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國慶
在東北林區(qū)的國道旁,有一個叫十八里鋪的地方。十八里鋪最多的就是飯館,到了夜里,飯館門口的紅燈籠都點起來,能連成一條長龍。路過的司機都喜歡在這兒歇腳。
臨近年關(guān),本該是十八里鋪最紅火的時候,可是這年的十八里鋪卻顯得格外冷清。下午4點剛過,飯館就一家接一家地關(guān)了門,接著就見飯館老板們開著大車小車離開了這里。到了夜里,別說一條龍的紅燈籠了,就連鬼火都看不到,這是為啥呢?
原來,最近這里出了一伙兒搶匪,一個月,他們干了三起案子,手法都一樣:夜里翻窗進(jìn)入飯館,撬開老板的房門,把刀架在老板脖子上逼他們交出錢。周圍都是林區(qū),最近的派出所離這兒也有20公里,警察趕過來時,這伙搶匪早已全身而退,躲進(jìn)了茫茫林海。
三起案子,沒抓到搶匪的半根汗毛,開飯館的老板們只好每天早早地關(guān)門走人,在天黑前離開這里。飯館都關(guān)門了,路過的司機無處停留,十八里鋪就這樣變得冷清起來。
但這些天,有些眼尖的司機發(fā)現(xiàn),十八里鋪還有一家飯館開著門。到了夜里,飯館門口點亮兩盞燈籠,窗上掛滿水汽,似乎里面一派熱火朝天??匆娺@場景,司機們不由自主地停車進(jìn)店。門一打開,就見里頭的桌上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司機們一面高興,一面脫衣服。
門背后的墻上有一排掛鉤,司機們掛衣服的時候,不自覺地瞟了一眼,那排掛鉤上的第一件、第二件衣服是兩件警服!司機們?nèi)滩蛔〕堇锟矗肟纯催@兩件衣服的主人是誰。可是他們看不出來,圍著桌子的那些人都只套了毛衣,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
飯館的老板娘來了,說著一口“四川普通話”。她長得瘦瘦弱弱,身后跟著個小姑娘,也是四川口音。司機們看出兩人相貌有點兒像,一問,老板娘爽爽快快地說小姑娘是她閨女。有司機問:“你們一家三口開了這家飯館?”老板娘卻伸出兩個手指,意思是她們兩人開了這個飯館。她說,閨女爹是個花心種子,離了。老板娘回答得挺坦誠,司機們都豎起大拇指,說:“不簡單,不簡單!”
司機們吃飽喝足,走的時候去取衣服,看到兩件警服還掛在那里。一個司機瞟了一眼坐在墻角的那兩個光頭男子,他記得自己來的時候,他們就坐在那里了,這會兒還坐著,他們桌上那個大鍋里的東西早就撈完了。司機多看了一會兒,那兩個光頭男子就投來惡狠狠的目光。
司機的伙伴趕緊拉著他往外走,走了好遠(yuǎn)才說:“你多什么事啊!人家老板娘是有背景的,你沒看見那兩件警服嗎?那什么意思明白嗎?那是告訴你,警方已入駐,少打這里的主意!”
此時,飯館里那兩個光頭男子終于結(jié)賬了。他們看似無意地向老板娘打聽:“老板娘,聽說最近這里鬧搶匪,你咋晚上還開門呢?”
老板娘一面麻利地點錢,一面說:“我這里可關(guān)不起,剛盤下來的店子,貸了銀行20多萬元,每月連本帶利要還一大筆錢,我恨不得24小時營業(yè)!”
結(jié)了賬,兩個光頭男子一前一后離開了飯館。老板娘又忙活了一陣,送走了最后一撥客人,終于關(guān)上了飯館的門。這時,她才把掛鉤上那兩件警服收了起來。她閨女跑過來說:“幸虧你想到這點子,咱們才能多做這幾個小時的生意。”老板娘“噓”了一聲,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才說:“小點聲兒!”那閨女調(diào)皮地伸了伸舌頭。
當(dāng)夜,母女倆睡在床上,閨女突然被一陣聲音吵醒了,似乎是有人跳進(jìn)了院子。她搖了搖老板娘,說:“聽到了嗎?”老板娘也醒了,她豎起耳朵來聽,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接著就是撞門聲。
門被一腳踢開了。門口站著四個人,他們開了燈,老板娘認(rèn)出了其中的兩個——那兩個光頭,他們旁邊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似乎是帶頭的,留著大胡子。
兩個光頭都挺得意,一唱一和像是說相聲。一個說:“老板娘,挺聰明啊,以為屋里掛兩件警服,就能嚇唬住我們?”另一個說:“可惜你的棋少看了兩步,沒發(fā)現(xiàn)我們盯了三天?三天了,客人都走光了,也沒見誰取走那兩件警服,你說可不可笑?”一個又說:“看來老板娘不是好演員,好演員怎么也得找兩個托兒,把那兩件警服取走啊!”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大胡子亮出了一把彈簧刀,他把彈簧刀甩得啪啪響,說:“老板娘,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了吧?這樣吧,我們也不多費口舌了,你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吧。”
老板娘此時倒鎮(zhèn)定了下來,她用身體把閨女擋在身后,說:“錢交給你們可以,但得問問我男人?!?/p>
一個光頭跳出來說:“你不是離婚了嗎?怎么還有男人?”
老板娘說:“你們男人都在外面找女人,就不許我們女人也在外頭找男人?”
大胡子來了興趣,瞇著眼笑道:“喲,有點兒意思!”
閨女在老板娘身后插嘴說:“她有兩個男人?!?/p>
四個搶匪笑得前俯后仰,笑完了,大胡子說:“你打算怎么問你那兩個男人?”
老板娘說:“簡單!我拍兩下手,他們就知道了?!?/p>
四個搶匪眼睛都直了,大胡子問:“你是說……他們在這里?”
老板娘說:“對啊。”四個搶匪立刻緊張起來。站在門口的光頭把頭探出去,想看看別的房間是否有人。就在這時,老板娘拍了拍手,叫了一聲:“都出來吧?!?/p>
“咚咚咚”,屋外真的傳來了腳步聲。大胡子舉起彈簧刀,準(zhǔn)備把老板娘抓過來做人質(zhì),就在這時候,屋里的燈突然熄了。大胡子朝老板娘的方向撲過去,突然,他聽到一聲巨響,床板似乎塌了。他穩(wěn)住身子,摸了摸床板,床板還在,奇怪的是,床上的老板娘和她閨女不見了。
人去了哪里?
門口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進(jìn)屋了。黑暗中,傳來噼里啪啦的打斗聲,接著是“哎喲哎喲”一連串慘叫,大胡子聽出是同伙的聲音。之后,他聽見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正在疑惑,突然感到身邊有人,他剛想閃躲,一雙有力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刀瞬間就掉了。他稍一反抗,那雙手就把他的胳膊扭到了身后,接著,金屬碰撞聲響起,他感到手腕上一陣冰涼。是手銬!大胡子終于明白了,可已經(jīng)晚了,他被銬在了暖氣管子上……
這時燈亮了,兩個穿警服的警察站在搶匪面前。他們一面把頭上的夜視儀摘下來,一面感嘆:“這玩意兒真好使!”
大胡子看到三個同伙跟自己一樣,都被銬在了暖氣管子上,忍不住大喊:“不公平!你倆戴著那玩意兒,就跟打瞎子一樣打我們,不公平!”
兩個警察笑了,其中一個說:“愛公平不公平!”
這時,床板吱吱呀呀地晃動了兩下,剛才消失不見的老板娘和她閨女從里面鉆了出來。老板娘拍拍手,笑著說:“都告訴你們警方已入駐了,還來。你說你們是不是傻?”她又笑著問:“我找的這兩個男人身手怎么樣?”
四個搶匪面面相覷。原來老板娘和她閨女也是警察,她們在這里扮演一對母女。這是警方在飯館里布的局——床是裝了機關(guān)的,兩名警察也一直住在隔壁房間里,只是他們從未出過門。警方故意讓兩名瘦弱的女警察當(dāng)誘餌,又拿那兩件警服作秀,目的就是引搶匪上鉤,結(jié)果搶匪還真的自投羅網(wǎng)了。
這之后,十八里鋪又紅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