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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談何其芳與艾青圍繞《畫夢錄》的論爭

      2021-01-15 01:36:04周思輝
      關(guān)鍵詞:何其芳論爭艾青

      周思輝

      (貴州師范大學 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1939年6月1日,艾青在《文藝陣地》第3卷第4期發(fā)表《夢·幻想與現(xiàn)實——讀〈畫夢錄〉》一文對何其芳的散文集《畫夢錄》進行點評。在評論中對何其芳有批評色彩,加上《畫夢錄》曾獲得過大公報文藝獎金而知名文壇,艾青的這篇文章引發(fā)不小的關(guān)注。何其芳并不認同艾文的觀點,因此引起論爭。這次論爭牽涉知識分子尤其是中國現(xiàn)代作家的文學道路問題,所以評論界非常重視。近年來也有專門針對此事的研究。周允中2005年在《文史月刊》發(fā)表評論性文章《艾青與何其芳的一場爭論》,該文以兩個版面的篇幅主要梳理了這場論爭的經(jīng)過,結(jié)尾簡要地認為:“一方面艾青通過批判何其芳的《畫夢錄》表達了自己對那些游離于現(xiàn)實生活的夢幻般的作品的不滿和抨擊,另一方面也促進了當時很多與何其芳相近作家的轉(zhuǎn)變和前進?!盵1]周允中同時認為何其芳敢于正視繁雜凄慘的現(xiàn)實,能為自己的幻想枯窘羞愧是忠實了藝術(shù)與生活。王永2007年的文章《何其芳與艾青之爭辨析》關(guān)注到了這次事件背后艾青與何其芳不同的文學道路及何其芳當時所處的特殊環(huán)境,認為何其芳針對性回復文章:“糾葛著復雜的心態(tài),是雜糅著反駁、回答、自白、懺悔的‘復調(diào)性’文本?!盵2]該文觀點較合理,但在細微處還需更進一步研究,如何其芳為什么對艾青說其像賈寶玉那么敏感,還有建國后何其芳與艾青的交集如何,這些都需要更進一步發(fā)掘。除上述兩篇具有明確針對此次論爭的文章,其他研究艾青、何其芳相關(guān)論文論著中也偶有提及,并不深入系統(tǒng)。這次論爭事件是艾青、何其芳不同的人生道路、文學創(chuàng)作觀及其復雜的文人心態(tài)的一次碰撞。通過研究何其芳與艾青圍繞《畫夢錄》的論爭,發(fā)掘論爭背后的隱微原因,可以從一個側(cè)面進一步揭示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社會重大轉(zhuǎn)折時期中國現(xiàn)代作家的思想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變問題。

      一、艾青的批評:現(xiàn)實主義與唯美主義的沖突

      《夢·幻想與現(xiàn)實——讀〈畫夢錄〉》本身是一篇書評,艾青不僅點評《畫夢錄》中的作品,同時對何其芳也有批評含義。文中說何其芳“想象是可悲的”,并“悲哀地發(fā)現(xiàn)了何其芳的同情心,對一面是過度的浪費,對另一面卻又是可怕的慳吝”“再呢,不可知的運命的哀叫”[3]?;谝陨先c,艾青認為這一切都發(fā)源于何其芳個人幸福的不可企求,卻依然貪戀著,歸根到底,所有他的出世與虛無的觀念不過是短時間的自暴自棄的表現(xiàn)而已。而為了幸福的不可企求就否定幸福,也不過是弱者的表現(xiàn),因此,何其芳在他對藝術(shù)的態(tài)度上是自私得有點過分,對現(xiàn)實生活的態(tài)度上又膽怯得有點可憐。他沒有勇氣把目光在血腥的人世間滯留過片刻,他需要掩飾自己對于這時代的過咎,而且無能解釋那現(xiàn)實帶給他的惶恐,于是他沉浸于夢,幻想且賡續(xù)著廉價的感傷[3]。艾青同時認為“何其芳有舊家庭的閨秀的無病呻吟的習慣,有顧影自憐的癖性,辭藻并不怎樣新鮮,感覺與趣味都保留了大觀園小主人的血統(tǒng)。他之所以在今天還能引起熱鬧,很可以證明那些舊精靈的企圖復活,舊美學的新起的掙扎,新文學本質(zhì)的一種反動!”[3]此說,語氣確實較重,有超越正常的文學批評與交流范疇之嫌,但也深深地戳著了何其芳的敏感之處。

      艾青此文雖然發(fā)表于1939年6月,其實是寫于1937年夏,和李健吾的書評《畫夢錄》發(fā)表時間相仿,但李文卻盛贊《畫夢錄》的藝術(shù)成就。1936年《大公報》創(chuàng)設一年一度的“文藝獎金”,在林徽因等京派評委的大力支持下,何其芳的《畫夢錄》獲得《大公報》文藝獎金。在《大公報》文藝獎金評選的過程中,作為評委之一的巴金就不贊成把獎頒給何其芳的《畫夢錄》,說其思想消極,“認為要評積極的、有向未來追求的意義的作品。”[4]《畫夢錄》獲得如此高的關(guān)注可能引起了左翼艾青的反感,左翼向來對“京派”疏離政治,追求單純的文學唯美有意見。連與何其芳有私交的巴金都認為不應該評《畫夢錄》。再加上本來小說要評蕭軍的《八月的鄉(xiāng)村》,也因左翼與“京派”的對立而不了了之。

      艾青在何其芳的《畫夢錄》獲獎后寫這篇文章進行批評,確實是不同文學觀的一種表達。但當年因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等種種原因并沒有及時發(fā)表,在1939年6月發(fā)表時,特意加了兩個按語。一個寫于1937年6月23日題名《好消息》,說看了何其芳發(fā)表在《文叢》上的《刻意集》序,很高興何其芳的轉(zhuǎn)變:“由陰郁到明朗,由難解的愁苦到光輝的希冀,由孩子氣的虛無主義到成人的責任感,他將注目現(xiàn)實而信任未來是無疑的。”[3]并在另一則寫于1939年3月7日的按語中解釋了為什么當時沒有發(fā)表這篇文章,并說知道何其芳已經(jīng)到了西北,鑒于一個作家所經(jīng)過的曲折的路是不應該隱瞞的,那樣作家的進步才是有了來源,因此“《夢·幻想與現(xiàn)實——讀〈畫夢錄〉》這文章,作為何其芳文學發(fā)展上的紀程碑看,想不會是毫無意義吧?”[3]基于此艾青發(fā)表了該文,為了怕誤會,所以加了以上兩段按語。但有研究者認為艾青發(fā)表這篇文章另有深意,用樊駿的話說是“立此存照”,無論你怎么轉(zhuǎn)變,但這是你曾經(jīng)走過的道路,無法抹去。王信在《樊駿未了的心愿》一文中提到樊駿曾向其說過對何其芳寫批判性文章涉及評價問題的一個細節(jié):“夏衍或者是艾青,看到何其芳的批判文章后,頗不以為然,說‘我們參加革命的時候,何其芳還在寫《畫夢錄》呢?!盵5]這也似乎印證了艾青為什么在何其芳已經(jīng)身在延安還要發(fā)表的隱情。還有一個細節(jié),二者的詩風早有不同,李又然在1932年說艾青的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投給《現(xiàn)代》雜志,卻被退稿。[6]80可就在1932年,何其芳在《現(xiàn)代》發(fā)表《季候病》《有憶》,一舉成名,這也可以間接看出,二人作品思想與藝術(shù)特征的不同。

      二、何其芳的答辯:復雜文人心態(tài)的彰顯

      何其芳對于艾青此文反應激烈,對艾青加的兩段按語解釋也不認可。當何其芳1939年7月從前線回到延安后,因當時條件所限,刊物流動不順暢,并沒有立刻看到艾青的這篇文章,而是直到同年11月底在別人的提示下才看到了艾青的這篇文章[7]。1939年12月10日在魯藝寫作《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談〈畫夢錄〉和我的道路》,公開發(fā)表在1940年2月1日的《文藝陣地》第4卷第7期上。在這封信中何其芳對于艾青對自己的指責逐條駁斥,認為艾青的《夢·幻想與現(xiàn)實——讀〈畫夢錄〉》“是一篇壞書評。”并說自己的“‘血統(tǒng)’和‘大觀園小主人’實在毫無關(guān)系?!盵7]尤其是對艾青指責自己是賈寶玉非常不認同,何其芳說:“寫書評大概是一件難的工作。而要從一本書去判斷一個作者恐怕尤為不容易。因為我們寫出來的某一本書往往只能代表我們某一個時期的而且是某一個部分的生活和思想。劉西渭先生批評我的《畫夢錄》是那樣認真,他說他讀了三遍還不敢下筆……李影心先生使我很吃驚地說我很喜愛自然,而且推斷我受了盧梭的影響,但事實上我從來不喜愛自然,只把它當作一種背景,一種裝飾。而你更奇特了,竟說我是一個賈寶玉?!盵7]劉西渭(李健吾)、李影心都是當時著名的評論家,以此作為參照系,認為艾青并沒有認真細致地看自己的文章,或者說沒有看懂,就妄下結(jié)論。

      對于艾青稱其保持了“大觀園小主人的血統(tǒng)”,何其芳更不能接受。其實,如果聯(lián)想何其芳在毛澤東逝世后寫的《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一名《毛澤東之歌》),就會發(fā)現(xiàn)當時(1939年左右)賈寶玉在解放區(qū)盡管沒有被極度丑化,但也是消極的代表。毛澤東就在魯藝成立(1938年4月10日)后不久(1938年5月中旬)在魯藝作了一次講話。何其芳回憶毛澤東的講話就涉及《紅樓夢》的問題。毛澤東說《紅樓夢》中大觀園中有賈寶玉、林黛玉,魯藝就是小觀園,魯藝中人也是“賈寶玉”“林黛玉”,而且說到這里,毛澤東還笑了起來。毛奉勸魯藝女生不要學林黛玉愛哭鼻子,要會唱歌、演戲,將來還要到戰(zhàn)場去。①何其芳:《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一名《毛澤東之歌》),1977年,第13頁。毛澤東講這番話是一個形象的比喻,但也可以推測作為故事原型的林黛玉、賈寶玉是不被認為是積極正面人物的。何其芳對這一細節(jié)記憶如此深刻,也說明是有所領(lǐng)悟。當何其芳(后任魯藝文學系主任)聽到艾青認為自己有《紅樓夢》中“賈寶玉的血統(tǒng)”,這與當時整個延安氣氛是不和諧的,何其芳自然意見較大。當然,這里面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在這封信中,何其芳回應艾青的方法是梳理自己的思想變化與創(chuàng)作的關(guān)系,關(guān)鍵點是放在證明自己即使是《畫夢錄》這樣帶著濃厚的唯美主義的作品,也含有“革命的熱情”,自己走向延安革命的路不是偶然而是一條不間斷的探索過程,并不是艾青所謂的《畫夢錄》時期應全盤否定。

      何其芳在信中開始就將爭論的焦點放在艾青不該完全否定《畫夢錄》時期作者的創(chuàng)作和思想。何其芳說艾青“由于你善意地加上那個相當長的附記,你的判斷更成了一個離奇的問題。讀了你那篇文章誰都會這樣想的:‘既然何其芳和他的《畫夢錄》都如你所說的幾乎一文不值,為什么他會突然變成另外一種人,寫出另外一種文章呢?難道他是一個瘋子嗎?’”[7]隨后何其芳說《畫夢錄》已經(jīng)體現(xiàn)出了“越來越明顯的,越來越寬闊的,越來越平坦正直的道路就開始了?!薄拔胰匀徽业搅艘恍┪耶敃r的思想……我的熱情象火花一樣從它們里面間或又飛濺了出來的思想?!薄坝捎谝环N被壓抑住的無處可以奔注的熱情……說明著我對于人生,對于人的不幸抱著多么熱情的態(tài)度?!盵7]“當我和人群接觸時我卻很快地,很自然地投入到他們中間去,仿佛投入我所渴望的溫暖的懷抱?!盵7]“抗戰(zhàn)發(fā)生了……它使我投奔到華北……它使我不斷地進步,而且再也不感到在這人間我是孤單而寂寞。這就是我的道路?!盵7]最后何其芳說:“我思索著:為什么他(按一個讀者)能夠感到我是熱情的,而書評家們卻誰都沒有找到這個字眼呢?”[7]在辯論的同時分明含有莫大的委屈??梢姾纹浞际且撟C《畫夢錄》在自己成長道路上的合法性,也想通過這封信向質(zhì)疑自己的人證明自己走過的路是曲折的但是方向是正確的。何其芳在《解釋自己》一詩中說:“難道我個人的歷史/不是也證明了舊社會的不合理,/證明了革命的必然嗎?”[8]這與之后的《一個平常的故事——答中國青年社的問題:“你怎樣來到延安的?”》一文,目的同樣如此。

      何其芳之所以看到艾青的批評文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艾青發(fā)表這篇文章的時間也有關(guān)系。何其芳去延安,本身是抱著上前線搜集資料寫報告文學的目的,但是這次上前線對自己來說是打了“敗仗”。原因是對收集的材料及寫作的報告文學并不滿意,盡管主動申請工作接近士兵群眾,但并沒有和群眾真正打成一片。與何其芳一起的沙汀在1938年12月29日的日記中記載:

      疲乏,饑餓,可又不想吃飯,很快便在堆存黑棗的冷炕上睡去了。屋子大而空洞,置身其中,感覺自己恰如囚犯一樣。我曾向其芳笑道:“我們是一二〇師喂的兩匹牲口!”因為我們既沒有具體工作,也不了解敵我情況每天就雜亂無章地吃、喝、睡眠和行軍。[9]

      這些是癥結(jié)所在,奔赴前線,一方面收集資料,一方面參加戰(zhàn)斗,閱歷人生,對何其芳對沙汀,都是這樣。但進入前線后,發(fā)現(xiàn)百無一用是書生,后來何其芳主動請纓,去辦了油印報。根據(jù)沙汀之后的日記判斷,這幾項任務好像全部沒有完成,給沙汀留下的是戰(zhàn)爭的恐怖,人性的復雜,對親人的牽掛,這也為后來沙汀離開延安埋下了伏筆。對何其芳則是一沉重的打擊,直到30多年后何還依然保留著遺憾?!霸谇胺降母刹總兛磥怼蠡匮影策@就等于怕艱苦?!盵10]這加劇了他的挫敗感,直到1975年,他在一首紀念毛澤東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33周年的七律中,還提到這件三十六年前的往事:“烈火高燒驚曠宇,奈何我獨告西旋?!辈⑶壹恿艘粭l注語[11],可見那時的心境。

      正沉浸在這種退縮感的失敗與懊悔的痛苦中時,此時艾青將寫于幾年前的文章拿出來批評自己,無論艾青出于何種原因,何其芳當然要申辯。他申辯的方法就是回顧自己走過的路,包括生活、思想與創(chuàng)作的變化。何其芳在1940年8月5日寫給鄭克的信中說:

      你說一切表白似乎都是多余的。是的,也許關(guān)于個人的表白并不是很重要的,但是你看,你還是對我談說了你自己,而我也寫了那篇談《畫夢錄》和我的道路的文章。這證明為著朋友,為著一些關(guān)心我們的人,連并不很重要的個人的表白也是必需的。至于關(guān)于一個民族,一個時代,一個社會的表白,那更不是多余的事情了。[12]

      何其芳不止一次這樣回顧自己走過的路,1940年5月8日寫作《一個平常的故事——答中國青年社的問題:“你怎樣來到延安的?”》。何其芳對這篇文章非常重視,直到1973年9月在給友人于武的信中還特意提這篇文章,“《星火集》,這還是我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舊作,實在太陳舊了。但其中一篇《一個平常的故事》,大概就是你在延安曾經(jīng)見到過的那篇文章,談到咱們在萊陽鄉(xiāng)師一般生活的文章。是發(fā)表在《中國青年》上面,不是《解放日報》”。[13]之后又陸續(xù)寫作,《星火集·后記一》《星火集·后記二》《星火集續(xù)編·后記一》,詩歌《解釋自己》《〈北中國在燃燒〉斷片(二)》(收入詩集《夜歌》),即使到了解放之后,何其芳仍然以回顧自己的方式論證自己走向延安之路思想的連續(xù)性與合理性,這種合法性論證體現(xiàn)在古體組詩《憶昔》、散文《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何其芳一遍一遍地梳理自己的人生道路,其用意所在,我們也就釋然了。

      三、論爭背后:文學觀的不同與論爭后的分分合合

      艾青與何其芳同樣出身條件比較好的家庭,不同的是艾青因為從小就遭到父母嫌棄,而交給保姆撫養(yǎng),較早地接觸到了社會現(xiàn)實的黑暗。這也導致他無論是思想還是創(chuàng)作都傾向現(xiàn)實主義。何其芳不僅出身優(yōu)越的家庭,盡管也遭受了童年的挫折,但家庭給了他溫暖和庇護,可以使他不用過早地接觸現(xiàn)實的苦難。家庭的支持使他能夠躲在大學的象牙塔里抒寫他青春的夢想,所以直到大學畢業(yè)前,何其芳追求的是唯美主義,正如何其芳自己所言,他之前走的是一條“夢中道路”。艾青與何其芳在各自奔赴延安之前,他們的創(chuàng)作思想與文學道路確實不同,這也是為什么充滿唯美主義色彩并獲得《大公報》文藝獎金殊榮的《畫夢錄》贏得文壇一片叫好聲時,艾青從現(xiàn)實主義角度評論得出了不同的結(jié)論?!秹簟せ孟肱c現(xiàn)實——讀〈畫夢錄〉》這篇文章用現(xiàn)實主義的理論基調(diào)去評價唯美主義風格的《畫夢錄》得出的結(jié)論自然是有批評性的結(jié)果,本身也無對錯之分。艾青在何其芳已經(jīng)奔赴延安并走向抗戰(zhàn)前線而且他對何其芳的轉(zhuǎn)變也認同的情況下,依然將寫于兩年多之前的文章發(fā)表,如果說沒有深意,自然也說不過去。艾青無論是1937年寫作此文以及1939年發(fā)表此文,可以說是他本人奔赴延安前的準備。他強調(diào)何其芳在奔赴延安前文學道路的不正確以及多次說何其芳奔赴延安轉(zhuǎn)變的正確性,其實也可以看作對自己即將奔赴延安的一種合理性言說,畢竟奔赴延安后的何其芳無論從思想還是創(chuàng)作已經(jīng)和自己很接近了。對于何其芳而言,之前并不怎么參與文壇論爭,他曾經(jīng)一度埋頭于自己的“夢中道路”。但是走向延安、走向革命彰顯了他要轉(zhuǎn)變的決心。轉(zhuǎn)變就意味著與之前道路的某種決裂,但唯美主義已經(jīng)深入他思想與創(chuàng)作深處,完全徹底轉(zhuǎn)變幾乎是無法實現(xiàn)的。深處延安的特殊語境,艾文發(fā)表時何正經(jīng)歷從前線回來的沮喪。在這個時候,艾青重提自己本身就想回避的那段文學道路,何其芳自然要發(fā)出聲音,為自己辯護,這本在情理之中。這次論爭的復雜性就在于艾青對《畫夢錄》及何其芳評論與文章發(fā)表存在時間差,評論后面加的按語其實是否定了1937年對《畫夢錄》及何其芳的評價,至于艾青的更深層次意圖,恐怕更復雜了。何其芳具有詩人的敏感性,這在他編詩集、文集對于詩文的增刪修改細節(jié)中就能看出。艾青在他最需要肯定自己從唯美走向革命是正確道路時,卻發(fā)表了對他轉(zhuǎn)變之前否定性評價,何其芳自然無法回避更無法釋懷。但從何其芳之后的文學道路看,何其芳的轉(zhuǎn)變確實復雜,他的思想在革命性占主體地位的情況下,唯美主義思想會時隱時現(xiàn)。當然,這次論爭,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快了何其芳從唯美走向革命的進度。另一方面,對艾青本人而言恐怕也觸動很大,既然全面否定何其芳之前的創(chuàng)作與道路肯定何其芳走向延安道路的正確,自己的表態(tài)也加快了他人生道路的新的選擇,他后來也走向延安也似乎是一種印證。

      有的評論家說,何其芳與艾青經(jīng)過這次論爭,從此陌路[2]。這種說法是武斷的,也是片面的,因為何其芳本人的思想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在變動的過程中與艾青是有融洽的時候的,并非終其一生的對立。在1945年出版的《星火集》就沒有選《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談〈畫夢錄〉和我的道路》這篇文章,在后記中,何其芳對1938年到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前的這段創(chuàng)作期評論時,就提到了《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這個時期,所寫的文章也不止這幾篇。有的是有意刪去了的,比如《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那也顯露出來了我當時那種頑固地保存我的壞習氣。對于過去,沒有嚴格的批判而只是辯護,這缺點就是留存下來的《一個平常的故事》里也有的。但還是把它留存著,是因為盡管還未能以一種更客觀的精神來敘述。也可以部分地窺見我到××(按,延安)去以前的思想變遷?!盵14]兩文性質(zhì)相同,但只保留《一個平常的故事》,刪掉《給艾青先生的一封信——談〈畫夢錄〉和我的道路》,用意很明顯,就是表明自己經(jīng)過延安文藝座談會和整風運動,思想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而且不想和艾青再直接沖突,這是二人和解的一個信號。

      之后何其芳在1956年政治環(huán)境比較寬松的情況下寫出了《寫詩的經(jīng)過》一文,文中就有幾個細節(jié)頗耐人尋味。一是1949年在艾青的鼓勵下寫作了《我們的最偉大的節(jié)日》一詩,何其芳說:“一九四九年,在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第一屆全體會議之前,艾青同志鼓勵我在會議中寫一首詩。這樣我就有意識地企圖寫一點什么。”[15]113二是艾青成為何其芳認為的新文學以來較好的幾部優(yōu)秀作品的作者之一。這幾部作品是郭沫若的《女神》、聞一多的《死水》、艾青的《大堰河》《北方》《像太陽》,并認為這些詩集中的不少作品和其他有成就的詩人的某些作品都是成功的且使人喜愛[15]124。何其芳只明確提出三位詩人的作品,且艾青的有三部,可見何其芳對艾青的看重。三是何其芳曾經(jīng)和荒蕪討論過關(guān)于翻譯的問題,何其芳認為好的作品要有好的翻譯才行,“多少杰作譯走了樣,給糟蹋了啊。所以我一直勸艾青譯魏爾哈侖,卞之琳譯莎士比亞”。[16]李又然在《艾青》一文的回憶也佐證了這種說法:

      “魏爾哈侖的詩,”何其芳說,“艾青譯最合適。”“艾青有才能”,一位女同志說,何其芳在給她的信里,多次提到。這位女同志,很有才氣,能寫東西;可惜患鼻咽癌死了,還很年青。[6]77

      何其芳在1951年3月6日寫給沙汀的信中也提到了艾青,希望沙汀有新稿件寄給何其芳,收信人就是人民文學社的艾青。何其芳原話是:“你后來寫的《還鄉(xiāng)記》我還沒有讀。我已寫信要巴金寄我一本。這里出有《人民文學》,不知見到?jīng)]有?你有新稿,極盼你寄來,交‘北京東總布胡同二十二號人民文學社艾青’收即可?!盵17]從這些細節(jié)可以看到何其芳與艾青是有過融洽關(guān)系的。

      何其芳于1976年12月7日至1977年1月23日晨5時半寫作的《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一名《毛澤東之歌》)中提到艾青時說:

      艾青那時在延安主要是寫詩,并不寫雜文。他受到黨的重視和優(yōu)待,又獨自主編一個《詩刊》。當延安的黨政軍民和一部分文藝工作者起來反對和抗議那種所謂“暴露黑暗”的潮流時,他卻跳出來,在丁玲主編的《解放日報》文藝副刊上發(fā)表了《了解作家、尊重作家》。這篇雜文公然用一些十分刻薄惡劣、十分難于容忍的語言來支持和聲援那種反動的潮流。①何其芳:《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一名《毛澤東之歌》),1977年,第25-26頁。

      更為有深意的是,何其芳接著在文中說艾青還以法國資產(chǎn)階級唯美主義者戈蒂耶在《馬斑小姐》序文中那段主張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的話來作為自己立論的根據(jù)。艾青當時曾說“生不愿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雹诤纹浞迹骸睹珴蓶|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一名《毛澤東之歌》),1977年,第26頁。這句話也被何其芳在文中提及,確有批評的意味。這可以看作30多年后何其芳對當年艾青批評自己《畫夢錄》的再回應。當然無論是艾青延安時期的言論還是何其芳后來的評價都是有具體語境的,帶有時代的色彩,不能用對錯簡單置評。

      結(jié)語

      《畫夢錄》確實充滿著“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的唯美主義色彩,何其芳對唯美主義代表人物戈蒂耶是熟悉的,幾十年之后依然記憶清晰。艾青當年對《畫夢錄》嚴厲批判,但艾青在《了解作家、尊重作家》又以戈蒂耶的“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原則來立論,這似乎確有矛盾之處。何其芳對艾青關(guān)于《畫夢錄》的批評盡管后來表示接受,但其內(nèi)心是否真正認同卻很微妙,《毛澤東思想的陽光照耀著我們》算是隔著幾十年的時空最后一次回應當年的論爭。這場論爭是兩者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與文學思想不同所引發(fā)。論爭時各自要表達的思想也因個體以及復雜的經(jīng)歷差異而不同。圍繞這場論爭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隨著時空的變換分分合合,也恰恰說明中國現(xiàn)代作家在延安道路前后走著一條復雜曲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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