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布置于公共廳、堂、館、所的大型繪畫作品都可定性為公共空間藝術,公共空間藝術必然有其自身的衡量標準。公共空間大型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與其所展示的環(huán)境空間有著直接的關聯(lián)。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最為重要的是既要有當前社會人文思想的注入,也要對應社會受眾群體審美標準不斷提升的大趨勢,以及綜合經(jīng)濟發(fā)展狀況等諸多因素而產(chǎn)生的社會價值觀。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們對建筑風格和功能的提升有了更高的標準,也就對展示于此環(huán)境空間的作品提出了更深層次的需求,此類作品可定性為公共空間藝術范疇。公共空間藝術是要在引領觀賞者融入建筑環(huán)境的同時,也讓人可以從中享受到審美的全部過程。
對公共空間大型山水畫創(chuàng)作來說,首先應當強調的是對先進文化建設重要性的認識,要建立起享有國際影響力以及民族文化自信的話語權。作為當代的畫家,理應肩負起社會責任,摒棄舊文人“聊寫胸中逸氣耳”這一心態(tài)的羈絆,作品應凸顯大格局、大氣度,樹立起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相適應的理念。要尊重傳統(tǒng),不可割裂傳統(tǒng),要將傳統(tǒng)作為促進中國畫藝術發(fā)展的動力。中華文明在世界文明史中占有獨特的重要地位,中華文化所確立的尊嚴與自信是以幾千年文明發(fā)展史作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在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無論是儒家思想、道家思想還是佛家思想,都詮釋著對唯美——這一人類共同的審美理念的追求,對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起到了積極向上的正能量作用。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提出“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的觀點,強調繪畫是人類文明社會進步的象征,還特別強調了社會公德理念、責任行為的重要性,否定僅將繪畫視為怡情悅性之能事。所以當代畫家理應肩負起提升文明素質,踐行和守護文化尊嚴的職責,因為畫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必然包含著引領人類文明社會發(fā)展不可或缺的內容,畫家自身所具備的人性、素養(yǎng)、社會公德以及所掌握藝術水平的高低,都是至關重要的,這些因素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繪畫本體層面的高度。審美需建立在社會公知、公德基礎之上才可產(chǎn)生出真正長遠的意義。
公共空間大型山水畫的題材通常要選擇耳熟能詳?shù)膬热?,如燕山長城、華山、黃山、三峽、漓江等,這些內容不但國人熟悉,在國際上也享有極高的知名度。其次便是與這些題材的聲譽相等同的藝術高度。中國畫更注重精神層面的內在表述,在個性服務和服從共性審美標準的同時,也能使觀者融入其境并攝人心魄,這是中國畫創(chuàng)作必然要遵循的重要原則。
隔江聽雨圖 190cm×500cm 2008年 (六人大畫展)
巨幅山水畫展示的廳堂通常比較高大,因為有足夠的視覺空間,既要滿足近觀的需求(近觀質),亦要滿足“遠看勢”的筆墨規(guī)范的效果。巨幅作品創(chuàng)作要注重章法的整體性與合理性,避免用碎塊毫無關系地堆積填滿畫面空間。山體的處理上應有機地組合碎塊,連綿起伏地建立起脈絡關系,形成大山的整體關系,突出主體山形的位置及其分量,運用高遠、深遠、平遠視角體現(xiàn)豪邁之氣和雄健之美,以峰巒迭起、縈回曲折的布勢建立起高曠審美秩序的視覺效果。巨幅創(chuàng)作最忌體量纖弱單薄??梢源竽戇\用中鋒濃墨粗線勾勒山石樹木,使山石堅實,樹木蔥郁,山形勁健雄偉,云氣升騰浩瀚,或松柏或泉瀑裝點其間,凸顯筋骨健碩體量厚重的形象。作畫時要分清主賓山勢脈絡關系,預留出煙云流水的位置,定調墨色濃淡干濕的施展以及色彩的選擇。利用中國水墨的特質或干、濕、濃、淡、焦,或破、積、潑、醒、漬,使雄渾與空靈融為一體。中國傳統(tǒng)筆墨架構無論是在理論方面或是技法的演變過程中都享有充分的造境表現(xiàn)能力,能夠使畫面營構出鮮活強烈的整體連貫性的視覺感受。正如宋代畫家郭熙在其著作《林泉高致》中的表述:“筆與墨,人之淺近事,二物且不知所以操縱,又焉得成絕妙也哉?!?/p>
畫家要選擇體裁后而又不被體裁所束縛,使自己進入一個更為自由的主觀世界中去充分地體驗。以繪制長城為例,長城是中國建筑史中的奇跡,所建之初是抵御少數(shù)民族進犯中原的防御工程,隨著時代的變遷,其體現(xiàn)出了更深層次的內在價值,也逐漸成為世界著名的建筑奇觀。長城猶如蜿蜒騰飛的巨龍橫亙中華大地東西,尤其綿延于燕山段,是明代重修段的亮點,借其山勢更加凸顯其雄偉壯擴?!把嗌蒋B翠”“觀奇燕山朝朝暮暮”等款識是為長城題材畫作的題名,長城的城墻、敵樓、關口在整個畫面所占面積非常小,但是坐落在高聳入云的燕山之巔又增加了長城的偉岸感,同時使燕山愈覺增色。燕山山體巖石有石灰?guī)r巖體段,有花崗巖巖體段,因此山的形體不盡相同,如八達嶺、慕田峪段山體相對較為平緩,植被蔥郁,古北口、司馬臺段懸崖峭壁拔地千尺,山海關身入渤海灣,嘉峪關坐落沙漠,浩浩蕩蕩蜿蜒六千七百余里。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并非面對大自然實際的形象逼真地刻畫,是要依據(jù)自然形象轉換提純出符合繪畫視覺的物象,進而構成新的載體圖式。當我們以長城為題材創(chuàng)作時,腦海中沒有必要考慮是燕山八達嶺還是司馬臺長城,創(chuàng)作的只是長城,要突出其高度、深度、廣度的“大長城”概念?!按箝L城”概念是從腦海中調出大量的“腹稿”后再經(jīng)過取舍、夸張、虛實形成的更符合人性感知美的重新組合體。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實際是一個“狀物造境”的過程,是運用多個鮮活的個體組織成極為完整和統(tǒng)一的畫面圖式。巨幅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最重要的是使畫面充滿高曠之氣象,立足胸襟開闊,靜穆磅礴,深沉雄渾,強化其重量感和飽滿感的同時亦不可缺乏氤氳縹緲之韻致,于實重中又寓空靈,相輔相成達到巍巍壯觀而攝人心魄的目的。小幅作品是近觀之作,要求筆墨清純精致,只滿足“近觀質”便可。巨幅要求筆墨厚重率意,既要滿足近觀質又要滿足“遠看勢”(氣勢)的藝術標準需求,又要具備獨特的精神氣質和智能的視覺美感,能夠引領觀者進入充滿想象的凈化心靈世界之中,最終達到“幽情遠思,如睹異境”(沈括)。這便是氣象中正單純,平和溢美的視覺感受。
通常在創(chuàng)作巨幅山水畫之前,應當勘察所要布置的現(xiàn)場,現(xiàn)場的高度、寬度、視距、燈光以及色調設計等都應是提前考慮的因素。墨色是偏冷色調,因此著色時必須考慮到整體環(huán)境色調相互之間的關系。假如色調設計偏暗,畫的色調應盡可能明亮。視距遠,畫中的線條適當粗壯一些。
無論是創(chuàng)作巨幅、中幅或是小品畫,畫家必須具備從不同視角觀察大自然的能力,同時還應該具備從大自然中擷取到最美創(chuàng)作元素物象的能力。就像燕山山脈,不同地段所呈現(xiàn)的山體山勢不盡相同,經(jīng)過提純出來的物象再重新組合,會成為更加完美的最佳組合圖式。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如果比喻成文學,那它并非是寫報告文學而是寫小說,在尊重史實的前提下,小說可以運用夸張的手法將故事內容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畫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是面向公眾進行展示的,是在創(chuàng)作小說般的抽象繪畫故事,公眾中有專業(yè)群體也也有非專業(yè)群體,兩個群體有共同的關注點,也有不同的關注點,畫家可能從技術和內容兩個角度進行表現(xiàn),非專業(yè)群體更多是直接讀其內容,要使其讀得懂而且讀得進去,并能夠產(chǎn)生共鳴。要從滿足眾多群體的欣賞角度來綜合考慮。筆與墨之間所形成的縱橫交錯、富有韻律感的動勢,以及畫中形象便是“畫見其大象”(郭熙語),其中必然蘊含感人至深的情懷,優(yōu)秀的繪畫作品的象征意義可以超越繪畫本體的視覺體驗,可以通過“意”和“境”的充分表述,讓人從中感受到富有壯美情懷和詩性化的理想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