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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間文學類非遺的別樣傳播
      ——以葉梅創(chuàng)作及其民族民間文化書寫為中心

      2021-01-12 12:24:43
      關鍵詞:葉梅民間文化作家

      李 莉

      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1)民間文學是非遺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民族民間文化大家庭中的望族。相關概念后文有詳注。的傳播方式、傳播渠道多種多樣。通常情況下,人們比較重視其直接傳播,如口耳傳播、人際傳播等活態(tài)傳播形式,卻不太重視其間接傳播,如師生間的校園傳播、研究者的學術傳播、作家創(chuàng)作中的文學傳播,或是其他形式的非直接傳播。如果仔細探究各類非直接傳播,特別是文學傳播,可以發(fā)現,它們實際上也是民間文學類非遺傳播的重要力量,對于推進民間文學類非遺的保護、傳承與發(fā)展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和意義。土家族作家葉梅的創(chuàng)作便產生了這樣的效力。

      葉梅創(chuàng)作非常豐富,有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傳記、評論、劇本、書畫等文類。縱觀其作品,關涉的民族民間文化類型主要有:民間文學(歌謠、傳說、故事、戲劇、曲藝、音樂等)、民間習俗(生活習俗、人生禮儀等)、民間語言(方言、俗語、俚語、歇后語等)、民間工藝(編織、雕刻、建筑等)……其中尤以歌謠類民間文學居多。“民間文學作為民間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是語言的藝術形式,而且是一個民族相當重要的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所以“優(yōu)秀的作家們無一例外地關注著民間文學,自覺地承擔起民族的使命與責任”(2)高有鵬:《中國現代民間文學史論》,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7、530頁。。作家對民間文學的關注、書寫、傳播,就是自覺肩負起使命和責任。進入文學作品的各類民間文學形態(tài)又是建構非物質文化遺產(3)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話語體系在21世紀“才被引進到中國”,而中國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則“涵蓋了在非物質文化遺產成為政府工作語言和學術語言之前的民間文化、民間藝術和民間文學等不同時期表達的內容。這些內容實際上就是今天談到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林繼富:《民間敘事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12年,第326頁)。這是本文所涉“非遺”范圍的參照。的有機元素,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造便構成保護、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另類方式,進行別樣的文化傳播?;诖?,本文葉梅為中心,從民族民間文化的選擇、書寫、傳播等方面探討其創(chuàng)作。

      一、葉梅創(chuàng)作對民族民間文化的選擇

      文化學家本尼迪克特認為:文化是一個“巨大的弧”,“弧”上排列著“人的各種各樣的活動”,作為一種文化,“它的同一性有賴于對這一弧上的某些片段的選擇。每一個地方的每一個人類社會都在它的文化風俗中做出了這樣的選擇”(4)露絲·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王煒,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16頁。。文化有選擇,文學創(chuàng)作更有選擇。對由文化構成的各種素材進行有效選擇是關鍵環(huán)節(jié)。與人類生活相關的素材,自然會受到人類文化的影響。就此而言,素材選擇就是文化選擇。作家選擇的素材通常是他/她熟悉的、能夠駕馭的素材;所選擇的文化,也一定是受到深刻影響的或有深刻體驗的文化。

      民族民間文化,是祖祖輩輩創(chuàng)造、代代流傳的文化,對人的影響與生俱來。能夠作為素材進入作家視野的民族民間文化,與作家的文化接受、文化審美以及文化選擇有關。影響其選擇的因素有:童年經歷中的地域文化、家庭文化,學習經歷中的專業(yè)文化,工作經歷中的行業(yè)文化等。

      從葉梅創(chuàng)作看,地域文化影響居首。葉梅的出生地湖北省巴東縣,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8個縣市中峽谷景色最為險峻神奇的地方。長江主干道將巴東切割為南北兩大塊,北邊有連接神農架的神農溪,南邊有來自清江的水布埡。大江長河、高山深壑為巴東及周邊峽谷地區(qū)歌謠的生長提供了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高亢嘹亮的號子歌、蕩氣回腸的勞動歌、低回婉轉的生活歌、悲喜交織的跳喪歌——撒憂爾嗬(也寫作撒葉爾嗬)等都與眾不同。恩施州境內其他縣市居住的土家族、苗族、侗族等少數民族,也都能歌善舞,各民族間相互交流,相互傳播,形成絢爛多彩的民族文化,又為歌謠生長提供了多元民族文化語境。

      巴東地處水陸交通樞紐,是巴蜀文化、荊楚文化等地域文化的匯集帶,民族民間文化特別活躍。葉梅在一篇散文中深情寫道:沿渡河下游河段叫“龍船河”,因為母親在那里工作過,有似曾相識之感,“一群當地山民的歌更使我驚喜亢奮不已”(5)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有條河的名字叫龍船河》,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714頁。。龍船河盛產歌謠,船工號子、纖夫號子、撒憂/葉爾嗬歌舞尤為著名。葉梅小說《撒憂的龍船河》(改編為電影《男人河》)對龍船河的跳喪文化——撒憂爾嗬進行了精彩敘述;《歌棒》則反映了龍船河一帶的歌謠文化以及唱歌人的歌謠情結;散文《有條河的名字叫龍船河》《母親留給三峽的歌》等文本對家鄉(xiāng)三峽的山水、歌謠、人物以及彼此關系有真情描述。這些作品中書寫的歌謠文化呈現出鮮明的地域特色。

      其次是家庭文化影響。葉梅眾多作品透露的信息顯示:她的成長與寫作得益于家庭成員的熏染?!赌赣H留給三峽的歌》中深情追憶道:“母親年輕時愛唱歌,她的嗓音清亮,像神農架下淌過的溪水,她唱過《白毛女》,也唱過《王貴和李香香》《夫妻識字》等,唱過‘太陽出來磨盤大,全家老少紡棉花’”,她珍藏的歌片中還有“《蘆笙戀歌》《三杯酒》”等,晚年最愛唱的則是《三峽我的家鄉(xiāng)》。(6)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母親留給三峽的歌》,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815頁。母親一生“喜愛歌唱”,她所唱的很多民歌都是當時流行的經典;母親也擅長“講述”,希望女兒把自己的經歷寫成“小說”。母親的言傳身教培養(yǎng)了女兒對民間歌謠和文學“講述”的濃厚興趣。

      葉梅眼里,父親“平素嚴峻而不茍言笑”,只有提到家鄉(xiāng)時表情才會“活泛”。很難“風雅”的父親卻是一個持存音樂細胞的人。散文《致魚山》中,作者描述了父親罕見的消遣:他有過一只竹簫,“偶爾地,父親會取下那只簫,小心地吹著,似乎一用勁,就會吹破了似的”(7)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致魚山》,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821頁。,多年之后才明白父親是憑著記憶仿效流行于山東老家的“魚山梵唄”?!拌髥h是一種帶詞的佛教音樂”,因融合了山東“東阿一帶的民間小調”在當地廣為流傳。父親是深沉的,簡單的吹簫動作流露出他對音樂的虔誠,對家鄉(xiāng)文化的眷戀與摯愛。

      幺舅是葉梅人生路上瀟灑的文化引領者。幺舅自己喜愛文學,拿省吃儉用的錢買了一些中外名著。這些寶貴的書籍給年少的葉梅提供了另一個精神世界。她在《親愛的幺舅》中回憶道:“對書的喜愛,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幺舅的熏陶”。幺舅的朋友還專程送給“我”一個“厚重的二胡”,因為朋友們知道幺舅有一個“喜歡玩樂器”的外甥女。(8)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親愛的幺舅》,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772頁。

      上述散文作品表明,母親對音樂的愛好,父親對竹簫的虔誠,幺舅對文學的癡情和樂器的喜歡,開闊了葉梅的生活眼界,拓展了她的文化視野。長輩們的興趣愛好與人生經歷,對作家的人生選擇、事業(yè)選擇產生了深遠影響。從葉梅后來的道路可知,父母和幺舅的光輝投射在葉梅身上。母親加入過文工團(9)葉梅在散文《母親留給三峽的歌》中,追述了母親的經歷,15歲(1934年出生于巴東三峽)就“參加四野文藝宣傳團,宣傳社會新風尚……1950年8月回到三峽巴東。”參見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母親留給三峽的歌》,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811頁。,葉梅也加入過文工團;父親當過縣長,葉梅當過副縣長;父親隨軍從山東南下湖北,母親隨廠從湖北去過廣西等地,葉梅則隨工作從縣城闖到州城、省城,再一路闖蕩到京城。無論他們在哪里生活、工作,對自己的家鄉(xiāng)都有一種赤忱之愛,都愛好家鄉(xiāng)的民間歌謠、民間音樂,并自覺傳唱、自覺傳承。中國的家傳,在葉梅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家風培養(yǎng)了她吃苦耐勞的品格,提升了她的音樂感知能力,激發(fā)了她的文學興趣。這些又都與民間歌謠、民間文化息息相關。由此可見,家庭文化對作家的影響力是直接的、終生的。

      再次是專業(yè)文化和行業(yè)文化影響。葉梅最美好的年華在恩施度過。當知青、入文工團、進文化館、做編輯辦刊物,擔任副縣長、州文化局局長、州文聯(lián)副主席等職務,這些領域的工作都與文化緊密相連,她由此得到機會廣泛深入地接觸底層大眾中的民間文化。葉梅步入文學殿堂之初是從事歌詞、歌劇、劇本的創(chuàng)作(有時也寫一些報告文學)。這些創(chuàng)作活動增進了她對民間音樂、民間文學的了解,也為日后的小說、散文創(chuàng)作奠定了良好基礎,并為之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素材。

      根據葉梅創(chuàng)作年表,選取部分案例說明她對民間文學資源的利用與創(chuàng)造。

      1971年,參加湖北省恩施縣文工團創(chuàng)作組,創(chuàng)作數來寶《世界革命形勢好》、小歌劇《工地的早晨》等。

      1972年,創(chuàng)作對口詞《打響春耕第一炮》、小演唱《送糧》、小戲曲《說一不二》等。

      1973年,創(chuàng)作小歌劇《工地炮聲》、小戲曲《辣二嫂》等。

      1974年,創(chuàng)作三才板《逮狐貍》、歌詞《薅草歌》《栽秧歌》等。

      1979年,創(chuàng)作八場戲曲《畢茲卡的春天》等。創(chuàng)作小說處女作短篇《香池》。

      1982年,整理民間故事《臉皮厚,眼皮淺》載于當年《布谷鳥》。

      1983年,八場戲曲《舍巴堂的鼓聲》經鄂西州文工團排演。

      1989年,散文《土家女兒哭嫁歌》載于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風情風物》一書。

      1992年,中篇小說《撒憂的龍船河》載于《中國作家》第2期。

      1993年,中篇小說《黑蓼竹》載于《十月》第3期。

      2001年,中篇小說《回到恩施》發(fā)表于《民族文學》第4期。

      2002年,中篇小說《山上有個洞》《五月飛蛾》相繼發(fā)表。

      2003年,中篇小說《最后的土司》發(fā)表。

      ……

      2017年,《清江夜話》載于《人民日報》。

      2018年,《娃娃過年》被《作家文摘》轉載。

      由此可知,1971年之后,葉梅每年都有大批成果出產。(10)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1049-1063頁。無論是民間藝術創(chuàng)作,還是文人藝術創(chuàng)作;無論是音樂作品還是劇本、散文、小說、報告文學乃至序跋文章、文藝評論,亦或其他文學活動、文化活動,民間文學、民族文化始終都沒有離開葉梅的關注場,有時甚至是她的關注重點。五十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葉梅一方面大力吸收民間文學資源,另一方面又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作廣泛地播撒民間文學知識,傳承、傳播民族文化。

      地理環(huán)境、家庭環(huán)境和工作環(huán)境造就的文化語境給了葉梅獨特的成長機遇。她自小就耳濡目染民間歌謠,諳熟民間文化。事實證明:民族民間文化影響著葉梅,葉梅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影響著民族民間文化?;蛘哒f,是文化選擇成就了葉梅的文學選擇,文學選擇也有效宣傳了她選擇的文化。

      二、葉梅創(chuàng)作對民族民間文化的書寫

      葉梅對于民族民間文化的接觸、學習、寫作,經歷了“習以為?!钡阶杂X寫作、積極寫作與深沉反思的過程。具體說,這一過程有三個表現階段,即早期的恩施土家族民間文化自覺書寫,中期的恩施城鄉(xiāng)多元民間文化積極書寫,后期的多民族民間文化書寫與反思。這三個階段的寫作視點與視域隨著其工作環(huán)境與工作經歷的變化而變化,是時代需要和工作需要的外力促成,也內蘊著作者“自我實現”的追求。

      第一階段是20世紀后期的20多年,年輕的葉梅處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探索期。這一時期主要是自覺書寫恩施地區(qū)的土家族民間文化,并在文化“尋根”思潮中探索出自己的寫作路徑。

      葉梅的創(chuàng)作起步于20世紀70—80年代,恰逢中國文學進入新時期,文學思潮一浪接一浪。文學“共名”語境下,很多作家開始尋找自己的隊伍,或者創(chuàng)建自己的隊伍“名稱”。以劉心武為代表的傷痕文學,以古華為代表的反思文學,以高曉聲為代表的改革文學,以韓少功為代表的尋根文學,以馬原為代表的先鋒文學,以劉震云為代表的新寫實小說紛紛在文壇上豎起了大旗。年輕的葉梅身處時代浪潮中,并沒有明確目標要把自己定格于哪種思潮或者哪個流派,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和飽滿的熱情努力寫作。幸運的是,當興趣愛好遇上工作需要,事業(yè)成功的要素就此促成。

      從前述第一部分列舉的葉梅創(chuàng)作年表中看到,20世紀70—80年代,葉梅是以“文化”工作者身份接觸、關注本土文化。工作任務是將采集得來的民間歌謠、民間文化等資料進行再次整理編創(chuàng),以民間文藝的形式在地方舞臺進行展示/展演。葉梅真正進入“文學”創(chuàng)作并獲得文壇聲譽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度鰬n的龍船河》(1992)、《花樹花樹》(1992)、《黑蓼竹》(1993)(11)葉梅:《撒憂的龍船河》,《中國作家》1992年第2期;《花樹花樹》,《人民文學》1992年第11期;《黑蓼竹》,《十月》1993年第3期。等系列小說的撰寫與發(fā)表,顯露了葉梅的文化視野和藝術潛質,也可以看到她所受的尋根文化思潮影響。

      《撒憂的龍船河》用跳喪歌開篇:“跳啊——/啊啊/跳撒憂爾嗬哇——/跳撒憂爾嗬哇”,土家族“撒憂爾嗬”歌謠貫穿整個文本,由此串聯(lián)主人公——龍船河上的漢子覃老大的傳奇人生,以及他與妻子巴茶、情人蓮玉的情感糾葛?!痘浠洹分型ㄟ^瑛女和昭女這對姐妹的曲折命運穿插著土家族人的婚戀習俗?!逗谵ぶ瘛穭t圍繞一個自制的民間器樂(蓼竹笛)敘述一場令人淚目的愛情故事。此系列小說均反映了土家族的民間文化——喪葬儀式中的跳喪歌、跳喪舞,婚嫁儀式中的系列哭嫁歌,民間樂器吹奏的民歌等,都具有鮮明的民族特征和民間特色。這些民族民間文化在塑造人物性格、展示地域文化、表達時代主題等方面產生了令人驚異的藝術效果,葉梅因此贏得了文壇聲譽。其作品被不斷轉載,甚至翻譯成外文。

      自覺書寫本土民族文化的葉梅,當時并沒有引發(fā)評論界關注,也未被歸入“尋根”作家隊伍。她是在不斷探索中自覺尋找到了民族文化之“根”這一富礦。其文本敘述的恩施土家族民間說唱藝術、表演藝術都是土家族民間文學的一部分,這與后來提出的“非物質文化遺產”(12)“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的提出經歷了幾個階段。這個概念出現以前,人們主要用“民間文化”“民間傳統(tǒng)文化”“文化遺產”“民間文學”等概念指稱口頭類的精神文化遺產。1987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確定把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保護對象。2003年通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詳細界定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和范圍。具體內容參見王文章主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年,第42-43頁。內容非常契合。就這樣,葉梅的文學創(chuàng)作巧妙地匯入到非遺文化潮流。

      非遺(全稱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概念正式提出始于21世紀初。2003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界定了非遺的概念和范圍。(13)根據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2003年頒發(fā)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以下方面:1.口頭傳統(tǒng)和表現形式,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語言; 2.表演藝術;3.社會實踐、儀式、節(jié)慶活動;4.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5.傳統(tǒng)手工藝。“保護”指確保非物質文化遺產生命力的各種措施,包括這種遺產各個方面的確認、立檔、研究、保存、保護、宣傳、弘揚、傳承(特別是通過正規(guī)和非正規(guī)教育)和振興。相關概念參見王文章主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年,第445-446頁。其中第一條便是“口頭傳統(tǒng)和表述”,即民間文學的主要內容,口頭性又是民間文學的主要特征。談到保護時,《公約》特別指出了“保護、宣傳、弘揚、傳承”等手段。文學的非遺保護與傳承就是通過作家們的努力,把各種非遺文化事象,如口傳的歌謠、故事、傳說、方言、俗語、禮儀及說唱藝術等文化遺產置設于作品中,通過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以及精彩的語言予以呈現。文學以它特有的藝術形式實實在在地保護非遺,傳承“非遺”。

      第二階段是21世紀的前十年,正當壯年的葉梅創(chuàng)作進入井噴式的旺盛期。此時的她特別鐘情于作為非遺的民族民間文化書寫,地理空間不再局限于恩施鄉(xiāng)村,而是隨著文本中年輕人物的進城活動拓展到了一些城市。

      隨著鄉(xiāng)村現代化,很多鄉(xiāng)村的民間文化被擠兌,甚至無聲消亡。對此,敏感的作家們用長篇巨著表達了自己的民間文化關注:賈平凹的《秦腔》關涉了地方戲秦腔的保護和傳承;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敘述了鄂溫克族人們的生活習俗和信仰習俗,觀照了薩滿文化傳承人難以為繼的狀況;王安憶的《考工記》則反映了傳統(tǒng)建筑、傳統(tǒng)器物的曲折命運,“作家以小說的形態(tài)拓展了民間文化保護與傳承的路徑,希冀通過祖宅及其主人的命運喚起人們對城鄉(xiāng)民間傳統(tǒng)文化的關注與關懷”(14)李莉:《從〈考工記〉看王安憶的文學貢獻》,《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19年第1期。。這些作品表現出作家們對傳統(tǒng)民間文化的情懷,是非遺文化深情書寫、精心傳承的經典?!拔恼潞蠟闀r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白居易《與元九書》),文學書寫時代,作家關注時代熱點,葉梅深諳這個道理。

      作為曾長期生活在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少數民族作家,葉梅也敏銳地感覺到少數民族民間文化的生存危機。她沒有時間寫大部頭長篇小說,就用很多中短篇小說書寫土家族的民間文化,文化視野也從鄉(xiāng)村延伸到城市。如果說21世紀之前她只是重點書寫土家族的某些民間文化(如婚喪儀式上的歌舞以及其他歌謠等);那么,21世紀后,她擴大了民間文學/化的書寫范圍,將神話傳說、民歌民謠、民間故事、民間俗語、民間戲曲、民間藝術等等都寫入小說、散文(報告文學)?!段逶嘛w蛾》(2002)中以二妹母親、弟弟為代表所講的一些方言、俗語、歇后語、生活歌、生活習俗都極富生活情趣?!蹲詈蟮耐了尽?2003)中敘述土家人在舍巴日跳擺手舞,啞女伍娘和土司結婚有梯瑪唱的儀式歌,表現出土家族文化和漢族文化的融合,以及融合過程中因文化差異而激發(fā)的矛盾。這些文本中敘述的儀式歌、生活歌(15)筆者在《女性與民歌:葉梅小說的二元文化符碼》(《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14年第2期)一文中有較為詳細的論述。等歌謠,都具有鮮明的土家族民族特色和三峽的地域特色,其特有的民族性、地域性以及傳承語境,也是非遺特點(16)王文章主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年,第61-68頁)總結“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基本特點有七個方面:獨特性、活態(tài)性、傳承性、流變性、綜合性、民族性、地域性。的文學表現。

      此外,還有一些短篇小說,如《山上有個洞》(2002)、《快活》(2005)、《鄉(xiāng)姑李玉霞的婚事》(2005)、《青云衣》(2008)、《玻璃湯》(2009)等小說不同程度地書寫了民間俗語、方言以及日常生活等民俗文化?!督治琛?2008)則關注農村人進城后,面對城市文化的沖擊思念家鄉(xiāng)文化的心理。這系列作品中書寫的民間文化都與《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的文化概念一致,契合了非遺保護范圍。從這個層面講,葉梅努力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來保護非遺,傳承民間文化,特別是民間歌謠在突顯人物性格、推進故事情節(jié)等方面產生的作用十分顯著。

      第三個階段是2010年以后至今,各方面都很成熟的葉梅將民間文化寫作從秉筆直書轉入沉潛思考。

      這一時期,葉梅的創(chuàng)作視點跳出了恩施,也跳出了土家族,而是聚焦于三峽及周邊地區(qū),甚至更廣遠的地方與其他民族。不過,其小說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仍有大多數活動在三峽一帶。三峽自古以來盛產文人文學,途徑三峽的很多文人留下了不少名篇佳句。李白、杜甫、李商隱等等都留下了關于三峽、巴地的著名詩篇,與三峽相關的各種神話、傳奇、故事不勝枚舉,民歌(17)“下里巴人”“巴山夜雨”“巴山蜀水”以及“竹枝詞”“踏歌”等語詞都與這里相關。尤為風行。

      作為三峽人,葉梅將大量本土的民間歌謠、故事等融入作品,是童年經驗、社會經驗和創(chuàng)作經驗的有機貫通。其實,從《撒憂的龍船河》開始,作家就有意識地啟用了三峽這個地理名詞,《街舞》中進城農民三娃的家鄉(xiāng)就在三峽,面對城市興起的街舞,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思索?!睹倒迩f園的七個夜晚》(2011)中男主人公在城市回憶故鄉(xiāng)三峽的各種生活禮儀歌,暗示著傳統(tǒng)歌謠面臨傳承人青黃不接的問題。《歌棒》(18)《歌棒》,刊于《紅豆》2012年4期,《小說月報》2012年6期轉載。(2012)則對三峽土家人特殊的歌謠記憶方法以及演唱技巧有精彩敘述。此時,葉梅已不再限于民歌本身的敘述與描寫,而是通過“歌棒”這個民間藝術的承載物,挖掘民間歌手的精神生活和心理狀態(tài)。三峽的農民歌手沙魯,擁有一副天然的好嗓子,被推薦去參加某個大型電視節(jié)目,卻因代表文化符碼的歌棒丟失,而無法完成舞臺演唱,最后又回到本土。這種固守傳統(tǒng)的方式有利于傳統(tǒng)民歌的保護傳承,但安土重遷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不利于民歌的傳播。

      上述三部作品揭示了一個共同現象:主人公從鄉(xiāng)到城的“流動”以及由此引發(fā)原鄉(xiāng)傳統(tǒng)文化的思索。“全球化及現代性話語的深度播撒,更使得‘流動’成為各民族文化傳統(tǒng)/歷史當代際遇的最為經典的表征癥候?!?19)李長中:《小民族文學:重述歷史的邊界與越界》,《文藝理論研究》2017年第2期。人口“流動”,可以促進文化交流,也可以促進文化變異。變異必然對傳統(tǒng)文化的“純正”傳承產生沖擊。面對這種沖擊,文本主人公留下的困惑引發(fā)出新的思考:新時代語境下,傳統(tǒng)文化如何繼承,如何播撒?沙魯唱歌為啥“離不了歌棒、離不了故土”?其“故土”思維對傳統(tǒng)文化的守陳與創(chuàng)新有何利弊?人物身上的種種疑問發(fā)人深省。

      三峽空間的敘述,成為葉梅的心靈寓所和情感棲息地。正如沈從文建構“湘西世界”,莫言建構“高密東北鄉(xiāng)”一樣,葉梅在不斷審視本土民族文化中,完成了民族文化生態(tài)鏈的修復與檢閱工作。人們讀到三峽,自然聯(lián)想到葉梅;閱讀葉梅,自然會想起她的三峽。

      葉梅小說注重對三峽地理空間范圍內“土家族”民間文化的建構,散文的聚焦面則不斷擴大。一方面是繼續(xù)聚焦三峽土家族的民間文化。例如《娃娃過年》(2014)描寫了三峽中部地區(qū)巴東人的過年習俗、打糍粑、吃刨湯、打掃“揚塵”、砂炒各種干果、制作各種美食、祭拜祖先、團年洗澡沐浴、放鞭炮守歲、正月走親訪友拜年。期間游藝活動也十分熱鬧:玩龍燈、推鼓兒車、劃龍船等讓人們樂此不疲。與習俗相伴的是許多民間俗語和民間歌謠。

      大人盼種田,細娃盼過年。(農耕社會,大人和孩子們各自的期待)

      有吃有剩,年年有魚(余)。(大年三十日團年餐桌上的魚不能吃完,要留一部分到新年初一)

      正月忌頭,臘月忌尾。(民間的禁忌習俗,不說不吉利的話,不做傷和氣的事)

      推鼓兒車和劃龍船都有相應的歌謠。推鼓兒車的唱:“我的鼓兒車喲,依喲喂,拜新年啦,依喲喂。”聽到這歌聲,大家都來應和,于是出現了“下里巴人,和者甚眾”的熱鬧場景。

      劃龍船的則唱土家族著名的民歌《龍船調》(原名《種瓜調》),“正月里是新年,妹娃我去拜年……”這些習俗和歌謠既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也是非物質文化的一部分。在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今天,新的娛樂方式讓人眼花繚亂,許多原來的老傳統(tǒng)老習俗有一部分依然頑強流傳,有一部分則逐漸被時尚取代,有的甚至無聲無息地淡出人們的生活視野。《娃娃過年》是一種懷舊,也是一種對傳統(tǒng)文化的追尋。這種追尋,使傳統(tǒng)文化通過作品得到傳承,也將隨著作品的流傳而傳播。

      另一方面,隨著作家行蹤的擴大,葉梅散文有意識地關注、書寫非三峽地區(qū)的民間文化,將自己所到之處的其他少數民族地區(qū)的民間文化寫入散文。這一理念,從散文集《大翔鳳》(2009)開始。這部文集中收錄的《舞蹈的土地》《玻璃窗外的滄源小城》《麗江之水》等散文就書寫了云南一些少數民族的民間文化?!洞┻^拉夢的河流》(2013年)、《根河之戀》(2017年)、《追云記》(2019年)等散文集,葉梅用大量篇幅書寫了東北、西南以及其他地方其他民族的民間文化。這些作品彰顯出作者多元共生的民族文化情懷。

      葉梅的創(chuàng)作歷程及其民族民間文化書寫范圍的拓展表明:作家的視野愈是寬廣,思考的力度愈在提升,作品的深度也愈益加強。葉梅不只是單純地書寫本土本民族的民間文化,也關注著全國各地各民族民間文化的傳承保護;她不只是承擔了一個作家的職責,也在自覺地承擔著一個文化使者、文化傳播者——“非遺”文化工作者的職責。

      三、葉梅創(chuàng)作對民族民間文化的傳播

      人們創(chuàng)造、生產的文化只有通過交流才能獲得價值,也只有通過交流才能獲得新的生命力,交流過程就是傳播過程。文化學者特別重視文化的“傳播”,因為“傳播不僅僅是人與人之間傳遞信息和影響的一種簡單工具,而且還是文化本身被生產和復制的一種途徑”(20)斯蒂芬·李特約翰、凱倫·福斯:《人類傳播理論》,史安斌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87頁。。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就是對文化進行傳播的活動。文學傳播是指“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完成后借助一定的載體,運用一定的技術手段,通過一定的社會渠道,促使作品擴散與存續(xù),達到擴大影響、實現閱讀的目的”(21)許鵬等:《新媒體藝術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32頁。。作家吸收各種資源,運用文學思維寫出作品,作品通過各種媒介傳遞給讀者,再通過讀者產生更廣泛的社會影響力。作品影響力的大小,不但取決于作品的思想內容和作家的藝術技巧,也與作品的傳播方式、傳播渠道(22)文學傳播媒介主要有語音、簡牘、絹帛、紙張、電子模擬和電子數字等載體。文學傳播方式主要有語音傳播、書寫傳播、印刷傳播、網絡傳播等。文學傳播渠道主要有人際關系傳播、商業(yè)發(fā)行傳播和大眾媒體傳播等。參見許鵬等:《新媒體藝術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32頁。有關。優(yōu)秀作品若配上良好的傳播手段,其傳播范圍就廣,傳播年限就長,社會影響就大。

      每一個作家都懂得傳播對文學作品的影響力,同樣懂得文學作品對文化傳播的影響力。創(chuàng)造優(yōu)秀作品,擴大傳播影響,是很多作家的美好追求。

      優(yōu)秀作品的創(chuàng)造需要選擇新鮮素材(剛剛發(fā)生的新事物新事情)或經典素材(上文分析過的歌謠類民間文化便是其一)。葉梅的許多作品已證明她非常擅長這兩類選擇。前一類選擇通過報告文學(23)報告文學是葉梅長期堅持寫作的文體。如《英雄桂西恩》(《人民日報》2007年),《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人民日報》2016年),《強國重器》(《中國作家》2017年)等。參見《葉梅文集·散文卷·附錄》,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顯露出來;后一類則通過小說、散文等文體表現出來。談到早年基層工作對她的影響時,她說,(土家族)“在與其他民族文化相融之時,仍然保持了獨有的民歌民謠民間文化。我在文工團期間,曾上山下鄉(xiāng)走家串戶,做過多年的搜集,受到過很多滋養(yǎng),也表現在我的一些作品里”(24)葉梅:《穿過拉夢的河流·在拉夢的河流中穿行(代后記)》,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年,第320頁。。早年的工作經歷給了葉梅許多深入了解民間文化的機會,這些親自得來的一手資料常被她改編為歌謠、歌劇、話劇、戲曲、相聲等形式,再通過地方劇團的舞臺表演出來。創(chuàng)作進入成熟期后,這些資源就進入葉梅的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文本,并隨著其作品的傳播而傳播。作家的艱苦勞動,讓文學承擔起民間文化的書寫、傳播任務。

      “民歌民謠”及各種表演空間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個大家庭中一份子,也是土家族傳統(tǒng)文化中存量最大、傳播最廣的一類。葉梅深入底層有意識地搜集它們、書寫它們,就是自覺地學習民間文學,保護民間文化,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環(huán)境發(fā)生改變,擔任《民族文學》主編工作后對其他民族及其民間文化接觸更多了,葉梅意識到民族文化、民間文化的傳播有了更廣闊的天地?!拔以凇睹褡逦膶W》的編輯過程中,便不時被那些看起來微弱,但各具特色的不同民族的文學書寫而吸引,我想為他們能多做一些事,或將他們的文化及作品有更多的推介,這也是我近些年里一直寫類似的短文,并將它們匯集成冊的心愿?!?25)葉梅:《穿過拉夢的河流·在拉夢的河流中穿行(代后記)》,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年,第322頁。這種心愿產生的直接成果就是葉梅系列散文集《大翔鳳》《穿過拉夢的河流》《根河之戀》《追云記》的相繼出版發(fā)行。這些散文在書寫民族文化、傳播民間文化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方面不遺余力。

      縱觀葉梅的創(chuàng)作,不管是早期的“命題”式寫作,還是今天的“自由”寫作;不管是自覺的輕松寫作,還是有強化意識的責任寫作;不管是本土寫作,還是異鄉(xiāng)寫作,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文化”二字,而且隨著經驗的累積、閱歷的豐富,其文化保護、傳承、傳播意識愈發(fā)強烈。歸納其文化傳播途徑,主要有如下三種。

      第一種是利用文藝作品傳播。作家創(chuàng)作文藝作品,最終都要面對讀者或者觀眾,讓讀者閱讀,讓觀眾欣賞,惟其如此,其作品的價值才會生成,創(chuàng)作才有意義。作品一旦公開發(fā)表、結集出版發(fā)行(26)文學作品的單獨發(fā)表、被選用或結集出版發(fā)行,屬于傳統(tǒng)的傳播手段。葉梅的作品絕大多數都經過了這一階段。鑒于篇幅,本文在此只做簡要論述。,或者被拍攝成電影電視,被觀眾觀看,文本承載的內容便在讀者/觀眾中產生影響,其文化傳播就會產生效果。

      葉梅前期創(chuàng)作的各類作品(小說、散文等)側重于恩施的民族民間文化,后期(進入北京后)的很多作品則融入了所到之處的民族文化。前文提到的中短篇小說、文化散文都可以說明這一點。此外,她的部分報告文學、訪談、評論、序跋文章等,也會因對象的不同而融入不同的文化事象或是文化理念。即便談到他鄉(xiāng)文化,故鄉(xiāng)的文化因子總會不自覺地流淌于作家筆下。

      幾十年來,葉梅筆耕不輟,根據《葉梅文集》(2019)三卷本中“葉梅創(chuàng)作年表”(27)葉梅:《葉梅文集·散文卷》,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1049頁??芍?,她每年都有各種體裁的成果出產。近十多年來,其作品還被翻譯成英、法、日、韓、阿拉伯、保加利亞等文字,傳播到世界各地。其作品中涉及的各類文化也隨著作品在海內外廣為傳播。

      第二種是通過刊物傳播。葉梅有過多年的辦刊經歷,1980年開始負責編輯文學刊物《楓葉》,這本刊物主要登載小說、散文、詩歌、戲曲和一些地方演唱劇本,文章作者多是恩施本地人。一本縣文化館創(chuàng)辦的小小內刊30多年后仍被一些作者記得,被他們珍藏,仍然能感受到文學給他們的溫暖與力量,“文學的滋養(yǎng)在這人心里是如何親切”(28)葉梅:《葉梅散文選·大翔鳳·樹的綠蔭與河的潤澤》,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6頁。!刊物雖小,給編輯和作者帶來的精神鼓舞又是何等巨大!尤為重要的是,這份不起眼的刊物開啟了葉梅的編輯生涯。1993-2003年,葉梅在湖北省文聯(lián)擔任《藝術與時代》的副主編;2003年之后調往北京,擔任《民族文學》主編。特別是后一個刊物,為她廣泛接觸民族文化、傳播民族文化提供了穩(wěn)固陣地。主編的編輯思想常會影響刊物的文化視野,影響刊物的品質。通過《民族文學》的工作,葉梅策劃、參與了系列民族文學作品的評論、研討活動,有力地推介、傳播了各民族的文學作品、文化形態(tài)、文化理念、文化動態(tài)。為了加強與各地少數民族作家的聯(lián)系,《民族文學》舉辦了一系列活動,“從大江南北、雪山荒漠、邊疆沿海走來的一位位民族同胞帶來了不同的生活氣息,他們親密地相處在一起,商談文學,切磋技藝”,“讓更多的人從我們的作品里了解我們民族。……真正的作家應該是時代和民族的代言人”(29)葉梅:《葉梅散文選·大翔鳳·樹的綠蔭與河的潤澤》,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7頁。。通過辦刊工作,“還認識和交往了遍布祖國各地不同的作家朋友,他們對文學的辛勤澆灌著我們的友誼之花,又結出文學之果”(30)葉梅:《穿過拉夢的河流·在拉夢的河流中穿行(代后記)》,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年,第322頁。??锍蔀槿~梅傳播民族文學和民間文化的理想平臺,為此她勤勤懇懇、不辭辛勞。

      第三種是注重校園傳播。校園是青年讀者最為集中的地方,校園傳播是文化傳播中最為生動、最具活力的場所,但對作家及其作品又有特別的品質要求。盡管作家們都非常向往、重視校園傳播,也希望自己和作品能進入校園,事實是這些美好愿望未必都能實現。正因為校園傳播如此重要,葉梅又是具備進入校園條件的作家,故在此須多花筆墨予以論述。

      首先,葉梅經歷豐富,多才多藝。特別是早期的文工團工作培養(yǎng)了她優(yōu)雅的氣質,良好的口頭表達能力和清晰的邏輯思維能力,這就為她進入校園準備了形象條件。其次,葉梅的作品富有藝術感染力,具備學校教育所需要的正能量,這就為她進入校園準備了藝術條件。再次,葉梅十分重視學校教育,重視校園這個特別場域的傳播,而學校又非常需要這樣的作家進入校園,這就為她準備了平臺條件。

      進入校園的多重要素一旦合成并促成契機,身為作家、編輯的葉梅多次利用業(yè)余時間去各地高校講學,將各種親歷的生活經驗以親力親為的態(tài)度傳播給廣大青年學生。近幾年,她應邀在中央民族大學、中南民族大學、湖北民族大學等高校做過系列講座。其中,湖北民族大學是坐落于葉梅家鄉(xiāng)的大學,十多年前,她被該校聘請為客座教授,多次來此地講學。2019年5月21日,她又參與中國作家“文學公開課”進校園活動,走進昭通學院,與昭通學院野草文學社的數百名同學進行了精彩的文學對話。借各地高校的講座活動,葉梅結合自己的創(chuàng)作道路,表達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和文化觀念。其現場感和親歷感深受廣大師生歡迎。

      葉梅談創(chuàng)作、談文化,常常離不開她的故鄉(xiāng)文化——以恩施、三峽為中心的地域文化,以土家族為中心的民族文化,以及她在基層工作所獲得的其他民間文化;也離不開她后來移居武漢、北京所獲得的城市文化,在《民族文學》編輯部工作時與其他民族接觸的他族文化等,這些都會自然地融入到她的創(chuàng)作中。當家鄉(xiāng)成為故鄉(xiāng)、異鄉(xiāng)成為家鄉(xiāng)時,作者對原鄉(xiāng)會產生距離感和陌生感,對原來接受的文化也會多一些審視和對比。當所有的認知經過新的語言組合、表述,那些文化的獨特性、神秘性就會強化。再經過作家的親自口述,傳播給年輕學子時就會激發(fā)他們的好奇心,產生新奇感,進而去閱讀作品,或者尋根溯源,關注家鄉(xiāng)文化,再次傳播。每次校園活動之后,葉梅又會將活動內容寫成新的作品,再次發(fā)表并傳播。

      事實上,民族高校以及位于民族地區(qū)的高校都是民族文化教育的搖籃,是民族文化理論研究和社會實踐有機結合的可靠基地,也是民族文化傳播的優(yōu)質平臺。作家能夠走進校園,親自傳播民族文化、傳播民族民間文化“現身”說法鼓勵年輕學子熱愛家鄉(xiāng),熱愛民族文化,良性循環(huán)的效應顯而易見。當然,作家與高校師生面對面交流畢竟有時間制約,長久而深入的研究則是把作家當作特定對象,持續(xù)地、專業(yè)地進行探究、研討。與很多當代作家一樣,葉梅也是很多高校師生的研究對象。從2002年到2020年,有關葉梅研究的期刊、報紙文章和學位論文,據初步統(tǒng)計有上百篇之多,其中絕大多數是高校師生撰寫的。有十余所高校的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專題研究葉梅。湖北民族大學是葉梅研究的重鎮(zhèn)。寫過葉梅專題論文且公開發(fā)表的老師與學生的署名文章有十多篇(31)湖北民族大學師生撰寫的葉梅研究文章:戴宇立的《鹽水女神——幾位鄂西女作家的小說解讀》(《民族文學》2004年第4期);毛正天、陳祥波的《葉梅〈五月飛蛾〉淺析》(《當代文壇》2004年第2期);黃萍、楊齊的《論葉梅土家族文化小說的情感關照》(《文學教育(下)》2009年第9期);陳心林的《當代土家族文學的人類學觀照——以孫健忠、葉梅作品為中心的考察》(《江西社會科學》2013年第10期);陽萍的《淺議葉梅的多民族文學題材創(chuàng)作》(《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期);李莉的《女性與民歌:葉梅小說的二元文化符碼》(《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14年第2期);宋俊宏的《尋繹土家族作家葉梅小說中的生態(tài)資源》(《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等等。碩士學位論文有:毛丹的《論土家族作家葉梅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湖北民族學院2017年);鄧麗琴的《土家族作家葉梅小說的敘事學分析》(湖北民族大學2020年)等。,至于關涉葉梅作品內容的論文更是不勝枚舉。可見,葉梅作品深得年輕人喜愛。此外,該校的學術刊物《湖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32)原名為《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更名為《湖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也經??l(fā)葉梅的評論文章,擴大了葉梅作品的宣傳及其創(chuàng)作中的文化觀念。

      有關葉梅的研究文章中,小部分是探討葉梅創(chuàng)作的藝術問題,絕大部分是探討葉梅小說中的民族文化、民俗文化、地域文化。例如,田泥的《可能性的尋找:在民族敘事與女性敘事之間》;李魯平的《立足民族歷史文化,關注民族女性命運——評土家族作家葉梅的小說創(chuàng)作》;何西來的《山鬼情懷:讀葉梅的〈回到恩施〉》;李莉的《女性與民歌:葉梅小說的二元文化符碼》;石沙西的《論土家族母性觀——以女作家葉梅為例》(33)這些論文原發(fā)刊物:田泥的《可能性的尋找:在民族敘事與女性敘事之間》載《民族文學研究》2007年第4期,李魯平的《立足民族歷史文化,關注民族女性命運——評土家族作家葉梅的小說創(chuàng)作》載《小說評論》2008年第6期,何西來的《山鬼情懷:讀葉梅的〈回到恩施〉》載《廈門文學》2010年第11期,李莉的《女性與民歌:葉梅小說的二元文化符碼》載《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14第2期,石沙西的《論土家族母性觀——以女作家葉梅為例》載《貴州民族研究》2017第10期。等等,從這些文章的標題就可以看到,地域的、民族的、民間的文化形態(tài)在葉梅創(chuàng)作中比重極大,這三種文化形態(tài)彼此交融于葉梅作品。李美皆在《論葉梅的三重書寫》中分析道,葉梅創(chuàng)作概括為“民族書寫、地域書寫、女性書寫”。從寫作對象來講,這種歸納很有道理,從文化形態(tài)來說就是民族文化、地域文化和民間文化。呈現于日常生活就是各種民俗文化,呈現于文學作品,就是借人物的點滴生活流露出來。由此可見,葉梅的文化書寫已得到文學界、批評界的普遍認同。

      四、結語

      葉梅在很多場合談到三峽文化對自己的影響時說:“我的成長和三峽文化的滋養(yǎng)分不開”(34)葉梅:《我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三峽文化》,《圖書情報論壇》 2007年2期。,“對我來說,三峽底色給我?guī)淼讱?,是觀察和比較其它文化的參照,而其他民族的文化也大大豐富了我的視野”(35)舒晉瑜:《葉梅:三峽底色給我?guī)淼讱狻?,《中華讀書報》2016年9月23日。。三峽代表的是地域文化;土家族代表的是民族文化;她的工作和生活常接觸民俗文化。可見,地域文化、民族文化、民俗文化對葉梅的熏陶,讓她能夠充盈地、汪洋恣肆地書寫各種文化事象。文化也通過葉梅的文學作品得以保留和傳播,人們對文學作品的研究又加深了文化傳播,彼此間形成一個良性循環(huán)。

      然而,在現代化和鄉(xiāng)村城鎮(zhèn)化日益深進的時代,很多民間文化面臨瀕危,很多民族文化面臨趨同。要保持文化的多樣性、多元性,需要積極有效的措施。文學書寫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條措施。燦爛的古代文學、深沉的現代文學已經用無數的經典文本做了有力詮釋,70多年來的當代文學也力圖做出這樣的成績。一長串的作家名單可以列舉出來:趙樹理、周立波、柳青、孫犁、陸文夫、阿城、韓少功、遲子建、王安憶等漢族作家如此;老舍、李喬、瑪拉沁夫、烏爾熱圖、霍達、阿來、吉狄馬加、孫健忠、李傳鋒等少數民族作家更是如此,都承擔著用優(yōu)秀作品書寫、記錄、傳播民族民間文化的任務。葉梅沒有例外,她努力躬行。在多篇文章中她表述了這樣的觀點:“文學是把民族的根留住的不可或缺的工具”;如果作家努力去挖掘“少數民族地方與民間文化資源”,充分利用這些“活性資源”,可以“尋譯民族文化的秘密”,因此“我希望以自己的努力,用文學的方式保護和傳承祖先的語言文字,給當代人帶來慰藉,共同建構讓后人依戀的家園”(36)葉梅:《葉梅散文選·大翔鳳·舞臺道白》,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60、262、264頁。;“而我最要緊的,還是勞動。繼續(xù)勞動”(37)葉梅:《葉梅散文選·大翔鳳·娃娃為什么要過河》,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3頁。。

      葉梅對文化的堅守情懷,對文化的書寫態(tài)度,這幾段文字已盡情顯露。一個作家的責任,對民族文化傳承與擔當的責任,亦充分表現出來。不只是語言文字中,還有其他工作,葉梅都在全心全意地利用一切機會進行傳播。

      葉梅在努力書寫、傳播民族民間文化,而她自己和文本又一同成為人們的研究對象,形成“葉梅現象”。正如吉狄馬加對葉梅的評價所言:“擔任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常務副會長和《民族文學》主編的葉梅,更是致力于我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和繁榮,致力于中國多民族文學不斷崛起及其價值體現的思考與實踐,為我國少數民族文學事業(yè)做出了杰出貢獻?!?38)吉狄馬加:《閱讀時代的傾聽者》,見葉梅:《穿過拉夢的河流》,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年,第1頁。用這段話總結葉梅創(chuàng)作及其貢獻恰如其分。文學創(chuàng)作雖然是以個體勞動為主,作為文化生產形式,也會對個人和社會產生重大的影響。從傳播學視角看,“文化既影響了我們的傳播形式,也受到了這種傳播形式的影響”(39)斯蒂芬·李特約翰、凱倫·福斯:《人類傳播理論》,史安斌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87頁。。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傳播民族民間文化,葉梅可謂典型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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