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情一舞

簡介：竇梓信奉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為了能讓大設計師蘇秦免費給自己設計房子，她拿出十八般廚藝殷勤伺候。蘇秦表示，我的胃喜歡你，我這個人更喜歡你。

1.

蘇秦雙腳踏入公寓玄關的時候，踩到一雙毛茸茸的、并不屬于他的鞋子。他疑惑地蹙眉，剛想開燈看個清楚，忽然脊背一緊。

他身后有人，而且正準備偷襲他。

有賊！他反應迅速，立刻轉(zhuǎn)身避讓，讓對方撲了個空的間隙反手擒拿襲向?qū)Ψ降募珙^。

“??！”黑暗中傳來一個女人羞惱的驚呼。與此同時，他的掌心觸及一片滑膩的肌膚。大腦一蒙，剎那間蘇秦的耳后殷紅一片，手指更如著了火般匆忙收了回來，但他又怕放走小偷，只能如木樁子一般將門堵住。

可小偷根本沒想逃，尖叫過后只打算二次行兇。他避讓時后退一步，后背壓到了墻上的開關，就在燈亮的瞬間，他終于看清了小偷的長相。

柔順的發(fā)絲下有一張圓圓的小臉，微蹙的眉頭下杏眼滾圓，小小的鼻頭也圓圓翹翹的。此刻所有的圓都放大了原先的形狀，她像極了一只來勢洶洶的小倉鼠。

“小倉鼠”身上只披了一條單薄的浴巾，同樣圓潤的肩頭還因為他剛才的拉扯而暴露在空氣中。他趕忙別過眼去，只覺得耳后剛降下去的溫度又開始爬升。

現(xiàn)在的小偷都這么大膽，還敢在實施盜竊的屋子里洗澡？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好像猜錯了對方的身份。

竇梓當然不是小偷，她是這房子主人的親妹妹。今天她奔波了一天，忙到現(xiàn)在好不容易沖個熱水澡，居然差點兒被進來的“小偷”襲擊。

“流氓！”她很是生氣，根本來不及思考作為小偷，對方被發(fā)現(xiàn)后為什么不著急逃走的問題，只認定其既想盜財還想劫色。怒上心頭的她即使看到對方已經(jīng)停止了動作，還是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平底鍋拍到對方的頭頂上。

“我是竇瑞的朋友，他把這房子暫時借給我住了?！碧K秦的話被平底鍋的“哐當”聲響淹沒。響聲過后，他清爽的頭發(fā)上便多了一層油花，有幾滴芝麻油順著他的臉頰一路滾下，滑進他領口深處，散出一片濃郁的香氣。

竇梓的視線順著那幾滴油游走，也終于看清了“小偷”的面容：斯文又柔和的眉眼里藏了幾縷文弱，可整體又不失清爽的男子氣息。清秀而又不落俗套的樣貌，斂著一股濃郁的書卷氣息。

嘖嘖嘖，標準的“淡顏”系帥哥是竇梓最為喜歡的那一掛，她很是自然地犯了花癡。這樣的樣貌，按理說不應該是小偷吧？她有些迷惑，目光再次下移，落到對方手中拎著的剛從超市買回來的日用品上，然后整個人當場石化。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真的誤會了。

“啪?！庇质且宦曢_關的聲音，蘇秦因為被鍋砸到，身體不穩(wěn)再次用后背壓到了墻上的開關。燈適時滅掉，將兩個人的面容一同掩進了黑暗中。

“我不是小偷?！碧K秦無奈，忍著渾身黏膩的難受勁兒，在黑暗中輕聲開口解釋道。

“我知道了，我也不是小偷?！备]梓趕緊跟著解釋。

說完這句話，兩人又沒了話頭。一時間，尷尬的氣息在空中蔓延。

竇梓捂住爆紅的臉，一溜煙跑回房間，隔著門悶聲道：“你先去浴室清理一下吧，我打電話喊我哥哥回來?！?/p>

2.

竇瑞出馬，事實很快便清楚了。

蘇秦畢業(yè)后來這座城市工作，因為買的是期房，所以暫時要租房子住。租房的房東多有奇葩，作為蘇秦的知交好友，竇瑞不愿意素來內(nèi)向的兄弟在這種事上煩憂，便把自己常年閑置的房子借給了蘇秦住。

而竇梓大學畢業(yè)后便留在大學所在的城市工作，前幾天才回老家發(fā)展，可她當初的那套房子因為不滿意其裝修風格，一時沖動給拆成了毛坯房。這次她回來，既不想回家被父母念叨，更不想住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受拘束，便誰也沒驚動，偷偷摸摸地溜進這套她以為一直空著的、竇瑞只會偶爾來住的房子里。

她與蘇秦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這才衍生出互認為賊的尷尬事來。

“哥，你肯定也不放心我和別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吧，要不你把他弄走？”竇梓扯著嘴角笑得諂媚。她本來并不是很介意和這個男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可問題是有那么尷尬的初遇，這以后怎么可能相處得好？

“你要么在這兒和蘇秦合住，要么回家和爸媽住?！备]瑞不為所動道，“蘇秦這人你也看見了，要說不放心還真不至于。而且，你以為人家蘇秦是白住我的？人家可是答應過要幫我設計我將來的婚房的。蘇秦的免費設計，我要是沒這點兒交情，光排隊都得排到一年后?！?/p>

一提回家的事兒，竇梓立刻偃旗息鼓。不過她又注意到竇瑞的后半句話，眨巴著眼睛滿含希冀地問道：“他就是那個鴻泰公司的設計師，已經(jīng)獲得家居設計三連冠的蘇秦？”

“是的。你想想你哥我這么優(yōu)秀的人，交友的眼光能差？”竇驍?shù)靡鈸P揚，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哥，你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一定會和他和睦相處，并且把他照顧得白白胖胖的?！备]梓瞬間變臉，舉雙手保證道。因為笑的緣故，一張團子臉在燈光下越發(fā)晶瑩粉嫩。

正在浴室里穿衣服的蘇秦猛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想著是不是因為在浴室待得太久，才讓自己著了涼?？梢幌氲匠鋈ズ笠鎸Ω]梓，他又實在邁不開步子。似乎，掌心里還停留著她的幾分體溫，一想到這里，他耳后又不自覺添了一抹羞赧的紅。

一直躲著也不是個辦法，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去和竇家兄妹倆說明情況，爭取明天就搬出去。

蘇秦打開浴室門，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一抬眼便瞧見了立在一旁，恨不得將自己的臉笑成一朵花的竇梓。他微微一驚，有些不清楚竇梓的腦回路，剛才不還尷尬著嗎？他轉(zhuǎn)頭看向竇瑞，用眼神詢問現(xiàn)下是個什么情形。

竇瑞兩手一攤，表情神秘。而竇梓熱情地湊了上來，對蘇秦自我介紹道：“蘇哥哥好，我是竇瑞的妹妹竇梓?！?/p>

“竇……妹妹好?！睂τ诟]梓的靠近，蘇秦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可竇梓好像對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沒什么概念，他退一步，她就跟著進一步，還歡快地揚著手中的紙和筆，自來熟道：“我準備做晚飯了，不知道蘇哥哥有什么忌口的沒有，我記下來。”

此刻的竇梓全無剛才的芥蒂，揚起的星星眼比燈光還璀璨，眼眸深處藏著幾分殷切，熱情得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蘇秦見她這么大大咧咧貼過來，身體逐漸僵直。他想要再退，可一摸身后，已經(jīng)靠到浴室門上了。

“哈哈哈……”竇瑞看著不知所措的蘇秦笑起來，沒想到素來冷靜自若的蘇秦，也能窘迫到這個地步。他一邊將竇梓拉回來，一邊充當救世主道：“除了辣，他什么都吃，你看著做就行。”

“那好辦?！备]梓問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總算一蹦一跳地進了廚房，又樂呵呵地將門關上準備開始做飯了。

眼前的壓力消失，蘇秦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他剛要往竇瑞的方向走過去，廚房門又突然打開了，竇梓毛茸茸的小腦袋探出來，嚇得他又想靠墻。

竇梓殷勤的笑容未散，語氣熱絡又俏皮，道：“蘇哥哥，剛才忘記問了，那撒一點兒白胡椒粉能不能接受？”

蘇秦忙不迭地點頭，看得竇瑞又是一陣大笑。

3.

竇瑞心思活絡，在蘇秦提搬走的事之前開口道：“你倆一時都很難找到合適的房子，我這兒好歹有上下兩層，你們一人一層就共用個玄關，日常也不會過多打擾對方，而且有了我妹妹，你以后吃飯就不用愁了。我妹妹的手藝堪稱一絕，絕對會讓你贊不絕口。家里有個現(xiàn)成的廚師做飯，你就不用天天吃那些不健康的外賣了，我這也是為你的身體著想。”

蘇秦看著竇瑞說起竇梓做飯時無限向往的神情，本著對老友多年的了解，立刻福至心靈，道：“你是想來蹭飯吧？”

竇瑞絲毫沒有被揭穿后的羞惱，反而拍著蘇秦的肩膀道：“好兄弟，咱倆誰跟誰啊。我這就給你交個底，我妹是想讓你幫她做房子的裝修設計。你如果同意的話，能不能先別答應那么快，假裝多思考兩天，多爭取幾頓飯出來，也好讓我來蹭蹭飯？”

竇瑞這么一說，蘇秦對竇梓的廚藝也好奇起來，正巧有菜香飄出，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恰逢竇梓端著菜出來。

竇梓笑得嫣然，圓圓的杏眼微彎，疏密有致的眉舒展出最開懷的模樣。她見蘇秦在看她，立刻熱切地扯出一抹大大的微笑，恍若春花乍現(xiàn)。

蘇秦看得一怔，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笑。竇瑞不由得捂住了眼，看蘇秦就如同看那個懵懂無知的小紅帽，根本對自家妹妹一無所知。

轉(zhuǎn)眼間，四菜一湯就做好了。竇梓擺好碗筷，熱情地邀請?zhí)K秦落座。竇瑞顛顛兒地跟了過來，拿起碗就開始盛飯。竇梓白了他一眼，趕在他之前給蘇秦夾菜。

“蘇哥哥，嘗嘗我做的西紅柿炒雞蛋?！?/p>

“蘇哥哥，我這個白灼蝦仁也很不錯。”

“蘇哥哥……”

竇梓叫得歡快，不一會兒便將蘇秦的碗里堆成了小山。蘇秦盛情難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碗中的菜越堆越高。

“我做的菜不好吃嗎？”竇梓見他許久不動筷，一雙杏眼微微睜圓，漆黑的眸子深處藏著疑惑以及一絲沒有得到夸獎的委屈。那肉乎乎的小臉皺成小包子模樣，莫名地多了一分喜感，卻也莫名的可愛。

竇瑞沒眼看，對自家妹妹隨意釋放的委屈嗤之以鼻。他的這個妹妹，從小憑著這軟化人心的招數(shù)騙遍天下無敵手。

果然，蘇秦聽了這話立刻低頭，拿起筷子低頭往口中送菜。彈牙可口的蝦仁、酸甜適中的西紅柿、軟糯的紫薯一一在口中化開，果真如竇瑞所說的那般令人回味無窮。不知不覺地，他竟然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飯。

竇梓這才滿意，又給他盛了一碗湯，適時地開口道：“蘇哥哥，我有件事兒想麻煩你。”

談的自然是房子裝修的事兒，竇瑞捅了捅蘇秦，示意他說再考慮考慮。蘇秦的手中還端著碗，剛要順著竇瑞的意思說，誰知一抬頭，又看到竇梓滿含期待的眼神。

那眸子似乎會說話，而且每一次都能預先料到他的想法，進而不斷調(diào)整眸底藏著的話語。就比如此刻，那眼睛不斷眨巴著，眸間染著一層水霧，水霧里又透著希冀。可若是希冀破滅，那層水霧便會化成水珠，成為傷心的眼淚。

在那樣的目光下，任何拒絕的話語都是罪惡。他有些承受不住，不自覺地說了句“好”。

“真的？”竇梓臉上的笑容擴大，笑得兩只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長長的直線，笑嘻嘻地道，“蘇哥哥最好了！”

竇瑞看著蘇秦的傻樣，默默地為他祈禱。

4.

第二天一早，蘇秦是聞著一陣白粥的甜香醒來的。他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下了樓梯，一抬頭便看到在廚房中忙碌的竇梓。竇梓正在煎蛋，她拿著蛋在鍋沿上輕輕一敲，那蛋黃與蛋液便如同潺潺而落的溪流，慢慢在鍋中呈現(xiàn)出最完美的形狀。那半綰的頭發(fā)散落在肩頭，顯露出幾分柔軟的模樣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只以為自己還身在夢中。

竇梓已經(jīng)看見他，向他招了招手，巧笑嫣然道：“蘇哥哥醒啦？我聽說你今天休息，所以特意給你準備了早餐?！?/p>

奶白的粥配著金黃的雞蛋，光是看著便令人食指大動。蘇秦刷完牙過來，竇梓已經(jīng)替他拿好了碗筷，他終究是有些過意不去，道：“我今天正好有空，你帶我去看看你那房子吧?！?/p>

“好呀，好呀！”竇梓一刻都沒停地回應，笑得格外滿足。笑完后，她才又心虛地看了蘇秦一眼，假裝客氣道，“你要是沒空，或者想先休息，我們可以改天的?！?/p>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可那鼓鼓的臉頰瞬間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蘇秦倏地想起昨晚臨睡前竇瑞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竇瑞十分不甘自己居然在這個關鍵點上需要去外地出差，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叮囑他，要小心竇梓的“打蛇隨棍上”。

就比如現(xiàn)在，竇梓正微張著嘴，像一只等待投食的小鳥，巴巴地等著他的回答。

蘇秦被她的模樣逗笑，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就今天吧，今天幫你看完房型，后面才好畫設計圖。”

“真的？哇哦——”竇梓一蹦三尺高，又立馬坐下將自己碗中的粥一口氣喝完，豪氣干云地抹了抹嘴，急匆匆地去換衣服準備出門。

蘇秦瞧了一眼生機勃勃的她，只覺今日陽光明媚，令人心曠神怡。

竇梓的房子離得不遠，因為樓層不高，要等電梯的時間又太長，兩個人便選擇走步行樓梯。本以為會空曠好行，沒想到時不時就有低層住戶提著簡易的家具上下樓，一路吆喝著旁人讓道。

竇梓生得瘦小，搬運的人在受限的視野中幾乎看不到她。蘇秦看得膽戰(zhàn)心驚，生怕她一個不留神便被人擠下去。為了她的安全，他將她小心地拽到靠墻的一側(cè)，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她。

小小的竇梓從他身邊探出頭，兩條眉毛糾結在一起，水汪汪的杏眼也半垂了幾分，很是懊惱道：“早知道這么難走，還不如多等會兒電梯呢?！闭捎钟腥税嶂鴸|西下樓，她趕忙又拉著蘇秦往邊上靠了靠。

蘇秦看著自己微微變形的衣角，眼眸閃了一閃，可看著竇梓小心翼翼的模樣，到底沒忍心將自己的衣角拽出來。

兩人就這么亦步亦趨地來到空房中，竇梓看著那鏟得凹凸不平的墻體直嘆氣，對著蘇秦大吐苦水：“你看看這主臥，外頭連著陽臺，原來的設計師居然還能給我弄個隔斷出來。”

“最好能將外面加高，做一個踏步改飄窗，這樣冬天的時候坐在上面就能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小憩?！碧K秦接口道。

“英雄所見略同嘛！”竇梓驚喜地看著他，眼眸晶亮。

蘇秦靦腆一笑，笑容瞬間晃花了竇梓的眼。她默默地擦了擦額角的汗，感慨了一番帥哥設計師的魅力，又抿抿唇稍稍安撫住有點兒“咚咚”亂跳的心，才拽著蘇秦轉(zhuǎn)向客廳。

她在客廳中轉(zhuǎn)著圈兒，有點兒惋惜道：“這個客廳不夠大，如果做了背景墻，就有點兒擠得慌?！?/p>

“可以，從這邊將隔斷去掉，和開放式餐廳合在一起，再將整體顏色做一個視覺擴充?！碧K秦說起來頭頭是道。

“哇，咱們真是心有靈犀！”竇梓聽著符合自己審美的建議，心里滿意得不得了。不愧是業(yè)內(nèi)頂級的家居設計師，只要她提出一點兒需求，他便能給出最合理的解決方案。并且每一個方案都能直擊自己的心坎。

蘇秦聽到那“心有靈犀”四字時有些怔忡，他想反駁，想糾正她這四個字的用法，可話到嘴邊，看著她傲嬌又得意的小包子臉，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說什么便是什么吧。他想，絲毫沒注意到心底的縷縷微瀾。

5.

等看完房子，太陽已升到了正空，兩人的肚子都不約而同地咕咕叫起來。竇梓有些不好意思，她拉著別人當了半天免費勞工，居然差點兒讓別人錯過飯點。

“你放心，咱們這就回家，我保證五分鐘之內(nèi)就給你變出一份宇宙第一香的超級炒飯。”竇梓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怕蘇秦餓壞了，會不盡心盡力地給她搞裝修方案，竇梓立刻扯了他的手腕往家的方向趕。

竇梓的手心貼著蘇秦的手腕，滑膩的觸感又讓蘇秦想起昨晚的初見，手心似乎又燒了起來。

等回到家中，竇梓便從冰箱中取出昨晚剩下的米飯進了廚房。

一會兒工夫，一份香噴噴的黃金炒飯便出爐了。金黃的蛋液裹著軟糯的米飯，配上紅色的胡蘿卜丁，瞧著便讓人垂涎欲滴。在竇梓殷切的注視下，本就多吃了幾口的蘇秦又強撐著吃了小半碗。

蘇秦腹部撐得微微凸起，坐著休息時，收拾完碗筷的竇梓又湊過腦袋來，拿著紙和筆問道：“蘇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呀？我先提前準備一下?！蹦┝耍植环判牡匮a充一句，“我買菜要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你在給我設計時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隨時找我，我每天都能二十四小時待命的。”

她說得認真，眼眸里也寫著認真，仿佛真的只是在認真地問他的口味偏好，可最后一句話又暴露出她的小心思。蘇秦想，這姑娘明明在很認真地拐著話頭辦私事，可為什么他一點兒都不覺得討厭呢？

竇梓說的每天待命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她是個私廚網(wǎng)紅，每天的工作就是將自己制作菜肴的過程拍攝下來，再經(jīng)過后期剪輯傳到網(wǎng)上去，除了買菜，她幾乎能做到足不出戶。

而蘇秦白天需要上班，只有下班后才有空給她的房子設計圖紙。為了給他營造一個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她在樓梯口做了一個透明的隔音屏障。蘇秦坐在樓上畫設計圖，每當累了的時候低下頭，便能看到竇梓在樓下廚房中忙碌的身影。

做菜時，竇梓是認真而專注的。她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幾乎將全部心神集中在手中的食材上，手下切的每一刀，調(diào)料的每一次傾灑都完美得恰到好處。

“啪。”畫筆掉在地上，蘇秦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竇梓的時間好像有點兒長了。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失神，可在撿筆的瞬間又不自覺地瞅了一眼。

明明并不是什么明艷逼人的長相，為什么一旦進入做菜的狀態(tài)，便美得可以入畫，讓他想多看兩眼呢？

竇梓錄好視頻，脫了圍裙便一蹦一跳地向樓梯上爬。蘇秦趕忙收回視線，假裝正襟危坐，心底卻有些小雀躍。

竇梓每次做完菜后，就會上樓來看設計圖紙，對她的房子設計提各種各樣的要求。提要求時的竇梓是歡快而活潑的，就像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鳥，在蘇秦面前手舞足蹈，不斷向他描述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家的模樣，就連某樣家具該放在什么位置，都會細細地思量與規(guī)劃好。

因為有所向往，所以她的眼睛總是亮得驚人。與月爭輝的水眸波光流轉(zhuǎn)，毫不意外地攫取住蘇秦的目光。他想，好像不做菜時的竇梓，也依舊能讓他挪不開眼呢。

這樣的情愫，應該能被稱之為歡喜吧。

6.

還沒等蘇秦理清思緒，一向樂呵呵的竇梓突然心情不好了起來。他在樓上畫圖的時候，聽到樓下的切菜聲恨不得震天響。

他側(cè)過身，低頭往廚房里看。一條魚正被竇梓一只手按在砧板上，那魚拼命掙扎，掀動著魚尾左搖右擺。竇梓手起刀落，將魚一分為二。伴隨著“咔嚓咔嚓”的響聲，魚的肉與骨分離。終于，那魚耗盡最后一口氣，瞪著大大的眼不甘地下了鍋。

蘇秦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居然讓平常笑呵呵的一個人氣成了這樣。

轉(zhuǎn)眼間，晚飯擺上餐桌，那條死不瞑目的魚被做成了一份藤椒油潑魚片，沖鼻的辛辣味幾乎蔓延進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蘇秦受不得辣，還沒有靠近便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筛]梓仿佛毫無覺察，繼續(xù)保持著給他盛飯的動作。他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想和竇梓一起吃飯的心情戰(zhàn)勝了一切。

這一頓飯吃得異常緩慢，蘇秦不時地用紙巾擦著鼻子，一雙眼睛被熏得通紅。反觀竇梓，卻如同沒事人一般，將一碗藤椒油潑魚片掃蕩得干干凈凈。

她不是一個能藏得住話的人，等到了晚飯的后半段，她終于沒忍住，拍著桌子嘆了老大一口長氣，打開了話匣子。

蘇秦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嘴角微微翹了翹，他慢慢放下碗筷做傾聽狀，就如同每一個晚上，都保持著的認真傾聽她分享未來新家該有的模樣的姿態(tài)。

“我的好閨密腦子不清楚，居然隨隨便便就相信了那男人說的喜歡她的話?！备]梓氣鼓鼓地道，肉乎乎的臉頰因為氣憤而擠到一處，像極了剛出爐的灌湯小籠包。

蘇秦耐心地聽著，漸漸聽懂了大半。竇梓的閨密也是一名網(wǎng)紅私廚，不過她做的菜除了上傳視頻，還提供出售服務。某一天，她被一名帥氣多金的男食客表白，男食客說自己的胃被她的手藝徹底征服，不知不覺也交出了自己的心。可那位男食客是個遠近聞名的多情浪子，偏偏竇梓的閨密不信邪，愣是一頭栽了進去。

“也許，那位男食客這次是真心的，不是有句話說‘抓住一個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心嗎？”蘇秦定定地看著竇梓說，同時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竇梓將桌子拍得咚咚直響，反駁道：“那些根本就是騙人的，那男人現(xiàn)在所有的情感都不過是幻覺，因為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因為喜歡我閨密的菜，才會誤以為也喜歡她這個人。而且那種男人的話，怎么可以當真？”

蘇秦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能夠說些什么。他只能慢慢地抓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不甘地問道：“真的只是幻覺嗎？”

“那當然，在這點上我的經(jīng)驗絕對比你豐富。就比如說，前段時間我天天都做你愛吃的菜，你當然愿意和我共坐一桌?？梢俏姨焯於甲鲞@樣你不喜歡的辣菜，你還會愿意和我共進晚餐嗎？”竇梓說得頭頭是道，還指著桌上那條被辣油浸泡著的魚，拿自身舉例。

蘇秦輕輕地嗅了嗅空氣中滿滿的辛辣氣息，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沒幾下便將鼻頭揉得通紅。他沮喪地低下頭，不得不承認竇梓在辣菜上的說法——自己好像真的沒法天天接受這樣的晚餐。可是，自己對她的感情，就真的只是因為胃的滿足而產(chǎn)生的幻覺嗎？

他不懂，想了大半夜后更加睡不著。到了后半夜，他干脆從床上坐起，掏出手機，咨詢網(wǎng)友們到底如何才能分得清這連日的歡喜到底是幻覺還是心動。

畢竟，論起談戀愛的經(jīng)驗，他好像真的……沒有。

7.

蘇秦提前完成了竇梓房子的設計圖。

竇梓拿著成稿興奮不已，立即出門找信任的工程隊施工。

等安頓好房子那邊的裝修事宜，她立刻掏手機發(fā)信息，詢問蘇秦想吃的菜色。她今晚一定要大顯身手，好好感謝蘇秦的鼎力相助，同時也算一頓告別餐。以后她就是自由人，再也不用每天挖空心思地照顧蘇秦的胃，生怕他一個不滿意便拿圖紙開刀了。

“叮咚”，手機提示音響起。

蘇秦的信息回得很快：“我這幾天都要加班，天天早出晚歸的，你就不用給我準備飯了。”

竇梓嘴上說著遺憾，手卻在暗地里悄悄地比了個“V”。暗想大設計師就是識趣，知道自己的辛勞。等掛斷電話，她立刻聯(lián)系上三五好友，一起逛街玩耍，好不快活。再一想到明天不用早起，她的心情就更加美麗了。

蘇秦果然變得忙碌起來，每天竇梓還沒醒，他就出門了，等到竇梓拾掇完畢準備睡覺，他才帶著一身的疲憊回來。

竇梓本來還挺滿意這幾天的清閑狀態(tài)，可歇了好幾天沒能和蘇秦好好說上幾句話，她又郁悶了。最為可怕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手癢加心癢，每次逛菜市場總不由自主地拿許多蘇秦喜歡吃的食材，做出來的飯菜也幾乎全是蘇秦喜歡的清淡口味。

自己這是伺候人上癮了嗎？為什么不給蘇秦做飯，她還失落上了？她懊惱地一拍腦袋，不自覺地摸出手機，“噼里啪啦”地給蘇秦發(fā)信息，還配上了自己買的食材的照片，并問道：“今天逛菜市場時發(fā)現(xiàn)有新鮮石斑魚賣，我一時技癢準備拿它練刀工，可我又不吃石斑魚，你今晚能賞光早點兒回來吃了它嗎？”

蘇秦正在聆聽客戶的裝修需求，猛然間聽到微信的提示音，想要將它關了再與客戶溝通，誰知低頭一看那閃爍的頭像，關手機的手指便多了幾分遲疑。他強迫自己別過頭，可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手機上面瞟。

“你就先看你女朋友的信息吧，我們都懂?！笨蛻羰且粚磳㈩I證的小情侶，一眼看穿他的故作鎮(zhèn)定與心不在焉。

“抱歉?！彼奶摰氐拖骂^，想要擺手說誤會，卻舍不得反駁客戶說的“女朋友”這個詞。

這兩天，他借著加班的由頭，將一天三頓都安排在了外面?？蔁o論是坐在高檔餐廳里享用佳肴，還是在辦公室里點一些高熱量、高油脂的快餐，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竇梓。不是想起她做的菜，只是單純地想起她。想她的狡黠、念她的靈動，紙上筆筆勾畫的，也都是“竇梓”二字。

這樣的念想，在沒有了心儀飯菜的情況下，應該稱得上是純粹的心動了吧？自己已然心動，那么她呢？

就在他還躊躇不前的時候，竇梓的示好信息率先到來。他看著圖片上抓著石斑魚喜笑顏開的竇梓，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向兩邊扯開，扯得咬肌都微微發(fā)了酸。

“喲，這就是戀愛的味道吧?！笨蛻袈冻錾埔獾奈⑿ΓΦ盟蠖智那募t了一圈。

因為有了盼望，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便變得格外漫長。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第一個從座位上跳起，在眾人無比詫異的目光中，拽著身側(cè)的袋子跑得飛快。

竇梓已經(jīng)收到了蘇秦正在趕回來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雀躍些什么，做菜時甚至哼起了歌。

轉(zhuǎn)眼間，清蒸石斑魚端上了餐桌，門鎖里也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在門推開的前一刻，門外的蘇秦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心跳，這才故作鎮(zhèn)定地跨進門來。

竇梓就站在桌邊笑，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看著蘇秦進門，她就想笑?？墒切χχ谋亲用腿灰恍?，飛快地沖過去扒拉蘇秦的袋子。袋子里裝了一份披薩，雖然冷了，但依然有著可口的形狀。

“你明明知道我給你做了菜，還買披薩？你怎么可以不吃我做的菜！”她小聲地控訴道。控訴到后來，聲音便有了些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蘇秦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班時匆忙，居然拿錯了同事的袋子。同事中午吃披薩時打包了一份當作晚飯，很是羨慕他有人惦記，還無比酸溜溜地感慨了一番。

他剛要解釋，誰知竇梓已經(jīng)把盒子拆開，將一塊披薩惡狠狠地塞進口中，將整個嘴巴都塞得鼓鼓囊囊。拼命咽下去后，她又用傲嬌的眼神示意他向石斑魚靠攏，命令道：“你不許浪費我的心意，給我吃魚去！”

8.

可惜傲嬌小妹的雄渾氣勢沒能維持多久，蘇秦這邊還沒吃完魚，竇梓已經(jīng)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了。汗水比淚水先到達，她蜷曲著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

“竇梓，竇梓?！碧K秦立刻蹲下身查看她的情況，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用力將她打橫抱起，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抓了汽車鑰匙便急匆匆地往醫(yī)院趕。

急診醫(yī)生來得快，仔細檢查后斷定是因為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而引發(fā)的急性腸胃炎。醫(yī)生安排好床位，又安排護士過來輸液。

今天急癥室里的人格外多，護士們忙得團團轉(zhuǎn)，竇梓等了好久都沒等來人，肚子依舊疼得翻江倒海，她躺在蘇秦懷中哭，邊哭邊捶他，委屈道：“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不好?！碧K秦緊緊抱著她，小心地賠著笑臉，眼眸深處滿含擔憂與心疼。

旁邊正輸著液的小青年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仰天長嘯：“這還有沒有活路，單身人士進醫(yī)院看病，還得被迫吃一把狗糧?！?/p>

竇梓與蘇秦后知后覺，各自轉(zhuǎn)頭看了看二人如今的姿勢，倏地僵直不敢再動。竇梓貼在蘇秦的胸前，兩顆距離不遠的心臟都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

又過了一會兒，點滴總算扎上，疼了很久的竇梓終于松了一口氣，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蘇秦陪在床邊，他悄悄握住竇梓的手，也不知是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還是借著她尚溫熱的手來安撫自己。

第二天清晨，竇梓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和蘇秦十指相扣。她有些怔忡，目光始終沒從兩人交握的手上移開。

昨天發(fā)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每想起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她心底的莫名情愫便往上攀升一格。她又將目光上移，落在蘇秦的睡顏上。青黑的眼瞼與憔悴的臉色，無一不在訴說著他昨夜的辛勞。她的心微微加速躍動了一番，遲來的心疼與懊惱混在了一處。

不期然地，蘇秦的腦袋動了動，似乎即將醒來了。她嚇得趕緊閉上雙眼，佯裝久睡未醒。

蘇秦剛剛清醒，自然沒注意到她這一系列的小動作。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fā)燒，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剛出差回來便接到妹妹住院消息的竇瑞匆匆趕來。他本來還有些著急，見到對待竇梓就如同對待玻璃娃娃般小心的蘇秦時，忽然就不著急了。

“你幫我看著她，我去給她打點兒粥來。醫(yī)生說了，急性腸胃炎，不能吃得太油膩?！碧K秦向他招了招手，事無巨細地叮囑道，“她要是醒了，就先讓她把床頭柜上的三片藥給吃了?！?/p>

“你趕緊去吧，晚了什么都沒有了?！备]瑞不耐煩他的啰唆，將他轟出門去。等到蘇秦走遠，竇瑞才坐到床邊，淡定地對依舊裝睡的竇梓嘲笑道：“老實交代，是什么讓咱們明知道自己腸胃不好的竇大姑娘偏向虎山行，居然將外頭的食物往自己嘴里塞？”

竇梓從小腸胃便弱，外面的食物幾乎一吃就難受，嚴重點兒便如同這次一般。所以她從小練就非凡的廚藝，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愛好，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胃。

“還不是因為蘇秦，他居然寧愿吃外面的飯，也不吃我做的菜。他怎么可以這樣呢？我明明花了那么多心思的！”在親哥面前，竇梓不再裝睡。雖然那股莫名的情愫還沒消失，可一想到那份披薩，她依舊滿肚子氣。

“喲，不吃你飯的人多了，你干嗎就只生他一個人的氣？”竇瑞揶揄道，一語切中要害。

“為什么呀？”竇梓張大嘴巴，傻愣愣地反問道。

竇瑞翻著白眼，摸了摸下巴“嘖嘖”感嘆：“妹妹啊，別整得跟自己沒談過戀愛似的，雖然你第一段戀情有點兒久遠，但吃醋、喜歡的感覺你應該還記得吧。”

“??？”竇梓的嘴巴張得更大。她驀然想起這些天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點點滴滴，又想起見不到他時的失落，想起見到他帶回披薩時自己心中的五味雜陳……

當所有的記憶都從腦海中走馬燈般閃過，她胸口的郁悶之氣仿佛一瞬間消散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笑得蕩漾，終于為那抹情愫找到新的名字。她向來不是一個扭捏的人，明白自己心意后便挽著竇瑞的胳膊求教：“哥，你說我把蘇秦變成你妹夫，你覺得怎么樣？”

竇瑞受不了她的笑容，故意不提剛才蘇秦看她如易碎珍寶般的模樣，刺她道：“想追他的人多了去了，你確定你能成功？”

“我這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更何況我還有個大殺器，圈得住他的胃，還愁圈不住他的人？”竇梓信心滿滿地笑道，似乎忘了前一段時間自己那頭頭是道的分析。

買完粥回來的蘇秦就站在門外，將兄妹倆的對話聽了個正著。他耳后羞赧的紅逐漸加深，幾乎蔓延到整個臉上。他微微揚起笑容，到底沒膽子在這個時候直接推門進去。

“榮幸之至?！彼吐曕溃瑵M目溫柔地看向病床上信心滿滿的竇梓。

窗外的迎春花開得燦爛，絢爛出一室明媚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