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紅宇
愛吃豆腐,是受曾任教于商業(yè)大學食品系的母親影響。在母親看來,豆腐是最實惠又最有營養(yǎng)的食物,“豆腐勝肉,高肉一等?!笔撬粘煸谧爝叺脑?,也因此,我們家的餐桌上經常會出現(xiàn)豆腐。
母親曾寫過一本書《食物與長壽》,講營養(yǎng)與膳食的關系,書中介紹了很多種豆腐的吃法,這本書以及從小到大吃過的——拌豆腐、溜豆腐、炒豆腐、雪里蕻燉豆腐、酸菜豆腐湯……告訴我:宜葷宜素,可淡可濃,過日子若要過出好滋味,要像豆腐一樣隨遇而安。
家常便飯里,有幾塊豆腐在碗,食欲大不相同;尋常歌曲中,有幾聲“豆腐”入耳,回味更綿綿悠長。
“最愛吃的菜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清清白白做人不摻假?!痹~作家曲波用小蔥和豆腐拌出《中國娃》坦蕩磊落的胸懷;從一塊豆腐里,方文山聽到愛,他為電影《豆福傳》創(chuàng)作的主題曲《聽愛》,古風濃郁,是獻給豆腐的頌歌,而大聲唱出他填詞的《周大俠》——“我不賣豆腐、豆腐/我在武功學校學的那叫功夫、功夫”——又是多少杰迷那些年曾耍過的酷。
看那五線譜,像不像軟晃晃的毛竹扁擔?再看那些音符,像不像掛在扁擔上的軟糯糯的豆腐?所以更多時候,豆腐是被豆腐郎挑著入歌的,你聽——
“清晨起來放聲高歌/走街串巷吆喝著/豆腐 豆腐/咱的豆腐質量好/本是那鹵水點/炒著吃 燉著吃/咋吃都不上火?!保ā抖垢琛罚┻汉纫卜帜锨槐闭{,歌中李小明的那一聲“豆腐 大豆干豆腐”,粗獷熱烈,一聽便是“北調”吆喝;而越劇《豆腐郎》里,豆腐郎出場時的那一聲“打豆腐咧”,婉轉悠長,是韻味十足的“南腔”吆喝。
最喜歡《豆腐郎》接下來的唱段,豆腐郎夸耀自己做豆腐的手藝如何神奇——“女媧種的黃金豆/牛郎造的好磨盤/王母娘娘把磨頭/織女幫忙拉磨擔/百花仙子摻甘露/太上老君把鹵點”,夸耀自己做出的豆腐如何美味——“豆腐白,勝過白牡丹/豆腐嫩,賽過梨花瓣/豆腐鮮,好比龍鳳肝/豆腐嶄,油煎熱炒加冷拌?!眱H用百十余字,便唱出一篇豆腐廣告的好文案。
為客語音樂人林生祥的生祥樂隊籌備新專輯時,詞作家鐘永豐表示“豆腐”是他最想寫的食物,但“豆腐真難寫!”他們合作了近20年。聽生祥樂隊的歌,好像在看霧中風景,不知前方在何處,只知腳下是故土,那平和安寧的歌聲漫洇進心里,我懂他們的感懷。
在新專輯《野蓮出莊》中,鐘永豐和林生祥探討了食物與故鄉(xiāng)以及與女性的關系。專輯歌目宛如菜單,一道道日常食物,勾勒出一幕幕鮮活的鄉(xiāng)村日常風景:《菜干》是百搭食材,《打烏子》澀中有甘,《對面烏》的滋味需要一品再品,而《豆腐牯》里有家的味道。
“豆腐牯”,客家話,即賣豆腐的男人。在鐘永豐的記憶中,清晨是被豆腐牯“吱吱拐拐”扁擔聲報時的,“豆腐,豆腐花……”那土味的叫賣聲中有鄉(xiāng)下小孩的孤寂與渴望;而林生祥記得,每天下午豆腐車從遠處駛來,車上使用循環(huán)錄音叫賣,中間配上旋律簡單的音樂,創(chuàng)作《豆腐牯》時,他借鑒了豆腐車的音樂。如今,挑擔賣豆腐的場景已消失,生祥樂隊用一首《豆腐牯》喚回人們久遠的記憶。
“笑容淺淺豆腐牯,小小生意起樓屋?!薄抖垢簟返腗V里,不僅有豆腐的制作過程,還有精心烹制的豆腐菜肴,而鄉(xiāng)下小女孩認真挑選黃豆的樣子,更為這首歌添上點睛一筆:一塊好豆腐的新鮮出爐,始于對一粒好黃豆的仔細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