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卓嘎

毛

隔著玻璃，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窗外呼嘯的寒風似乎與我沒有關(guān)系，伸個懶腰，口腔里還殘留著早上吃的狗糧和肉肉的味道，舔舔鼻子，讓鼻子也一同回味一下早餐的美味，今天，也是我好好守護家的一天。

連著五天，主人都會在一大早帶我去小區(qū)的草地上遛個十幾到二十分鐘的彎，之后匆匆忙忙給我倒?jié)M狗糧和水，背上包出門去。一去，直到太陽下山才會回來，我敏銳的聽覺能立馬知道主人正在開門，便早早守在門后等著門一開就立馬給主人一個愛的擁抱，我們都太需要彼此的溫度了。從主人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肩負起守護主人的職責，主人進衛(wèi)生間我要跟著，因為那里有會噴水的怪物;主人進臥室我要跟著，因為窗簾后面指不定藏著什么會吃夢的怪獸;主人進廚房，我必須要跟著，廚房里不僅有明晃晃的刀、會噴火的桌面，還有會“粗、粗、粗”響的大鍋，聽我的朋友們說，他們見過這樣的鍋爆炸呢，說是如果沒等這個鍋的氣消了就去碰它，它就會生更大的氣，甚至把鍋里的米面沖到天花板上。這么危機四伏的地方，我怎么能讓主人一個人去呢！當然啦，我最喜歡去的也是廚房，主人偶爾會將一小塊雞肉或者豬肉作為我守護她的獎勵，這待遇，別的房間是沒有的。

吃完飯，主人便會帶我去散步，這可是我和朋友們聚會的好時機。我最好的朋友住在前面那一棟，他叫帕卓，是這個小區(qū)見識最多，消息最靈敏，也最全能的狗。他的主人是個老奶奶，當初給他起名時老奶奶寄予了美好的祝愿，誰知每日陪老奶奶上街買菜、公園健身、茶館休憩，他成長為短小精干的狗，特別是他的手和腿，雖然短，但是肌肉線條明顯，就像健美選手一般。也正因為常常出門，他是我的小伙伴里最見多識廣的;除了守護老奶奶，他還經(jīng)常負責叼菜籃、拉小拖車等等工作，經(jīng)驗老道。哪一棟有新來的小伙伴、菜市場哪只貓和哪只狗打架了，他都一清二楚，跟他聊天，或多或少總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我喜歡和他一起玩還因為，老奶奶如果身上有小零食，總會分我一點。

五天后，主人有兩天會起得特別晚，中午時分才帶我出去遛彎，帕卓說過，人類管這兩天叫周末，周末就是不用一大早出門，可以睡懶覺的日子。我常常納悶，睡懶覺就是周末，那我豈不是每天都在過周末嘛？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兩天的，因為在這兩天，主人有更多的時間陪著我。偶爾主人會出去很久，回來時身上有各種食物和某種很嗆的味道，有時連路都走不好，還伴隨著口齒不清，但是她會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甚至讓我上床睡覺。

然而最近，主人起得越來越晚，哪怕在不是周末的時候，她也常常起不來，每次艱難地起來后，也是匆匆收拾一下就出門了。我擔心主人是否生病了，也焦慮于自己又要憋一整天的尿。我希望可以向帕卓請教一下，可是每次主人晚上回來帶我出門時，都遇不上帕卓。直到一個周末的中午，我才有機會遇見他。

帕卓說，主人這不是生病了，而是冬天太冷，他們身上沒有毛來御寒，所以寒冷的早上和日落之后，他們都不愿出門。

我恍然大悟，原來主人是因為沒有毛，怕冷才不起來啊，我多的是毛，還怕主人會凍著？于是當天夜里，我趁主人睡著了，一個勁地在她放在床邊的衣服上打滾，還跑到主人床上抖動全身，希望把身上的毛盡可能多地分享給主人，這樣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就不會覺得冷了。

誰知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四天，主人都還是起不來，我便努力在家里的各個角落留下我的毛，進門的地毯上、客廳的沙發(fā)上、窗簾上、主人的床邊上，我都蹭蹭。主人終于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了，每天會很早起來，用一個叫聲很大的東西收集我的毛，再從機器肚子里拿出來放進袋子里，想必主人是想多攢點，好做成衣服吧！除此之外，主人還會將衣服上的毛細致地收集起來，像是舍不得用我的毛取暖一般，太讓我感動了。

不過，主人依舊沒有帶我去遛彎，收集完我的毛毛后，主人匆匆在我的碗里倒?jié)M狗糧和水，就又出門了。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不過我聽主人說過，“苦心人，天不負。”那我這苦心狗，天定然也不會負我，我相信等到主人用我的毛足夠做一件衣服時，她又會帶我早起遛彎的。

處女座的嘎兒珠

嘎兒珠是我們小區(qū)有名的處女座。什么是處女座？我也不知道，好像和星星有點關(guān)系。見多識廣的蘇魯也并不很清楚什么是處女座，但是為了維護他“百曉生”的形象，他會說那是人們按照嘎兒珠的性格對照天上哮天犬的所在而取的名字。

說起哮天犬，那可是我們小區(qū)里面最崇敬的神仙了。關(guān)于哮天犬的故事是一位講漢語的叔叔說的，后來慢慢地，這個故事傳遍了家鄉(xiāng)的每一寸土地，一說起哮天犬，大家都知道他是二郎神座下的神犬。小的時候父親就跟我講過有關(guān)哮天犬的故事，當我到主人身邊后，覺得自己也如同哮天犬一般在守衛(wèi)著主人，愈發(fā)崇拜哮天犬，也愈發(fā)愛《西游記》里哮天犬和孫悟空打架的部分。哮天犬的神勇無與倫比，居然還能和神通廣大的孫悟空纏斗幾個回合，真真是我們的偶像呢。所以一聽說是對照著哮天犬取的名字，自然對她青眼相看了。

嘎兒珠，跟漢語里小白的意思相近，全身白毛，乖巧惹人愛。她性子十分沉靜，不愛和我們玩耍，柔順的、白花花的毛發(fā)，在太陽光的照射下耀眼奪目。和我們不同，她不喜歡在草地上打滾，遇上下雨天，更是只走到小區(qū)樓下。她每天要按照一直以來走的路線散步，從單元門出發(fā)，左轉(zhuǎn)向東繞著步行道走，經(jīng)過健身園地，繞著小區(qū)噴泉順時針走一圈，再往北回到步行道，沿步行道朝西走到小區(qū)大門附近，轉(zhuǎn)道朝北走大約100米，再右轉(zhuǎn)朝東，直到走回單元門口，沿途所經(jīng)之處，從不撒尿留記號，排便也必須走到單元門口，等排便結(jié)束，她的主人會用袋子裝起來扔到垃圾桶里。下雨天，她會在單元門口左右來回走上10次，然后在固定的位置排便。

我剛到小區(qū)的時候，對什么都好奇，對什么都饒有趣味，在我還不知道她有這個習慣的時候，忍不住去攀談過一次，我的熱情把她嚇了一跳，她沒有料到從草叢間會突然冒出一個不分青紅就撲向她的小子。她的耳朵被我咬在嘴里，有種寵物店狗狗洗澡水的味道。我將她拉到草地上，一躍將她撲倒在地，引她和我一起玩耍。沒想到，居然把她和她的主人激怒了。只見她的主人，那個長發(fā)綰于腦后的美麗女子，一把將我從嘎兒珠身邊拉開，抱起嘎兒珠往小區(qū)單元門口走去，看著怒氣沖沖的，身上還沾有泥土的嘎兒珠逐漸離開我的視線，我有些不明就里，只是覺得從此怕是失去了一個朋友。

不曾想，美麗女子和嘎兒珠居然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視線里，我喜出望外，奔向嘎兒珠，結(jié)果她卻十分厭惡地躲開我。我不死心，繼續(xù)纏著嘎兒珠，結(jié)果她又一次偏離了路線，美麗女子也十分懊惱，又帶嘎兒珠回到單元門口重新開始走。如此反復(fù)了幾次，嘎兒珠終于爆發(fā)了，朝我怒吼了一聲，還差點咬破我的皮，我這才學(xué)乖了不再靠近嘎兒珠。

在我長大一些，聽說了嘎兒珠是處女座這件事后，回想當初她重新從單元門口按照路線一路再走回單元門后輕松的神情，我覺得這一定是個儀式，就像天兵天將們出征前都要完成集結(jié)和鼓士氣一般的儀式，而這種儀式，只有作為神仙的哮天犬和對照哮天犬而取名的凡間的狗才擁有的，由此對嘎兒珠的敬佩之意也在心里油然而生。

只是我偶爾會想，嘎兒珠對應(yīng)的是神勇的哮天犬所在的星星，那嘎兒珠的主人，那個也同樣按照規(guī)定路線和既定儀式的美麗女子，是否也對應(yīng)著那顆叫處女座的星星呢？

納日的強迫癥

“納日，你怎么又把肉藏起來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把肉藏起來晚上偷偷地吃，晚上狗糧也給你滿上，別再藏起來了。”最近門衛(wèi)叔叔巴桑啦很是苦惱，他養(yǎng)的狗納日最近總是不好好吃飯，稍微吃兩口就藏起來，而且藏的地方還一直一樣，就藏在門衛(wèi)叔叔值班室門后，門衛(wèi)叔叔稍微挪一下，他都要立馬放到原先的位置，就像有強迫癥一般。

納日是小區(qū)里長得最兇的狗，我最好的小伙伴蘇魯，他比我來到這個小區(qū)的時間更早，也是我們小區(qū)出了名的見多識廣，他告訴我，因納日通身黑毛，只在眼睛上方有兩撮黃色的毛，剛被門衛(wèi)叔叔收養(yǎng)的時候還是只小奶狗，走路都走不穩(wěn)，門衛(wèi)叔叔用藏語取名叫他納日。而今的納日，目光中透著霸氣，沉悶的低吼威震四方，倘若再把尖牙露出來，那小區(qū)以外的人，便總要思慮再三要不要進小區(qū)，陌生的小貓小狗們，也要繞道而行，決計不會招惹他。我剛來到這個小區(qū)的時候，納日也朝我狂吠，幸而主人將我抱在懷里，不至于被他咬到，瑟縮在主人懷里的我自此也十分地怕他，感覺只要他一張口，我的小命就難保了。

不過我發(fā)現(xiàn)在我眼里十分嚴肅恐怖的他，在主人們和老人們那里卻很受歡迎，主人們覺得有納日在，小區(qū)以外的人害怕進來，所以小區(qū)很安全;老人們覺得納日眼上的兩撮黃毛可以看到幽靈鬼怪，能驅(qū)趕靈異。納日在我的眼中，猶如英雄一般，神圣而不敢親近。

最近幾天，總能聽到關(guān)于納日的消息，好奇心強烈的我，自然也要去一探究竟，可是小伙伴們連靠都不敢靠近納日，更何況去當面問清楚了。就在我們好奇卻沒辦法時，蘇魯根據(jù)主人們的談話，得知關(guān)鍵點是在晚上，提議我們今天晚上三個三個分組，監(jiān)視一下納日。

晚上散完步回家，平日喜歡趴在主人腳邊陪主人看電視的我，坐立難安。時不時走到床邊望向大門口，希望能恰好看到納日出來吃東西?？墒亲蟮扔业?，他要么就一直睡著，要么就起來環(huán)顧一下四周，喝點水繼續(xù)睡，根本沒有要去吃東西的征兆。夜?jié)u深，主人關(guān)燈上床睡覺，我也在黑暗中逐漸沉沉地睡去。

一連幾天的監(jiān)視，大伙兒都沒有收獲，似乎納日有什么魔力，可以感知到什么時候大家都睡著了后行動，當他們醒來時，納日藏的肉總會消失不見。很多小伙伴漸漸地失去了耐心，還有很多新鮮事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我也同他們一樣，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可就在我們開始習慣這一切的一個夜晚，我口渴起來喝水，只是隨意瞟了一眼大門口，誰知納日正在把自己藏的食物又拿出來放在身邊，我立馬定睛觀察，生怕自己會錯過任何蛛絲馬跡，原以為這次抓住機會能看到為啥納日是在晚上進食，結(jié)果納日卻遲遲沒有要吃的征兆。就在我睡意再次襲來之時，從對面的陰暗處，鉆出來3只小狗，他們毛發(fā)卷曲打結(jié)，黑白黃三色相間，看樣子不像有主人的樣子，他們怯生生地穿過馬路，當來到納日身邊時，我以為這些小家伙會被納日嚇走，或者慘死于納日的尖牙之下。

豈料，我預(yù)想之事非但沒有發(fā)生，幾個小家伙還歡快地奔向納日，有只膽大的，甚至咬著納日的耳朵玩耍。

納日也不生氣，只悶悶地哼了一聲，起身走到離食物遠一些的地方。小家伙們便爭先恐后地朝食物奔去。納日在一旁看著，眼里流露出一種光芒，那種光芒是小時候我在爸爸眼里看到過的。對，沒錯，在我還沒來到主人家里時，我和爸爸媽媽還有4個姐妹住在一起，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我自然比其他姐妹調(diào)皮些，整日也是咬著爸爸的耳朵纏著他陪我玩，爸爸也總會用慈愛的眼神看著我。

原來納日是把這些小家伙當成自己的孩子了，難怪會為了他們?nèi)諒?fù)一日地藏食物，而且還每次都藏在同一個地方?。∠氡貙τ诩{日來說喂養(yǎng)這幫小家伙是緣分，而將肉藏在值班室門后，是因為覺得那里更安全吧！

納日的強迫癥，終于“破案”啰！我也能踏實地睡個好覺啦！

講故事的花奶奶

要說我們小區(qū)最老的狗狗，那只能屬一棟的那個老奶奶了。老奶奶名叫花花，聽主人說，在我還沒出生前很久很久的時候，老奶奶就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個很久很久，到底會有多久呢？我遛彎遛100次那么久，還是等我把主人藏在儲物間的小骨頭吃完那么久呢？

花奶奶家住在一樓，每天太陽升到最高的地方時，花奶奶總會在家門口的臺階上曬太陽，她閉著眼睛，似乎嗅覺和聽覺也一同關(guān)閉了，不論身邊人來人往，人們手中拿著美食進進出出，她都毫不在乎?；棠讨挥袃深w齙出來的牙，連好吃的火腿腸都咬不動，我常常因為這一點而為她感到傷心。

不過花奶奶很愛講故事，聽蘇魯說，在他小的時候剛來到這個小區(qū)，包括門口那只兇猛的納日在內(nèi)的小奶狗們都很喜歡圍著花奶奶轉(zhuǎn)，花奶奶也喜歡眾星捧月般的待遇，她聲情并茂、活靈活現(xiàn)地講著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故事，據(jù)說花奶奶的奶奶，也曾是這樣講故事給她聽的。當年講哮天犬故事的那段時間，更是讓花奶奶成為當之無愧的明星講師。雖說蘇魯現(xiàn)在是我們小區(qū)的“百曉生”，可論起講故事，蘇魯甘拜下風。我和其他幾個剛來的小伙伴都很好奇，花奶奶這么慵慵懶懶的樣子，毛也開始打結(jié)脫落，當年是如何講故事的，到底是什么樣的魅力和多么曠世的景象，才會讓蘇魯都俯首稱臣呢？于是，我們商定一定要纏著花奶奶為我們情景再現(xiàn)一次。

連著幾天，我們根據(jù)遛彎的時間，要么一個個輪流去纏花奶奶，要么就幾個一起圍攻花奶奶，可是不論我們怎么努力，怎么央求、撒潑，花奶奶連眼皮都不愿抬，始終無動于衷?？删驮谛』锇閭冎饾u失去耐心的時候，花奶奶卻意外地答應(yīng)三日后給我們講故事。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小區(qū)的每個角落，大家都在期待三日后能一睹花奶奶當年的風采，一聞精彩有趣的傳說故事。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這三日仿佛三年那么久。終于，大家翹首盼望的時日來臨，大家早早地央求主人帶著自己去遛彎，花奶奶家門前的臺階前，已聚集了很多小伙伴，主人們不明就里，想拉走小伙伴，奈何今天的小伙伴們都十分執(zhí)著，不肯離開半寸，以免錯失最佳聽故事的位置，主人們只得陪著小伙伴們站在原地。

不多時，花奶奶終于出現(xiàn)了，她緩緩地走到臺階前面，努力昂首挺胸，目光掃過我們，并不急著開口。那高傲的姿態(tài)，讓我恍然如看到她年輕時的樣子，那打結(jié)快要脫落的毛，在風中搖曳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也都如燕尾服般優(yōu)雅。全場鴉雀無聲，門口的納日，看似閉目養(yǎng)神，不關(guān)心此刻的情形，但是細看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左耳偷偷地偏向這邊，還一動一動地，悄悄地探聽著呢。

花奶奶清了清嗓子，順勢慢悠悠地趴下來，頭卻依然高高地昂著，大家凝息等待，花奶奶費力地用嚴重跑氣的嘴巴說，“今天……呀講一個很長的故西，大蝦一定呀閉向眼睛聽?！彪m然漏氣，但是小伙伴們都聽懂了，只見所有小伙伴們都很節(jié)奏統(tǒng)一地閉上眼睛，我也趕緊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棠趟坪醮_認了一下，繼而開始講起故事。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花奶奶那聲很久，拖了很長的音，仿佛要帶我們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我從沒聽過用這么長的空白來等這個以前的故事，心中不免充滿期待。只是這個以前太久遠，似乎還要等一段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還是沒有等來下一句，我好奇地睜開眼看看周圍，有幾個小伙伴也和我一樣睜開眼東看看西瞧瞧，有幾個還依舊閉著眼不知是在等下一句還是睡著了，再看看臺階上的花奶奶，豈料，她早已閉目養(yǎng)神，再次回到平日那個只顧曬太陽而事事不關(guān)心的花奶奶了。

只有我知道

入夜，萬籟俱寂，似乎整個世界都陷入到沉睡中，但是此時確實是我覓食的最好時機。我是誰？我是這個小區(qū)的老大，這一片的夜晚都歸我管轄，與那些家養(yǎng)的不同，任憑風吹草動，都在我的股掌之內(nèi)。我彈跳驚人，一躍可至圍墻;我輕功了得，高空下落依舊毫發(fā)無傷;我本領(lǐng)高強，倉皇逃竄的鼠類無一能逃出我的手掌，是的，我是一只借夜色偽裝的貓。黑夜給了我最好的狩獵場，也給了我最隱秘的真相。

某天夜里，我追鋪著老鼠來到一處垃圾桶旁，疲憊的老鼠，倉皇間竟逃跑進垃圾桶內(nèi)，甕中捉鱉我最在行，于是跟隨著一同跳進桶里，抓捕間，將垃圾桶內(nèi)的垃圾袋撕裂、攪亂。一場激戰(zhàn)過后，我舔了舔手心，再拂去殘留在嘴邊的血跡，這才發(fā)現(xiàn)，垃圾桶已被我折騰得亂糟糟的。不知是從哪個垃圾袋中，竟露出一團團狗毛，聞味道我就知道，這是小區(qū)里那家小姑娘剛養(yǎng)不久的小狗的毛，那狗最近掉毛厲害，看樣子那小姑娘沒少打掃房間呢。真討厭，我生來就不喜歡狗，特別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奶狗，最喜歡好奇地粘著你，等他們發(fā)現(xiàn)我是只貓的時候，天性又會讓他們開始奶兇奶兇地對我吼叫，真是煩死了。

我跳出垃圾桶，預(yù)備伸伸懶腰，誰知竟把狗毛也一同帶出來了。抖抖身子，希望盡可能地連沾染的氣味一同抖掉，一陣風吹來，狗毛在地上和空中翻飛著飄到小區(qū)對面去了。我拉了拉筋，縱身一躍，跳到圍墻之外，消失在夜色中。

過了幾天，我照舊行走在黑夜中，誰知準備跳上小區(qū)圍墻時，卻被幾只小奶狗困住了，小奶狗踉踉蹌蹌，圍著我一個勁搖著尾巴，還不會說話的他們只沖著我嗷嗷叫，一只膽大的甚至開始舔我的手。趕緊離開這個修羅場是我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在我準備離開時，瞥見角落處有幾團毛很是眼熟，看得出小奶狗們曾在上面睡覺取暖，便上前聞了聞，竟然是前幾日我從垃圾桶中不小心帶出來的那幾團，怕是此前接觸我的身體，這毛上還依稀殘留著我的味道，怪不得小奶狗粘著我了，估計他們是把我當成溫暖的親人之類的角色了吧。且不說我討厭狗，特別是討厭小奶狗，光是憑借貓狗不是一家人這一點，我都斷然不會理會這些小奶狗的，轉(zhuǎn)身迅速離開現(xiàn)場。

又過了幾日，我發(fā)現(xiàn)一棟的花老太婆居然趴在窗邊說些什么，她僅剩兩顆牙的嘴里，連一句字正腔圓的話都說不出來，我很好奇她到底在說些什么。悄悄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是在講故事，講給前日我遇到的那群小奶狗聽。她說，呀講一個很長的故西，大蝦一定呀閉向眼睛聽。果然如我所料，花老太婆如今講話漏氣嚴重呢。但是這并不影響我的理解，我知道，她準備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要小奶狗們閉上眼睛聽。小奶狗們立馬叼著垃圾桶里的那幾團狗毛來到窗戶下，閉上眼睛，仔細地聽。花老太婆一個字一個字地講，在很久很久……這個很久很久拖了很久，等到小奶狗們?nèi)胨?，都沒有等來故事的后續(xù)。

又過了兩日，我發(fā)現(xiàn)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納日，居然將自己白日里藏起來的食物拿出來放在一邊，我正盤算著該怎么獲得這豐盛的美食時，馬路對面的陰影里走來幾個小身影。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前幾日粘著我、聽花婆婆講故事的小狗們嗎？只見他們略顯害怕地靠近納日，幾次試探后才將食物狼吞虎咽下肚，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納日悶悶地說了句，一會兒趕緊睡，別老纏著花奶奶講故事。

一連幾日的接觸，小奶狗們不再對納日有恐懼感，甚至還敢與他玩耍，納日居然也包容小狗們在自己身邊撒歡。

小姑娘家新養(yǎng)的狗，看到了這一幕，知道納日藏食物是為了給小狗們吃，但他卻不知道納日為何會這么做，出于什么才這么做。出于可憐？或許有點可能;出于愛護？這可不是最初的原因。

要說這一切的真相，只有我知道。

責任編輯：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