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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見歡

      2021-04-02 01:34杜茂昌
      陽光 2021年4期
      關鍵詞:井口母親

      墨玉出門的時候,建剛早就上班走了。

      墨玉早上醒來,跟建剛說,她有些想父親了,就計劃讓建剛陪著回去看看。建剛說,我還要上班呢,也沒跟班里的頭兒請假,你自己回去就是了,多大點兒事啊。墨玉見建剛有些不大情愿,心里一直悶悶的,多少有些怪建剛。

      建剛上早班,走得早,胡亂扒拉了一口飯,出門而去。

      兒子要上學,沒吃幾口飯,背起書包也走了,去迎接他那一上午的課程。

      剩下墨玉一個人在家,開窗透了透氣,將床上的被褥疊放整齊,再把建剛父子倆吃飯留下的碗筷收拾一遍,然后拿起手機跟單位領導請了個假。請過假,墨玉的心里反倒有些忐忑,一會兒回去見父親,都該準備些什么呢,總不能空著手去吧。想到這兒,墨玉趕緊洗臉梳頭,穿了件干凈的衣服,去集市上采買些東西。

      下了單元樓,朝小區(qū)外面走的時候,墨玉碰到了馬苗。墨玉其實不想和馬苗說話的,便有意低了低頭,裝作沒看見,加快了腳步,想從馬苗面前走掉。偏偏馬苗老遠就喊她,墨玉啊,上班去?墨玉只好扭轉身子,訕訕地說,噢,馬部長啊,我都沒看見你,我今天有點兒事,不上班。馬苗趕了過來,笑著說,墨玉,你咋啥時候都是這樣客氣,都說了以后見面喊我姐,你老是不聽,對了,你今天不出遠門吧?墨玉說,我中午就回來了。馬苗說,那就好,我下午還找你有事呢,好了,不說了,我上班去了。

      馬苗走了。墨玉看著馬苗的身影,一身干練的職業(yè)裝,腳下一雙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走起來“咯噔咯噔”響。墨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都在一個小區(qū)里住著,樓前樓后的,為啥馬苗的命那么好呢?馬苗也大不了墨玉幾歲,兩個人還是校友,只不過馬苗高幾屆畢業(yè)上班早,直接就進了科室,待墨玉參加工作時,礦上把他們這些女工全部安排到了洗煤廠的車間里。后來談婚論嫁,馬苗找了個大學本科生,墨玉將就著找了個建剛,大學本科生和建剛正好還在一個隊里,大學生有學歷,沒幾年提了技術員,后來又當了隊長,建剛還是那個建剛,就知道當工人出力氣在班里受罪。等到他們從排房往小區(qū)搬遷的時候,馬苗也因為家庭積分靠前享有樓層優(yōu)先選擇權,選了個位置極佳的三層,墨玉和建剛工齡短,又沒職務,只能爬上另一棟樓的頂層。這些墨玉都能接受,單元樓里,一門一戶的,關起門來,誰家的日子誰清楚,誰也替不了誰。讓墨玉氣惱的是,馬苗半年前居然也提拔了,擔任礦工會女工部的副部長,都在一個小區(qū)住著,進進出出,難免碰面,碰了面墨玉總是感覺不得勁。

      過了馬路,來到小區(qū)對門的集市上,集市熱鬧得很,賣什么的都有,這個點兒逛集市的只有些退休的老頭老太太,或者是賦閑的家屬大嬸,像墨玉這樣不上班專門來遛的實屬少見。墨玉挑了幾樣父親愛吃的,又給父親打了半斤散酒。算著時間,她得早點兒回去,還得中午前趕回來呢。

      父母在離礦上十多里的鄉(xiāng)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回去的時候一般是建剛開車去送。建剛上班若顧不上時,她就只能自己坐公交回去。建剛跟她說過好幾次,你閑了沒事去學個車本吧,學上車本自己開車多方便啊,說時還作勢要將車鑰匙扔給她。偏是墨玉膽小,死活不敢去招那玩意兒,也就一直沒去學。一起長大的閨蜜海麗常常取笑她,說你家建剛天天下井,家里的車閑著也是閑著,你干嗎不學個本兒?學上本兒你開著車到處兜風去,說不定還能去幽會個小情人呢。海麗說這話時總是哈哈大笑。海麗家的車大部分時間是海麗開著跑。墨玉只有羨慕的份兒。

      墨玉不會開車,只能眼巴巴地等公交。公交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墨玉隨著擁擠的人流上了車,盡管時下私家車很多,可擠公交出行的也不在少數(shù)。有人上車自然有人下車,墨玉找了個座位坐下。公交緩緩地上了路,之前坐建剛的車一口氣就到了家門口,公交便不同了,總是走走停停,沒多遠的路程設了五六個站點,路上有人擺手司機也會停車拉人的。公交搖搖晃晃顛簸著,墨玉走神想起了心事。

      父親原先也在礦上上班。那時候,父親招工從村子里來到煤礦,端起了公家飯碗,煤礦井下條件苦,父親硬是扛下來了,再苦再累也比窩在村子里強啊。后來,父親迎娶了母親,為了把母親辦成農轉非,父親干活更加賣力,甚至主動要求調到剛剛成立的綜采隊,一來是掙錢多些接濟家用,二來是想盡早解決母親的戶籍問題。再后來,平常生活增添了滋味,那是因為母親懷上了墨玉,父親便將大肚子的母親接到了礦上,在礦區(qū)邊上租了一間民房,母親生產的時候,正好趕上父親他們隊里完成了高產任務,父親想著井下一眼望不到頭閃著幽光的煤流,一時興起,給孩子起了個“墨玉”的名字。“墨玉”當然是指煤了,可又比“煤”文雅多了。

      整個少年時代,墨玉的記憶里滿滿的全是父愛。在家里做錯了事情,母親總要呵責她幾句,父親卻從來不罵她,把她視作掌上明珠,孩提時上街玩耍,遇見什么好吃的,父親不待墨玉開口就給買了過來,上了小學后,每逢星期天,父親會帶著全家去市里逛逛公園、動物園,或者是去商場,給母親買身衣服,也給墨玉添件漂亮的裙子,即使后面家里陸續(xù)有了妹妹、弟弟,父親照樣未曾慢待墨玉,墨玉升了初中,父親時常會給她買些課外書,還會趁母親不注意,偷偷塞給她一些零花錢。

      然而,父親畢竟是要上班的,而且還是在井下,上白班的時候一天不見面,上夜班的時候是在家里一直睡覺,一天到晚和墨玉在一起沒多大會兒。現(xiàn)在想起來,父親留給她的,或許是那張輕易不見可一旦相見總是樂呵呵的笑臉吧,不過隨著時光流逝,那張可親的笑臉也漸漸模糊起來。

      墨玉參加工作后,有一年礦上組織過一次以“親情話安全”為主題的演講比賽,單位選派墨玉去。墨玉不負眾望,自己寫了一篇《礦燈是父親的眼睛》,深情回憶了父親在工作中的點點滴滴,還有她對父親的依戀,更為關鍵的是,墨玉本色朗讀,真情流露,讀著讀著就流下了眼淚,感染了全場的觀眾,贏得大家的掌聲。那時候,海麗也上班了,海麗趕來給墨玉捧場,許是對墨玉家的事情太熟悉了,活動結束后,海麗對墨玉說,我不是說你的朗誦不好,也不是對叔叔有什么不敬啊,就是感覺你太過了,太能煽情了,叔叔對你好,可我看對你弟弟妹妹也不差?。?/p>

      面對海麗的挑刺,墨玉只能笑笑。海麗到底是個局外人,是不可能和建剛相提并論的。但是,建剛也不理解她,兩個人生氣的時候,建剛會說,你父母礦上的房子留給了你弟弟,你有什么?要不就說,你成天回家?guī)瓦@幫那的,一年也不見你弟弟妹妹回去幾趟。

      以今早為例,墨玉的本意是想叫建剛請個假開車送她,這樣還能趕在中午回來給兒子做飯,可建剛這個死倔頭,就是不肯去。自己若是多說幾句,勢必會惹惱建剛,倆人定會鬧個不歡而散。

      建剛會說,你就知道往你家跑!

      建剛會說,你還管不管這個家!

      建剛還會說,你父親,你父親,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還是喊著你父親,還陰魂不散了啊!

      因為自己沒再言語,建剛要說的話都給憋了回去。建剛出門上班時,墨玉還是能感受到建剛憋著的一股子氣,鼓鼓的撐起了肚子。

      公交車到了地方,墨玉下車,沿村路走到自家院子外,見院門虛掩著,推門而入,院子里沒有動靜。墨玉站在院子當中,喊了幾嗓子母親,仍無人應答。墨玉趕緊跑到里屋,只見母親躺在炕上,墨玉急忙叫了一聲,媽,你咋了?

      母親沒想到墨玉來,虛弱地說,這兩天腰疼,閨女,你咋回來了?

      墨玉說,讓你多歇歇,別勞累,你總不聽。墨玉走到母親跟前,伸手幫母親翻了翻身,在母親的背部來回捏了捏,輕輕捶了捶,問,媽,你舒服點兒沒?

      母親嘴里含混不清地“嗯”了一下,墨玉只得繼續(xù)揉著。

      頓了頓,墨玉說,媽,我爸昨晚給我托夢了,說他吃不飽,肚子有點兒餓,我醒來一想,是爸快過祭日了,過幾天孩子要期中考試,我又沒空,就想著提前上墳,給爸祭拜祭拜。

      母親“哦”了一聲,說,那你去吧,先別管我了。

      墨玉提了給父親買的東西,從家里拿了一些香,出門朝村外山坡的墓地走去。一路上,墨玉陷入了往事的回憶里。那一年,墨玉讀高三,眼看著即將高考,誰知晴天霹靂,礦上忽然傳來了噩耗,說是父親在井下事故中工亡了,這下子家里塌了天,等她從學校趕到家里,母親已哭成淚人,妹妹和弟弟都還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哭。墨玉受不了這樣沉重的打擊,心頭一緊,如電擊一般,險些昏厥。礦工會出面同家里協(xié)商怎么樣處理后事,父親入土為安,礦上賠了家里一筆錢,還給了一套福利房。

      約莫有半年多的光景,全家人才慢慢從父親離開的巨大悲痛中緩過勁兒來。墨玉葬父后,報名高考,心緒多少受了些影響,只考了個二本學校,母親是不主張讓她念書的,但她執(zhí)意要念,她不想再像父親那樣,她想離開煤礦。母親勉強答應了她,又說供她念完大學就不管了,還叫她別惦記那套房,那房子是留給她弟弟的。念了一年半大學,恰好礦上有照顧工亡職工子女就業(yè)的一個機會,弟弟妹妹年齡不到,母親好說歹說把她給喊了回來,要她上班,別再念書。墨玉本是極想讀書的,然而權衡再三,考慮到家庭情況,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回到礦山當了一名“煤二代”。

      來到父親墳前,墨玉把帶來的供品擺放起來,燃起幾炷香插在父親墳頭,再將那半斤酒從左至右勻速地灑在地上。墨玉做完這一切,半跪半爬地撲向隆起的墳丘,情不能自已,“嚶嚶”地哭了起來。

      墨玉越哭聲音越大,哭著哭著,生活里的許多不如意盡被招惹過來,各種愁緒交相匯聚。墨玉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淚水和鼻涕,任由悲傷縱情地宣泄出來。父親為什么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下井的人那么多,人家都安然無事可偏他就出事了。要是父親不出事,她肯定衣食無憂,是要考一個像樣的大學的,即使上不了好大學,上她原來的學校也是一定會畢業(yè)的,大學畢業(yè),有文憑不說,還不至于早早上班多受那幾年罪,她的境遇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會也和馬苗、海麗一樣,有一個體面的工作,嫁一個體面的老公,過著體面而安逸的生活。想到這里,墨玉由哭父親轉到哭自己,恨自己無法也無力與命運抗爭,進而有些埋怨起父親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墨玉平復了心情,起身拍打掉身上的塵土,把頭發(fā)捋順,往家里走。墨玉原計劃是趕回礦上給兒子做中午飯,但看到母親身體欠佳,家里亂糟糟的,不由得體諒起母親的難處來。這些年,他們做子女的相繼成了家,弟弟也在煤礦工作,娶弟媳的時候,母親給騰出了礦上那套房,一個人回老家住。孩子們都出雙入對兒,唯獨母親形單影只,心里的孤寂他們這些做子女的怎會知道?想到這里,墨玉決定先不回去,中午就陪著母親,給母親做頓飯,收拾收拾家。

      墨玉回來,一邊和母親聊著,一邊動手干起了家務。她幫母親拆了被褥,洗了床單和幾件臟衣服,然后一一抻展晾曬在院子里。

      母親起來,坐在炕沿,看著墨玉忙活,等墨玉忙得差不多時,母親看了看表,提醒墨玉說,行了,你快準備回去吧,中午還得給娃娃做飯呢。

      墨玉鐵了心要給母親做飯,便笑著說,媽,你放心吧,誤不了事,我給海麗打個電話,叫她招呼孩子吃一頓。說完,墨玉從包里掏出手機,給海麗撥了過去,墨玉說,海麗啊,我今天來我媽這里,中午回不去了,放學后你順路把我家孩子接你家吧。海麗從小到大和墨玉在一起玩兒,高中畢業(yè),墨玉上大學沒多久就回來上班了,海麗則念了一所師范院校,畢業(yè)后海麗的父親找關系把她安排到礦區(qū)學校當老師。可以說,倆人二十多年的交情一直來往著,結婚后仍在一個礦,兩家走得很近。

      海麗那邊調侃道,早跟你說過,把你兒子放我家養(yǎng)著,先和我閨女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等長大了好入贅我家。

      墨玉說,你就做夢吧!

      海麗說,你看我敢不敢,今天中午我就霸王硬上弓,叫我閨女把你兒子拿下!

      墨玉說,注意素質,你這還為人師表呢,不怕孩子們笑話你,好了,不跟你說廢話了,記得做飯喲。

      海麗說,行,知道了,保準把你兒子、我女婿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

      安頓好兒子,墨玉問母親想吃什么。母親說,你看著辦吧。墨玉挽起袖子,系了圍裙,跑到廚房里查看有什么食材。母親也跟著跑到廚房。墨玉說,你歇著吧,我來做。母親說,我是歇不住啊,我來幫你。墨玉說,不用幫,兩個人的飯簡單,一會兒就好了。

      母親這才停住,靠著門框立在那里,跟墨玉說,你下次來的時候從醫(yī)院開些藥吧。說著說了幾種藥名。墨玉知道,母親是讓她從醫(yī)院拿自己的醫(yī)??ㄩ_藥,墨玉沒法,她不開誰開?只好應承說,好的。

      墨玉做飯中間,母親在旁邊嘮叨,說,我得吃點兒藥,趕快好起來,這不,你弟弟要生二胎了,我還得給他看兩年孩子呢。墨玉說,你這身體能行嗎?叫他們兩口子找個保姆不就得了。母親說,找保姆不得花錢啊,再說了,叫保姆看孩子咱能放心嗎?墨玉說,我主要是擔心你這身體扛不住。母親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天生就是勞碌的命,閑著就生病,要有個事干反倒好了,顧不上想別的。

      做好了飯,墨玉跟母親一起吃飯。母親還在規(guī)劃如何給弟弟看孩子的事,墨玉的心里有些不大情愿,母親永遠都是這樣,啥時候都是替弟弟他們一家著想,而默默付出的只能是自己,比如說開藥,弟弟也有醫(yī)???,贍養(yǎng)母親弟弟也有責任。但墨玉能計較這些嗎?她是姐姐,都說長姐如母,父親不在了,家里的事她自然要多多幫襯,自己怎么好意思同弟弟爭長論短。母親說什么,她聽就是了,母親要干什么,她帶頭做就行了。

      吃過午飯,收拾停當,墨玉有點兒累,想著兒子有海麗照看,下午到點會跟著海麗去學校,這樣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不如先午睡一會兒。待午睡起來,去村里的小超市給母親添購些日常用品,再乘公交消消停停回去。

      可能是夜里沒睡好,加上從早忙到現(xiàn)在,又是坐車又是上墳,又是洗涮又是做飯,兼之回到了娘家心理上頗為放松,墨玉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墨玉睡眼惺忪,看時間尚早,她賴著不想起,還想再躺會兒,一不留神又瞇瞪過去。

      恍惚之間,她見到了父親。

      父親精神挺好的,和昨天夜里夢見的樣子判若兩人。父親笑瞇瞇地說,閨女啊,你帶來的酒好,我聞著味就來了,還別說,喝了幾口暈乎乎的,有點兒上頭。墨玉說,爸,你回來了?快進來家坐?。∧裾f著作勢要迎父親。父親說,不坐了,我就是回來看看你,你不知道,我們那邊管得挺嚴的,我這也是請了假才回來轉轉。墨玉很好奇,想知道父親在哪里,便問父親,爸,你現(xiàn)在干什么呢?咋還有人管你呢?父親說,那邊我還是在煤礦上班,不過,不用下井了,在地面看門房,清閑著呢,就一樣不好,責任大輕易不敢脫崗,要不然扣獎金呢。墨玉說,爸,你歇歇吧,別上班了,上班多勞累啊。父親笑了笑,說,沒事,不累,那年我出事來到這邊,這邊的領導說我工齡不夠,還不到退休年紀,要我再上幾年呢。墨玉想,父親真是個好工人,生前辛辛苦苦沒享過什么福,到那邊了還在兢兢業(yè)業(yè)繼續(xù)做奉獻,心里頭有些不忍,勸父親別上班了,看有什么提前退休的指標沒,要是有的話找找關系托人給辦一下。父親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看個門房又累不著。父親悄悄跑到墨玉跟前,神秘一笑,附耳低言,你猜我剛才來的時候碰見誰了?建剛??!這小子不錯,認出我來了,一個勁兒地給我敬煙,還老是學你,一口一個“爸”的叫著。墨玉心生疑惑,建剛從來都沒見過父親,他咋識得父親,就問父親,你在哪里見他了?父親有些不耐煩了,說,到點了,我要走呢。說完,父親出了屋子,飄忽不見了。墨玉急忙攆了出來,“爸,爸”地喊著。

      從夢中驚醒,墨玉出了一身冷汗,夢里的情形煙消云散,哪里還有父親的身影?墨玉癡癡地坐了一會兒,回想著夢里父親同她說的話,感覺怪怪的,父親怎么會遇見建剛呢?墨玉的心里一跳一跳的,生怕會發(fā)生什么事。

      手機猛地響了起來,把墨玉嚇了一跳。墨玉拿過手機一看,竟然是存著號但并不怎么聯(lián)系的馬苗,馬苗找她有什么事呢,又會帶來什么樣的消息呢?

      馬苗問道,墨玉啊,你在家不?你的事情忙完了嗎?墨玉心里沒底,不知道馬苗找她有何事,只好如實回答,沒呢,我不在礦上,不過,這就準備回去。馬苗又問,你四點半之前能回來嗎?墨玉說,能!馬苗說,好,你回來直接來女工部找我,然后咱們一塊兒去井口。

      一聽到“井口”這個詞,墨玉的腦子“嗡”地一炸,到井口做什么?那個區(qū)域太過敏感,莫不是建剛在井下出什么事情了,不然馬苗何必叫她去井口呢?想到此,墨玉心慌不已,問道,是有什么要緊事嗎?馬苗說,你來吧,來了就知道了。到底馬苗也沒肯說出是啥事。

      墨玉不曉得是如何掛斷電話的,也沒心思給母親買什么東西了,心不在焉地同母親說了句要走,便拎起包出了院子,急匆匆走到村口。等了一陣子不見有公交來,墨玉心急,擺手叫過一輛停在村道邊跑出租的面包車,問去不去礦上。司機說去。墨玉問多少錢。司機說三十。墨玉顧不得搞價,說走。車子跑了起來,墨玉心里種種猜測,想象不出馬苗叫她到井口究竟是什么事,她只擔心建剛的安危,她真后悔不該和建剛提回家的事,無端和建剛鬧別扭,弄得建剛上班心神不寧的,井下工作本來就苦重,還十分危險,如果建剛思想上開個小差,出個紕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可怎么樣交待???

      出租車到了礦上,墨玉下車,火急火燎地跑到女工部。一推女工部辦公室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工作人員外,還有好些個家屬,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墨玉更是一頭霧水。

      馬苗見她來了,笑著說,墨玉,快坐,就等你了。

      墨玉左顧右盼,心中不解,問馬苗,馬部長,一會兒要去井口干什么呢?

      馬苗擺手,示意墨玉先坐下,環(huán)顧了一圈兒,開口跟大家說,我看人差不多到齊了,大家先不要緊張,今天把大家邀請過來,其實是想叫你們參加我們女工部組織的一個活動,之所以沒有提前告訴大家,就是不想過多打擾大家的生活,也沒必要有太長的準備時間,這樣活動的效果才更加真實,也才更有意義。

      眾人還是不太明白,私下里交頭接耳,嘰嘰喳喳。

      馬苗笑著同大家解釋說都別亂想了,真沒什么事,你們的愛人一個個好端端的呢,我們一會兒集中到井口,要搞一個井口見面會,讓你們在第一時間看看你們的愛人升井后的樣子。

      眾人好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個個轉憂為喜。

      四點半一到,馬苗吆喝眾人起身,集體乘車前往井口。

      墨玉隨大家上了車。她在路上想,建剛只要是平安的,其它的什么事她都可以不計較,之前心里還隱隱約約的跟馬苗攀比慪氣,現(xiàn)在想來,馬苗是多么好的一個人啊,她不該去較勁馬苗,無論馬苗事業(yè)如何風光,與自己都無太大關聯(lián),與自己關聯(lián)最大的人是建剛。越接近井口,她的心跳得越厲害,天天見面,朝夕相處的庸常,抵不過此刻的擔心與惦念,她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建剛。

      井口到了,大家下車。井口的通道掛著一條醒目的條幅“安全人人抓,幸福千萬家”。大家在車上還有說有笑,下了車,一個個變得肅穆起來,都不言語。井口,這個特殊的場合,有的人來過,有的人第一次來,如今在這里將要有一場別開生面的夫妻重逢,每個人心里都不免有些期待,有些焦急,甚至有些膽怯。

      馬苗通知礦宣傳部的人也來了,有照相的,有攝像的,場面看起來挺隆重的。

      五點多,升井的罐籠提了上來,一打開罐籠門,擁出一大幫下井的礦工,一個個黑眉糊眼的,身上臉上安全帽上到處落滿了煤塵,有的還把手套別在腰帶上,露著一雙好似墨池里染過的黑手。礦工們穿著一樣的工作衣,踩著一樣的長筒靴,戴著一樣的安全帽,就連臉上的黑煤面都涂抹得一個模子似的,只露著眼角里、唇齒間的一處白,白得晃眼。不仔細辨認,根本判斷不出誰是誰。礦工們出了罐籠,猛地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大伙礦嫂,著實吃了一驚,原本生龍活虎趕著下班的腳步來了一個急剎車,都不肯向前,生怕親人們看到自己下井時窘迫的模樣。

      礦嫂們都愣住了。無數(shù)遍設想過自家男人在井下干活時的情形,無數(shù)次設計過與井下干活的自家男人相遇時的場景,那該是怎樣的一番境況?是眼前的樣子嗎?眼前的畫面讓她們不忍直視,可自家的男人又分明就在這堆礦工當中。馬苗微笑著提醒說,還愣著干什么,快去找你們老公啊!礦嫂們這才回過神來,一個一個勇敢地走上前去,在礦工群里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時之間,兩兩相遇,礦嫂拉住自家男人的手,說一些安慰祝福的話,礦工不好意思起來,個個低下頭,一副害羞的樣子,礦嫂不管那么多,伸手在礦工的臉上擦著,要擦去那一臉煤塵與汗跡交織的勞苦。

      宣傳部的同志們一通忙活,攝像的多角度取景,試圖錄下整個活動的全過程,照相的閃光燈頻頻閃亮,抓拍感動人心的瞬間。

      墨玉很快便認出了建剛,盡管大伙兒外表特征差不多,但建剛的身形她如何會忘記?墨玉沖到建剛跟前,一把將建剛攬入懷里,一天里對建剛的怨懟、擔憂以及思念,全部化成咸咸的淚水,奪眶而出。

      建剛被震撼了,好半天才勸墨玉,說,好了,快松開,你看我還穿著黑衣服呢,把你弄臟了。

      墨玉只是抱著,不松手,任憑滾熱的淚滴打濕建剛的衣袖。

      杜茂昌:山西省長子縣人?,F(xiàn)在山西潞安集團漳村礦安監(jiān)處供職,系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首屆煤礦作家高研班學員。曾在《陽光》《山西文學》《都市》等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出版小說集《苗子》《對峙》,散文集《走進夜晚》。獲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全國梁斌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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