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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縷梨花香

      2021-01-02 10:01楊奇
      躬耕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文廣礦長口氣

      楊奇

      我想每個朝陽礦區(qū)人心里都藏著一縷梨花香——哪怕在它衰敗很多年后的今天。每年春天的三四月間,與礦區(qū)一河之隔的鳳凰山上的梨樹就會準(zhǔn)時開花,梨花的香氣越過已經(jīng)完全解凍的鳳凰河抵達(dá)這里,告訴人們春天要開始了,一年要開始了。聞不到這縷梨花香,我都不知道這一年是啥時候開始的——當(dāng)年很多礦區(qū)人都這么說。不過這一年卻有些例外。早就到了梨花飄香的時節(jié),但冬天的腳步卻遲遲不肯退去,鳳凰河也未完全解凍,河水里浸著冰凌子,有的地方甚至還能看到成片的冰面。而更讓人們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又出了場礦難,礦工劉水平被一塊塌落的煤石砸中,當(dāng)場斃命。這給人們本就寒涼的內(nèi)心又添了幾分寒意,甚至有人發(fā)出感慨:今年春天還會來嗎?

      劉水平的兒子長梨跟我是死黨。劉水平出事后我怕長梨?zhèn)?,便時時刻刻跟著他,并不失時機(jī)地勸慰他,但長梨的表現(xiàn)卻比我預(yù)想的要冷靜得多。他甚至還對我說,他爸出事是遲早的事。不過他這句話一說完就挨了他媽王麗芳一個耳刮子。說實話,他媽那一巴掌打得實在響,我都被震得一個激靈,等我回過神來,長梨已經(jīng)坐在地上哭開了。這是我見到長梨哭得最兇的一次,淚水順著他的長長的梨形臉蜿蜒而下,被他的臟手一抹,顯得面目有些猙獰。

      我吞了下口水,說:就是啊長梨,這種話哪能隨便亂說?

      長梨他媽王麗芳拍了下大腿,指著我對長梨說:看看人家小木,你怎么就不過過腦子,你爸死了,你還要把我逼上絕路嗎?

      長梨張了張嘴,到底還是閉上了,不過從他起伏不停的胸脯看,他并不甘心。

      其實我能說出那句話來并不是我多聰明,因為我只不過是把我爸的話復(fù)述了一下而已。昨晚上我爸和我媽聊天的時候,我媽就說了一句跟長梨差不多的話,結(jié)果立刻就被我爸呵斥住了,我爸的原話是:這種話你也敢亂說,是不是想吃官司了?我媽立刻臉色大變,閉口不說話。當(dāng)然由此你也可以看出來,關(guān)于長梨他爸死因的傳言在朝陽礦區(qū)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了。

      長梨本名叫劉一滿,長梨是他的外號,因為頭長得長且像個梨子而得名。長梨爸劉水平是我們朝陽礦區(qū)的一名礦工。其實長梨家跟我家一樣,原本是一個普通的礦工人家,但后來因為長梨他媽王麗芳“出名”而變得不普通起來。而長梨他媽王麗芳出名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長得好看。這個王麗芳有多好看呢?用礦區(qū)人的說法,她就是一顆夜明珠丟進(jìn)了灰窩里,不過那灰再厚也遮不住珠子的耀眼光輝。礦區(qū)人之所以有這樣的評價是因為王麗芳的蛻變是在大家眼皮底下發(fā)生的。王麗芳才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帶著鄉(xiāng)下人的土氣,皮膚也不咋地,灰撲撲的,并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梢簿筒坏桨肽陼r間吧,已經(jīng)年屆中年的長梨媽卻像大姑娘一樣出落出來,土氣沒有了,皮膚變得又白又水嫩,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帶著笑也帶著話,衣服也換成了時髦的款式,頭上還經(jīng)常戴個別致的發(fā)卡,讓礦區(qū)人簡直眼前一亮,贊不絕口。有人甚至吃起了長梨爸的醋,戲謔他說簡直是踩了狗屎運。對于這樣的評價,長梨爸一開始是充滿自豪的,覺得倍兒有面子,所以他才在王麗芳來礦上不久就求著礦長何守信給她找到了充電工的活兒——就是守在礦井口的充電室給準(zhǔn)備下井的礦工的礦燈充電。這活兒輕快、體面,收入也可觀,是礦工家屬心目中最理想的就業(yè)崗位,自然不是想干就能干上的。整個朝陽礦區(qū)沒工作的礦工家屬幾百號人,而充電工三班倒的話也就需要幾十號,競爭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了。當(dāng)然這事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礦長何守信手里。有人說王麗芳能干上充電工是因為長梨爸沒少給何守信送禮,而絕大多數(shù)人則認(rèn)為主要原因是因為她長得好。當(dāng)然真正原因當(dāng)事人不說,別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有句古話叫“禍福相倚”,這話用在王麗芳身上極為合適,因為表面看起來她當(dāng)上充電工是“沾了大光”,而其實從她當(dāng)上充電工的那一天起流言便纏上了她,使得她的形象在礦區(qū)人心目中逐漸“淪喪”,并最終造成如今長梨爸身死、她得了個“紅顏薄命”名號的蒼涼結(jié)局。不過事已至此全然沒有消停下來,就在長梨爸入土后不久,關(guān)于王麗芳跟礦長何守信聯(lián)手殺死長梨爸的謠言便如那漫天飛舞的煤灰一般遍布了礦區(qū)的角角落落。

      你信嗎?有一天放學(xué)后,走在一條沒人的胡同里,長梨突然停住腳問我。

      信啥?我有些發(fā)蒙。

      那些傳言。

      我立刻明白了。其實最近我腦子里也一直徘徊著這個問題,不過我已經(jīng)有了答案——確切地說是已經(jīng)想好了給長梨的答案,因為作為長梨最要好的朋友,最近一段時間我已經(jīng)目睹了這些謠言在長梨身上所起的作用——都是負(fù)面的:他變得心事重重的,眼睛里沒了神采,面容越來越憔悴,這讓我很不忍,于是便把準(zhǔn)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我不信。

      為啥?長梨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隨之飄向別處,似乎對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我深吸了口氣,說道:我聽我爸說了,從技術(shù)的角度來講,砸死你爸的煤石屬于偶然墜落,如果是人為的話弄不好會引起大面積塌方,不會有人冒險這么干的。再就是,你媽跟礦長何守信的傳言都是從何守信的胖老婆嘴里傳出來的,根本沒人親眼見過……

      長梨似乎沒聽到我的話,只見他眼神望著遠(yuǎn)處鳳凰山的方向,夢囈似地說:那天我爸還說,等梨花開了帶我去爬鳳凰山,這才多久啊,他就沒了……

      就在礦區(qū)派出所所長劉文廣開始調(diào)查長梨爸死因的那天下午,長梨對我說出了他準(zhǔn)備復(fù)仇的決定——確切地說不是決定,而是具體的行動計劃。我的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吃驚,然后本能地加以阻止:不行,你不能這樣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必須這樣做!長梨默默地說,但口氣堅決得很。

      不得不說,現(xiàn)在的長梨一言一行都很出乎我的意料。作為朝陽礦區(qū)子弟小學(xué)的“學(xué)霸”和班長,我在同齡人當(dāng)中是很有號召力的,而長梨也是我最鐵的“跟班”,說是對我言聽計從也不過分,而現(xiàn)在他顯然已經(jīng)不是過去那個長梨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見,而且還堅持不動搖。

      我還是不甘心,繼續(xù)勸道:這樣會害了你……

      我不怕。長梨打斷我,他害死了我爸,我要不為他報仇,還配做他兒子嗎?

      長梨這話的口氣既像反問又像感嘆,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長梨皺了下眉頭,說:所以我必須報仇,誰也阻擋不了,而且,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倒吸了口氣,說:那我不成幫兇了嗎?

      一聽這話長梨扭頭便走,還拋下一句:我們的兄弟情義就此一刀兩斷。

      我急忙上前拉住他說:你別急嘛,我就說說而已。然后我咬了咬牙說:你放心吧,我?guī)湍?,說吧,怎么幫。

      長梨點點頭,斜睨了下四周,壓低聲音說:我要從何大壯身上下手。

      何大壯就是礦長何守信的兒子,人如其名,長得又高又胖又壯。他跟我們同班,但絕對不是一路人,他仗著他爸是礦長,飛揚跋扈,身邊聚攏了一批“小跟班”,在學(xué)校里乃至整個礦區(qū)橫行霸道,我們都很討厭他。我早就有治一治他的想法了,現(xiàn)在聽長梨如此說,我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便問:你想怎么做?

      長梨又把聲音壓了壓,說:我要綁架何大壯,用他來威脅何守信,讓他承認(rèn)是他害了我爸,然后讓劉文廣來抓他。

      不得不說,長梨的計劃真是個好計劃,而且考慮得也很周全,我打心里越來越佩服他了,甚至不由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長梨很有大將風(fēng)范地擺擺手說:不能這么說,這種事情要看結(jié)果,等報完仇再下結(jié)論也不遲。

      我點點頭,若有思索地說:可是何大壯這么壯,身邊幫手又多,怎么綁他?。?/p>

      長梨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當(dāng)然不能蠻干,要智取,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到時候你只要聽我安排就是了。

      長梨這話讓我有些不舒服,因為他現(xiàn)在用的可是我一直對他用的口氣,聰明的長梨顯然看出了這一點,解釋說:你放心吧,就這事上你聽我的,等過了這事還是你是老大,我聽你的。

      我難以掩飾心里的擔(dān)心,說:這個無所謂,關(guān)鍵是……希望這事……順利……

      長梨把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像個大人那樣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放心吧,我爸爸在天上會保佑我們的。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遠(yuǎn)處空蕩蕩的天幕上,仿佛他爸爸就在那里看著我們。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我們的行動還沒開始付諸實施,何大壯倒先找上門來了。

      這天下午放學(xué),何大壯一伙在半路上把我和長梨截住了。一看他氣勢洶洶的神情我就知道來者不善,但我并未驚慌。說實話,何大壯雖然是礦長之子,但因為學(xué)習(xí)差,而且因經(jīng)常和同學(xué)打架而被老師批評,我作為班里的學(xué)霸兼班長從沒把他放到過眼里,于是我怒氣沖沖地問他:何大壯你想干啥?

      何大壯的氣勢果然矮了半截,不過他朝我擺擺手說:丁小木沒你的事,我找長梨。

      我正要開口,長梨一步抄到我跟前,挺著胸脯說:你找老子啥事?

      長梨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要知道他以前見了何大壯都是繞著走的,而今天他不光不怕他,反而在他面前自稱“老子”,簡直是逆天了。我在心里忍不住對他叫了一聲“好”。

      何大壯被激怒了,立刻露出他霸道無賴的面目來,他氣勢洶洶地朝長梨走過去,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尖罵道:你小子活膩歪了是吧,竟敢跟老子稱老子……

      何大壯的話還沒完全說利索,只見長梨突然甩出一只手打開何大壯伸過來的胳膊,然后一個掃堂腿將何大壯掀翻在地。何大壯蹲了個實實在在的屁股蹲,發(fā)出很大的聲響,地上的煤灰都飛了起來。

      何大壯的小弟們顯然沒見過這陣勢,有的不知所措,有的竟捂著嘴笑起來。

      何大壯摸著摔疼的屁股齜牙咧嘴地叫了兩聲,然后沖他的小弟吼叫道:都愣著干啥啊,快上去打他。

      都別動!長梨喊了一聲:這是老子跟何大壯的恩怨,你們要想上的話,別怪老子不客氣!

      此時長梨雙手空拳,但那架勢仿佛雙手里握著刀或槍,他的身體不高不胖,但卻給人感覺像塊堅硬的石頭。

      小弟們顯然被長梨的話嚇住了,都一動沒動——不排除有的壓根就沒動的想法。其實這也正常,何大壯這些小弟都是一些烏合之眾,沒啥本事,他們之所以跟在他屁股后面不過是想吃點喝點弄點好處罷了。要真遇到啥事,不過是一群慫包罷了。

      何大壯一看這陣勢更急了,從地上爬起來,先指著小弟們罵了句“飯桶”,然后沖著長梨叫囂道:長梨你想干啥,是不是跟你爸一樣活膩歪了?

      長梨絲毫不示弱,而是冷笑一聲,道:你算說實話了,我爸就是你爸害死的對不對?然后長梨又掃視了一眼小弟們,大叫道:這次你們都聽清楚了吧,我爸就是何大壯他爸害死的,他已經(jīng)承認(rèn)了……

      小弟們面面相覷,一臉驚色。

      長梨你閉嘴!何大壯打斷長梨的話,但他的氣勢顯然沒剛才足了,不僅如此,他甚至哀求起長梨來:其實今天我找你就為這事。長梨我求求你可別亂說了,你爸真不是我爸害死的,你知道這個傳言給我們家惹了多大的麻煩嗎?經(jīng)常有人半夜里上我家扔石頭,我爸和我媽天天打架,我都快瘋了……

      那是你活該!長梨惡狠狠地說。

      話可不能這么說。一個聲音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長梨的話。

      我們循聲望去,看到礦區(qū)警察劉文廣仿佛突然從天而降般走了過來。他是從礦區(qū)家屬院方向過來的,胳膊下面夾個公文包,想必是剛辦案回來。

      對于劉文廣,我們這些孩子還是心存畏懼的,于是都安靜下來。

      劉文廣先指著何大壯說:記住,以后不許胡鬧了,都是同學(xué),要搞好關(guān)系。都回家去!

      何大壯他們一溜煙地跑走了。劉文廣走到長梨跟前,拍拍他的頭,語氣變得非常柔和:長梨啊,叔叔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過你要明白一點,有些事情的確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講究的是證據(jù),而你,也同樣是。

      長梨抬起頭,此時已是滿面淚流,他咬了咬嘴唇說:可是,我爸爸死了……

      劉文廣嘆了口氣說:叔叔知道你心里難受,不過事情既然發(fā)生了,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你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了,明白嗎?

      長梨咬著嘴唇低下頭去。

      劉文廣扭頭對我說:小木,你腦瓜聰明,又是長梨的好哥們,叔叔交給你個任務(wù),好好勸勸長梨,把他勸明白了,勸好了,懂嗎?

      我急忙身體立正,響亮地回了個:好!

      劉文廣又拍拍長梨的頭,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劉文廣走遠(yuǎn)了,我從口袋里掏出衛(wèi)生紙,擦了擦長梨臉上的淚水說:你聽明白了吧,你爸不是何大壯他爸害死的。

      可是……我爸死了……長梨說完,淚水又流了一臉。

      那天下午放學(xué)后,長梨拉著我拐上了鳳凰河的河堤。河堤上,確切地說是整個四周甚至是天地之間,冷冷清清,灰灰蒙蒙,一副衰敗景象,全然沒有節(jié)令上已經(jīng)入春的生機(jī)感。在河堤上走了一段路后,出現(xiàn)了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下面的河灘以及不遠(yuǎn)處鳳凰河大橋的橋洞,那里是我們夏天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而以我對長梨“復(fù)仇計劃”了解,他今天帶我來這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那是他計劃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

      果不其然,長梨目標(biāo)明確地把我?guī)У搅锁P凰橋下面的橋洞里。橋洞很寬闊,兩側(cè)各有一個橋墩的阻擋,則又顯出隱蔽來。

      到時候,你把何大壯引到這里來。長梨指了指橋洞里面那個隱秘的空間。

      盡管在意料之中,我還是狠狠地打了個冷戰(zhàn)。

      長梨看了看我,說:沒事,你不想?yún)⑴c的話可以退出。

      我吞了下口水,說:我不退出。

      長梨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放心吧,責(zé)任我會全擔(dān)下來,只要你以后別忘了我這個朋友就行。

      我嗓子里涌出一股酸澀,我使勁吞了下去,努力平靜地說:不可能!

      走吧。長梨轉(zhuǎn)身走出橋洞。

      我們走上了那片河灘。在鳳凰河漲水之前以及退水之后的大部分日子里,我們都會來到這里,捉魚蝦、打水仗、扎猛子、拋水滑等等。眼下寒意料峭,河灘上的泥沙帶著冬天的寒意和那種特有的死灰色,到處散布著死去的蚌類的殘殼。長梨尋摸了一塊最大的,用手擦掉上面的泥沙,然后瞄準(zhǔn)遠(yuǎn)處的水面拋了出去。蚌殼在水面上打了至少十個劃子后跌進(jìn)水里。要在以前,長梨一定會興奮地跳起腳來,因為他并不是打水劃的高手,也從未打出過十個以上的水劃子。但現(xiàn)在的長梨卻沒一點兒興奮的感覺,他甚至盯著蚌殼消失的水面嘆了口氣。不過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他現(xiàn)在的樣子,或者說是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一個全新的長梨。雖然我還無法確定自己更喜歡哪個長梨,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現(xiàn)在這個長梨比以前那個可是有水平多了——用大人的話說應(yīng)該是更有“內(nèi)涵”了,這也使得我在他面前那種一貫的自信感也逐漸消減了,我并不確定我的想法比他的高明,這也是我?guī)滋爝^去了還沒有完成劉文廣交辦的任務(wù)的原因。

      你還想勸我嗎?聰明的長梨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為啥不開口?

      我搖搖頭:不知道怎么說。

      長梨沉默了一下,抬手指向河對岸的鳳凰嶺,說:到現(xiàn)在梨樹還不開花,可能是因為我爸爸吧。

      我還想抓住最后的機(jī)會,但又很難做到理直氣壯,便吞吞吐吐地說:你想得太多了,梨花沒開是因為……天太冷了……

      長梨似乎沒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說:關(guān)于劉文廣調(diào)查的傳言,我聽說了,我爸不是何大壯他爸害死的,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讓我爸白死。他用腳尖碾碎了跟前一只蚌殼,并把碎片使勁踩進(jìn)了泥沙里。

      走吧。長梨轉(zhuǎn)身朝河堤上面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

      我們?nèi)f萬沒想到,那輛破桑塔納轎車的出現(xiàn)竟完全攪亂了我們的行動計劃。那天下午,按照長梨的安排,他去鳳凰河橋下面等著,我則負(fù)責(zé)把何大壯約過去——這是我唯一需要做的工作。而即便如此,長梨也已經(jīng)替我考慮好了,說如果警察調(diào)查的話,我就一口咬定只是負(fù)責(zé)給何大壯帶口信,并不知道長梨要綁架他的打算。這足以說明如今的長梨已經(jīng)完全做到了深謀遠(yuǎn)慮,更重要的是,他的確是個值得交的朋友,所以我嘴上雖然沒有任何辯駁,心里卻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幫長梨到底,而且還要跟他一起承擔(dān)后果。

      行動一開始是很順利的。我約到了何大壯,并且以長梨要跟他單獨談?wù)劄槔碛?,帶著他一個人朝鳳凰河走去。何大壯完全沒有了那種跋扈蠻橫的樣子,一路上聒噪個不停,問我長梨是不是想通了,還說如果真想不通的話讓我?guī)兔駝袼?,畢竟是同學(xué)一場,他還保證如果這事圓滿解決他將完全改變以前的做法,以后他寧愿屈尊做我的小弟,有啥好處都想著我跟長梨。見我不怎么言語他就又抱怨起來,細(xì)數(shù)長梨他爸的死給他以及他全家?guī)淼睦_,一副怨婦的模樣。

      我一路上之所以幾乎不開口是謹(jǐn)遵長梨“言多必失”的“教誨”,當(dāng)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緊張或者說是心虛得不得了,我不知道這事會朝著什么樣的方向發(fā)展,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可怕后果。這些“未知的擔(dān)憂”就像一些樹根在我腦子里盤根錯節(jié),讓我的心越來越低沉,后背不停地冒冷氣。好在很快就到了鳳凰河的河堤上,我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長梨在下面的河灘上坐著。

      看到長梨,何大壯已經(jīng)按耐不住了,馬上要沖下去找他,我叫住他,想跟他囑咐兩句,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其實我不過是想拖延一下罷了。而就在這時那輛破桑塔納轎車出現(xiàn)了,車速開得很快,整個車身裹卷在飛揚起的沙塵里,那場面很像警匪片里的某個鏡頭。何大壯罵了句“開這么快”,然后催促我有啥話快說。我突然有種預(yù)感,這輛破桑塔納轎車是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是來阻止接下來這場無法預(yù)知后果的綁架事件發(fā)生的。我恍惚間,車子已經(jīng)開到了我們跟前,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片摩擦的聲音,車子停住,然后下來兩個蒙著黑色頭套的人,抱起何大壯塞進(jìn)車?yán)铮囎恿⒖探^塵而去。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我一下懵掉了。

      我是被長梨的呼喊聲驚醒過來的。此刻長梨就像一只兔子一般一邊飛快地沖上河堤朝汽車的方向追趕著,一邊朝我大聲喊道:快去告訴何大壯他爸!

      我回過神來,朝礦區(qū)的方向飛奔而去。

      我快要跑到礦區(qū)辦公大樓的時候,看到何守信正帶著礦區(qū)財務(wù)科長金三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原來他已經(jīng)接到了綁匪的電話,讓他去交贖金。此時的何守信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礦長的樣子,原來油光可鑒的頭發(fā)亂糟糟地塌落在腦門上,面色蒼白神色驚慌,看到我后他話都說不成了:快說……大壯……是……怎么回事?

      我便氣喘吁吁地把經(jīng)過簡要的給他復(fù)述了一下,當(dāng)然我把長梨的計劃完全隱去了,最后我說出了在這一路奔跑的過程里想好的建議:快報告給劉文廣!

      不行!何守信斷然否定——這下倒有了礦長的樣子,他的眼珠極速地轉(zhuǎn)動了幾下說:那樣綁匪會撕票的!

      那怎么辦?金三問道。

      他們不是要錢嗎?先把錢給他們就是了,關(guān)鍵是要先把我兒子贖出來,先保證我兒子的安全!你現(xiàn)在就去取錢,必須要快!

      金三唯唯諾諾地走了。

      何守信接著換成一副慈愛的神情,對我說:這事你先不要聲張,先回家去,誰都不許告訴……

      我沒理會他,轉(zhuǎn)身朝礦區(qū)派出所的方向奔去。劉文廣行動迅捷,聽完我的敘述后立刻喊著一個手下跳上派出所那輛三斗摩托車,他起初并沒有帶我去現(xiàn)場的打算,但想了想還是把我放到了摩托車上——他讓我?guī)?。按著我的指引,摩托車一路疾馳,等駛上鳳凰河高聳的河堤上時就看到了何守信那輛別克商務(wù)車在前面疾馳。經(jīng)過一番追趕之后,兩輛車在礦辦造紙廠門口匯合了。原來這是綁匪的藏身之地。何守信一看劉文廣到了,自然急得不得了,不過最終他還是被劉文廣說服了。而從兩人的交涉中我也大致聽明白了,綁匪是原來這個礦辦造紙廠的負(fù)責(zé)人,廠子倒閉后他們欠了一屁股債,想讓何守信出錢給他們補(bǔ)償。望著一副狼狽樣的何守信,我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

      劉文廣要求我跟何守信等人安靜地呆在外面,他帶著手下進(jìn)去了。時間并不長——也就半個小時吧,那兩個人便被劉文廣和手下押了出來,他們手上帶著亮閃閃的手銬,耷拉著頭,像兩只沒精打采的灰鴨。何大壯背著長梨跟在后面,何大壯倒沒什么變化,而長梨則顯得特別虛弱。我急忙迎上去,搖著長梨耷拉下來的胳膊問他怎么了,長梨似乎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何大壯替長梨回答了——他粗聲粗氣的口氣里帶著哽咽之聲:長梨為了救我,被他們打傷了。

      我急忙查看了一下長梨身上,發(fā)現(xiàn)他并沒外傷,何大壯補(bǔ)充解釋說:他替我挨了好幾腳,應(yīng)該是內(nèi)傷。

      旁邊的綁匪之一卻不樂意了,辯駁道:我踢得不重。

      劉文廣踢了他一腳,然后回過頭來拍了拍長梨的頭說:這小子,是個英雄!

      這話劉文廣在后來我們礦區(qū)子弟學(xué)校舉行的表彰大會上反復(fù)說到過好幾次。表彰大會的主角當(dāng)然是長梨,而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成為了我們學(xué)校全體師生——不,應(yīng)該是所有礦區(qū)人——心目中的英雄。

      再說眼前吧。我們上了何守信的別克商務(wù)車。何守信摸著何大壯問他傷著了沒有,卻被他一臉嫌惡地推開了。何大壯不滿地說:你得去給長梨看傷。

      何守信這才恍然大悟地轉(zhuǎn)身拍了拍長梨的頭說:好小子,謝謝你救了大壯,回頭我會給你補(bǔ)償?shù)摹?/p>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眼里凈是錢。何大壯搶白了何守信一句,然后拉起長梨的手,還是用那種略帶哽咽的口氣說:長梨,這次你救了我,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最好最好的那種,還有你,丁小木。

      長梨似乎沒聽見,他吸了下鼻子,說:我聞到梨花的香味了。

      我急忙吸了吸鼻子,空氣里似乎真有一縷梨花的香氣,我又想起了長梨那句話,便說:等你好了,我們?nèi)タ蠢婊ǎヅ励P凰山。

      何大壯急忙說:我也去!

      何大壯臉上表情很急切很真誠,我和長梨相視一笑,一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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