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斐

（浙江警官職業(yè)學院，浙江 杭州310018）

費孝通先生認為，監(jiān)獄是一個特殊的社會，也是社會學工作者觀察、了解社會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窗口。在監(jiān)獄場域中，“民警與服刑人員‘天然’的角色差異決定了二者之間的互動關系宛如‘貓和老鼠’，好似存在著與生俱來的矛盾和沖突”，［1］“警強—囚弱”“命令—服從”是人們頭腦中對監(jiān)獄的刻板印象。

從監(jiān)獄基層治理的現實層面上看，由法律賦予的執(zhí)法權力往往在實踐中被賦予藝術的表現。監(jiān)獄基層工作是一項以“人”為對象的工作，民警在改造罪犯、維護監(jiān)管安全穩(wěn)定等實際執(zhí)法過程中需要借助于非正式權力的建構與運用。筆者以監(jiān)獄基層這一場域治理中流動、實踐著的警囚互動關系為分析對象，通過“監(jiān)獄的日常生活故事”這一微觀視角，探討監(jiān)獄基層民警在面對罪犯矛盾問題突出、執(zhí)法過程中使用正式權力效果有限的情況下，維持監(jiān)獄基層治理秩序的問題。

一、警囚互動的案例回顧

當前監(jiān)獄基層治理工作，一方面是民警面對維護監(jiān)獄秩序的監(jiān)管安全壓力，以及各類數目化、標準化的責任考核；另一方面是罪犯“囚權主義”理念的興起與啟蒙，使得警囚之間的互動博弈變得更為深刻和多元。在這多重困境中，監(jiān)獄民警是如何在實際執(zhí)法過程中實現監(jiān)獄工作安全、穩(wěn)定、有序實現目標的呢？民警、罪犯之間的日常互動中包含著復雜、豐富的故事，透過這些故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這個問題進行解答。

（一）“申訴狀”的故事

某分監(jiān)區(qū)罪犯A，幾年前因其受到鄰居B的持刀威脅與毆打，在反擊過程中，A奪過刀將B刺死，最終以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被刺死的B是當地有名的混混頭目，A自認為是為民除害，再加上同改的攛掇，A覺得自己十分冤枉。在這一心理的強烈驅使下，A于是找監(jiān)區(qū)民警反映“冤情”，認為自己量刑幅度過大，并準備了“一紙訴狀”。

分監(jiān)區(qū)民警在聽完A訴說后，說道：“你把寫好的申訴材料拿來給我看看吧?！盇感覺民警很關心自己的案子，于是將寫好的僅有一頁紙的材料交給了民警。民警仔細看過后說：“你能夠這么重視這件事情，說明你對服刑規(guī)劃是有認真思考過的，這一點我要表揚你！”A一愣，民警此時不僅沒有批評自己不認罪服法，反而表揚他對服刑改造有想法，這跟他預想的有些不同。隨后，民警說：“對自己的案子用心是好事，但你這份材料只寫了一頁紙，不夠豐富。這樣，我這邊有些法律書籍借給你，你好好學學，不會的地方可以來問我，等材料修改好了我?guī)湍憧纯?，出出主意?！盇一聽，民警還要幫助自己寫申訴材料，立馬來了精神，認真準備起來。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A利用休息時間主動學習法律知識，跟民警探討案情，在民警的指點下一點一點修改完善申訴材料。半年多過去了，A打報告跟民警匯報：“報告警官，我不打算繼續(xù)寫申訴材料了?！泵窬瘑柶湓颍珹說：“通過近半年對法律知識的學習，我漸漸明白自己的行為是犯罪，之前我也是心中不甘，其實以這樣的心態(tài)服刑是不利于改造的。以后請警官放心，剩余的刑期我一定會踏實改造，爭取早點出去！”自此，A調整心態(tài)，重拾改造信心，積極參加勞動，遇到同改中對法律知識一知半解的，還會主動去做同改的思想工作。后來，民警多次在公開場合中表揚A積極改造的行為，進一步激勵了A的改造信心。

（二）“磕頭”的故事

某分監(jiān)區(qū)罪犯C自2013年入監(jiān)，在改造過程中不斷表現出脾氣暴躁、凡事以自我為中心的行為狀態(tài)。因其罪名中有一項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C經常以此為資本對他犯惡言相向，由此導致他犯對其敬而遠之。同時C某經常以涉黑的社會經驗“教導”他犯：“要想在牢里過得好，就必須拳頭硬”，種種表現給民警的監(jiān)管改造工作帶來很大挑戰(zhàn)。

最近，分管民警F在管理中發(fā)現C不吃也不睡，勞動時屢屢出錯，影響小組進度，通過個別談話了解到，原來C在與姐姐的會見中得知自己的母親得重病已時日無多。民警F綜合梳理犯情后發(fā)現，C的性格形成與其成長經歷密切相關：C從小在單親家庭中長大，與母親、姐姐相依為命。C暴躁的性格跟從小失去父親有關，內心深處極度自卑使C常常以蠻橫、暴力的行為來維護尊嚴。盡管C生性暴躁，卻十分孝順，面對母親重病的消息，C在獄內做不了任何事情，無助、懊悔、痛苦、憤怒的情緒一時涌上心頭，導致C無法安心改造。

民警F在了解相關情況分析后認為，盡管C在改造中有“頑?！北憩F，但內心深處擁有一些正能量，比如在對待母親、姐姐的感情上，C某并不是頑石一塊。怎樣讓C的情感得到安慰并平穩(wěn)度過改造生活呢？民警F在業(yè)余時間自學心理學傳統(tǒng)文化尋找答案。一天，民警F找到C，兩個人面對面聊起C在過往成長經歷中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讓C盡情訴說對母親的思念和感恩，C在講述過程中幾次流下了眼淚。民警F適時說：“剛才你講了這么多與母親一起生活的細節(jié)，可見你跟母親感情之深。在她彌留之際，雖然你無法為母親盡孝，但是母子連心，你的心意她在千里之外肯定也能理解。你老家是北方的，這樣，你朝著北方給老母親磕個頭吧，她會感受到你的孝心的?！盋聽從了民警F的建議，鄭重地跪下去朝北方磕了三個頭。此后，C決定踏實改造，民警F也進一步關注C母親的情況。約半年后，C母親去世，得知消息時C盡管很悲痛，但沒有做出影響監(jiān)管安全的行為。C現在能夠比較好的處理自己的情緒問題，跟他犯在相處中也在努力改正自己性格中的缺點。C說：“我知道母親在天上看著我，我不能讓母親失望”。

（三）“攻心”的故事［2］

罪犯M因尋釁滋事罪被判處有期徒刑5年，入監(jiān)改造后常常不認真搞內務衛(wèi)生、完不成勞動任務，“小混混”式的性格還使其經常威脅、恐嚇其他罪犯，擾亂監(jiān)區(qū)改造秩序。M頭腦靈活，擅長跟民警“打游擊”，M時常表現出無組織無紀律、唯我獨尊的樣子，但是他也有“怕”的事情：他怕拿捏不準分寸，受到獄方嚴厲打擊。此外，M在與民警較量過程中有獨特的“表演”才能，在民警開展個別談話時，M當面表現出誠懇接受的態(tài)度，然而在民警看不到的地方，M卻表現出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罪犯M的情況并不是個例，這種混刑度日的心態(tài)在犯群中是一種較為普遍的存在，為開展對此類罪犯的轉化工作，分監(jiān)區(qū)民警決定采取多層布控策略。

首先，分監(jiān)區(qū)召開了以“嚴肅監(jiān)規(guī)紀律，認真踏實改造”為主題的周講評會。指導員在會上宣布，分監(jiān)區(qū)將開展為期1個月的監(jiān)規(guī)紀律整頓活動，重點批評了一些屢教不改的現象，并對接下來工作的重心進行表態(tài)，監(jiān)區(qū)要嚴厲打擊違規(guī)違紀的歪風邪氣。第二天，分管民警安排與M同在一組的同改L（耳目）在小組討論時重點表達對本次監(jiān)規(guī)紀律整頓的看法，尤其是將分監(jiān)區(qū)要動真格的感受講清楚。同時，民警安排L與M私下聊天時也聊聊此次整頓活動，并從關心的角度提醒M懸崖勒馬，不要被當成典型。其次，分監(jiān)區(qū)民警經合議決定，停止全體民警與M的一切談話，制造外松內緊的氛圍。此外，分管民警對與M打交道較多的罪犯進行談話，制作詢問筆錄，收集M自入監(jiān)以來與他犯發(fā)生矛盾沖突的事例，并做好證據固定，民警特別強調：“不要將調查M的事情告訴他”。

到了周講評后的第5天，M主動要求向分監(jiān)區(qū)領導匯報思想，但按照分監(jiān)區(qū)的統(tǒng)一布控，民警拒絕了M的要求。又過了3日，M的小組長向民警匯報M的談話請求，此時民警覺得時機成熟，于是答應談話。進入談話室后，M主動掏出了認錯書，說“警官，我知道錯了，給分監(jiān)區(qū)管理添麻煩了，接下來您給我機會，我一定好好表現，我離出去也只剩一年多，我絕對好好改造！”在紀律整頓月結束的講評大會上，民警以M為例，對其主動認識錯誤的行為進行充分肯定，并將其樹立成積極改造的典型，M聽著民警這么講，緩緩地低下了頭。

（四）“施”和“報”的故事

罪犯H是北方人，體重接近400斤，入獄前曾是某地具有黑社會性質組織的“大哥”。常年混跡社會使得他有豐富的社會閱歷和生存本領，擅長與民警“博弈”，獄內生活游刃有余。入監(jiān)之初，H由于體型原因，在獄內買不到合腳的棉鞋，民警W得知后自掏腰包，當著其他犯人的面送給H，希望以此舉動實現警囚關系的破冰。然而，據信息員匯報，H穿著民警送的鞋子四處顯擺，“民警水平不過如此，以‘哄’示好！”此行為讓一小撮罪犯認為H“能量大”，聚攏在其周圍，也有他犯提醒H要“低調”，H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逐漸引起他犯側目。

一日，H想吃面條，自己迫于面子不好開口，遂攛掇手下二號馬仔J挑頭去跟民警匯報此事。在分監(jiān)區(qū)民警合議時，指導員表示對罪犯在生活上進行必要關心和照顧有利于罪犯的教育改造工作，于是安排副分監(jiān)區(qū)長組織以北方犯人為主的“吃面”活動，不僅可“暖胃”而且可“暖心”。面條做了三次，以H為首的北方籍犯人吃的很是開心。然而沒過多久，指導員有些懊惱地在分監(jiān)區(qū)會議上指出，監(jiān)區(qū)（分監(jiān)區(qū)的上一層級）收到了罪犯的舉報信，舉報警官給罪犯“帶私貨、煮面條”。隨后，民警通過對情況排摸后發(fā)現，在后臺坐鎮(zhèn)指揮他犯寫舉報信的正是H。考慮到H的實際改造情況，分監(jiān)區(qū)決定對H在管理上收緊。在接下來事關罪犯“改造五星”及“雙評”等活動，H屢屢受挫，迫于來自民警及犯群的雙重壓力，不斷被動的局面使H不得不開始考慮在犯群中的影響及改造前途問題，H行為逐漸收斂。

二、監(jiān)獄基層治理中民警非正式權力的建構

通過以上案例可以看出，監(jiān)獄基層民警在法律賦予的正式權力之下建構了非正式權力，民警根據不同場景策略性地使用權力是確保實際工作順利開展、維護監(jiān)獄基層秩序的重要方面。通過對以上個案進一步分析，下文梳理警囚互動過程中民警具體使用何種方式來建構非正式權力的過程。

（一）基于知識的非正式權力建構

在“申訴狀”的故事中，罪犯A最初對法律一知半解，在其意識中始終認為自己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而置法律于不顧。民警在最初與A打交道的過程中，針對A不斷申訴的問題，沒有選擇使用批評、勸說等常規(guī)教育手段讓A放棄寫申訴的打算，反而肯定A重視案子的態(tài)度，并對其進行表揚。民警捕捉到罪犯A的這一“閃光點”，反映出民警對罪犯的理解、關注，這句表揚看似微不足道，但是表達了民警對A問題的關心，讓罪犯感到民警對自己的尊重和理解，并有了繼續(xù)向民警表達內心訴求的愿望，這一肯定的話語為二者之間信任關系建立做了鋪墊。民警鼓勵A將申訴書進一步豐富，并借給他法律書籍，表示可以“出出主意”，民警的這一“推波助瀾”的操作，讓罪犯有一種“民警處處替我著想”的感受，進一步形成對民警的認同，雙方關系持續(xù)升溫。民警之所以可以放心地使用上述策略，在于民警對A案件的判決情況是有充分認識的。但是，民警卻沒有選擇直白地將此結果告知A，而以鼓勵A不斷修改、完善申訴書的方式，讓A主動去探究、梳理自己的案子。這一過程中，民警在教育理念上注重教育矯正關系中罪犯主體能動性的發(fā)揮，以“優(yōu)勢視角”去關注、引導罪犯，民警對罪犯的相信也讓罪犯漸漸地相信民警，看似“背道而馳”的處置方式卻使民警內心想要達到“罪犯認罪服判、踏實改造”的既定目標水到渠成地實現。

在“磕頭”的故事中，民警F關注的是顯性知識以外的隱性知識或地方性知識，即倫理綱常、風俗習慣這些在人們心中具有獨特地位的“非正式”文化。C脾氣暴躁、以自我為中心并散布反改造言論，可以說是“頑?！狈傅牡湫捅憩F。然而，再放肆的人也有“軟肋”，C某特別在意的就是他的母親和姐姐。民警F在談話前做了充分準備，對心理學知識的掌握使他能夠準確分析并理解C性格形成的原因。在策略制定上，民警F并沒有將“處理C威脅監(jiān)管安全”問題作為首要目標，這一目標被處理“C和母親之間關系”所替代。在與C交談的過程中，民警F盡可能地傾聽罪犯C回憶與母親生活的點滴，C人性中真、善、美的部分在這一過程中充分流露。這一刻，民警F選擇讓C跪下朝向其家鄉(xiāng)的方向磕頭，以示對母親的掛念。因為民警F知道，C內心此時是脆弱與懊悔的，C的淚水說明了一切。隨后，“讓C磕頭”這一儀式化的策略看似不走尋常路線，但是凝聚在這個行動中的不僅是C對母親情感的抒發(fā)，同時也是民警F對C共情的體現。民警F從倫理、習俗的角度及時關注了C的情感需求，最終使得C能夠平穩(wěn)度過刑期。

（二）基于情境創(chuàng)設的非正式權力建構

在“攻心”的故事中，民警牢牢抓住罪犯M“怕被嚴厲處罰”這一心理弱點，通過發(fā)起紀律整頓活動布控耳目。民警協調、引導不知內情的罪犯共同配合創(chuàng)設出一個情境，通過層層遞進這一策略技巧，掌握事件發(fā)展的主動權。整個情境的創(chuàng)設包含幾個方面：首先，民警召開分監(jiān)區(qū)周講評會，宣布開展監(jiān)規(guī)紀律整頓活動，營造了一種分監(jiān)區(qū)要打擊反改造的高壓態(tài)勢，這一大背景的創(chuàng)設為后續(xù)的連續(xù)動作提供了基礎。隨后，民警布控耳目對M吹風并探底，讓罪犯M感到自身已經處在利益受損、如不及時收手止損就會被嚴厲打擊的邊緣。民警通過向與M打交道的他犯進行調查詢問，并讓這些罪犯寫情況說明，進行證據固定，營造了一種直指M的感覺。在此期間，民警還特別強調讓被接受詢問的他犯“保守秘密”。其實，民警知道肯定有罪犯會將分監(jiān)區(qū)在調查M的事情告知他，使得創(chuàng)設的情境更加真實可信。在多重危機感下，迫使M主動整改自己的錯誤思想。在這個案例中，民警巧妙地將獄內存在的多方力量形成一種合力，推動事件的進程向著民警預定的方向發(fā)展，從而利用情境產生的權力有效打擊了罪犯M。此外，民警在紀律整頓月結束的講評大會上，將M的事件從正向角度予以肯定，在一定程度上給了M面子，照顧到了M的心理感受，同時也把M“架”到了一個高的位置上，讓其意識到所有民警和罪犯都在看著他，從而給M一定的壓力，讓其繼續(xù)保持較好的改造勢頭。

（三）基于道義的非正式權力建構

道義權力的建構基礎來源于民警對罪犯的“施”。在H的故事中，民警通過買棉鞋、做面條的方式“做了很大的人情”給到H，H收下了這份“禮物”，便是欠了民警的人情。在接下來的改造中，H本應回報這份恩情，警囚關系才能達到平衡。在“施”和“報”的邏輯中，互動雙方都掌握一定對方所期待的資源：從獄方的角度看，民警承受一定的物質損失包括情感的付出，為的是維護安全穩(wěn)定的管理目標；從罪犯的角度看，如果能持續(xù)讓民警保持對自己的高度關注，就可以在獄內獲得更多的資源以改變困難處境。在教育感化H的初期，民警“施以小利”積攢下了人情，為日后的警囚互動建立了先行的道義權力。然而，擁有了民警格外“關照”的H，此時本應收斂自己，格外謹言慎行以換取更多的“關照”，但他卻未以較好的表現來“回報”民警的道義法則，導致H與民警的關系逐漸緊張，在評比中屢次受挫，從而使H在犯群中原有的權威喪失了持續(xù)存在的合法性基礎，迫使H調整自己的行為規(guī)范，走上踏實改造的正途。

三、非正式權力的運用何以有效

加芬克爾（Garfinker）在常人方法學的理論中通過對日常面對面互動的微觀分析研究發(fā)現，“社會秩序或穩(wěn)定的社會行動模式是行動者不斷完成的暫時結果，并非單純依賴于規(guī)則而存在。相反，規(guī)則是行動者在行動中構建出來的……在這一過程中，行動者通過各種方式，富有技巧地創(chuàng)造出一種秩序感”。［3］上述案例展現了監(jiān)獄基層民警在工作中運用常識性的知識、策略和技巧，通過知識—權力、情境創(chuàng)設—權力、道義—權力等非正式權力的建構來組織獄內的罪犯教育與管理實踐的活動。警囚互動中非正式權力的有效運用原因如下：

第一，社會文化背景為非正式權力的運用提供了存在的土壤。費孝通認為，人情構成了中國鄉(xiāng)土熟人社會的基本思維方式和行動原則。盡管警囚互動是發(fā)生在相對封閉的監(jiān)獄之中，但這不妨礙其與正常社會享有同一套倫理文化價值觀念和為人處世的邏輯體系，這些日常生活的知識內化在人們心中，成為指導行動的內在邏輯。從宏觀的文化和社會背景看，在監(jiān)獄場域中，人情、面子、道義等情理規(guī)范作為非正式權力構建的“軟法則”所發(fā)揮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

第二，罪犯的接受能力使非正式權力擁有實踐的機會。從民警做出決策或采取行動時可選擇的路徑上看，一方面民警可以選擇使用合法暴力手段，諸如高度戒備等措施；或是采用剛性的談話方式，諸如訓斥、批評等解決面臨的問題。另一方面，民警可選擇非正式、非規(guī)范化的方式行事，諸如同理共情、創(chuàng)設情境、人情面子等方式運用權力，這就較好地關注到了罪犯的情感、心理等方面內容，從罪犯的角度看更容易接受。因此，非正式權力的構建與運用為監(jiān)獄問題的處理提供了更為廣泛的路徑選擇。

第三，實踐的有效性使得非正式權力的實施具有生命力。在處置獄內犯情時，民警面對依照法律賦予的正式權力與依情依境的非正式權力并存的局面。如何有效地運用所掌握的知識技能，策略性地使用有限的資源以達到管理目標，成為考量民警管理能力的重要方面。民警在與罪犯的互動中選擇以非正式的方式使用權力，能夠使罪犯的實際問題得以解決，促進正式目標的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