不能打彎,突然明白為什么他走路會那樣了。

      人年輕時也臉皮厚,看著他從大門外那片蒼黃的山體中走來,又是生面孔,竟然迎上去問,你找誰呀。

      那人詫異地望著我們,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些經過青春痘反復摧殘后余留下來的粗糙斑痕,一堆堆積聚在他的白面皮上。他不著一言,表情肅然,高聳著左肩,從我們身邊起伏而過。

      有些人并不會在大幕拉開那刻出現(xiàn),就像他。

      此時,我們已經度過了半個月的工廠時光,跟師傅們和同事們都算認識了解了。我們知道霍師傅的手藝是木工師傅中最好的,因為在半個月中,有三個人先后來找霍師傅,請他去幫忙給自家做門窗。門窗在村里,是很見技術的活計,那時的窗戶,窗格是主要的組成部分,下面一溜簡單的多,只需裝幾塊玻璃。而房門更是一家人的門面,誰推門進來,都會瞧瞧房門上窗格圖案,是榫卯方花格還是菱形花格,有人家的房門中間,會做一個圓形的圖案,里面是一叢蘭花,或者牡丹,而霍師傅,就是會用木頭做蘭花和牡丹的人。小木匠作為霍師傅的徒弟,有時會炫耀,仿佛他親眼目睹過,那時,他正拿著錘子往推刨里楔木頭,以填補推刨和刀片之間的縫隙,使它用起來更得心應手。我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仿佛跟他一起見證了霍師傅的手藝,在那些嶄新的窯洞和平房,那些做工繁復,花樣奇絕的窗欞,陽光下,正散發(fā)著迷人的氣韻;養(yǎng)貂的周師傅是外地人,他喜歡穿一身藍色的中山服,還戴同色帽子,他是去食堂打水最多的人,只要離開貂房,他都會用清水洗漱,來驅散自己身上被襲染的貂腥味。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漸漸聽懂他的侉話了。當他走進食堂,我們通過他身上散發(fā)的肥皂和貂腥混合味道,不用抬頭都知道是他。我們還知道,有兩個師傅離家近點,一個五里地,一個八里地,到下午,他們都會騎車回家,每天早飯時間,他們準時從敞開的大門中出現(xiàn)。在工廠的西北角,住著一戶沒有女主人的人家,當然,他們的父親是工廠的職工,兩個小孩從管村學校放學后,會悄無聲息地推開我們的宿舍,有時坐在凳子上,有時就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我們,等待我們的問詢,黑眼睛里全是好奇和疑問。但我們從沒見過王會計,乃至以為他是不存在的,包括他那間靠近木工房的宿舍,因為成天用鐵將軍把著,我們也一并忽略,并沒有好奇。

      現(xiàn)在,他突然出現(xiàn),就像石子打破平靜的水面,讓我們生出強烈的興趣,裝作閑逛的樣子,遠遠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從包里掏出鑰匙,推門進去。大約幾分鐘后,又出來時,將一盆洗臉水潑到門口干枯的花池里,長腿一拉,又回去。只留下濃烈的肥皂水的香味,在早春干燥的空氣里氤氳。

      中午吃飯時,師傅們跟他打招呼,他笑著搭腔,我們才知道,這段時間,他是在縣里參加培訓,培訓完又回家住了幾天。

      有人問,這次相親了沒?

      他低著頭,眼睛盯著飯碗,沒。

      你可得抓緊,年紀不小了,爹媽著急抱孫子呢。

      他沒有穿外套,只穿了件棗紅色毛衣,坐在其他黑襖藍襖的師傅們中間,特別醒目。當然,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黑黝黝的后腦勺。

      同伴說,那是抹發(fā)蠟了。

      養(yǎng)貂女孩有一盒發(fā)蠟,包裝是一個深紅的小鐵盒。發(fā)蠟跟我們小時用的海貝油差不多,但質地更稀,顏色更淺,味道更香。我一直以為,發(fā)蠟是女孩子用的東西,現(xiàn)在聽同伴這么一說,心里想笑。

      明天我們就確定了他的確在用發(fā)蠟,發(fā)蠟襯得頭發(fā)漆黑發(fā)亮,也使他的臉看起來更加雪白,加上濃郁的香氣,覺得他有點奇怪。他換了一件翠綠色的毛衣,元寶針織的,襯在深藍色的西服里面。

      作為場里的會計,他的地位似乎也高過那些師傅,但又不像是。因為師傅們雖然跟他客客氣氣,除去領工資那天,基本沒有人會推開他的門,坐在他的椅子或者床上,跟他叨歇。他似乎也很享受這種距離感,也不會推開師傅們煙霧彌漫的房門,跟他們下一盤棋。他更愿意做一只孤單的,驕傲或者另類的鳥,停在屬于他的枝頭鳴叫,筑窩。

      他的辦公室兼宿舍比我們的都大,靠墻有兩個書柜,整齊地放著賬本和一些會計方面的書籍,屋子當中有張辦公桌,也不像我們是原木簡單打磨過,他的是一張上了黃漆的大桌子,上面擺著他日常的辦公用品,賬本,書籍,大玻璃板下壓著好多女電影演員的照片,有幾張是《大眾電影》的封面。旁邊筆筒里有五六根紅藍鉛筆,墨水瓶邊擱著蘸筆,印泥,橡皮,算盤,印藍紙……所有這些對于剛出校門的人來說,都是世上最好的物品。后來我們也會找借口進到他的屋子里,只為看看玻璃板下的照片,順便在其他物品上溜幾眼,但也不常去。一來他看起來很忙,總是趴在桌子上做賬,吧嗒吧嗒地打算盤,受不得影響;二來他好像有某種抗拒別人靠近的氣質,不像其他師傅那樣,對著我們哈哈大笑;三來他有點太愛干凈,磚頭地上成天陰濕清爽,讓你總有種怕將腳下塵土不小心踩上去的擔憂。

      給人錯覺他是不抽煙的,但有時在院子里,他也會將口袋里的煙拿出來,遞給其他師傅們,然后坐在那里抽一支煙。不知什么時候,他又多了一個煙盒,黑鐵的,里面碼著整齊的卷煙,他掏出來敬煙的時候,將盒子掀開,一排排雪白的煙卷整齊地呈在那里,等對面那只手過來取。那種感覺,像在演電影。

      因為工廠離家遠,一般師傅們半個月輪流回家一次。他因尚未成家,回家的次數(shù)很少。但他去縣城的次數(shù)很多,幾乎每周都會去,聽說是報表去了,或者開會去了。那時我們正在吃晚飯,他顛簸著從工廠的大鐵門里不慌不忙地進來。倘若他不發(fā)出聲響,白臉上的笑容,我們是看不見的。

      同伴說,他有點嚇人。

      他長得并不難看,假如不是那些疙疙瘩瘩的疤痕,他的面龐及眉眼,鼻梁和嘴唇,都極為周正,除了耳朵有點扇風。關鍵是,他雖然擁有兩條長腿,但卻是瘸的,這種生理上的缺陷,讓他的氣質之中多了幾分悲涼和陰戾之氣。

      但所有這些,都將被他會計的身份所遮蔽,更不影響那些女孩對他的愛慕。管村的女孩們,常常會在農閑時分,穿得新嶄嶄的,頭發(fā)梳得光溜溜的,結伴而來。在場門口,卻被那條黑犬唬得花容失色。那時,門房老張會出來,將黑犬拴住,她們就懷著忐忑而急迫的心境,站在了王會計的門前,對她們來說,單身的王會計,無疑是自己托付終身的最佳人選,雖然,他已經三十二了。在她們送來的鞋墊上,有各種圖案,鴛鴦,魚戲蓮,春燕雙飛,鳳穿牡丹等等,她們希望這些圖案能被王會計接受,并漸漸地接受納鞋墊的自己。王會計的毛衣明顯比別人多,不只紅、綠,還有黃、藍、褐三件,而它們,無不是來自這群管村女孩之手。當然,王會計是付錢了的,似乎他不想虧欠她們太多。有人也試圖推托毛衣錢,婉轉地暗示王會計,用其他物品來替代錢財,但王會計總是拒絕,他從不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放在眼前,包括手絹,不在他兜里,就會被他鎖在柜子里。所以那些女孩們找不出任何一點破綻,來試圖從他這里帶走一樣攜帶著他氣息的物件。而王會計也從不跟她們中任何一個走得更近,即便每次回城,走過管村的街道,路過某個女孩家的街門,他也從不會接受邀請,跨進任何一家的大門。

      所有人都知道,王會計不會留在這里,這也是他一直單身的原因。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王會計不只不會留在管村,他也不會在任何一個村莊安家,他幻想中的婚姻生活,將會在縣城的某個街道,或者某個單位的集體宿舍上演,在那里,他的女人每天會推著自行車出門上班,然后在夕陽西下時,推門回家。他們家會吃供應糧,會在早晚門市打醬油,在蔬菜門市排隊買菜和豬肉。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市民戶,在實驗小學上學,每周有包場電影可看,有糖可吃,穿百貨大樓的成衣。他們家沒有一個人會出現(xiàn)在塵沙彌漫的地頭,用?頭刨開被風吹硬的土地,更不會在燈下,揪下自己的頭發(fā),去挑手心里的燎水泡。但他殘疾的那條腿,將他擱淺到三十二歲的河灘上,像一條就要被水域丟棄的魚。

      春天的第一場雨,悄咪咪落下。天地被畫筆加深了顏色,濕潤潤,又霧蒙蒙的,院子里的松柏,在雨中竟慢慢地青翠起來,而工廠大門前的柳樹,以及對面的山體,雖然沒有一片葉子,一棵青草,看起來卻綠霧繚繞,仿佛有流水聲,從深深的溝壑之中,一直流淌到管村的河溝里,又經過涵洞,流到我們目光無法抵達的江河之中。

      師傅們照例不開工,都窩在宿舍里,下棋,聊天,喝茶。

      濕漉漉的雨中,管村的某個大膽的女孩,悄悄地推開了王會計的門。

      沒有人知道,女孩鼓足了多大勇氣,一個人走過長長的管村街道,踩著春天黏稠的泥濘,走到王會計門前的。人們猜測,在今天,會發(fā)生一些事吧。也或許這個女孩將成功攻克王會計這座碉堡,那時,王會計會動搖長久以來的信念,并屈服于一個女孩的柔情蜜意。也或許恰恰相反,女孩最終要被王會計的冷漠之門拒之其外,那時,他不會用任何一個字眼,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面前,解釋自己。

      直到黃昏降臨,雨霧依舊,那女孩紅著眼睛,從王會計的門里出來,用黃色的頭巾,遮住不斷落下的雨絲,孤獨地沿著那條通向大門的石路,慢慢消失。黑犬縮在窩里,看到她,沒吭一聲,又將腦袋縮回前蹄之間。

      工廠師傅們的家,大部分都安在村里,他們的婆姨,每天都會下地勞作,而他們的孩子,在寒暑假的時候,也會出現(xiàn)在田地之中。這種家庭,其實是當時特別適宜的,家里既有吃不完的口糧,還有流水般的錢財,所有師傅們極其享受和滿足當下的生活。只有一名技術員是雙職工家庭,他的家安在妻子單位的集體宿舍,他的孩子在縣職工幼兒園,他們家有電視機、洗衣機、雙卡錄音機。差不多每次回家,在縣城停歇,廠里的人都會去他們家。那個在縣城隸屬某單位的宿舍,只有兩間大,臥室在里間,外面是廚房兼客廳。他的妻子和氣而美好,似乎從不生氣,總是微笑,即便我們在下午去,只要他妻子在家,都會給我們做飯吃。我們在火爐前小吹風機的轟鳴聲中,高聲說話,漸漸從忐忑過渡到心安理得。王會計差不多每次去縣城,都會到技術員家里,有時是歇歇腳,有時會吃一頓飯。他的羨慕和對自己未來家庭的理想,大約由此生發(fā)吧。

      多年前,王會計在公社當勤雜,那時他剛高中畢業(yè),因其聰明,有眼色,加上他在縣里當領導的姑父的地位,以身體不便為理由,被調到財務股工作。幾年后,從公社直接調到我們國營工廠,成為一個真正的市民戶?;蛟S從那時起,他就下定決心,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的后代,永遠脫離農村生活?但他那條腿和遠離縣城的工作環(huán)境,還是制約了他理想的實施,這時候我們才明白,他每星期都要去縣城的真正動機和理由。據(jù)說,他在姑父面前苦苦哀求,也曾跟隨姑父去往某領導家送煙送酒,與那些在鐵廠、化肥廠、水泥廠的市民戶女工們在一些熟人家里見面,其間,有無數(shù)心儀之女,但均告吹。據(jù)說,每次見面,女子都會被坐在椅子上風度翩翩的他所吸引,那時,他的談吐也令人心動,臉紅,直至告別時分,他不得不站起來,去送她,對方才看到,他那條無法彎曲的長腿。多少女子就那樣掛著淚水在風中頭也不回走了,而留下凌亂的他,迷惘而憂傷地注視著無盡的遠方。

      我們猜測,不只管村,包括其他村和其他公社的那些農村女孩,都對他想入非非,但這有什么用呢?沒有人有勇氣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更無法感動一個不愛你的人。而那個剛剛從王會計屋子里走出去的女孩,成功的幾率大約為零吧。

      難得下雨天,師傅們會喝一頓飽酒,小司機從管村供銷社買回十瓶白酒,食堂里準備了松蘑菇和花生米,又炒了土豆絲,醋熘了白菜,六七個人,便坐在那里開喝。王會計被拽到了桌前,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又似乎特別渴望,反正最終舉起了酒杯。

      哥倆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財啊,五魁首啊,六六順啊,七個巧啊,八仙壽啊,九連環(huán)啊,全來到啊,男人們渾厚的聲音,沖出食堂的窗戶,也沖出工廠的圍墻,在天地間縈繞。這其中,當然也有王會計的。

      那天他們喝到很晚,劃拳的聲音,一直喊到我們的夢中。

      早上起來,小木匠神神秘秘地靠過來,說告訴你個笑話。

      什么?

      你想都想不到,王會計那條腿,居然是能彎下去的。

      我說,他走路從來不打彎的呀。

      對呀,但他能跪下。

      于是,我們知道昨夜王會計喝醉了,那條平日里無法打彎的腿,居然很自如地跟另一條正常腿一起跪在了霍師傅他們面前,他痛哭流涕地喊他們爹,爹,爹。

      我們沒法將這個形象跟一直以來溫文爾雅,略帶高傲的王會計重合,只有瞪著眼睛懷疑小木匠,但小木匠對天發(fā)誓,說假話天打五雷轟。

      當然,一上午我們都沒看見王會計,他的門一直關著,直到中午吃飯,在食堂里,他又恢復了他的樣子,關于他的下跪,他的痛哭流涕,都像假話一樣。

      沒想到的是,在其后的一年中,我們還是遇見了王會計極其可笑的這一面。那時,他真的喝醉了,眼淚鼻涕將他的白面孔遮滿了,他在院子里,碰到任何一個人,老的,少的,哪怕是我們這些女孩子,都會撲通一聲跪下去。他面前的人,都是他意念里的爹,他給他們磕頭,希望將他調到城里。

      他施予他人的抗拒和冷漠,又被別人強加給他。他人就像一面鏡子,每個人通過別人照到自己的軟肋和丑陋。有次他回家,快一個月了才回來上班。人看起來有氣無力,師傅們關心他是否生病了。他咧著嘴笑笑,從打飯的窗口端了飯,竟回自己屋了。這在廠里也是不多見的。這讓人們產生了許多假想,當然,這些假想,肯定是關于他的終身大事的。

      有人聽說,家里給他找了個媳婦,當然是村里的女孩,他當然也不愿意,乃至跟爹媽打鬧,但爹媽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屈服。

      但愿他沒有屈服吧。我心想。

      我們終是沒有從他口中聽到一絲一毫的訊息。而他,也終于調動成功。有人說是調回城里上班了,也有人說是調回當初的公社了。時間無情,它讓最熟悉的人也會變得陌生。包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事,連同盛放它們的記憶,都會被腐蝕,煙消云散。

      那年中秋,在家休息了幾天,再去工廠,王會計的門里出來一個陌生人。那個人是第一天來上班,不知道山里的霜落得這么早,三口兩口吃完飯,在清冷冷的月下,瑟瑟抖著身子,慌慌張張跑回屋子。

      責任編輯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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