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艷麗
除夕前一天,我跟女兒到街上閑逛——年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在家等得著急,便牽著手走出家門。
逛到女兒高中就讀學(xué)校的巷子,忽然看見一個不大的花店。一株百合引起了我們的興趣——五根七八十厘米的圓柱形的莖向上直立著,間隔兩三厘米,就有一片條形葉片呈螺旋狀向上伸展,沒有葉柄,不枝不蔓,讓植株顯的挺拔秀美。最動人處在莖的頂端,兩朵淡黃色的花盛開著,五六片潔白的花瓣優(yōu)雅地向外展開,淡淡的香氣從喇叭形中間的花蕊里溢出,沁人心脾。
我們都喜歡上了這株花,決意讓它陪我們一起迎接牛年。向賣花的姑娘詢問價錢,同時打聽花的“脾氣”。姑娘說起花事很有耐心,她告訴我們:百合花一點(diǎn)兒也不嬌氣,你把它搬回去,放在客廳里,只需一個星期澆一次水。水要一次澆透,不要今天澆一點(diǎn)明天澆一點(diǎn),那樣會爛根的。這株花可以開過元宵節(jié),等花全謝了,把所有的莖平土剪掉,過一段時間它會發(fā)出新芽,百合花一年能開幾季呢。我們對一年開幾季并不感興趣,因?yàn)槲覀兗业幕ǘ际且患拘缘模覀冎幌M@個春節(jié)客廳里有花香。
如我們所愿,這個春節(jié),我們家一直有百合花香。
年過后,花也謝了。我把它移出客廳,放在陽臺上,起先還記得一周澆一次水,上班忙起來后,連澆水也忘了。再想起時,它的葉子已漸漸褪去綠意,一片片枯黃著無奈而凄然地落下。我頓生愧疚之意:為什么沒依囑剪掉這開完了花的莖呢?為什么沒有好好地照管它讓它多走過幾個花季呢?為表達(dá)歉意,我躬身將落在花盆外的枯葉一片片拾起,放進(jìn)了無生機(jī)的花盆里,沒有黛玉葬花的愁緒,倒有“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安然。
然而,它卻給了我驚喜。一聲聲斑鳩的鳴唱吸引了我,我駐足陽臺,看它們忽兒掠過東家的屋頂,忽兒飛過西家的陽臺。沒有了鳥影時,我收回目光,發(fā)現(xiàn)那枯莖敗葉中竟鉆出了四枝綠得鮮亮的新芽。我十分驚喜,我已經(jīng)月余不曾理睬過它啊,沒想到它竟一直在努力地頑強(qiáng)地生長。我連忙找來剪刀,小心地剪去枯死的舊枝,然后松土、澆水,輕輕地?fù)崦侨彳浌饣茓雰浩つw的葉片,沉浸在無比的喜悅里。
我記起了賣花人的話,便一周一次地澆水、松土。百合的莖越來越高,葉片越來越多,慢慢地打了花苞,花苞掙脫葉片的包圍立起來了……
現(xiàn)在,我竟有些迫不及待了,總希望看到它綻開的笑臉。就算不在眼前,腦子里也不時掠過它的影子,甚至不切實(shí)際地想:是不是今天一回家,它便會用羞澀的笑臉迎接我?遺憾的是,它一次次地讓我失望。北邊窗戶的梔子花都開了,它那六棱的花苞還是靜靜地立著,沒有盛開的樣子。
女兒打趣我:媽媽,您太性急了,花開有時,急不來的。關(guān)掉視頻后,女兒的話一直在耳邊縈繞,而十幾年前教過的一個叫良月的孩子浮上腦際。良月很文靜,可能因?yàn)閷W(xué)習(xí)成績不突出,她的目光里總是缺少自信。一次巡班時,我無意間看到她用白紙裝訂的一個練習(xí)本上畫滿了古裝女子,雖只用鉛筆勾畫,但發(fā)髻、云鬢、銀釵、珠鏈、衣襟上的流云、袖口處的花邊,都是那樣生動形象,你甚至能從女子的眼角眉梢讀出她的心之所想。“畫得真好,難怪你身上總透著古典美!”她不回應(yīng),臉上的笑意卻濃了。
再聽到良月的消息時,她已作為藝術(shù)生考上清華大學(xué)了。
幾支枯莖,竟在地下孕育新綠;一支稚嫩的筆,竟在靜默中滋生繁華?!盎ㄩ_有時”,女兒俏皮的笑臉再次浮于眼前,勾起我對“養(yǎng)花”的新的思考。
(作者單位:襄陽市襄城區(qū)教研室)
責(zé)任編輯 姜楚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