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騰飛
“燙,還是燙……”
記得小時候,看著從沸騰的油鍋里撈起的油端子,就忍不住地接過來。雖說有張對折過的紙張隔著熱,但還是嫌燙,通常是再來一張紙包夾。大冬天的,邊吹著熱氣,邊小口品著蘿卜絲香味的油端子,那真叫一個愜意,兒時的味道,回味至今。
油端子,可能也是我們揚州當?shù)氐慕蟹?,其他地方叫油墩子。話又說回來,當今社會,信息傳播便捷,什么吃的是不能復(fù)制的?但是不管油端子也好,其他也罷,在揚州當?shù)氐奈兜?,其他地方就算模仿得再像,也很難有那種韻味。
繼續(xù)來談這個油端子,90年代初,在揚州大學的校園里,每到暮色降臨,人們就推著小車,聚集在一起。油炸的串串、赤豆元宵、胡辣湯、包子、饅頭、茶葉蛋什么的應(yīng)有盡有。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分量足、味道好。我的外婆也推個小車,至于賣的是啥,想必不用多說,油端子呀!每次都會有很多大學生下了晚自習后來排隊購買,人家做生意的看我外婆的油端子賣得好,紛紛跟從,但生意就是做不過外婆。我問外婆有什么竅門,她回了我兩個字,“用心?!?/p>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逐漸領(lǐng)會到“用心”二字的含義。在我看來已經(jīng)攪拌得夠均勻的面糊,外婆依然攪拌,再攪拌,才倒入橢圓鐵勺中;在加蘿卜絲時,外婆不忘撒入蔥花、藕絲、土豆絲等等,說這樣會更入味;最后一步,也是最講究的地方,就是放入油鍋時把控火候,火太大,很容易炸黑,火太小,也炸不透。我問外婆她是怎么做到的,難怪大家愛吃,她說這是經(jīng)驗加小技巧,放面糊的鐵勺需要提前進油鍋預(yù)熱,同時,需要留一些油在鐵勺底部,這樣面糊就不會粘勺了。
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會保留著那一份兒時的味道,尤其是生于美食之都的揚州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油端子。用靈動的筆墨將美食文化傳揚的文人不計其數(shù),贊美揚州美食的文章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揚州以“美食”亮相國際舞臺,我覺得不僅僅是味蕾的誘惑,更是文化的一脈相傳?!拔膶W就是人學”這個提法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甚至超過一個世紀了,卻永遠不會過時。
多少個人文故事,多少盤獨具特色的揚州佳肴,即便沒能到揚州細細品味,那么多風靡全國的名菜和名館,也是人們不會錯過的選擇。魯迅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當年,他在北京品嘗揚州菜,這在《魯迅日記》中是可以得到證明的:“晚胡孟樂招飲于南味齋?!蔽闹姓f的“南味齋”,指的就是一家開在北京的揚州名菜館。無獨有偶,胡適在北京也常逛揚州館子,他喜歡吃的那家揚州菜的館子,名叫“廣陵春”,《胡適的日記》有言:“午飯在廣陵春,客為吳又陵,主人為馬幼漁。”中國現(xiàn)當代著名文學家梁實秋先生,他甚喜揚州菜中的獅子頭,還特此寫過一篇散文,就以“獅子頭”命名,“不及揚州獅子頭遠甚”說的就是北方的四喜丸子和揚州獅子頭的對比。梁老先生不僅愛吃,還自己嘗試制作揚州獅子頭,寫下自己的體會。文章中還介紹在臺灣和香港,揚州獅子頭的崇拜者數(shù)量也是相當可觀的。
“民以食為天”,可以說淮揚菜能有今天的榮譽,是我們每一個揚州人的自豪,這與揚州厚重的運河文化和城市文化是緊密相連的。將運河作為載體,文化才得以很好地賦能,不然,鑒真大師東渡日本,又怎能撐開一河春水?馬可波羅遠行歐洲又是如何撥開一河秋波?
說了半天,我的油端子已經(jīng)不是那么燙了,民以食為天嘛,待我吃完手中的油端子,再來與你暢談?chuàng)P州更多的美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