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市第五中學 王躍波
父親和樹的故事始于1987 年,那年春天弟弟出生。
父親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是掩飾不住的。弟弟滿月,父親在后院種下了十棵楊樹,說要等到弟弟長大娶媳婦蓋房子用。拇指粗細的樹苗,承載著沉甸甸的希望。
一年又一年,二十多年過去,楊樹長大了。有的不成才早已鋸掉,有的一直向上長成粗壯挺拔的大樹,堪做棟梁。夏天,打開后門,涼風陣陣,蟬鳴聲聲。枝葉浮動,滿地陰涼。
蓋房子時,那棵最高大挺直的樹,當仁不讓,做了新屋的主梁。其他的挑挑撿撿,檁條花架,挑檐椽子,各司其職。新屋落成,它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從此后院成了菜地。
當然,父親也種過其他樹,比如柿子樹。大概十多年前,開始種在前院,后來前院要蓋廂房,就移到中院,正房的前面。方方正正的一塊土地,只一棵柿樹,周圍都墁上水泥地。夏天一片濃蔭,秋天一樹火紅。葉子落盡后,一樹紅燈籠似的小火柿子高高低低地掛著,也是一景。
只是,我們都長大了,各自工作成家。忙忙碌碌,沒誰會惦記那幾個柿子。倒是鳥雀常來光顧,今兒啄掉幾個,明兒啄掉幾個,還有熟得太透自己掉下來的。樹上稀落了,樹下一地狼藉。
父親每年都把柿子摘下來,給這個留著,給那個留著??墒侨思然夭粊恚磷右簿退筒怀鋈?,留來留去都糟蹋了。終于有一天,父親砍掉了柿樹。方形的土地抹上水泥,小院子平平整整。小孫女小自行車騎得飛快,一圈又一圈,暢快無比。
前幾年,后院圈上圍墻,一東一西,父親栽了兩棵杏樹,說是托人買的良種。母親要到城里接送小孫女上學,周末才回家。菜園沒人打理,除了一畦韭菜一畦蔥,也就兩棵杏樹作伴。平時,父親自己做飯,干干零活,看看家。熱鬧了一輩子,最后成了形單影只。父親本不會做飯,母親不在家的兩年,什么飯都會做了,包餃子搟面條,都是一人份。吃不了,前院還有一只狗。一人一狗兩樹,日子不能再簡單。
杏樹開始結(jié)果。
六月,杏黃黃,麥黃黃。麥子還沒割,杏子卻等不及。一個個雞蛋大小的黃杏,迫不及待地等人來摘。父親開始了他的微信“推銷”:快來摘杏吧,甜著吶!文末附圖:摘好的一大盆黃杏靜默在屏幕那頭,誘人之極。
然而,俗事纏身,期望中的采摘之行一再耽擱。終于回去,大部分杏子已墜入塵土?!敖心銈兓貋?,誰都不回來,你爸爸一人也摘不了多少。高處的夠不著,我也不敢讓他夠。歲數(shù)大了,到時候摔著,急兒更大了。”母親說著,從冰箱里端出一盆杏兒:“你看,都給你們留著呢?!蹦切┬觾好黠@挑選過,個個大而飽滿,香氣襲人。拿一個洗凈,咬一口,真甜!“樹上還有呢,你們要吃,摘去,再不摘,就得等明年了?!备赣H站在樹下,笑呵呵地說,“瞧,那有一個,這棵樹上最大的,就給我大閨女留著呢!”父親拿桿子(桿上有鉤)小心地鉤住枝子,輕輕向下一拉,杏子就落下來,順勢落在我的早已迎著的手里。果然最大,果然最甜。
杏樹們完成了今年的使命。兒女們都回來了,嘗到了父親守護的甜杏。高枝上傲然的那顆,就留給鳥兒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