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高桃芝
我的爺爺是一名老篾匠。
爺爺心靈手巧,他會編篩子、提籃、簸箕、籮筐等竹器,編得很是熟練。他編的每件竹器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用起來得心應(yīng)手。因此,左鄰右舍常常請爺爺編制竹器,慢慢地,他的好手藝在十里八鄉(xiāng)傳開了。
篾匠手藝是一門細致活兒,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劈篾。爺爺劈篾時,我和小伙伴經(jīng)常站在一旁觀看,看得很刺激很過癮。一根手臂粗的青綠色竹子,被爺爺鋸掉竹根和竹梢后,將粗的一端斜抵在墻角,他背過身去,把細的一端擱在肩上,只見篾刀在中線,用巧勁一扎,鋒利的篾刀一下就將竹梢開了一道口子,再順刀勢而下用力,“啪”的一聲脆響,竹子應(yīng)聲而裂,一下子就爆開了兩三個竹節(jié)。爺爺繼續(xù)后退,篾刀隨之拉動,“噼啪”之聲不絕于耳,像燃放鞭炮一般,竹子又裂開好幾節(jié)。待砍到竹子根部時,篾刀卻被夾在竹子中間。只見爺爺放下篾刀,雙手抓住裂開口子的竹塊,再使出吃奶的勁兒一抖一掰,整根竹子一分為二,整個動作強勁有力、干凈利索。我們在一旁圍觀,歡呼雀躍,拍手稱贊。
爺爺將劈開的竹塊,一劈為二、二劈為四、四劈為八地劈下去。一會兒,他就麻利地劈出幾種不同寬度、不同長度的篾條,再用刮刀刮去劈口上粗糙的容易傷人的竹刺及鋒口。
青篾柔韌且極富彈性,可以劈成很細的篾絲,最適合編制細密精致的竹器。黃篾柔韌性差,難以劈成很細的篾絲,故多用來編制大型的竹器。一根根篾條粗細均勻,青黃分明,整整齊齊地掛在樹枝上,微風一吹,竹香撲鼻,沁人心脾。
爺爺根據(jù)不同竹器的用途,按青篾、黃篾不同的質(zhì)地,分別進行加工。篾條備夠,爺爺拿起一長一短兩把青篾和黃篾,選了一塊干凈的地面蹲下,開始編制。他十指巧妙地撥動、挑揀,上下翻飛,那長短不一的青篾和黃篾按照主人的動作歸位,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跳躍得更歡。
爺爺一坐下,除手、臂、腰在動,臀部偶爾挪一下外,目不斜視,不僅耐得住寂靜,還將非凡的耐心和毅力、超然物外的精神和期望,都編進冰涼、光滑的竹制品中。無論天晴或風雨,爺爺都在編。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爺爺守著手藝人的那份清貧和淡定,編織著自己的歲月,度過每個平凡的日子。
隨著塑料制品的出現(xiàn),竹制品幾乎被淘汰。許多篾匠的生意一落千丈,逐漸日落西山,爺爺很落寞,也很無奈。他在1997年帶走了一手篾匠的好手藝,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傳統(tǒng)的篾匠等許多老行當,和人一樣都會老去,并且終將離場,成為時光里的一串遺珠。那些愛它的人心中除了遺憾,別無他法。我只能在文字中抖落歲月的塵埃,串拾那些散落的遺珠,找尋那些碎落的鏡片,用來慰藉心靈,借以懷念我的爺爺,一位遠去的老篾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