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冰
“滴,學(xué)生卡!”前腳才踏進(jìn)車?yán)?,后腳車便開動了。車子像只旱鴨子在茫茫雨簾中緩慢行進(jìn),兩旁的車窗隔絕了正野蠻咆哮的大雨。我緊握扶手,微微扎了個馬步。
水珠滑著傘面落在地板上,滴答、滴答,我抖了抖雨傘,抬腳朝著離門不遠(yuǎn)處的那個唯一的空位走去。才坐下沒多久,車門便又開了。一個穿著白裙子,細(xì)胳膊細(xì)腿兒的年輕女子走了上來。她背對著我,看起來也被雨水狠狠地欺負(fù)了一番,濕漉漉的頭發(fā)張牙舞爪地黏在脖子上,手上提著不少東西,量多,但看著不重。我草草瞄了一眼,便漸漸闔上眼瞼,努力緩解著若隱若現(xiàn)的暈眩感。
不知道為什么,我又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那位女子,只一眼,我便皺緊了眉。她竟然是一名孕婦。
我站起身,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坐到這里來。
沒想到,她婉拒了我的好意,說,站著就行。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于驚訝,她又急忙補充了一句:“我很快就下車了。”
我點點頭,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心里卻還是有些奇怪。就這么過了好幾站,那名婦女卻還是沒有下車。我開始疑惑:她這么瘦,還拿得動這么多東西,真的是孕婦嗎?會不會恰好只是發(fā)福?我的目光漫無目的地飄,飄到她的細(xì)腿上,又看了看她被白色裙子覆蓋著的肚子。嗯,雖然奇怪,但也只是人家勤于鍛煉,身材比較好吧。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低頭刷起了手機(jī)。
這時,一個標(biāo)題闖入我的眼前:非孕模特穿孕婦裝,只為擺拍賣衣服……雖然在車上看手機(jī)使我更加頭暈了,可我還是定定地看著這幾個字。我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那個人,她穿著漂亮的白裙子,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也不太像一般的孕婦,左拎右提的也不見得很吃力。原來是這樣嗎?她原來不是真正的孕婦啊。
我嗤笑了一聲,有些生氣,她怎么這樣欺騙別人呢?突然,一個急剎車打得車上各位都措手不及,那名“孕婦”也身不由己地靠在我身上來尋找平衡點。我卻在她靠過來時愣了一下,然后,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看她。
我看到她的嘴動了幾下:對不起啊,我的衣服幾乎濕透了,現(xiàn)在又不小心弄濕你的衣服和座位,真是抱歉啊小妹妹。
沒錯,她靠過來的那一瞬間,我分明感覺到,她的衣服簡直濕得可以擰出水來。
原來,不肯坐座位,只是怕弄濕了凳子;原來,她真的是一名孕婦。
一句弱弱的“沒關(guān)系”從我口中吐出,我隨手按了車鈴,沒有看下一站是哪里。
我只覺得身后有一只怪獸在蓄勢待發(fā),隨時等著將我撲倒、撕咬、吞噬。那只怪獸可能名為懷疑、名為羞愧、名為險惡。這時,車門開了,我沖入大雨中,落荒而逃。
(編輯: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