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綺薇 鄒蔚苓

摘要：網(wǎng)絡紀錄片《人生一串》是新媒體語境下的一個“爆款”紀錄片。該片的解說詞與傳統(tǒng)紀錄片相比，具有明顯的“煙火氣”特征。未來的新媒體紀錄片解說詞將仍以沉浸式體驗為主，用詞更加多元大膽，注重創(chuàng)作者與受眾的雙向交互可能。

關鍵詞：新媒體紀錄片? 《人生一串》? 解說詞

網(wǎng)絡紀錄片《人生一串》是中國首檔以展示各地燒烤文化為主題，呈現(xiàn)國人燒烤情結(jié)的美食紀錄片，由嗶哩嗶哩（視頻彈幕網(wǎng)站bilibili，以下簡稱B站）和旗幟傳媒聯(lián)合出品。自2018年6月在B站首播，該片兩季的播放量已突破1.5億，并在豆瓣獲得9.0的高分評價，與之一起頻頻出現(xiàn)在熱搜上的關鍵詞就是——“煙火氣”。

充滿“煙火氣”的解說詞

“煙火氣” 一般指燒煮食物的氣味，現(xiàn)多指塵俗習氣。在《人生一串》里，“煙火氣”指生活氣息、市井氣息，是我們每個人經(jīng)歷過的生活的碎片，是自家樓下、巷子入口、大馬路邊的路邊攤，非常熟悉，每夜都煙熏火燎，充盈著人間的氣息;片子里所有人的關系都是平等的，食客沒做作地表演，老板沒準備當網(wǎng)紅，導演沒有試圖說教，每個人都一樣，都是普通人，在某一個夜晚相遇在宵夜攤前，烤架前，板凳上，一邊吃著串兒一邊聊著日常話題。要在一部紀錄片里營造出這種生活氣息，需要策劃、拍攝、剪輯等各個環(huán)節(jié)的共同配合，缺一不可，尤其是《人生一串》的解說詞，更讓網(wǎng)民直呼“鬼才”“煙火氣”十足，有媒體稱“解說詞文案就值一個億！”

直白通俗，不煽情，精準傳達訊息。首先，單集片名設定按“點菜”順序編排?！度松淮访恳患钠?，就使人眼前一亮。最早期，總導演兼總撰稿陳英杰曾打算從人文情懷、地理位置、食材來源等方式架構(gòu)拍攝思路，然而，這種偏保守的傳統(tǒng)的電視臺風格很快被否決了，陳英杰解釋道：“不太符合互聯(lián)網(wǎng)輕松、有趣、小處著眼的調(diào)性。”最終，《人生一串》第一季分成了六集，片名分別是《無肉不歡》《比夜更黑》《來點解藥》《牙的抗議》《骨頭骨頭》《朝圣之地》，是按照肉類、特殊食材、素菜、骨頭等進行分集，按照與食客一起“點菜”的順序編排，打破了傳統(tǒng)美食紀錄片分集的常規(guī)“套路”，更為直接，單從片名就能知道“今天吃什么菜”。對此，陳英杰說：“我們實際上是按照人的不同心理，燒烤給人帶來的不同感受來安排的。通常要吃得過癮會點肉，接著點幾樣有嚼勁的東西比如脆骨，有的人克制一點喜歡吃素，有的人要表現(xiàn)與眾不同，那就再來點腦花、大腰子。”如此，看完六集，相當于吃掉葷素搭配的一整桌燒烤。

其次，文字簡練，用詞大膽?！度松淮穼κ澄锉旧硪约拔队X的描述非常的平實、直接且信息量大，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將個人的體驗直接運用白描展露出來。二是使用長句，給予最豐富的信息量，如同長鏡頭一般。如描述啃羊蹄：“皮的滋味兒，筋的彈性，烤得焦香，鹵得回甜，會讓你忘記整個世界，眼里只有一條連骨的大筋，旋轉(zhuǎn)，跳躍，逼著你一口撕扯下來，狠狠咀嚼，再灌下整杯冰啤，‘嗝，舒服?！?/p>

最后，不煽情，不搶食物的戲。解說詞不煽情、不累贅，所有的內(nèi)容都直奔主題，不在人文介紹、地理背景上浪費時間，食材是當之無愧的主角。“給每個人一個交代，撒一點人情味的料，一點就行，不能多，多了就煽情了?！币虼?，無論是燒烤攤老板的故事還是食客的故事，影片節(jié)奏感都掌握得剛剛好，一兩句話就夠。如吃著涼山小豬肉的小伙子，吃著吃著就想起了家：“我在外面，想家的時候除了想我媽，就是想這個，想吃肉?！笨倢а蓐愑⒔苷f：“過去有太多節(jié)目賣弄情懷和故事，有點矯枉過正，但美食紀錄片首先要讓人有食欲，能讓人咽口水。”

主觀性強，有代入感，多用擬人化手法。《人生一串》的解說詞中，頻繁使用“你”作主語，將屏幕前的觀眾置于對話模式，使之跟隨行動，促成意動性，具有很強的主觀性。[1]也正如此，影片的整體呈現(xiàn)才能營造屏幕前的觀眾與當事人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并使其產(chǎn)生嘗試的念頭以及傳播的意愿。再者，《人生一串》還常常將“你”具體化，增強某一群體觀眾的代入感，同時引發(fā)其他群體觀眾的羨慕，如：“如果你是個長春小伙兒，帶女孩來吃一次烤土豆，你的成功率會大大提升。”

此外，《人生一串》多用擬人化手法進行敘事，使觀眾對所表達事物產(chǎn)生強烈的感情、鮮明的印象。

一是深化主題。如第四集《牙的抗議》，片名就是一個擬人化的表達，將“抗議”這個動作賦予了無生物“牙”，隨后在正片解說詞中，描述吃豬鼻筋：“真正的講究，就在幾秒之間，只有火候剛剛好，烤出一層薄薄的膠質(zhì)，才能形成‘咯吱咯吱的牙齒歡呼?！痹俅螌ⅰ翱┲┲ā钡恼Z言賦予給了“牙”，深化了主題。

二是豐富敘事。有些人物心理的表達、幻想的情節(jié)或者較為難處理的情節(jié)是不好用常規(guī)的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的，而擬人化手法的出現(xiàn)可以讓這些情景用動畫或者夸張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順理成章的解釋了某些人物或者事情。[2]如描述“啃羊排”：“如果你啃的是羊排，那最好帶著些許仇恨，把它想象成生活中的敵人，心無旁騖地撕咬，目不轉(zhuǎn)睛地咀嚼，全力以赴，徹底征服，才不枉對抗中的口水淋漓?！边@里將“羊排”比作了“生活中的敵人”，恰到好處地既呈現(xiàn)了人們吃羊排的“快準狠”，也調(diào)侃地解釋了人們吃相不雅的原因。

三是迎合年輕受眾的品味。《人生一串》的受眾是以B站用戶為首的年輕網(wǎng)民，因此解說詞多處出現(xiàn)年輕一代關注的信息點，如描述優(yōu)質(zhì)羊肉來源：“吹著小風，暢游天地，吃中草藥，喝礦泉水，還跑步健身，這便是寧夏灘羊的幸福生活”，其中“吃中草藥”“跑步健身”分別對應了“養(yǎng)生”“健身”這些年輕一代關注的熱門話題，對“幸福生活”的描述也符合現(xiàn)代城市人對田園牧歌“詩與遠方”的生活的想象。

調(diào)侃式解說詞搭配說書般的配音。“盡管最好吃的燒烤就在你家樓下，但我們還是走得遠了一點，為了尋找更為別致的味道?！睂τ谶@句充滿調(diào)侃意味的解說詞，從音色上說，陳英杰的慵懶沙啞的嗓音比清澈通透的播音腔更加合適?！度松淮烽_初也曾請了一位專業(yè)的播音員，但聽完覺得“味道”不對?！耙皇撬穆曇籼蓛?，二是我們的解說詞有很多有味的地方，他讀的時候未必能捕捉到那個點。”陳英杰說。這種不合會形成一種疏離感，無法將解說詞通過聲音更好地傳達給觀眾?！昂线m”才能讓觀眾感覺到“舒服”，因此陳英杰用他的“小煙嗓”負責了全片的配音?！度松淮凡コ龊?，不少網(wǎng)民在評論中感嘆：就像燒烤店老板自己在講述，聽到他的聲音就有食欲了。

再者，從配音的情緒和節(jié)奏上說，陳英杰的配音風格偏向于“說書”。說書是民間藝術，用的是調(diào)侃語調(diào)，正好符合該片調(diào)侃式解說詞，充分展現(xiàn)出該片市井生活中的詼諧幽默。如“燒烤江湖，糙哥很多，此等美女極為罕見，走進煙火，茄子妹有自己的理由?！?/p>

開放式情境與話題。作為B站重要的交互方式與特色文化，彈幕的流行已經(jīng)顛覆了社交與視頻觀看方式，成為記錄時代變化的一種獨特方式。2018年，B站用戶共發(fā)送了超過10億條彈幕。而B站本身“深厚”的彈幕文化、嚴格的彈幕管理機制、完善的彈幕禮儀，也為該平臺培養(yǎng)了不少敢于表達且創(chuàng)作力上乘的段子手。

最精彩的不是段子手寫了一個多好的段子， 而是在他的段子下會出現(xiàn)多少“神回復”。如解說詞提及“最好吃的就是你家樓下的那家燒烤”，觀眾就在彈幕紛紛刷屏報上自家樓下的燒烤店名，觀看中營造了一種“一比高低”的氛圍。“相當于有人邊看邊討論。這樣導演在節(jié)目中埋下的小心思，很快就會被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節(jié)目發(fā)酵非常充分?！标愑⒔苷f，這種效果是傳統(tǒng)紀錄片達不到的。彈幕激發(fā)出了觀眾和紀錄片之間奇妙的化學反應，讓觀看紀錄片不再枯燥、深奧，大家可以在彈幕中找到共鳴或槽點。

《人生一串》對紀錄片解說詞撰寫的啟示

一、體驗上以沉浸式為主。如果只看畫面，觀眾接受到的往往只是簡單的視覺信息，甚至會加入自己的主觀看法，所以要將解說詞與畫面結(jié)合起來才能使紀錄片所表達的內(nèi)容更完整，讓觀眾在觀看實物和形象的同時，從聽覺上得到形象的描述和解釋，從而受到感染和教育;又能發(fā)揮對聽覺的補充作用，即通過形象化的描述，使聽眾感知故事里的環(huán)境，猶如身臨其境，從而達到情感上的共鳴。[3]這才能給觀眾帶來 “沉浸感”。在新媒體語境下，紀錄片解說詞在營造觀眾精神上的“沉浸感”的手段將愈加成熟。首先，精準化信息傳達;文字簡練，在有限的篇幅里給予最豐富的信息量;語言平實，不煽情，直抵內(nèi)容的核心。其次，擬人化活用，代入感增強。最后，配音的風格選擇更加大膽，合適的才是最好的，以更好地表現(xiàn)影片。

二、用詞更多元更接地氣。相較于傳統(tǒng)電視平臺播出的紀錄片，新媒體平臺播出的紀錄片在解說詞的撰寫上更多元更接地氣。電視平臺的受眾多是固定受眾，覆蓋的年齡段廣，具有普遍性。這些平臺播出的紀錄片，解說詞的撰寫會有許多局限，如低齡兒童的可接受程度以及思想保守群體的顧慮。但在新媒體平臺上，受眾具有更開放的思想，對新事物接受能力更強;且新媒體平臺更多樣化，給創(chuàng)作者提供了更精準的定位。因此，解說詞的用詞會愈加多元化，創(chuàng)作者可以更大膽更自由地進行文化創(chuàng)新。此外，傳統(tǒng)紀錄片多采用俯視視角講故事，比較嚴肅和科學化，而《人生一串》等新媒體紀錄片則大膽采用平視視角，其解說詞具有“煙火氣”，接地氣，不端著，更像一群酒過三巡的老友聚在一起講一些市井傳奇故事。

三、傳播模式更注重互動性。平視視角的敘述，意味著紀錄片將觀眾視為可交流對象，將觀眾的想法納入考慮范疇。在B站這類彈幕網(wǎng)站，彈幕和解說詞，上下之間，將傳統(tǒng)單向信息傳遞轉(zhuǎn)變?yōu)殡p向，大大擴展了內(nèi)容的邊界，讓紀錄片表達出的內(nèi)容更加豐滿。因此，新媒體紀錄片的解說詞撰寫，要注重及考慮到播出時與受眾的互動可能。

（作者單位：廣東財經(jīng)大學）

參考文獻：

[1] 徐奮奮.廣告語的主觀性研究[J].安徽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8，（04）：95.

[2] 王龍飛.淺析擬人化手法在電視短片中的運用[J].改革與開放，2012，（22）：185.

[3] 張愛珺.電視紀錄片解說詞的撰寫[J].青年記者，2014，（3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