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

境內(nèi)500多座火山，其中近130座都是隨時可能噴發(fā)的活火山，每年還有5座活火山隨機噴發(fā)……這就是火山之國印尼的地質(zhì)現(xiàn)狀。

火山是搬不走的。人們對它又怕又愛，離不開它。

讓人窒息的火山灰冷卻之后，大量的礦物質(zhì)會進入土壤，讓火山周邊的土地?zé)o需肥料就能種出高經(jīng)濟價值的水果，水稻一年三收，甚至四收。因此，印尼爪哇島即使被100多座火山包圍，但全國有一半的人口，將近1.2億人生活在爪哇島，與火山共處，其中更是有500萬人就住在距離火山口10公里內(nèi)的危險熱區(qū)。

“地獄”口的火山礦工

默拉皮火山位于爪哇島中部，海拔2911米，是全世界最活躍，也是最危險的火山之一。默拉皮在印尼語中就是“火焰山”之意，錐形的山頂，凌駕在森林與田野之上，云霧繚繞，神秘壯觀。

在欣賞絕美的火山景觀的同時，在火山口附近還可以看到一群以火山為生的人。在東爪哇省，火山礦工每天爬到宜珍火山口，挖著硫磺礦賺取生活費，當(dāng)?shù)厝朔Q他們是“地獄來的礦工”。

對很多游客而言，凌晨攀爬火山只是一生中僅此一次的歷險記，而對于那些借此為生的火山硫磺礦工來說，則是每天不得不做的工作。一擔(dān)硫磺重達七八十公斤左右，凌晨一點開始上山，一個來回要8個小時，從黑夜到黎明。

在陽光的照射下，高聳的石峰環(huán)繞著的宜珍火山口，散發(fā)著寶石般的碧綠光芒，湖邊煙霧繚繞，更添神秘色彩。白煙下藍色火焰不時冒出，一切看起來是那么的不像人間。硫磺氣體遇到空氣會逐漸冷卻，凝結(jié)成黃色硫磺固體，這些硫磺可以用來做化工用品或者肥料。這些從火山口冒出的天然硫磺純度可達99%，極酸的火口湖地形，讓宜珍火山成為地球上少有的可以直接在地表開采的礦區(qū)?；鹕降V工每天就在火山口上撿拾著這些看似黃金的硫磺礦磚，之后稱重計算工資。

這些硫磺礦工肩上盡是因挑重物而起的水泡傷痕，宜珍火山的硫磺礦工羅利說：“有時候肩膀感覺要燒起來了，但是沒有辦法，一家6口靠著自己養(yǎng)活，挑火山硫磺礦一天可以賺到近6美元，這在我們當(dāng)?shù)厮闶切U高的了?！背思缟系闹匚镓摾?，每天采礦所走的路途也是驚險不斷，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是礦工們開鑿出來的，四周全是近乎90度陡峭的火山石壁，且沒有任何護欄，驢和騾子這些載重牲畜根本無法通行，一切只能靠最基本的人力。而火山硫磺毒性給礦工造成的不可逆損傷，更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有時礦工們也會將殘渣用模具做成硫磺小烏龜和小螃蟹造型售賣給游客，造型可愛逗趣，但當(dāng)想到這是礦工們從危險的火山口挑出來的，還是會略感沉重。

曾改變?nèi)祟悮v史的火山噴發(fā)

有人說，造物者給印尼發(fā)了一手狂野的地理牌，幾個世紀以來，印尼人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活在火山可能隨時爆發(fā)的陰影中。

火山噴發(fā)帶來的超強殺傷力首先來自火山碎屑流，其溫度達700～900°C，那是火山噴發(fā)出來的第一股熱氣，時速大概在160～240公里，如此高溫高速的氣體一旦噴發(fā)出來，附近的人根本來不及跑，幾百度高溫的碎屑流使得人一呼吸，整個呼吸系統(tǒng)可以馬上“燒掉”，人會在瞬間窒息、休克乃至死亡。而人的皮膚則會一點點感受高溫炙烤，然后慢慢地就像被烤熟一樣。

印尼每年至少有5座火山噴發(fā)，轟隆隆的聲響時常打破火山國的平靜生活。印尼歷史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幾次火山大爆發(fā)，更是影響了其本國乃至世界的歷史。

1815年4月，印尼松巴哇島上的坦博拉火山爆發(fā)，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火山噴發(fā)?；鹕綆r漿連續(xù)噴發(fā)了100多天，奪走了9萬多個生命，上百萬噸的硫磺氣體和粉塵遮住了太陽，使全球氣溫驟降2.8°C，隔年無法正常播種，被稱為“無夏之年”，造成了19世紀最嚴重的一次饑荒。

68年后的1883年，爪哇島的喀拉喀托火山噴發(fā)，震耳欲聾的聲音連遠在3000多公里外的澳大利亞都聽得到。這次大規(guī)模的火山爆發(fā)還引發(fā)了高達45米的大海嘯，摧毀了數(shù)百個村莊和城市，超過3.6萬人喪生。

大概公元11世紀，默拉皮火山的大噴發(fā)甚至讓世界宗教版圖大洗牌。

那次的火山噴發(fā)，使得許多王室貴族，包括手工藝人從爪哇的日惹往東而逃，來到了今天的巴厘島，還有一些人流浪到了更遠的龍目島。這場火山噴發(fā)毀掉了許多重要的宗教建筑，包括婆羅浮屠，還有普蘭巴南神廟，還摧毀了鄰近的17個城市。

這次的火山爆發(fā)造成了當(dāng)時爪哇王朝的沒落，而巴厘島也因自日惹來的逃亡者而逐漸變成了印度教的藝術(shù)中心，許多的原始信仰也在巴厘島得以保留。而印尼的蘇門答臘和爪哇等其他地方民眾，漸漸地多為穆斯林信徒?？梢哉f，一場火山噴發(fā)讓印尼成為了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國家。

神秘的火山守門人

公元15世紀，騰格爾族人在泗水Tengger火山群中建立村莊，信奉印度教的騰格爾人是山巒的主要居住者，對他們而言，火山有著十分重要的宗教意義。騰格爾族沒有子嗣的Roro Anteng公主和丈夫向火山之神求助，以助其繁衍后代。神靈應(yīng)允并賜予他們25個孩子，但要求必須將第25個幼子丟進火山口，用來祭祀火山神。但后來公主舍不得幼子，沒有遵守和火山神的約定，火山神震怒，噴出巖漿，天地頓時變成混沌煉獄。

暴怒的火山需要人類的安撫。于是，后來有了火山守護者。當(dāng)?shù)厝苏J為，火山守門人守護著火山，負責(zé)人和火山神的溝通，并通過火山祭來安撫火山。

火山守門人會在一個固定的周期，或三天或七天，帶著五色米（5種顏色代表不同的火山神明），以及活禽，如雞、牛等，將它們投到火山口里面，進行火山口祭祀，火山守門人就這樣世世代代地去撫慰印尼人又愛又怕的火山。

距離默拉皮火山口不到6公里的地方，就曾是火山守門人瑪里詹的家。2006年默拉皮火山爆發(fā)，火山碎屑流沖擊了周圍的村莊，瑪里詹堅持不撤離。說也奇怪，巖漿熱流摧毀了附近的村落，但他的小屋卻安然無恙，這讓原本就有名的瑪里詹更是聲名大噪，其肖像被印在T恤衫上，還代言了印尼某品牌的飲料廣告。

但在2010年的默拉皮火山大爆發(fā)中，瑪里詹就沒有那么好運了?；鹕奖l(fā)前，政府已經(jīng)發(fā)布了警告，要求全部當(dāng)?shù)厝顺冯x危險區(qū)域。瑪里詹覺得自己作為火山守門人，不能撤離，仍堅持留在了距離火山口6公里的自己的小屋。他說，我在此出生，也要在此死去。沒想到一語成讖，瑪里詹的房屋被火山熱熔巖漿摧毀，人們找到他的尸體時，他還保持著祈禱的姿勢。

默拉皮火山2010年那次噴發(fā)，持續(xù)時間長達十幾天，一個月后，幾百度的巖漿才慢慢冷卻下來，但巖漿所到之地已成一片焦土，房子一半埋在土里，一切看起來就像末日劫后余生一般。那場火山噴發(fā)造成322人死亡，100多萬居民撤離。當(dāng)時被巖漿熱云融化的山林，一年之后已經(jīng)長出新芽，那些被燒焦的高聳枯木和周圍泥漿覆蓋的土地，還提醒著人們當(dāng)時火山噴發(fā)的觸目驚心。

如今，瑪里詹故居成了當(dāng)?shù)赜忻穆糜吸c，一輛幾近燒毀的汽車和兩輛幾乎成為廢鐵的摩托車，向人們無聲訴說著當(dāng)年那場火山噴發(fā)帶來的毀滅。人們沿途售賣著火山紀念品，當(dāng)?shù)厝碎_著車，載著好奇的游客到處看看被火山肆虐過的土地，并講述火山守門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