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朝陽
阿爾及利亞位于非洲西北部,北臨地中海,與突尼斯、利比亞、摩洛哥等國接壤。海岸線長約1200公里。阿爾及爾是該國首都,位于阿爾及利亞北部,南靠雄偉的泰勒阿特拉斯山脈,坐落在兩個海灣之間,沿地中海阿爾及爾灣西岸伸延16公里,市區(qū)全長75公里,街道房屋大都建在山丘上,迂回起伏,猶如一顆明珠閃耀在地中海的南岸。
作為北非地區(qū)的歷史名城,阿爾及爾一直是地中海的交通要道,站在歷史深處回望這片土地,就能發(fā)現(xiàn)公元前12世紀,遠在西亞的腓尼基人撐著小船跨海而來的身影,此后,羅馬人、汪達爾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及法國人的鐵騎輪番入侵。直到1962年7月3日,阿爾及利亞這個歷經劫難的國家才宣告獨立,阿爾及爾成為首都。
坐落在哈馬山上的無名烈士紀念塔是阿爾及爾的地標,無論在城中的哪個角落,幾乎都能遠遠看到這座高塔。作為阿爾及利亞獨立斗爭的象征,無名烈士紀念塔的造型頗具創(chuàng)意,三根高達92米的混凝土柱石呈椰葉形狀,從塔基的三個不同方向沖天而起,象征著阿爾及利亞的工業(yè)、土地和文化三大革命,中間緊緊聚攏,頂部則以扇形張開,如煙花般綻放。塔底用絳紫色大理石砌成火炬盆,周圍飾以月桂和羅勒枝,象征著和平與永恒。
非洲圣母院始建于1858年,歷時14年才完工。以往所見的圣母院大多采用深色石材,而這座拜占庭式的圣母院是用白色的石塊砌成的,在建筑主體上沿還鑲嵌有阿拉伯風格的藍色瓷磚。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圣母院內那尊身披金色非洲民族傳統(tǒng)長袍,頭戴皇冠的圣母雕像,竟然是位黑人,當?shù)厝朔Q之為“黑圣母”。在圣母像后方的穹頂下,寫有“非洲圣母,為我們及穆斯林祈禱”的法文。無意去深究這是宗教的入鄉(xiāng)隨俗,還是另有所圖,非洲圣母院將宗教內涵和藝術風格巧妙揉合,才是其精髓所在。
驅車下山,市中心有以民族英雄卡德爾命名的廣場和具有摩爾人建筑風格的大郵局,始建于1910年的大郵局目前功能依舊,游客可以在這里買到極具收藏價值的首日封和紀念郵票,給世界各地寄發(fā)信件。海濱大道旁有一大片白色的法式建筑,是1900年后法國人建造的,長長的柱廊,精巧的陽臺,或深藍或純白的百葉窗,都是典型歐式建筑風格,據(jù)說是因為法國的尼斯與阿爾及爾隔海相望,法國人殖民期間干脆將阿爾及爾變成了“小尼斯”,當時的阿爾及爾又有“法蘭西后花園”的美譽。
阿爾及爾有兩處世界遺產,一處是卡斯巴哈,一處是提帕薩。
卡斯巴哈是阿爾及爾舊城區(qū)的別稱,位于市區(qū)東北部,世界遺產委員會稱它是“地中海最杰出的海岸景觀之一”。
卡斯巴哈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世紀,最初擔負著軍事和貿易的職能?,F(xiàn)存的卡斯巴哈于17世紀在奧斯曼帝國城堡的廢墟上修建而成,相比新城區(qū)的歐式風情,這里的建筑風格更顯多元,土耳其的軍事建筑、摩爾人的傳統(tǒng)建筑還有阿拉伯傳統(tǒng)建筑巧妙地融為一體,白色的房屋沿山勢建成,土木結構的二至三層樓房緊緊相連,星羅棋布的電線如蛛網(wǎng)般籠罩街道。
由于年久失修,這里的大部分房屋都是危房,早已沒人居住,只有一些戀舊的老手藝人不愿離去,在閣樓一層的小房間里展示自己的畫作或木雕。這里的街道多為臺階式,兩三米寬,密密麻麻地綿延至山間。置身其中,猶如迷宮般叫人手足無措,且沿著街道往山上走,錯綜復雜的地勢,不知盡頭通向何處的臺階,密集的房屋如排山倒海般襲來,越走近越有令人眩暈的壓抑感。這里曾是阿爾及利亞獨立戰(zhàn)爭期間當?shù)厝伺c法國人打游擊戰(zhàn)的完美據(jù)點,當時有十萬人口的卡斯巴哈,人人都是游擊隊員,每個房間都成為戰(zhàn)斗的堡壘,法國軍隊至此插翅難飛?,F(xiàn)在卡斯巴哈的居民大多為流浪貧民。盡管這里有警察守衛(wèi),針對外國游客的犯罪還是時有發(fā)生。如果沒有當?shù)厝说呐惆?,或許真的沒有勇氣到此一探究竟。
相較于在卡斯巴哈游覽時的步步驚心,來到提帕薩就顯得輕松多了。這里曾是古迦太基的重要貿易驛站。公元前6世紀被古羅馬占領并改為毛里塔尼亞行省,是地中海的重要戰(zhàn)略要地和港口,那時修建的古羅馬遺址目前僅剩廢墟,只剩下一些短短的柱子,依稀可見當年的規(guī)模,但由于離海邊很近,風化十分嚴重,若再不加以保護,估計再過幾十年,現(xiàn)存遺跡也會被破壞。
對當?shù)厝硕?,提帕薩是一個風景優(yōu)美的踏青地。臨風觀海,追今撫昔。這里之所以為外人所知,更多是因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繆的厚愛?!疤崤了_住滿了神祗,他們說著話,在陽光和苦艾的氣味中,在披掛著銀甲的大海上,在深藍色的天空中,在鋪滿了鮮花的廢墟上,在沸滾于亂石堆里的光亮中。”加繆自幼在阿爾及爾的貧民區(qū)長大,對提帕薩有著特殊的情感,并為其寫下著名散文《提帕薩的婚禮》和《重返提帕薩》。加繆紀念碑就靜靜地佇立在古羅馬遺址一角,和周圍遺址的殘垣斷壁融為一體,不仔細找很難發(fā)現(xiàn)。碑上刻著加繆在《提帕薩的婚禮》里的名句:在這里, 我明白了什么是光榮,那就是有權利無節(jié)制地去愛。想愛,就愛吧!
阿爾及利亞人的民族自豪感是出了名的,獨立后更搞過轟轟烈烈的“去法國化”運動,缺胳膊少腿的法式雕塑不經意間就會在路口出現(xiàn),連紅綠燈都未能幸免,至今城中還存在著個位數(shù)的紅綠燈。對于阿爾及爾海邊那一大片被游客稱為“白巴黎”“小尼斯”的法式建筑,當?shù)厝艘矝]太多感覺,這些或許曾是法國奢侈品店或高檔餐廳的小閣樓,被銅器鋪、飾品店、烤肉攤取代,和周圍浪漫的景致相比,違和得讓人心疼。山上那些法國殖民期間留下的別墅、花園,被高墻圍起,只能透過鐵欄桿大門窺視其當年的氣派。但是這些殖民建筑并不對公眾開放,因為這些殖民建筑對阿爾及利亞人民來說是慘痛的回憶,所以政府把它關閉了。的確,戰(zhàn)爭的代價太大,有數(shù)據(jù)顯示,阿爾及利亞的獨立戰(zhàn)爭大約有100萬阿爾及利亞人喪生,另有4萬法國人陣亡。
有形的事物容易清除,無形的文化和消費觀卻已根深蒂固。阿爾及爾的大街上行駛的幾乎全是法國車,由于沒有汽車報廢制度,街上甚至還能看到20世紀60、70年代出產的老爺車;法語是這里的通用語言之一,大型商場里放著老牌歌手強尼·哈利戴的法語香頌,售賣著那些在法國街頭常見的服裝品牌;這里能接收到法國的電視信號,里面播放的是一個和阿爾及利亞幾乎完全不同的世界。傳統(tǒng)的食物庫斯庫斯只會在家庭聚餐或婚禮時享用,左手拿一根法棍,右手來一杯咖啡,就是一頓豐盛的早餐,有錢的家庭喜歡飛往2小時航程外的巴黎度假購物。
盡管阿爾及利亞人驕傲地否認自身的法國色彩,但這座城市里的法式遺風,早已深入骨髓。歐式的廣場鋪著阿拉伯紋飾的地磚,一群十三四歲的少年在周圍有說有笑地踢著足球。遠處,高大宏偉的清真寺宣禮塔傳來呼喚祈禱的聲音。此刻這座彌漫著美麗與哀愁的城市的空氣中只有神圣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