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鴿
作者有話說: 這個世界上的互相喜歡需要上帝分配名額,大多時候我們是在單向奔赴某個人。不過沒關系,人山人海,愛而不得也是一種圓滿。
摘句:
我從未開口將少女時期的心意明了,只簡簡單單暗戀了一場。相遇一場,這已是最好的結局。
01
從A市回B城,需要五六個小時的路程。
林港坐慣了飛機,這頭一回坐大巴車,一路顛簸,難免有些難受。我見他臉色不好,卻也只能翻出他喜歡吃的山楂卷,往他手里塞一兩個,以作安慰。
林港有些委屈:“就這樣打發(fā)我?”
我看他一眼:“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零食嗎?”
“是喜歡沒錯?!绷指鄣吐?,附在我耳畔,“可是我更喜歡你?!?/p>
話罷,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沖我挑眉。
我理解他的意思,環(huán)顧四周后,飛快地親了他一下。
“這樣我就不難受了。”林港笑了,重新靠回了座椅上,一只手緊緊地牽著我。
林港這個人,從開始追我,再到和我在一起,從來沒變過樣子。
我輕輕笑了笑,靠在他肩頭上繼續(xù)閉目休息。
大概又過了三十分鐘,我和林港下了車。
他拖著行李箱和我一并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一邊走,一邊驚嘆:“小嬈,你老家風景可真好。
“這槐樹長得真大!
“以前聽你說你會爬樹,不會爬的就是這么高的吧?”
林港指了指前面不遠處。
我瞧了一眼,腦海里恍然浮現(xiàn)出一些場景,點頭應他:“和這個差不多?!?/p>
林港驚訝:“這么高,你都不害怕嗎?”
“害怕?!蔽胰鐚嵒卮稹R彩窃谶@個時刻,我恍然想起三年前,我去劇組探班許照山時,他坐在休息凳上,手拿著小風扇,隨口說了一句:“突然好想吃槐花糕。”
正是因為他那句話,我才去爬了槐樹、摘了槐花,折騰了一天一夜,才將槐花糕做了出來。
我拿去劇組給許照山嘗鮮時,他笑著問我:“在哪兒買的?”
我剛準備搭話,罵他沒眼力見,他倏地沖沈縵招了招手:“沈縵!快過來吃你最喜歡的槐花糕!謝嬈買的!”
……
縱然思緒萬千,終歸還是一些不怎么好的回憶。我輕輕抿了抿唇,回過神時,耳邊也傳來了林港的詢問:“小嬈,你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蔽铱纯戳指邸?/p>
“騙人!”林港打量著我,卻瞬間就明白了,“該不會……你爬樹和那個許照山有關吧!”
林港還真是懂我……一時間,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林港若有所思,有些醋意滿滿地撇了撇嘴:“我可真想見見他,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讓你記掛那么久?!?/p>
我張了張嘴巴,剛想寬慰林港,告訴他那早已是過去式,身后就倏地傳來了一個男聲:“謝嬈?”
我一驚,半個身子僵住了。
我微微吸了口氣,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才轉過了身。
“好久不見。”我輕聲道。
許照山眼底閃過了一絲欣喜。
我看著他身邊的小推車,有些疑惑:“你這是……”
“這是我開的冰沙小攤?!彼缓靡馑嫉匦πΓ暰€落在了林港身上,“這位是?”
“這是我未婚夫?!蔽逸p聲道。
未婚夫?許照山眉頭動了一下。
他眸中閃過一絲錯愕,轉眸看了看我,又將視線落回了林港身上,頷首微笑:“你好,我是許照山。”
林港警惕心起,神情有些嚴肅:“你好,我是林港。”
02
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帶著未婚夫回老家,還沒進門,就先偶遇初戀”這樣的狗血戲碼會在我的身上發(fā)生。
若不是有幾個小孩子吵吵鬧鬧地沖了過來,要從許照山這兒買幾碗紅豆冰沙吃,恐怕我們三個人要一直尬在原地。
看他忙上忙下,我先行開了口:“我家里還在催我們回去,你先忙,我們就先走了。”
許照山把一盒冰沙遞給孩子,點頭應我:“好?!?/p>
只是我和林港的步子剛邁出去,他又叫住了我:“謝嬈?!?/p>
“嗯?”
“訂……訂婚快樂!”
“謝謝?!蔽覜_許照山淡淡一笑。
往回家走的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林港也收起了話匣子,一直低垂著腦袋,牽著我的手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小嬈?!绷指矍浦遥⌒囊硪淼貑?,“我們會結婚的,對嗎?”
“當然?!蔽铱隙ǖ幕卮?。
林港抿了抿唇,眸子轉向一邊:“那你能不能和我講講許照山?”
“你想聽?”
林港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在我的記憶里,認識許照山的那年,我剛剛參加完高考,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十八歲。
那時的我,整天素面朝天,穿著寬松的休閑裝,扎著一個扯緊頭皮的高馬尾,趁著暑假的空閑,每晚去夜市擺攤,想靠賣一些手作飾品,賺賺零花錢。而許照山的攤子,就在我旁邊。
縱然如此,我們第一次說話,還是在我擺攤半個月后的某一天。
我一個人抱著所有的飾品,從市場門口朝著我固定的擺攤位置挪去。雖然太陽早已落山,但八月的夜晚依舊暑氣濃重。沒走幾步,我的脖頸連著后背,就已經(jīng)濕漉漉一片了。
許照山坐在攤位上,瞥了我一眼:“小姑娘個子不高,力氣倒是不小?!?/p>
“我不是小姑娘?!?/p>
“你頂多十五歲,不是小姑娘是什么?”許照山笑著,站了起來,“我來幫你?!?/p>
“我成年了?!蔽乙槐菊?jīng)地解釋,“今年剛高考完?!?/p>
“沒考上大學來擺攤賺錢?”許照山拿過我手里的飾品袋,幫我拎到了我的位置上。
我原本有些近視的,這近距離接觸后,才發(fā)現(xiàn)許照山竟生得一副如此好的皮囊。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雖薄卻透著好看的紅,皮膚細白,讓我一個女生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我微微望著他出了神,臉頰在夜風輕拂下,悄悄泛了紅。
許照山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我……是不是戳到你的痛處了?不好意思。”
“沒有?!蔽覔u搖頭,“我考上了,閑著沒事才來擺攤?!?/p>
“考上了!”他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哪所大學?”
“A大?!?/p>
“學霸??!”許照山驚呼一聲,“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和學霸交朋友?!?/p>
我欲言又止,很想說,我沒想和他交朋友。只是這話剛到嘴邊,不遠處突然一陣騷亂。
我還沒反應過來,許照山就一個箭步?jīng)_回了自己的攤位,火速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我大腦有些發(fā)蒙。
不遠處有一些穿著藍色制服的人,正朝著我們走來。
“喂!傻站著干嗎!快收拾東西!”許照山扯著嗓子吼了我一聲。
我一驚,立馬明白了,慌里慌張地將剛鋪開的攤子胡亂打包成一團。
逃跑的腳步還沒邁開,許照山就帶著自己的東西,倏地抓住了我的手。
“快跑——”
03
那是我第一次被男生牽手。
以至于多年后,我依舊記得他手掌溫熱的觸感,記得他腦后跳躍而起的發(fā)絲,記得他的衣服被晚風吹得鼓起了一個大包,記得他一邊奔跑,一邊回頭觀望那些城管有沒有追上來時,微微張著嘴巴喘氣的模樣。
當然,也記得我們跑到一處小巷,他滿頭大汗地松開了我的手,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好了,現(xiàn)在沒人會追上來了。”
我站在路燈下,看著掛在他下顎上的汗珠,從包里翻出紙巾遞了過去。
“謝了?!彼逼鹕碜樱鲋^深吸了口氣。
平復好呼吸后,許照山抿了抿唇:“看來今天沒法兒賣了?!?/p>
我點頭應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喂,學霸!
“要不要跟我換個地方去擺攤?”
“去哪兒?”
“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帶你去?!?/p>
他笑得爽朗,我想了想,回答了他:“我叫謝嬈?!?/p>
“謝嬈……”他沉思著,在空中比畫了一下,“是這個字嗎?”
我沒看出來他寫的是什么。
看我一臉發(fā)蒙,他倏地牽住了我的手腕,在我的手心一筆一畫地寫下了一個“饒”字。
我搖了搖頭:“是女字旁?!?/p>
他又寫了一遍。
手指輕輕掃過掌心,弄得我心里有些癢癢的。
見我點頭確認后,他倏地笑了:“看來我還沒有提筆忘字?!?/p>
“對了,我叫許照山,日照西山的那個照山。”
日照西山。
我心里默念了一下,卻不想從此往后,這個名字和我的牽絆會那么深。
那個晚上,許照山帶我去了一條舊街的地下人行通道。我們在離地鐵口最近的位置,把各自的攤位支了起來。我們一邊吃著老北京雞肉卷,一邊賣貨閑聊。
“許照山,你不念書嗎?”我偏過頭問。因為許照山看起來年紀同我一般大,卻似乎在夜市擺攤有些時日,對什么都輕車熟路。
許照山微微怔了一下。
“不念了。”他的眸子低垂了下來,“去年沒考上大學,攢攢錢了再考。”
“攢錢?”我有些疑惑,“父母不出錢嗎?”
許照山沉默了,然后搖了搖頭:“我學藝術,燒錢?!?/p>
“藝術?音樂還是美術?”
“表演。”
表演……我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許照山。
他這張臉,確實十分適合銀幕。只是他似乎有些不自信,說起這個話題時,一直都垂著頭。
我想了一下,從包里翻出一支中性筆,遞給了他:“來,大明星給我簽個名?!?/p>
“你別逗了?!痹S照山瞬間笑了,“哪有大明星在這兒擺地攤的?”
“誰說沒有?”我反問,連忙又補了一句,“大家都是從低谷往上爬的,只不過大部分人功成名就后,都不會提起過去罷了。
“況且哪有人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萬一你在這兒擺地攤被星探發(fā)現(xiàn)了,明天不就立馬簽去公司了?”
許照山沉默了。
我再次將筆遞了過去:“喏,快點給我簽個名?!?/p>
許照山遲疑了一下,還是將筆接了過去。
“簽哪兒?”
“簽……”我摸了摸書包和口袋,沒找到合適的東西,便將胳膊伸了出去,“簽這兒!”
“那你豈不是洗不了澡?”
我怔了一下,有些疑惑:“為什么洗不了澡?”
“有我的簽名,你還舍得洗澡?”許照山笑了,提筆簽字的那刻,抬眸瞥了我一眼。
他是無心之舉,可地下人行通道昏暗的光線下,我卻悄無聲息地紅了臉頰。
04
那天之后,我開始跟著許照山一起擺攤。
因為夜市常有城管檢查,所以我和許照山多半都會來地下人行通道擺攤。時間一長,這里好像成為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地盤。
許照山準備攢錢去上表演課,然后參加藝考,去考想去的電影學院。因為表演課的費用巨大,所以我成了他的文化課補習老師,時常一邊賣東西,一邊盯著他做題。
看著他皺著眉頭,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許照山。”我輕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劇組見習?”
“去劇組?”他放下筆,抬頭看了我一眼。
“就是去做群演?!蔽艺f,“這樣你既可以看到拍攝現(xiàn)場,也能多學習一下別人的演戲經(jīng)驗?!?/p>
許照山陷入了沉思。
見他沒說話,我又緊接著道:“我堂哥就在劇組工作,我看到前些日子他在朋友圈發(fā)布過招群演的信息,我覺得你可以試試?!?/p>
“我……可以嗎?”許照山有些遲疑。
“怎么不可以!”我大聲道。
許照山低著頭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也是,我這張臉這么帥,做個群演綽綽有余!”
“嘁——”我送了他一個白眼。
不得不說,許照山一秒之間從自卑切換到自戀的本領,真的是天下獨一無二。
后來,我?guī)еS照山去找了堂哥。簡單地面試了一番后,許照山成功進了劇組當群演。
因為我提前和堂哥打過招呼,所以堂哥幫了點小忙,給許照山分了一兩句臺詞,能讓他短暫地露個面。
就是那樣簡單的一兩句詞,許照山拉著我在劇組,對了不知多少遍。
后來我實在煩了,就直接跑到一旁去看別的鏡頭拍攝。就算如此, 許照山還是緊跟著追上了我。
“謝嬈,你再幫我對一遍詞,就一遍!”他嘰嘰喳喳像個麻雀,惹得我眉頭一皺,轉過頭沖他比了個閉嘴的手勢:“噓——”
他剛剛閉上嘴巴,還沒全部黑透的天際,忽然炸開了一團團煙火。
鏡頭里的男女主角站在煙火下,滿目情深地望著彼此,眼中水波流轉綿長而溫柔。
我看得出了神,心生羨慕。
而站在我身邊的許照山發(fā)出了一聲贊嘆:“真好看?!?/p>
“我也覺得,這個場景可太浪漫了!”我附和點頭。
哪想許照山卻搖了搖頭:“不是?!?/p>
“我是說,那個女生可真好看?!彼噶酥競确?。
我的目光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鏡頭外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棉布連衣裙,扎著馬尾辮,五官有些寡淡的女孩。
導演一喊“咔”,女孩便急匆匆地小跑到了女主角身邊,將手里的咖啡杯遞了過去。
看樣子,應該是助理。
我正心想著,耳邊再次傳來了許照山的聲音:“我覺得她比那個女主角更漂亮、更有氣質?!?/p>
我偏過頭看了一眼許照山,卻在從他的眼底看見一小簇星光。雖然微弱又渺小,卻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地放大。
我眉頭一皺,心頭躥上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05
那個讓許照山挪不開眼睛的女孩叫沈縵,比我們都要大兩歲。
我也不知道許照山是怎么和沈縵搭上話的,只是當我反應過來時,許照山已經(jīng)開始不怎么來擺攤了。
他常常發(fā)來消息說:“謝嬈,我今天得去劇組一趟,就不能不和你一起去擺攤了?!?/p>
我很是郁悶:“你在劇組的戲不是結束了嗎?”
許照山:“結束是結束了,但是沈縵還有工作呀!”
我攥著手機,盯著沈縵的名字,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就這樣接連幾次后,我也沒什么心思擺攤了,于是借著去給堂哥送東西的名義,也跑去了劇組。
這一去,我就瞧見許照山一直跟在沈縵的身后,笑得無比燦爛,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就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他喜歡吃的老北京雞肉卷。
我咬了咬牙,剛準備走向他,就聽到沈縵說:“許照山……我、我在工作,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
許照山嘻嘻一笑:“我只是跟著你四處轉轉,這哪算打擾!”
沈縵不善言辭,一時不知要怎么說了。
與此同時,沈縵負責的女星結束了拍攝,沖她招了招手:“小縵,我的冰美式呢?”
沈縵一驚;“陸姐,我、我忘記了!我這就去買!”
“你這腦子還能記得什么!”陸姐臉色唰地變了,“我招你來是做事的,不是讓你白混的!”
“陸姐,對不起!對不起!”沈縵連連鞠躬,“我這就去買!”
許照山連忙攔住了她:“我?guī)湍闳ベI。”
陸姐睨了一眼許照山,臉色瞬間變了:“這算怎么一回事?我的助理自己帶了個助理?”
不過一個眼神,一句話,沈縵就立馬彎下腰,沖陸姐道歉。
陸姐擺了擺手,沈縵便連忙跑去買咖啡了。
許照山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沈縵跑走的身影上。
我深吸了口氣,扯開嘴角一笑,喊了一聲:“許照山!”
“謝嬈?”他回頭,“你怎么來了?”
我白他一眼,把雞肉卷丟給了他:“我來給我堂哥送東西。
“怎么?你以為我特地來看你?”
“你不是特地來看我,干嗎買雞肉卷?”他笑嘻嘻地反問,隨手接過了我的袋子。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別人來劇組,有點兒心機的都往導演身邊湊。你倒好,纏著一個明星助理不放,可真有出息!”
“誰說我沒出息!”許照山瞪我,“我一定能考去電影學院,成為沈縵的師弟!一定能讓你在大熒幕上看到我!”
許照山信誓旦旦。
少年意氣向來坦蕩明朗,有著無限希望和光芒。
那之后沒過幾天,許照山就跑去試鏡了一個小網(wǎng)劇的男四號。不想那部戲的導演相中了許照山的顏,直接將男二號的角色給了他。
許照山拿到劇本的第一天晚上,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我正在地下人行通道擺攤,沒什么工夫搭理他,草草說了些官方的祝福,就斷了通話。
可哪想才過了十五分鐘,我就瞧見許照山從入口處火急火燎地跑向了我,一張嘴,就是催我收拾東西:“謝嬈,你快別擺了!我請你吃飯!”
我有些蒙。
許照山看我愣著,自己上手幫我收起了東西。
就這樣,我跟著許照山去了這附近最好吃的一家燒烤店。
我們面對面坐在店外的椅子上,許照山點了兩瓶啤酒,興高采烈地舉起了杯子:“謝嬈,要不是你讓我去劇組做群眾演員,我也沒機會去試鏡,拿到現(xiàn)在男二的角色。
“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來!我敬你一杯!”
我瞬間笑了,沖他挑了下眉毛:“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認識我是你人生一大幸事?”
“何止啊!”許照山十分配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語氣夸張,“能認識你,那簡直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我剛想搭話。
他卻視線一沉,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不過說實話,能和你謝嬈做朋友,我真的很開心?!?/p>
我眸子一動,轉過了視線。
我不想看到許照山眼里的真誠,因為那證明著,他是真的覺得和我做朋友很好。
他不知道的是,我不想和他只做朋友。
06
那之后,許照山發(fā)展得越來越好了。
他出演的網(wǎng)劇在平臺上線,榮獲了不少好評。甚至還有人在劇快要播完的時候,替他在微博建立了一個粉絲后援會。
而我也在大學申請到了國家獎學金,繼續(xù)趁著休息的空余時間,去校門口擺攤,賣著我的手作飾品。
不知不覺中,許照山和我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而我只能從網(wǎng)絡上獲取一些和他有關的小道消息,看到有人將他的學歷扒了出來。
“現(xiàn)在演藝圈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了,不是專業(yè)出身就算了,一個連大學都沒上的人,還好意思演戲?”
“這拙劣的演技要不是靠那張臉撐著,恐怕要全網(wǎng)黑了?!?/p>
“真是靠顏走天下,現(xiàn)在的導演能不能選點兒有實力的人演戲!”
盯著屏幕里這些不怎么善意的言語,我心里躥上一陣怒火,直接在評論區(qū)罵了起來。
就在我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時,手邊的電話突然亮了起來。
“喂?謝嬈,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我微微怔了一下:“怎么了?”
電話那頭的許照山長嘆了口氣:“出來喝一杯?!?/p>
“你不上課?”據(jù)我所知,許照山最近報了一個表演班,現(xiàn)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上課才對。
“請假了,沒心思去?!彼Z氣有些沉悶。
我以為他是在劇組遇見了什么事,立馬叫車趕去了他說的小酒館。可沒想到,我火急火燎地沖到他的面前,詢問他出了什么事的時候,許照山抿了口酒,輕聲道:“我和沈縵告白了?!?/p>
我怔住了。
他又道:“被拒絕了?!?/p>
我松了口氣,但嘴上卻說了一句:“啊?不會吧?”
許照山又喝了一口酒,嘆氣道:“你都不知道,我高考落榜都沒這么挫敗過!”
“而且她居然說像她那樣的女生,不值得被我喜歡?謝嬈,你說說,沈縵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她那么好,怎么就不配被我喜歡了?”
我抿了抿唇。
說實話,在我的眼里,沈縵確實不配。
她雖然氣質出眾,但長相卻普通,整個人看起來瘦弱白凈,臉上總沒什么血色。如此也就罷了,性格還有些唯唯諾諾,每次被劇組的人強行壓榨,當免費勞動力的時候,不會拒絕就算了,竟然還和要求她做事的人說謝謝,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我實在不喜歡這樣的沈縵。
可也正是因為她的怯懦和小心翼翼,激起了許照山的保護欲,讓他總是忍不住把她放在心上。
我想了想,大大咧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事兒!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喜歡她沈縵一個?!?/p>
“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大家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我反問,為了讓氣氛好起來,又開了句玩笑,“實在不行,你要不和我告白,我保證百分百成功率。”
“得了吧。”許照山嘁了一聲,搖頭道,“你壓根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p>
我怔了一下,試探性地詢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沈縵,我喜歡沈縵?!?/p>
我看著許照山神情認真的模樣,心里實在有些不舒服:“許照山,我一直沒明白,你到底為什么喜歡沈縵?!?/p>
“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都是見色忘義!這樣的喜歡膚淺又片面,根本維持不了多久的?!蔽矣行┥鷼?,提高了音量。
可沒想到我低估了許照山的喜歡,低估了他的深情。
07
那天晚上,許照山酒醉,被我送回了他的住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總能看到許照山深夜在朋友圈分享一些網(wǎng)易云的悲傷歌單,擺明一副失戀的模樣。
我嘲笑他不知道收斂情緒,以后要是拍戲拍得大紅大紫了,這些肯定會被有心人詬病。
可哪想,過去那個揚言一定考去電影學院的許照山,在評論區(qū)回了我一句:“這不重要?!?/p>
不重要?
是未來能不能大紅大紫不重要,還是被人詬病不重要?
我反問他:“那什么重要?”
許照山?jīng)]再回我,而他的沒回答,卻正是答案。
因為那之后,一個星期不到,我突然在微博看到了一條熱搜:“某新人演員在劇組意外受傷,連夜送去醫(yī)院急救?!?/p>
我看著照片里那張熟悉卻滿是血漬的臉,立馬跑去了醫(yī)院。
幸運的是,許照山并未傷及性命,可不幸的是,他在被鐵架砸傷時,擱置在一旁的火燭順勢倒下,砸向了他的右臉。醫(yī)生說就算后期利用醫(yī)療美容技術修復,也很難做到燒傷的疤痕一點都沒有。
這對于才剛剛開始實現(xiàn)夢想,才剛剛吃了一點甜頭的許照山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許照山一言不發(fā)地靠在病床上。
我看著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將手里的橘子遞給了他:“你別聽醫(yī)生胡說,現(xiàn)在化妝技術那么發(fā)達,隨隨便便就能把你這點小傷遮住的?!?/p>
許照山苦笑:“謝嬈,你可真不會騙人。你好好看看我的臉,你覺得真能遮得???”
我沉默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向學校請了假,每天都去看許照山。我總想著陪他說說話,也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盡可能地利用家里的關系,打聽最好的皮膚科醫(yī)生,想幫他轉院。
可就在我盡心盡力地為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沈縵突然出現(xiàn)了。
星期天下午,我剛考完六級回醫(yī)院看他,碰巧看到沈縵坐在他床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哭,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不想來看你,我是太……太害怕了?!?/p>
“怎么?怕我臉上落疤,讓你負責?”許照山笑著開玩笑,伸手摸了摸沈縵的腦袋,“別哭了,這點小傷沒事的。”
“怎么可能沒事,你的戲,你的資源、你、你的未來?!鄙蚩z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著,自責極了。
那一天,我才知道許照山受傷,其實和沈縵有關。
許照山原本是在劇組候場,突然接到了一通沈縵的求助電話,說是她在去給陸姐拿禮服的時候,車子拋錨了。
沈縵很趕時間,所以在電話那頭急哭了。
許照山根本聽不得她哭,二話不說就沖出了場地。也就是那個時刻,他撞到了鐵架,被一旁布景用的火燭燙傷了。
歸根結底,這都和沈縵那通電話有關系。而更可氣的是,許照山住院這么多天,沈縵今天才來,還哭哭啼啼地在病床前說自己不是故意不來。
這副模樣,實在是惹我不悅。
可不管我有多生氣,多惱火,都沒有用。
因為許照山覺得沒關系,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沈縵:“這件事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是我天生沒有星途璀璨的命。”
我再也忍不了了:“怎么沒關系!
“如果不是她那通電話,你怎么會離開劇組!
“許照山,我看你就是個白癡戀愛腦!”
躺在病床上的許照山臉色沉了。
“謝嬈,說話不要太過分?!?/p>
“過分?我哪里過分?
“這年頭大家都明白,不喜歡就冷漠的道理,她倒好,不喜歡你卻總想著麻煩你。
“車子拋錨了不會找拖車隊?不會找維修隊?來不及送禮服不會提前和公司報備?換個人去?”
我大聲責怪起沈縵。
而沈縵哭得更厲害了:“對……對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她這副模樣,實在讓我作嘔。
可偏偏許照山心疼,直接吼了我一句:“謝嬈,你別說了!
“這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不需要你在這兒指責誰。
“請你出去?!?/p>
與我無關。
確實,與我無關。
我站在病房里,看著許照山重新將視線落在了沈縵的身上。
他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后背,語氣溫柔地安撫她:“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能不能拍戲都無所謂的,只要你不哭,這些都無所謂。
“真的,都無所謂的?!彼?。
那一刻,我在想從前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考去電影學院,一定會發(fā)光發(fā)熱的許照山去了哪兒?
我瞧著他,終歸無解。
08
那次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許照山。
大學生活枯燥又漫長,我的生活平靜得好似一碗被端平的水。唯一能讓我想起許照山的,只有那個被我偷偷文在手臂內側,他曾寫過的簽名。
大學畢業(yè)后,我毅然決然地去了外地工作。
同事們問過我,許照山是誰。
我笑著說:“從前喜歡過的一個小演員?!?/p>
“厲害?。]想到你小時候還是個追星族!”
“看樣子你這絕對是真愛!”
我笑笑不語,同事們卻開始好奇許照山到底是何方神圣,紛紛追著問我,他拍過什么戲?和誰合作過?百度怎么沒有他的照片和細信息?怎么微博也好幾年沒更新過?
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許照山那短暫綻放的光芒,只被我一個人發(fā)現(xiàn)過。
后來,我洗掉了文身。
為了賺點閑錢,我繼續(xù)利用空閑時間去路邊擺攤賣飾品。我以為朝九晚五的生活,會繼續(xù)平淡下去。
直到某一天,我在收攤搬東西的時候,剛和朋友打完籃球路過這里的林港走向了我:“我來幫你吧!”
我微微怔了一下,擺手拒絕:“謝謝,我一個人可以?!?/p>
但林港卻沒聽我說了什么,直接抱過了我懷里的東西,低聲喃喃了一句:“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看起來瘦瘦小小,力氣倒是挺大。”
我恍然失神。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林港闖入了我的生活。
一不留神,我就同他一起度過了三年的時光。
二十五歲這年,林港求了婚。我們說好訂婚宴辦兩次,一次在我老家,一次在他家。
所以在這兒辦好訂婚宴后,我們一刻都沒停留,就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發(fā)去了車站。
在等車來接我們時,碰巧看到許照山的冰沙攤出攤。
我站在遠處,視線不經(jīng)意地落向他,落向他身邊的沈縵時,林港輕輕牽住了我的手:“小嬈,如果正式婚禮你想邀請他,我沒意見的?!?/p>
我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了林港,搖了搖頭:“我沒這個打算。”
我確實沒這個打算。
從那天走出病房后,我就將故事畫上了句號。
而如今,他能和沈縵幸福美滿,安家于此,縱然沒了錦繡前程,但也算圓滿。
而我從未開口將少女時期的心意明了,只簡簡單單暗戀了一場,也在往后的歲月里,遇見了林港。
相遇一場,這已是最好的結局。
編輯/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