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詩 四首

白偌溪

山 中

漫長的夜，冬風吹落梅花

貓頭鷹聽見我的嘆息

好比我在黃昏見到無巢鳥

連夜趕路十里地，到山中

山中有寺廟和佛陀

在荒野為塵世的孤魂野鬼

點亮一盞燈

佛陀說，今夜你就睡在蘆葦下

我似一粒塵埃，以枯木為枕

蘆葦不會引來蜜蜂蟄傷我

它們是一本被風翻開的瘦金體

白 露

在陽光鋪灑之前

我得騰空陶罐，積存

初秋的露

春日儲存的雨，盛夏收集的光

快被時間偷走

一道閃電幾乎打翻我的陶罐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珍藏

從天空落到人間的東西

待到寒氣砭骨的冬天，取一勺

拌飯吃，再佐以透亮的雪花

河流穿過蒼蒼蒹葭，穿過半世悲傷

末端，是萬籟俱寂的海

渡 口

旅愁始于一個古舊的渡口

殘陽下，美人遲暮的松口墟：

著樸素的袍，一支銀簪

穿過比黑發(fā)更黑的長夜

白過離別的殘月，快過奔跑的白駒

青苔斑駁的碼頭，是客家女人們

臉上的淚痕——離別、相思、重逢或無望

她把一生托付與飄零的諾言

靜守吊腳樓上的小窗

把如水的目光還給悠悠梅江水

明日之詩

山中，蟬鳴一夏

嘶啞聲入我耳，刺破

片片珙桐樹葉

遠處的轟鳴不是驚雷

是挖掘機在侵噬山之骨

欲壑難填的人們啊，都拿去吧

空山寂寂，四面的風吹落殘云

擠入緊抱雨水的潭

來，一起看夕暮下的石竹花

誰知道明日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