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全媒體記者 曾勛
12月21 日,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發(fā)布訃告,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前主任、著名日本和中國問題研究專家、《鄧小平時代》作者傅高義去世,享年90歲。
傅高義是哈佛大學與中國各界關系最密切的“老朋友”之一。1979年,他研究中國的專著《先走一步:改革開放中的廣東》,將中國及其改革開放的事跡介紹到了西方國家。
“鄧小平如果還活著,會肯定習近平主席對反腐的貢獻,同樣會重視經(jīng)濟問題,繼續(xù)改革開放。”傅高義一生對中國的觀察和研究是與時俱進的,如他自己所說,也是“不偏不倚”的。他摘掉了西方人的“有色眼鏡”,將一個真實的、奮進中的中國,介紹給了世界。
2000 年以后,傅高義開始創(chuàng)作《鄧小平時代》,這一時期他頻頻奔波于巴蜀大地收集資料、采訪人物,與這里的水土、友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1930 年7 月,傅高義生于美國俄亥俄州的一個猶太家庭,在哈佛大學取得社會學博士學位。1960 年,在耶魯大學任教不久的傅高義回哈佛大學探望朋友,一名東亞研究中心的教授告訴他:哈佛大學最近獲得一筆基金,想專門培養(yǎng)研究中國的年輕學者,如果學了兩三年成功,便可以留在哈佛教書。
傅高義抓住了這個機會,他來到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開始學習中文和中國的歷史、文化、政治。為他上中文課的是“漢語言學之父”趙元任的大女兒趙如蘭。傅高義后來回憶說,“她在語音上要求很嚴格,所以我們這批學生比別人教出來的水平應該更高一點”。
傅高義的英文名是Ezra Vogel,Vogel在德語里這個發(fā)音像中國的“fugao”。傅高義曾表示:“‘義’也意味著有很高的道德標準,這正是我想追求的?!贝撕?0 多年,他將畢生精力投入到對中國的觀察研究中。
“了解亞洲的關鍵是了解中國,而了解中國最重要的是了解鄧小平?!?000年,70歲的傅高義退休后,開始完成他的宏愿——寫一本鄧小平的傳記。為此,他還專門走訪過鄧小平的家鄉(xiāng)廣安。
“官方記錄傅高義曾兩次到訪廣安,分別是2006 年和鄧小平誕辰110周年的2014年。實際上,在2004年鄧小平誕辰100周年之后不久,他曾來過廣安,只不過那次沒有驚動官方。”鄧小平故里管理局局長錢奇向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回憶說。當時,傅高義和一個朋友從成都過來,他實地走訪了鄧小平故里,并查閱了一些會議記錄和口述歷史。第二天便離開了廣安。
“那會兒我還在電視臺工作,沒有到鄧小平故里管理局。”錢奇說,自己負責給傅高義一行安排了吃住,吃的都是本地的川菜,沒有安排西餐,傅高義喜歡吃川菜。
“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廣安當?shù)氐娜罕姾透刹慷加X得他很友好?!绷铄X奇印象最深的是傅高義的中文非常流利,與本地人交流一直說中文?!安贿^那次傅高義到訪還是有點遺憾,因為我們這里的資料確實有點少,這也促使我們加大了力度收集關于鄧小平的各種史料?!?/p>
2014 年后,錢奇還在中央文獻研究室跟傅高義有過一次見面。傅高義送給了錢奇一本《鄧小平時代》,扉頁上用中文簽上了“贈給廣安的錢奇同志”,并落下了傅高義的英文簽名。
2013 年初,《鄧小平時代》在中國出版發(fā)行后,傅高義來到重慶。在機場,83 歲的他向時任重慶市委黨史研究室主任周勇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四川、重慶產(chǎn)生了這么多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人,鄧小平、聶榮臻、楊尚昆、朱德、陳毅……”
周勇思考了一天之后,向傅高義分享了自己的觀點,其中一點是:“明末清初時湖廣填四川,這里來了很多移民,移民有開創(chuàng)精神和兼容并蓄的精神?!备蹈吡x認同這種解釋,認為“美國也是移民國家,移民有創(chuàng)造性”。
在重慶時,工作人員還擔心傅高義不會用筷子,午餐時給他遞上刀叉。而傅高義擺擺手,用筷子夾起一塊麻辣肉片說:“筷子我用得很熟練呢?!北娙擞行@愕,見此,傅高義更是得意地說:“我還能吃辣呢!川菜的味道我很喜歡。”
“拜登當選總統(tǒng)將給中美關系改善帶來新契機,為了保持兩國關系穩(wěn)定,中美兩國應該建立三種層級的合作機制,即兩國領導人層級的合作機制、專業(yè)層級的合作機制以及工作層級的合作機制?!?020年12月初,在北京香山論壇視頻研討會上,遠在大洋彼岸的傅高義通過視頻展望了中美兩國的關系。這是他最后一次在中國媒體上露面,而他與中國的緣分,也讓不少中國人記住了這名“中國先生”。
得知“中國先生”這個稱呼后,傅高義曾謙虛地表示:“其實比我了解中國事務的外國專家多得很,我只是對中國改革開放這部分特別有興趣,做了些研究而已?!?/p>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吳心伯與傅高義教授相識于1996 年。此后的20 多年里,他們一直都保持著聯(lián)系。吳心伯回憶說,傅高義有著濃厚的中國情結。他80 年代曾到廣東從事半年多的考察,研究廣東的改革開放。
最令吳心伯印象深刻的是,傅高義的研究方法和風格頗具“人情味”,這一點和當下美國學者非常不一樣?!坝行┟绹鴮W者是完全無法溝通的,因為他們居高臨下,或者對中國的偏見非常深、態(tài)度也非常強硬?!眳切牟f,“但傅教授就不存在這個問題,盡管我和他也會有不同意見,也會有爭執(zhí),但他不會意氣用事,始終給人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會認真地聆聽我的觀點。”
“我要寫的其實不只一個人,而是一個時代。我更想告訴讀者的是:30 多年前發(fā)生在中國的這場偉大變革,到底是如何發(fā)生的,由誰主導的,影響又如何?!备蹈吡x曾稱,“傳世”兩個字,就是他寫這本書的全部“野心”。他希望幾十年后,人們如果想了解那個時代的中國,他們會覺得讀《鄧小平時代》是個不錯的選擇。
“傅高義是一名有探索精神的學者,他的寫作倚重實地調查與人物采訪,所以《鄧小平時代》中有一些新鮮的信息。他的行文很客觀,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沒有掩飾對鄧小平的欽佩?!彼拇ù髮W教授向以鮮非常關注《鄧小平時代》,他向記者介紹說,“傅高義是東亞文化研究大家,《鄧小平時代》跳出了通常的政治文化語境,而以西方人的眼光、世界性的眼光來打量、審視,同時也是仰望一個東方傳奇性政治人物,令人耳目一新,娓娓道來而又驚雷滾滾!”
“這些學者型的‘外交使節(jié)’的斡旋、撮合在國際關系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毕蛞怎r表達了對中美兩國文化交流的擔憂,“隨著中美關系的微妙變化,如費正清、傅高義這樣抱著文明相互了解合作的研究者青黃不接,也是中美關系面臨挑戰(zhàn)的一種征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