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小玉玉寺人
上期回顧:白尋音因為口不能言,一直是在周圍人的冷嘲熱諷和歧視欺凌中度過,直到遇見了喻落吟,他總是會出現(xiàn)在她身邊,有時幫助她,有時戲弄她,她慢慢記住了這個特別的男生,卻沒想到喻落吟之所以接近她,居然是因為一個玩笑般的賭約……
白尋音心里有了期盼,只覺得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暑假前夕。
三中有升高三換教學樓的傳統(tǒng),在放假前,高二學生都要把自己的桌椅和學習用品搬到另一棟教學樓的教室里。那棟教學樓在學校東區(qū),位置偏僻,是專門給高三學生開辟出來的“戰(zhàn)場”。天公不作美,搬東西那天又下起了雨,不是毛毛雨,而是出去走一會兒就能打濕全身衣衫程度的那種雨。
在這種天氣搬東西,可真是折磨人。白尋音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其他女生都是找男同學幫忙,她們只要在一旁幫著打傘協(xié)調“合作”搬東西就可以了??砂讓ひ粽也坏饺恕K悬c羞于開口,即便有那么一兩個男同學主動要幫她,也都被其他女生叫走了。
白尋音嘆了口氣,水潤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層煙霧一樣的愁絲,半晌后,她一只手舉著雨傘,另一只手費力地提起凳子。她剛走出幾步,褲腳就被打濕了一大片,手滑得幾乎拿不住凳子,直往下掉。白尋音咬了咬牙,心想著大不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吃點感冒藥,先把東西搬過去再說。她把傘收了起來,兩只手一起搬著凳子。
長長的一段路,走到一半,少女的頭發(fā)就都被打濕了,烏黑的頭發(fā)貼著蒼白的臉,雨水淋得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白尋音放下凳子喘了口氣,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雨越下越大,不能再耽擱了。白尋音剛要把凳子搬起來,想一鼓作氣地搬到教學樓時,肩膀卻被人摁住,頭頂上出現(xiàn)了一把傘。風雨交加中,有人把她罩在了這小小的一隅。
白尋音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到的是喻落吟精致的側臉。他面無表情,一只手撐傘罩著她,另一只手從她肩膀上轉移到凳子上,輕而易舉地就把那張木頭凳子提了起來。有的時候,女生和男生的力量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我?guī)湍恪!彼卣f了句,眼神示意白尋音走在他前面。他姿態(tài)從容又淡然,和女孩的慌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行嗎?”見白尋音腳下不動,喻落吟笑了聲,把傘遞給她,“學學其他人,幫我撐傘吧?!?/p>
白尋音蒼白的臉染上一抹緋色,她猶豫了下,小手接過喻落吟遞過來的傘,指尖無意中碰到了對方的指骨。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喻落吟會幫自己。
她無措地咬了咬唇,有些著急地想要道謝,但手機在教室里,她只能勉強用唇語說著“謝謝”兩個字。
喻落吟閑適地單手拎著凳子,看到她表達謝意就問:“真想謝我?”
白尋音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你就好好打傘,別都偏到我這邊來?!庇髀湟鬣土艘宦?,“擋視線?!边@姑娘不懂給他打傘和一起打傘的區(qū)別,自己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面了,他一個大男人遮得這么嚴實干嗎?
白尋音纖長的脖頸都紅了一截,她抿唇笑了笑,手上卻沒動作。她依舊保持著把傘打在喻落吟頭上,固執(zhí)得很。喻落吟拿她沒辦法,只好加快了腳步走進高三教學樓。
喻落吟幫著白尋音把凳子搬進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少已經(jīng)搬完了東西在休息的三班學生見到喻落吟都嚇了一跳,更別說他是幫著白尋音搬東西。
“你待著吧。”喻落吟卻根本沒看周圍人一眼,只對白尋音說了句,轉身就走。
女孩有些怔怔地看著男生修長的身影遠去。喻落吟剛剛把她的傘搶走了,顯然是不想讓她再出去,所以他是要……要去幫她搬桌子嗎?白尋音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被打濕的馬尾辮發(fā)梢滴著水,水珠滑入她那纖細頸后的衣領中,一片冰涼。
不一會兒,喻落吟在“萬眾期待”中把白尋音的桌子搬了進來,盛初苒就站在白尋音旁邊,見到他眼前一亮,連忙湊過去搭話。
“喻落吟,你衣服都濕了,我那兒有吹風機,幫你吹一下吧?”
喻落吟沒理盛初苒,也沒理白尋音。他把桌子搬到白尋音面前,黑發(fā)濕漉漉的,水滴隨著他的動作掉在桌面上。少年隨手抓了一把濕發(fā),然后就干脆利落地離開了。
她垂下眼睛看著,能明顯感覺到盛初苒松了一口氣。這是她第一次因為喻落吟的冷漠而開心。盛初苒甚至愉悅地輕哼出了聲音,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靜默了幾秒鐘,白尋音把頭發(fā)散開,從書桌抽屜里拿出另一件校服準備換上。衣服散開的時候,一張字條掉了出來,在空中飄蕩了一會兒,落到了地上。而白尋音清楚地記得,自己桌子里沒有這張字條。
她微微一愣,隨即彎腰把地上那張憑空多出來的字條撿起來,上面用黑色的碳素筆寫著一行字——“記得報答我”,一看就是男生的字體,鐵畫銀鉤、龍飛鳳舞,筆尖的力道之大,幾乎要破紙而出一般。
喻落吟不做沒有收益的事情,他是要回報的。
白尋音看了半晌,腦子里有些混沌,隨后她輕輕地把那張字條折了起來。
“明天就放暑假了?!蓖瑢W們搬完東西后,申郎麗便上臺講話,都是些老生常談,“重視學業(yè),多補課,放假不要總是想著出去玩,熬完這一年,有的是玩的時間……”
白尋音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手機振動了一下,是阿莫發(fā)來的消息:“音音,你們桌子搬完了嗎?林瀾又下雨了?!?/p>
她下意識地望向窗外,雨勢已經(jīng)減小了,只有淅淅瀝瀝的毛毛雨了。這雨像是故意跟他們做對一樣,搬完桌子,就要雨過天晴了。天邊能隱隱見到一道彩虹,白尋音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低頭給阿莫回消息:“阿莫,我遇到一個很特別的人。”
白尋音搞不清楚喻落吟給她寫那張字條是什么意思。他說要她報答他,可暑假都開始了……難道要等到新學期再還這個人情嗎?欠人情的感覺讓白尋音很不舒服,更無所適從。她不自覺地就會去想喻落吟,想著該如何報答他。
令白尋音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快就偶遇了喻落吟,根本不用等到開學。
這事兒還得從阿莫說起?;氐搅譃懞?,阿莫就像土霸王回到了自己的山頭一樣愜意,整天拉著白尋音到處玩,一點也沒有作為一個準高三學生的自覺。她白天纏著白尋音陪她出去玩,晚上就到白尋音家蹭飯。季慧穎做飯很好吃,阿莫從前就天天到她家來蹭飯,去了另一個城市一年多,更是想得緊。于是這些天季慧穎就天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招待她,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白尋音看著不由得松了口氣,心里又酸又澀的。自從兩年前的那場“意外”后,家里就變得十分安靜,沒有爸爸白鴻盛的聲音,沒有她的聲音……實際上,季慧穎應該是很孤寂的。
阿莫一來就吵吵嚷嚷的,她心里也能多點慰藉。就是阿莫這家伙實在是太黏人了,剛剛吃完午飯,小姑娘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對著季慧穎道:“穎穎姨,下午能不能讓音音陪我去游樂場啊,據(jù)說林瀾新開了一家大型游樂場,我還沒去過呢!”
她都玩了快一周了!
白尋音大為頭疼,按了按太陽穴,剛想拒絕阿莫,就被季慧穎攔住了。
“行啊,去吧?!彼α诵?,拎起桌上的包,“音音,正好我一會兒也要去醫(yī)院看看你爸爸,你就和阿莫去外面走走吧?!?/p>
白尋音一愣,看著季慧穎溫柔如水的眸子,只好點了點頭。
等到季慧穎拎著包走了,房間內陷入一片安靜,阿莫才攬著白尋音的肩膀小聲問:“音音,白叔叔他……他有沒有好點???”
兩年前,白鴻盛因為一場“事故”從七樓的天臺“意外”墜落,雖命大沒死,但成了植物人,日日躺在醫(yī)院里靠儀器和輸液維系著生命。醫(yī)生說他有可能醒過來,也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白尋音每周會去看白鴻盛兩次,每次看到爸爸逐漸萎縮的身體,心臟就像被誰擰了一把一樣疼。
等到了高二,季慧穎就不讓她去了,怕影響她的學習。而季慧穎自己天天都去照顧白鴻盛。
如此日復一日,就連阿莫都忍不住感慨:“阿姨對叔叔可真癡情。”
是啊,是啊。他們本來該是神仙眷侶、琴瑟和鳴,一輩子都會像前十幾年那么幸福,都怪……
“音音,別想了?!卑⒛驍嗔税讓ひ舻乃季w,她伸手把白尋音的腦袋扭過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我們快點去游樂場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白尋音皺了皺眉,拿起筆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質問道:“寧書莫,你到底在搞什么?”
明明前天自己剛陪她去過那個新開的游樂場,結果這貨居然說她沒去過,現(xiàn)在還搞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哎呀,我有一個妙計?!卑⒛滩蛔⌒α耍浑p杏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她問白尋音,“你之前不是說想趁著暑假找一份兼職賺點錢嗎,告訴你,我有辦法!”
白尋音一愣:“你有什么辦法?”
白鴻盛長時間躺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把本來家底還算殷實的白家掏空了,雖然還不至于家徒四壁吃不上飯,但季慧穎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公職人員,收入有限。白尋音總想趁著空閑的時候兼職賺些錢,但是不能說話的她連最基本的奶茶店、網(wǎng)吧的短工都很難找到,阿莫又怎么會有辦法?
“傻瓜?!卑⒛桓毙赜谐芍竦哪?,笑瞇瞇地問她,“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擺地攤不要攤位費了?”
“所以,”阿莫一錘定音,“我決定,咱倆擺地攤去!”
阿莫打小便是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說完就拉著白尋音出了門。
這姑娘不知道從哪兒搞了輛車,還找來自己的堂哥幫忙開車。車后備廂里居然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的擺攤用具—— 一堆娃娃、小飾品什么的,擺明了是做套圈這生意。
白尋音還以為阿莫只是說說,沒想到她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是現(xiàn)在她倆毫無準備地去擺地攤,能行嗎?
她拉住風風火火的阿莫,在手機上打字:“你跟我說說你的計劃。”
“沒事,肯定能賺錢的啦!”阿莫笑嘻嘻的,給白尋音介紹后備廂里的“寶貝”,“我弄了五百個輕飄飄的圈,保證他們套不到東西,想想五塊錢十個圈,還是可回收的,掙錢簡直易如反掌?。 ?/p>
可白尋音總覺得做生意沒有阿莫說的這么簡單,她忍不住問:“那如果東西都被套走了呢?”
“怎么可能!”阿莫瞪大了眼睛,信誓旦旦地道,“這個圈很輕的,到時候咱們把東西擺得遠點,誰能套走?再說,我買這些破爛花了還不到兩百塊,你就放心吧,肯定是純賺錢的買賣。”
阿莫家境殷實,是屬于賠錢了也不怕的那類姑娘。前段時間擺地攤合法了之后,她就蠢蠢欲動,什么做生意賺錢都是幌子,她就是為了玩。
說完,阿莫就不再理會白尋音的擔憂,急吼吼地把她推上了車后座。路上她還在念叨:“我買了五十多樣東西呢,誰能那么厲害全套走?。恳嬗?,那我叫他哥!”
然而,阿莫沒想到自己見識太少了,還真就有這樣百發(fā)百中的人才。
阿莫的堂哥開車把兩個姑娘送到了游樂場擺攤的地方,又幫著她們把東西一一擺好才離開。
兩個第一次出來“做生意”的女孩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她們站在攤位旁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壓根不知道該干什么。吆喝嗎?但又有點喊不出口。
“音音?!卑⒛樁急锛t了,她拽著白尋音的小手問,“咱們該說點什么???”
白尋音哪里知道該說什么。
對于阿莫這種張羅著要來,來了又犯慫的舉動,她有點哭笑不得。但買的這些東西和圈子總不能浪費了吧,白尋音想了想,走上前拿了兩把圈子左右搖,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用肢體語言來“吆喝”了。
阿莫見狀,也連忙過來幫忙一起搖,蚊蠅一般細小的聲音從她的嗓子眼里蹦出來:“套……套圈……五塊錢十個圈……”
烈日下,兩個身材纖細的少女站在人群中拿著圈子搖晃著,她們穿著短袖短裙,裸露的四肢細細白白的,細腰不盈一握,遠比那些早就玩膩了的套圈更能吸引人。不多時,還真有些男生過來買圈了。只是套圈是假,搭訕卻是真的。
阿莫收了錢臉上帶了幾分笑,再加上本身就能言善道,應付那些男生并不成問題。白尋音卻覺得如坐針氈。她討厭應付別人,特別是陌生人,陌生男人的接近會讓她產生排斥,就像是灼熱的空氣帶著黏膩的觸感,煩躁、憋悶。
正當她坐立不安時,一道突兀的喊聲打破了她的煩躁:“白尋音?”
白尋音一愣,有些詫異地轉頭,就看到陸野那張一笑就露出兩顆小虎牙的臉。
他身后有幾個男男女女,白尋音一眼就注意到了里面的喻落吟。真巧,也真倒霉。
喻落吟今天穿著休閑的亞麻色T恤和米色長褲,簡單又大方,往那兒一站,好像四周的空氣都涼爽了不少。白尋音有些尷尬,她并不想自己在這兒無所適從地擺地攤的時候,遇到認識的人,雖然她和這些人不熟,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就只有眼前的陸野。
白尋音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地對著陸野微笑了下,權當打招呼了。
阿莫這個時候也擺脫了兩個男生的糾纏,連忙跑到白尋音的身邊,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陸野:“音音,你認識他嗎?”
白尋音點了點頭,頰邊的碎發(fā)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白凈的模樣乖巧極了。
“白尋音,你們這是在……”陸野看了圈周圍,遲疑地問,“擺地攤?”
“是啊,怎么了?”阿莫有些不滿于陸野的神色,一挑眉代替白尋音回答,“擺地攤怎么了?我們自力更生不行?。俊?/p>
這姑娘怎么這么兇?陸野看著眼前眉目英氣又清麗的阿莫,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陸野?!庇髀湟鲝娜巳褐凶叱鰜碚镜疥懸芭赃叄簿褪前讓ひ舻膶γ?,他目光微垂,盯著女孩,戲謔的話卻是對著旁邊的陸野說的,“遇到同學做生意,不捧捧場是不是不好?”
白尋音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自然注意到了喻落吟在看自己。但她不敢同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對視,便鴕鳥一樣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仿佛他們說什么,她都不在乎。
喻落吟這么一說,旁邊的陸野就心領神會了。他看了一眼白尋音,明白了喻落吟要干什么,便笑了笑,對著旁邊的阿莫說:“我們買一百個圈?!?/p>
“一百個?”阿莫眼前一亮,數(shù)也沒數(shù)就拿了一大把圈子遞給陸野,“五十塊!”
陸野買了圈子之后遞給喻落吟,后者在白尋音微愣的眼神中笑了笑,接了過來。然后,他不緊不慢地走到攤位跟前。
“不是吧,喻哥要套圈?”黎淵見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他有些同情地望了一眼白尋音,“他干什么要欺負人家小啞巴???”
喻落吟去槍擊社玩都是彈無虛發(fā),居然來套圈,這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是欺負人吧?
“黎淵?!蓖械呐吹桨讓ひ艉桶⒛獌蓚€人,好奇地問,“那兩個女生是誰???喻哥怎么會跟她們說話?”
“嘖?!崩铚Y瞄了她一眼,有些不悅地道,“要你們管呢?”
女生吃了個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閉了嘴,但眼神不住地向白尋音身上飄。
地攤邊上,身材修長的少年手指骨節(jié)也長,指尖攜著套圈,只是隨隨便便地一扔,就精準地套在了物品上。
旁邊穿著白色短袖短裙、皮膚也同樣象牙白的姑娘眼見著喻落吟一下套中了一個,澄澈的雙眼微微瞪大。
不到十分鐘,一百個圈都沒用完,地攤上的東西就都被喻落吟套走了。
不光是白尋音和阿莫,圍觀的人也都驚呆了,只有跟著喻落吟來的那幾個人不覺得意外。他也實在是太狠了點,花這么點錢,就把人家做生意的本錢都搞沒了。
“你!”阿莫快要氣瘋了,剛要說點什么,就被白尋音拉住了手臂,后者緊緊地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人家按照規(guī)則用圈套走了所有東西,她們也不能氣急敗壞啊。
就是……一分錢沒掙到,賠了一百多塊錢不說,還得幫著把那些東西送到喻落吟朋友手里。
阿莫買的都是娃娃、梳子、發(fā)卡等小東西,一群大男人拿著頗為滑稽。喻落吟全程只是在旁邊看著,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并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而稍微知道點“內情”的黎淵等人都無語了,他和陸野一人抱著一堆娃娃,咬牙切齒地問:“喻哥,有你這么做人的嗎?”
喻落吟瞄了一眼白尋音,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黎淵他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作“先抑后揚”。就像上次在雨中搬桌凳一樣,如果白尋音不先吃點虧,怎么能記住他的“善良”呢?
后來,的確如他所愿了。白尋音再也忘不掉“喻落吟”這三個字,深入骨髓,想起來都疼。
“音音,東西都沒了?!?/p>
眼見著那群男男女女帶著東西走了,阿莫委屈得只想哭——雖然她不是那么在乎錢,但就是覺得特別憋屈。今天是她拉著白尋音來擺攤的,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沒人能套走這些東西。結果她眼界太低,見識太少了。
白尋音的目光從少年修長的背影上收回來,她無所謂地一笑,小手摸了摸阿莫的頭發(fā)。其實她覺得,喻落吟挺厲害的。
兩個女孩在原地站了會兒,看著空落落的攤子失神了半晌,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喻落吟又折了回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到車的后備廂中后,又轉身朝著白尋音二人直直地走了過來。
白尋音大腦中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喻落吟那張臉長得太標致了,皮膚冷白,劍眉星目,近距離看過來的時候,不自覺就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
他在白尋音的面前站定,深不見底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然后很正經(jīng)地問她:“還有第二批東西擺嗎?如果有,我想用掉剩下的四十個圈?!眲倓傎I的一百個圈,只用了六十個。
“喂?!卑⒛K于忍不住怒了,一雙眼睛快噴出火來,“你別欺人太甚了??!”
剛剛那些全套去還不夠,居然又想來薅羊毛,什么人??!簡直……簡直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喻落吟不看阿莫,只盯著白尋音問:“還有嗎?”
白尋音感覺被他一雙眸子盯得無處遁形,只好傻傻地搖了搖頭。
喻落吟“嗯”了一聲,下一刻,他拿出錢包,從中抽出五張紅色的鈔票塞給白尋音。
兩個姑娘都愣住了。
“收著吧。”他聲音淡淡的,“就當我把那些東西都買了?!贝鬅崽斓乃驹谔柕紫聰[攤,嬌嫩的皮膚都該曬傷了。
他說完就走,完全不給白尋音反駁的機會。他個高腿長,她也追不上。到最后,白尋音甚至跑了幾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喻落吟上車離開。
阿莫也被喻落吟的舉動驚到了,她忍不住連珠炮似的問白尋音:“那男的是誰?。磕阃瑢W嗎?他出手也太大方了吧,真的好帥??!”
白尋音不明白喻落吟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們根本沒見過幾次面,甚至沒說過話。而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這錢她都不能收。收了的話,那她成什么了?
阿莫也知道這個道理,冷靜下來后,連忙把那五百塊錢塞給白尋音:“寶貝,你把這錢還給你同學吧,咱們那些東西一共才不到兩百塊錢?!?/p>
讓顧客倒找三百多塊錢,這成什么了?她們做生意又不是“賠不起”。
白尋音看著手里的五百塊錢,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是想還,只是她怎么才能聯(lián)系到喻落吟呢?那家伙上了車就走了,分明是不給她還錢的機會啊。
晚上回到家,白尋音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終于找到之前放在夾層的那張草稿紙,這才松了口氣。這張紙沒什么稀奇的,只不過上面有陸野的電話號碼。
之前白尋音死活不給他聯(lián)系方式,不管是電話還是微信都沒留一個。倒是陸野有一次下課過來找她,硬是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她的草稿紙上。
當時這張紙上有一道白尋音未解開的題,所以她沒扔,后來放在書包里就忘了。現(xiàn)在想想,幸虧沒扔,要是扔了,就真的連一個聯(lián)系喻落吟的渠道也沒有了。
白尋音試著給陸野發(fā)了一條短信:“陸野,你好,我是白尋音,我想麻煩你一件事,今天下午在游樂場的時候,你的朋友喻落吟把東西落在我這里了,你能不能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我想把東西還給他?!?/p>
直接說給錢的事似乎不太好,白尋音想了想,還是換了一種說法。
發(fā)完后,她就靜靜地等待著陸野回她信息。白尋音覺得陸野性格開朗大方,人品不錯,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求助于他。
果不其然,陸野很快就回了她信息。
“行?。∮鞲绲氖謾C號是186××××××××,同學,他的什么東西落在你那兒了啊?”
白尋音沒法回答,半晌后隨便編了一個東西,當作應付了。
看著喻落吟那一串電話號碼,白尋音躊躇了許久,才咬唇給他發(fā)了一條信息 :“你好,我是白尋音,想把今天的五百塊錢還給你。”發(fā)完之后,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差不多半個小時后,喻落吟才回了她信息,只有兩個字:“不用?!?/p>
白尋音抿了抿唇,好脾氣地又發(fā)了一條信息解釋:“地攤上的東西一共不到兩百塊錢,而且你是憑借自己的實力套走的,我沒有理由要你的錢?!边@錢必須還。她一板一眼、有理有據(jù)地解釋著。
白尋音認真的態(tài)度讓喻落吟看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積極還錢的女生,重點是還沒多少錢。
少年坐在沙發(fā)上,隱在暗處的黑眸里情緒不明。他慢悠悠地回道:“行啊,如果你執(zhí)意要還錢,就親自交給我。”
他一句話就斷絕了白尋音想要轉賬的念頭。
她咬了咬唇,猶豫了半晌還是回了一句:“好。”
喻落吟約她第二天中午在市圖書館見面,那里離她家不遠。
中午天氣潮濕悶熱,白尋音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等到了圖書館的時候,白皙的巴掌臉和脖頸都熱得有些紅了。好在今天沒下雨。喻落吟站在圖書館外的樹下,遠遠地就看到從公交車站走過來的白尋音。
中午人流量少,但即便人多,白尋音在人群中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喻落吟看到她扎著一個丸子頭,天鵝頸纖瘦,脊背單薄筆直,看上去像……像個紙片人。
喻落吟看著她單純又茫然的眼神,出聲說了句:“過來?!?/p>
他聲音很清澈,白尋音對聲音很敏感,一下子就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看到站在樹下等她的少年,她快步走了過去。
白尋音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小姑娘什么都沒說,直接拿出五百塊錢遞給他。
這未免也太直接了一些,她就這么著急跟他撇清關系?喻落吟劍眉一挑,有些戲謔地看著眼前像罰站一樣站著的白尋音,開口時聲音微涼:“白尋音,你就這么打發(fā)人?”
白尋音一愣,抬頭看他,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進來。”喻落吟轉身朝著圖書館里面走去。
白尋音不知道喻落吟想干嗎,只得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圖書館,白尋音不自覺地看向前方高瘦的背影,跟著他走到窗邊一處安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記得,我讓你報答我來著吧?”在喻落吟對面坐定后,白尋音就聽到他問。
她一下子就想到喻落吟幫她搬桌子時塞到桌肚里的字條,她抿了抿唇,點了一下頭。
喻落吟幫了她,她是該報答他??墒撬胱屗趺磮蟠鹚??白尋音忍不住在手機上打字告訴他:“我什么都不會?!?/p>
喻落吟看了,忍不住笑了。怎么會有人這么好玩?
他黑眸里閃著星星點點的流光,在白尋音無措的眼神中,他壓低了聲音道:“這事兒你肯定會。”
于是,白尋音看到一只修長的手把物理練習冊推到她面前,翻開頁的上面用紅筆圈著一道題。
“好學生,聽說你物理很好?!庇髀湟鲉问謸沃^,瞧著她懶洋洋地說,“教教我吧?!?/p>
好學生、教教我,這兩個詞就足夠讓人心情激動。
白尋音眼眸微垂,沉默了半晌,然后拿著筆在紙上寫下:“你學習成績不是很好嗎?”為什么要她教?
她無意中寫出來的話卻讓喻落吟覺得有趣,他看著她,黑眸里凝著一絲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學習成績很好?”
怕被誤會,白尋音連忙咬了下唇,用力地寫著:“我是聽同學說的?!?/p>
“哦?!庇髀湟鞯貑?,“哪個同學?”討人厭。
白尋音說不出來,干脆不回答,轉移了話題:“這道題你哪里不會???”
不就是要她講題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喻落吟看著女生皮膚白皙、線條精致的側臉,懶懶散散地說 :“哪里都不會?!?/p>
白尋音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繼續(xù)問,用筆桿抵著下巴認認真真地把喻落吟圈出來的那道題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她那秀氣的眉尖微微蹙起。她的數(shù)學和物理向來不錯,大多數(shù)題目閱讀一遍后不說立刻提筆就能做,但總歸會有個解題思路。而喻落吟找來的這道題,還真的有點難。
白尋音的興致被挑了起來,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喻落吟帶來的這本冊子的封面,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這本練習冊怎么沒有名字呢?她有些疑惑,側頭看向喻落吟。
“這練習冊不是市面上售賣的,是我媽給我準備的?!庇髀湟黝D了一下,又說,“她是大學教授,教化學的?!?/p>
白尋音有些無語和羞慚,喻落吟的媽媽那么厲害,他干嗎要找她給他講題???
不過有這么本習題冊,還怪讓人羨慕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這么有趣的題。白尋音下意識地看了這本練習冊幾眼。
“教化學的怎么能教好物理呢?”喻落吟隨便找了個借口,戲謔地看向她,“這道題你會嗎?”
白尋音沉默了片刻,誠實地在紙上寫下:“這題我一時半會兒也做不出來,抱歉?!?/p>
“沒事,你可以把它帶回家去,慢慢做?!庇髀湟髀曇舻统粒瑤е唤z柔和的笑意,“做完了再教我?!?/p>
說完,他就看到白尋音一向平靜的眼睛亮了下。她的眼睛生得極好,水潤明亮,線條柔和,眼尾微微上挑,恍若攜著桃花。她總是一副木訥又冷漠的樣子,現(xiàn)在眼睛只是亮了一下,就仿佛桃花盛開。看來練習冊比錢管用。
白尋音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我真的能帶回去嗎?”
“嗯?!庇髀湟鞲纱嘁埠退龑懽纸涣?,像是什么情趣一樣,“明天這個時間,來這里給我講題?!?/p>
白尋音一愣,慢慢地點了點頭,就像患者拒絕不了良藥一樣,她也拒絕不了解不開的題。
喻落吟看著她十分珍惜地拿著練習冊翻來翻去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的存在感還沒練習冊高?
只是喻落吟可不甘當“綠葉”。他伸出手指輕輕敲了下桌子,問白尋音:“好看嗎?”
白尋音乖巧地點了點頭。
喻落吟一挑眉:“我就坐在你面前你都不理我,白同學,你是不是討厭我?。俊?/p>
白尋音一愣,用力地搖了搖頭,馬上在紙上寫:“沒有!”
為了表達自己不討厭他,白尋音第一次在寫字的時候使用了感嘆號。
“好了,不逗你了。”喻落吟笑得肩膀微抖,站起身來,“明天見。”
他就像一陣風一樣來去自由,拿著隨身的書包就干脆利落地離開了。
白尋音怔怔地看著喻落吟清瘦如松的背影,如果沒有手里的練習冊和縈繞在周身的清冽檀木香——喻落吟身上的那股味道,她幾乎以為這次見面是個夢。
圖書館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她獨自和陽光做伴。
這個暑假,白尋音真的有種做夢的感覺。
從那次莫名其妙在圖書館達成了“教學報答”之后,幾乎每周喻落吟都會約她個兩三次,地點依舊是在圖書館。他纏著白尋音讓她給自己講題,一道又一道。
而白尋音心里始終惦記著那本練習冊上的題沒有看完,便也沒有拒絕喻落吟,教了他一天又一天。
教教喻落吟也沒什么,她不能說話,充其量就是多寫幾個字。只是每次在圖書館“上課”的時候,喻落吟認真地聽著她講課,單手撐著頭笑著看她,有時候微微靠近……這些都會讓白尋音有種心緒紊亂的感覺,不是討厭,就是單純地覺得不自在。
她上初中的時候可以正常說話,也并不排斥男生的靠近。但自從失聲之后,來了三中,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白尋音就對男生的靠近十分敏感了,更別說眼前的人還是喻落吟。
“白同學?!庇髀湟饕恢边@般規(guī)矩地叫她,聲音里總是帶著一絲戲謔,“你是不是有點怕我???”要不然,怎么白尋音和他一起坐著的時候,脊背總是繃得直直的呢?
白尋音一愣,抿唇在紙上寫下:“沒有?!?/p>
“沒有嗎?”他輕笑道,“那你怎么總是不看我?我的臉很可怕?”
為什么要看你?
小姑娘攥緊了筆桿,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卻受不得這激將法。她硬著頭皮轉頭看向喻落吟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故作淡定。
白尋音那木訥的表情讓喻落吟忍不住發(fā)笑。都幾天了,還這么防著他?看來光“補課”是不行了。
“天天上課也怪沒意思的。”少年性格跳脫,勝負欲一上來,就干脆站了起來,對著白尋音輕揚下巴,“走。”
白尋音一怔,連忙打字問:“去哪兒?”
喻落吟狹長的鳳眸微瞇,笑得頗為神秘:“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白尋音對于陌生的地方一向持回避態(tài)度,她有些猶豫地坐在原地沒動彈。
“走吧?!庇髀湟饔值?,聲音好似帶上了幾分屬于男生的撒嬌,“你都給我講了這么多天課了,就當我報答你這個好老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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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歡而散后,兩個人幾乎沒有再見面。
白尋音站到了鏡子前,有些麻木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單薄纖瘦,眉目生冷,是個看起來就很沒意思的陰郁少女。
有盛初苒那樣明媚又熱烈的“小太陽”環(huán)繞著,喻落吟為什么要來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