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9月初，南昌起義的軍隊到達汀州，前委決定部隊暫作休整。針對部隊存在的重重困難，周恩來專程去信向中央報告情況。這封信事關起義軍存亡，必須盡快安全送到黨中央。派誰去送信呢？送信人又經(jīng)歷了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在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里，陳列著一封絕密信函——《周恩來給中共中央的信——向潮汕進軍的問題》。這封信函為一張16開信箋，內容用黑色鋼筆書寫，信尾附有周恩來的親筆署名。原信未加日期，根據(jù)信中內容大致可推測該信書寫時間為1927年9月中上旬。

這封周恩來親筆書寫的密函是如何從南昌起義軍中輾轉送達給中央的？送信人又經(jīng)歷了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封信事關起義軍存亡，派誰去送呢

1927年8月1日凌晨，為了挽救中國革命，在以周恩來為書記的中共前敵委員會的領導下，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率領兩萬余人在南昌舉行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

起義后，部隊按照預定計劃分批撤離南昌。當時正值盛夏時節(jié)，行軍路途十分艱險，非戰(zhàn)斗減員逐日增多。更為嚴峻的是，南昌起義部隊進軍廣東，引起了國民黨方面的震驚和惶恐。8月8日，“國民黨討共第八路軍總指揮部”在韶關成立，以粵系軍閥李濟深為總指揮，黃紹竑為副總指揮，下轄中央軍、左路軍和右路軍。其中，右路軍入贛堵截南昌起義軍。很快，起義部隊就在瑞金壬田和會昌等地與國民黨右路軍正面遭遇，雙方發(fā)生激戰(zhàn)。雖然起義軍取得勝利，但這支剛剛誕生的人民軍隊，作戰(zhàn)經(jīng)驗和戰(zhàn)術方面都還不成熟，因此在戰(zhàn)斗中自身傷亡也很嚴重，特別是槍支彈藥等物資亟待補充。

9月初，起義軍到達福建汀州，前委決定部隊暫作休整后再向潮汕進軍。針對部隊存在的重重困難，周恩來專程去信向中央報告向潮汕進軍的問題，信中寫道：經(jīng)過瑞金、會昌兩役，我軍傷亡官兵約近千數(shù)，子彈消耗很多，部隊給養(yǎng)困難。信中急切請求中央及共產國際盡快補充彈藥和經(jīng)費，并派外交、軍事相關人員前來潮汕支援起義軍。

這封信事關起義軍存亡，必須盡快安全送到黨中央。派誰去送信呢？這個人不僅黨性要強、意志堅定，而且要靈活機警、有勇有謀。善于識人的周恩來從軍中挑出了陳寶苻。他在信末寫道：“去人陳寶苻，已發(fā)來往川資，望即以回信交其帶來為要。”

陳寶苻是誰？他能否完成這一重任？

他裝扮成商人，攜帶密函出發(fā)

陳寶苻，又名陳居璽，廣西平南縣人，生于1899年，1922年考入北京大學。1924年4月，陳寶苻加入中國共產黨。畢業(yè)后，陳寶苻被中共北方區(qū)委派到黃埔軍校，隨后又被南方區(qū)委派到廣西。1927年大革命失敗之際，陳寶苻在李品仙第八軍政治部擔任軍事股長。在國民黨瘋狂“清黨”的緊要關頭，黨組織派人秘密通知陳寶苻前往南昌。

1927年7月28日左右，陳寶苻抵達南昌，住在南昌起義總指揮部——江西大旅社，工作是搜集全國各地的來信。隨后，陳寶苻在革命委員會中擔任宣傳委員，并以廣西代表的身份出席了中央委員及各省、區(qū)、特別市、海外各黨部代表聯(lián)席會議，見證了南昌起義政權機構的成立。此后，陳寶苻隨起義部隊一路南下，進駐汀州。

到汀州的第二天，周恩來來到陳寶苻住所，十分鄭重地對陳寶苻說：“陳寶苻同志，現(xiàn)在讓你去完成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送一份密件到上海給黨中央。文件內容是請中央與蘇聯(lián)商議，運一些武器到汕頭來支援我們。我們考慮來考慮去，最后考慮你去比較合適。因為你會講白話、客家話、普通話，又對上海比較熟悉。相信你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p>

隨后，周恩來指示陳寶苻化裝成商人，并交代了接頭地點、方法。密信是周恩來用蘸了藥水的鋼筆書寫的，閱讀時須用礬水毛筆輕掃后方可顯現(xiàn)。他交代陳寶苻把密件藏在上衣口袋里，與解手（即上廁所）用的草紙混在一起。第二天，陳寶苻打點行裝啟程出發(fā)，隨身攜帶一支自來水筆，一路坐船來到福建上杭縣。

與特務巧妙周旋，將信安全轉達

誰知剛一下船，陳寶苻就在關卡處被國民黨特務攔下。特務們遍身搜查，搜出了他身上的那支自來水筆。特務問：“你是干什么的？”陳寶苻說：“我是經(jīng)商的，準備到香港去，我叔父在香港是商人?！笨蓪Ψ讲幌嘈?，篤定他帶著自來水筆一定是共產黨的密探，叫他從實招來?！肮P是用來記事的。”陳寶苻不動聲色地答道。

特務冷笑了幾聲，喝令把他關押起來，當晚就對他進行嚴刑拷打，但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打了一通第二天就把他放了。因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一到上海，陳寶苻立即前往接頭地點——黃浦江邊的報關行。入門后，陳寶苻對坐在最靠門口的人用暗語問道：“某某先生在嗎？”那人一聽，張口就罵了一句。陳寶苻一聽，知道事情不妙，轉身快步走出大門。報關行里面暗藏的特務聽見有人說話，跟著追了出來。陳寶苻急中生智，快速來到一輛黃包車旁邊。一上車，他便叫車夫加快速度跑，在轉彎的地方迅速換乘另一輛黃包車，這才安全逃脫。

此時，上海已陷入白色恐怖中，共產黨地下組織遭到嚴重破壞。無奈之下，陳寶苻只好在上海先住下來，再另想辦法聯(lián)系黨組織。半個月后，陳寶苻遇到一個同鄉(xiāng)，談話中慢慢了解到對方也是共產黨員，并知道一些地下黨組織的活動情況。在確定這個同鄉(xiāng)是可靠的同志后，陳寶苻對他說：“我手里有一封密信要送到黨中央，請你幫忙聯(lián)系?！边@個同鄉(xiāng)很快聯(lián)系到上海滬南區(qū)委書記陳公栩。陳寶苻把信交給陳公栩，請他幫忙轉交給黨中央。

不久，陳寶苻在報紙上得知起義部隊在潮汕地區(qū)遭到國民黨優(yōu)勢兵力圍剿，起義失敗，余部已撤出汕頭。他無法回到起義部隊中，只得繼續(xù)呆在上海。隨后，他輾轉多地，在中國共產黨地下活動場所從事教育教學工作。

1979年12月，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工作人員輾轉聯(lián)系并采訪到陳寶苻，他對當年驚險送密函一事還記憶猶新，激動地講述了當年的那段歷史。

（《解放軍報》2021.1.17 劉小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