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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只手,拳峰和指關(guān)節(jié)處有明顯擦傷,傷口很新,手指腫起,彎曲困難。
我們剛提起手的主人,楊洋就朝這邊走來。他穿了一件寬大的白色外套,戴一頂灰色針織帽,邊走邊把口罩摘下,露出了嘴巴。我們起身讓他坐在背靠落地窗的位置。酒店咖啡館位于蘇州河畔,窗外就是乍浦路橋——這座橋大家也許不甚了解,那再往東一點,便是外白渡橋了。
“你自己開車過來的?”因為單獨安排了采訪時間,楊洋直接從家中開車過來。
“原本過來也就十幾分鐘,啊,”楊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露歉意,“不好意思,今天路上堵了一下?!?/p>
這家酒店楊洋很熟悉,“就在二樓的中餐館,我們還拍過一場戲呢”——他說的是幾天前剛殺青的新劇《你是我的榮耀》。劇中,楊洋飾演于途,航天工程師。這是他第二次出演顧漫作品,上一回是《微微一笑很傾城》。
不如就從常規(guī)問題入手:為什么要接這么一個角色?
“第一,很少有機會演‘航天人,有點興奮?!睏钛笥X得這一職業(yè)符合他的選角標準,“要能傳遞正能量”,“他們常常用十年的青春完成一個項目,一個項目有幾萬人在做,我覺得,這是挺偉大的事兒,其中包含了航天人的堅定和執(zhí)著。”
“第二,顧漫會自己寫劇本,再合作讓我有足夠的安全感。”
思路清晰,一板一眼,居然列出一二三來,回答風格依舊非常之“楊洋”。
“還有,確實好幾年沒演這種談情說愛的戲了,我想看看,在成熟階段演愛情劇自己會有什么樣的感覺?!?/p>
順理成章問到,那在成熟階段演愛情劇是什么感覺。這回,楊洋的“戀愛對手”是迪麗熱巴,劇中兩人久別重逢,一位是閃耀的當紅明星,一位是“眼神依舊清澈”的昔日男神。無論小說或是電視劇在簡介里都用了那句:“歸來仍是少年”。
歸來仍是少年,但不妨礙他演戲更得心應手。
“以前,我在演一些感情戲的時候……”楊洋停頓一小會兒,居然羞澀地避開了某些詞,“嗯……會放不太開,現(xiàn)在可以進入狀態(tài)演了。男生還是要‘主動一些。”
現(xiàn)在的楊洋順暢地找到了“戲中男女朋友的感覺”,“比如我們會更自然,很有默契,私下我們還會分享零食——你知道嗎,熱巴前兩天給我推薦了‘鍋盔?!?/p>
能有這分默契劇組也該領(lǐng)一份“功勞”。
“劇組很壞”,開機第二天安排了一場吻戲,兩個人此前是真不熟,有視頻為證,某次活動現(xiàn)場,兩人相鄰而坐,禮貌寒暄之后,有默契地同時望向身后。片場見面不久就得從客客氣氣秒變親密無間,過渡期都不給,導演是個狠角色,偏用“吻戲”讓演員趕緊熟絡起來。
“我倆第一次合作!”多少有點距離感,“但我告訴自己,都是專業(yè)演員,不能表現(xiàn)得太尷尬,這是我的職業(yè)——專業(yè)、專業(yè)——就演啊?!?p>
“后來,我覺得吧,拍部愛情戲,一起坐著喝杯茶什么的,還挺舒服的?!?/p>
楊洋順手從盤中拿起一小塊松餅,湊近嘴邊。此刻午后三點,溫暖、舒適、愜意,經(jīng)歷過上周零下7°C的低溫后,上海的氣溫終于升回15°C。他似乎已經(jīng)徹底忘記,就在上海最冷的那幾天,劇組要等到地鐵運營全部結(jié)束,在冰冷穿風的地鐵站拍夜戲,所有人都凍得夠嗆。尤其到了楊洋戲份殺青的前幾天,每天凌晨兩三點收工,三四點睡覺,第二天9點多又接著拍,熬夜熬到他快“暈厥”。提醒之后,楊洋才慢慢撿回部分記憶。
“我特別崇拜一些人,他們隨時可以記起并說出過去某個時刻做過某件事。太牛了。常常大家一起為劇做宣傳,別人說起了某件事,我就想,對啊,為什么我不記得?!睏钛笳媲閷嵏械匕脨酪环?,“我記憶力怎么這么差?!?/p>
確實,楊洋很少在社交網(wǎng)絡上分享美食、自拍,跟玩樂,“不是說我沒有這部分的生活,而是我沒有分享”,娛樂大環(huán)境早已變?yōu)椤扒谟诜窒怼?,明星將日常展示人前,模糊虛?gòu)和真實的界限,楊洋不愿刻意去跟隨。這不是該不該,而是“想不想”的問題。
“前幾年我演了幾個高冷的角色,大家都覺得我也是那樣的性格,其實真不是。真人秀里展示的才是我自己的性格?!彼矔窒韮?nèi)心的不開心或不舒服,但分享的對象僅限于爸媽和好友,“我也是一個‘人,也會有情緒起伏?!?/p>
剝開外面那層冷靜、禮貌,讓情緒起伏,生動的楊洋呈現(xiàn)出來,需要時間,得慢慢來。
就比如接受采訪這件事兒吧,放在過去,楊洋習慣將采訪提綱細讀一遍,事先在腦海中想好答案,不容偏差,很像部隊生活,橫平豎直,出格的就需要拉回,弄亂的就需要擺正。他曾多次提及自己的發(fā)型,多年前拍雜志,他希望發(fā)型對稱,左邊右邊不能偏差,現(xiàn)在的他開始接受凌亂、接受“不規(guī)則”,并相信——他會將之稱為某種“遺憾”——這“遺憾”也許是另一種好。
“有幾年,其實也沒過幾年,”楊洋笑了一下,拉了拉耳朵兩邊絨線帽邊,“大概2015到2016年的時候,我會刻意地讓自己小心、嚴謹。突然覺得認識自己的人有很多,他們都在關(guān)注我,我要盡量少說錯話?!?/p>
“那種被關(guān)注的感覺——怎么說呢,好多種味道——開心,高興,當然有;開始有一些不習慣,去哪兒都有人跟你、拍你,什么事也做不了;還會擔憂自己做錯事。我就一直告訴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兒,有些錯是一定不能犯的。”其實,相比許多人來說,楊洋的束縛感少了很多。打小他就在部隊成長,又學舞蹈,皆是最嚴苛的環(huán)境、最嚴厲的規(guī)條、最嚴格的訓練,“我說感覺有‘框把我框在里面,這‘框指別人的眼光?!?/p>
“我挺自由,以前也挺自由,”憑楊洋的固執(zhí),又絕不會因他人的眼光不敢去“生活”,“過兩天,我準備去逛個街、買件衣服什么的——我覺得商場的味道好好聞,和攝影棚的味道截然不同。拍戲拍久了,雖然劇組也在上海,但有機會從虛擬世界出來,進商場聞到那種味道,會覺得,嗯,這才像在大城市里呀?!?h3>劃破時間的傷口
仔細想來,楊洋選的還真不是安逸、舒適的戲。
“《武動乾坤》一拍拍一年,我每天都在泥地里打滾——《武動乾坤》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就不說了;《特戰(zhàn)榮耀》拍了八個月,拍攝時我身上都是臭水、臟水,甚至是糞水,上天入地、暴曬酷冷。我的經(jīng)歷并不是那么輕松,那么單一?!?/p>
楊洋覺得“陽剛”不是看你接了什么樣的戲,“像我本身就是個陽剛的人,上軍藝、穿軍裝是我自己的選擇,小時候骨子里就想當兵,帶著這股勁兒。當兵時,也當然會被‘虐,練舞的人也都是早晨5點起床,一遍遍地反復練,練到精髓,練成整齊劃一才行。那就是部隊,就是讓我骨子里較勁。那段經(jīng)歷也使我成了一個不輕易放棄的人?!?p>
娛樂圈里有許多演員本是學舞蹈出身,轉(zhuǎn)而去拍動作戲,易于上手。
“學舞蹈的人記動作比較快,身體協(xié)調(diào)性也好,但和真正的武打還是有一些差別。他們(武行)要拳拳到肉,使到了力再放手;我們學舞蹈的人稍軟一點,不敢真的碰到,拳剛一到就趕緊收力?!睏钛笠贿呎f著,一邊演示,出拳迅猛,收得利落,“不過,我覺得我有這個技能,有這個天賦,像《急先鋒》《特戰(zhàn)榮耀》里有很多打戲,我都可以駕馭?!?/p>
《特戰(zhàn)榮耀》里有場戲,楊洋用斧子砸地,斧子柄意外折斷,斧刃倒轉(zhuǎn)回來,從他的右側(cè)臉頰擦過去,“那是當天最后一場戲了,隨后在下山的路上,我開始渾身發(fā)抖,是真的后怕。如果斧子歪一些的話,我就‘毀了?!?/p>
這類事楊洋很少跟外界提及,就像剛剛我們看到的那張照片,那只因打斗而磨損破皮腫起的手,這類照片不會被公布,楊洋不想讓觀眾覺得他在叫苦或賣慘,寧愿不說。
電影《急先鋒》里有一段,為追捕兇徒,楊洋躍身從二樓跳下,成龍剛想跳,旁邊有人說了句“那兒有樓梯”。成龍說,太好了!大家說這場戲很妙,戲里戲外,頗有種把危險動作交予年輕人的意思,大哥拼一輩子,可以稍微“偷懶”一下、放過自己了。成龍電影有個影迷喜愛的傳統(tǒng),在片尾放上危險動作場面的拍攝花絮,動作演員和武行兄弟用命在搏,險與痛溢出銀幕,令人肅然起敬。動作片黃金年代的功夫巨星不諱言打戲之難,不怕向記者承認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無傷。但楊洋依舊選擇不展示、不訴苦,這倒不是偶像包袱,而是他感到,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對他這樣的演員來說,有某種微妙“苛求”,拍戲之傷、拍戲之苦是不可言說的。
唯有私下一刻,楊洋才會突然湊近自己的臉,指了指右眼下方、近顴骨的位置:“我這里有道疤,你看。上次拍打戲蹭掉一塊皮肉?!毙液?,此時陽光下只剩下非常淡的痕跡,不細看的話不易察覺。他側(cè)過臉去:“男人就是要吃點苦,真的,如果我以后生個男孩子,也一定要讓他吃苦。男人吃苦才能成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