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天氣晚來秋

      2021-05-28 09:09程多寶
      牡丹 2021年9期
      關鍵詞:秋分白露棉花

      程多寶,中國作協(xié)會員。作品見《解放軍文藝》《北京文學》《莽原》等刊。著有小說集《流水的營盤》等。曾獲第三屆“延安文學獎”、安徽省中短篇小說扶持工程雙年獎等。

      1

      除了農忙季節(jié),屁顛顛地充軍似的,沒黑沒夜地趕回來忙上一陣子,秋分常年出門在外打工。在外打工討生活,說白了那就是沒根沒絆,就是一只泊著岸上的小船,雖說一到晚也算是靠上了岸,可這岸上哪里有自己的一盞燈火?那個遙遠的家,冷不丁的乍一回村,猴急急地直往上撲,渾身總有點兒火急火燎,恨不得渾身長滿了嘴,路上只要碰上了方圓一帶的口音,哪怕是根牛樁,心里都有點兒憋不住,沒話找話地搭訕那么幾句。

      這不,剛回家窩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鄉(xiāng)政府所在的那個鎮(zhèn)子就有了動靜。一道搭設的臨時收棉站,長長一溜的門前,大老遠就看到了小滿。一個招手,兩人眼神就對接上了,剩下的就是喊,分貝小了還真不管事,寒暄的幾句嘰哩呱拉的。直到小滿沖出人群,兩人閃到路邊,身上又拍又打的,像是吵架,嘴巴子卻咧得很大,后牙跟都快亮給對方了。

      沒辦法啊,在外打工久了,回到村子里,哪一次不是這個套路?熊樣兒,還不是急的啥的?

      這么一說,像是好些年了,鄉(xiāng)鎮(zhèn)那個倒霉的糧油站,如同得了場重感冒,說病就喘得不輕;眼瞅著有一陣子,好歹治好了,哪知道這家伙就地一歪,躺倒不理人,就差沒掩上土堆深埋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前幾天,突然有了破天荒似的消息,說要敞開收購大門,立馬開磅,收今年的新棉,有多少收多少,現(xiàn)場兌現(xiàn)鈔票,全部管夠。

      四里八鄉(xiāng)的農人一聽,雞群炸了籠一般,哪個能閑得?。?/p>

      現(xiàn)在的鄉(xiāng)村后生進了城,工地上衣服啥的一脫上了大街,哪個不是城里人的模樣?秋分他們這個村子,早就建了個“在外務工一家親”的微信群,老家收棉的事剛一劇透,那就是一個臺風登陸,接下來滿屏就是一個呼拉拉的席卷,立馬后面旋起了一連串表情包,有幾個愣頭愣腦的家伙燒包一樣,一個比著一個地賽著扔紅包,搶到的一個個說謝,還有的貼上了一串磕頭作揖喊著“謝謝老板”的女孩子圖像,衣服披掛得極其省略。

      唉,眼下哪個村子,大多的青壯勞力多是外出打工去了,村里留下的能力,建設新農村的能力綽綽有余,長年累月留守村子的,是一支386199(婦女、兒童與老人節(jié)日)部隊,有了急難險重的農事,一個電話,入城打工的青壯年大部隊就呼啦拉趕來支援了。若不是到了撲向棉田里奪金扒銀的季節(jié),像秋分與小滿這樣的精壯勞力,有幾個不在城里的工地腳手架下忙活?外頭怎么說也是個大碼頭,實打實掙得可是紅兮兮的票子,再說哪個城市也不敢拖欠農民工工資,一到年底電視廣播報紙上,市里的頭頭腦腦眼睛盯的可就是這個事呢。

      城里,那才是淘金的富礦,只要在太陽底下烤著,哪天都有進賬,再怎么著一天,也比在地里死受三天加上一個早晨還要來得快,一到月底領的都是現(xiàn)錢,往卡里一存,要是有了急用,家里頭一聲喊,一個紅包轉賬,立馬齊了。

      沒幾句話,秋分就感覺小滿的臉上,布置像一個會場,那點小心思藏得牢牢的。這家伙,背著手滿天下轉悠著,忽地,一只手閑不下來,冷不丁在一堆白茸茸的子棉上啄上一口,攤在掌心像模像樣地鑒定著?!班遥裁慈藚?,進城這才幾天,搞得像是專家教授一樣,還不是與老子一樣的土老冒,忘了你穿開檔褲的時候了?”秋分塞了他一句,好像小滿沒有聽到,也好像是沒心思聽他說道一般。

      小滿去年一氣種了10多畝棉花。雖說到了年底,具體藏進了多少張紅票票的老人頭,全家人一度瞞著村人,口風緊得如同當年鬧革命的地下黨人。家門口的魚塘,哪個還不知道深淺?早就有人掰著指頭算了算,怎么說這家伙去年能賺了幾個“草”字頭?!安荨弊诸^是“萬”字這個繁體字一開始起筆的偏旁部首,這十來畝地要是一季收個幾萬塊,過山龍哪能斗得過坐地虎?怎么說比在外打工,也弱不到哪里去。

      可為什么,今年他狗鼻子似的嗅到了什么?那么一眼望不到的邊的田畝里,居然一朵白的也沒點上。

      家里沒種一顆棉花,那他……來這里,到底想干個什么?

      2

      回家的頭個晚上,秋分與女人一開始也沒時間拉話,似乎時間不夠用,身上哪個地方都忙著不停。特別忙不開的是一雙手,當然嘴巴更是,還有的是兩只扭成一團的身子。當然了,意見更大的,是那床白天里收攏了一整天太陽光線的被窩,黑燈瞎火里早就讓兩具火辣辣的身子,擰得筋骨也疲軟了。等到夜深了風歇了村子里靜得連狗也懶得叫喚了,兩個人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時,秋分這才知道,今年的農村扶貧工作有了新的亮色,城里的記者,多少年沒見到過了?前一陣子,隔三岔五地扛著攝像機往機子里拱,據說收棉站這次的開門收購,與新到職的扶貧書記向上面據理力爭脫不了干系。

      哦,難怪。脫貧攻堅,春滿大地。可是現(xiàn)在,那可是到了節(jié)骨眼上啦。秋分感嘆了一聲。這不,鄉(xiāng)下人嘛,有個風吹草動也正常。終于,來了個好書記,而且還撬動了上門收棉這樣的好事,于是乎風掃十里疾,笑臉推萬戶,方圓十里八鄉(xiāng)能來的都趕到了。一袋袋棉花簇擁著一顆顆人頭,隔遠了看,黑黑白白地夾雜其間,像是一盤到了收官階段的圍棋圖案。

      只不過,黑黑白白的棋子,沒有一個是靜止的;而且這棋盤,也太大了吧?

      秋分早就料到今天人多。前幾天,女人剛一私信語音,后來一連催了幾個視頻,看她那個急啊,火燒眉毛的樣子,快趕上好多年前的第一次相親模樣,整個就是一個十萬火急等不了的樣子。于是,他當即在網上訂購了高鐵票,高鐵站一時還不能捅到老家,靠哪兒近就買到哪兒。好在老板也開明,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進城的,就算是收工了逛個公園哪怕西裝革履,要是有人一彎腰,怕是聞到了腳丫子里的泥腥味還沒有褪盡。做老板的哪個不是人精,知道這時如果再摳著合同規(guī)定不近人情,結果就是一個拴人拴不住心。都是爬高走低的工種,腳手架扎得比人腿還密,工人心思要是不在工地上,都是腳踩著白云手摘著星辰的人,遲早也會出事,一出事就是捅破天的大事,最后賠償的還只能是老板自己埋單。

      風吼吼地一趕到家,秋分猴急急的,床上床下也沒個區(qū)別似地爭分奪秒,昨晚與白露忙到半宿,兩個人四只手不停地轉,轉來轉去就是一個動作:掰棉桃。

      掰棉桃,是個手頭活,講究的是一把蠻勁加巧力,有人說是輕功,其實使的是暗勁。別看站起身是高人一頭的大老爺們,粗胳膊粗腿還膀闊腰圓的,有時還真不如女人耐磨,一般的男人一個姿勢地這么坐著蹲著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今年秋天涼得早,誰會想到呢,好多顆棉桃也是,一開始它們自由自在慣了,一個個懵懂著心思;等到氣候突然變臉,真的來不及了,有的還沒綻開,棉葉就蔫了,得收下來掰開了曬。這活兒累,大半天里,人直不起腰腳還麻著那都是常事。

      最后一顆棉桃子,還是兩人合手掰的。眼瞅著那么山大的一堆讓兩人收拾完了,白露剛要直腰,可腿子不聽使喚,彎了兩下又折了幾折,一不留神坍得軟綿綿的。秋分見了,拳頭貼上來輕叩慢擂的,沒幾下白露就咧嘴了,在燈下又像炸開了一朵新棉。

      這朵新棉扭了扭身子進了廚房,片刻工夫攤了兩張薄餅。他們這一帶,還有老徽州的習俗,男人出門,多少要帶點兒干糧。要是往日,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女人想在廚藝上表現(xiàn)一下,也沒個秀的機會嘛。

      夠了,秋分又說了一聲,只是聲音弱了:就中午一頓,打個尖,行了,沒準兒早早就回了,咱家的棉花,雪一白羽一樣輕,誰比得過?

      不是么?為這棉花,田間地頭那么些維護性農活,一直指望著女人一個,特別是那些沒完沒了的噴農藥,霧里霧氣的一趟下來,甚至都有一不小心中毒的可能,秋分帶回來的那種很貴的香水,也蓋不住早晚那股嗆鼻子的藥味。

      唉,一季棉,熬半年;吃的苦,齊腰深。

      “就你心大,全種棉花,想挖一耙子金娃娃,以為一棵棉樹枝上,風一起就能掛滿銀果子。”白露說的當兒,又想起了播下棉籽之后,統(tǒng)統(tǒng)的那些眼巴巴的等待、期望與投入,想想心就發(fā)顫。眼看著葉兒闊了稈兒粗了花兒閃了桃子掛了,一朵朵棉絮結著伴探出頭來。有時候一袋煙工夫,地頭就白了一層。要是陽光旺了,吐一口煙就能聽懂棉桃的炸裂聲。往往這時候,白露就讓回家搭把手的男人把煙掐了,連酒也不許抿上一口。為啥?還能為啥?棉桃子嬌氣,哪個不是清秀女兒身?煙過熏了酒來嗆了。再說了,花神面前嗜酒要誤事,小滿家去年不就誤了?可即使是誤了……那不,也摘了幾萬塊。

      去年的棉花,這一帶農戶種的少,小滿這狗日的算是趕上了,運氣來了門板也擋不住,那一季的棉花,多值錢啊。

      秋分說,別提這家伙,聽著心煩,咱比他差哪兒了?一個村的就他能,打算逞能上天?老子撒泡尿頂風也能滋出十丈遠,他要是敢站在風頭上,看老子敢不敢濺他一身?

      說著,秋分就做了個掏出家伙的手勢,白露臉色紅了一刻,似乎等不及,突然說紫就紫了。緊跟著一個巴掌拍過來,秋分腰桿子一吸身架子一縮,兩人的笑聲濺出屋子,驚得門外的一對鳥兒一前一后地滑過,落在對面小滿家門前那兩棵槐樹之間,牽著的一幅“脫貧攻堅,決勝今年”的紅布標語上,飆歌似的放聲對嗨了幾聲。

      早早地,兩個人把棉花打了包,塞滿了一板車。天還黑著呢,一路上的秋分啃著餅子直往前走。轉過一個彎,看著手里只剩半張多了,就卷吧卷吧,迎著戧風往水陽江邊拱,好趕頭趟去油榨溝的掛機船。

      起先,白露嚷著跟去,怕男人顧不過來,一邊擰著手電一邊在后面攆著。夜色太深太厚,不像城里的工地,一天到晚都吊著個燈,與天邊月賽著,看哪個先眨一下眼睛。唉,再怎么說,那不就是死不洋秋的一盞燈?可是村里哪有呢,一擦黑,最亮的只有天上星。白露的手電如一根白棍,往前戳了一截,黑夜就往后縮了一分。許是把黑夜捅得痛了,秋分一回頭,說不用,當心一宿下來,地里的棉桃子又要開炸了幾撥,留心這鬼天氣,要是趕不及突然淋雨了收下來一堆黑果子,那真是虧心呢。

      3

      秋分趕到時,那幅圍棋棋盤的圖案越攤越遠,只是那兩個無形的對弈棋手卻不照面,似乎一個是風,另一個是云?風云變幻有時還帶著莫測,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秋分也不管這些了,抬眼一瞅,排隊賣棉的多了去了,隨手一籮筐要是落下來,怕也能罩下十幾顆黑黑白白的棋子兒。

      這些人怎么啦?刮妖風么?估計是各個微信群里鬧的。早先棉花養(yǎng)在田里悠哉悠哉的,現(xiàn)在收進家門,再要是賣不上價,眼看著老了黑了砸在手里窩在家里,哪家不急?只要看樣過磅的那里泄露出一絲縫兒,一張張臉皮厚著笑著說擠就伸了進來,撐得牙齒一水的黃,很少有幾個是雪白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抬頭低頭攀著親,胳膊斷了連著筋,大哥不講二哥嘛。喇叭里早就聽那個扶貧書記說了,等著今年一入冬,就有種田大戶過來簽合同租種田地,來年一開春,滿眼里種的都是清一色莊稼,好伺候也不愁銷路。這下好了,這些田畝東一塊西一溜的牽著絆著,一下子甩給那些想種能種的大戶,各家各戶簽了合同,一邊按手印一邊收點租賃費,一門心思帶著媳婦出去打工,孬好也少了后顧之憂。

      好容易排了個474號,真是“死氣死”了,就算中間不打岔,也得捱到太陽落山。眼瞅著排著這條長龍,像是冬眠的僵蛇一樣好半天才動一下,秋分一抬頭,又一次看見了有些得意的小滿:你狗日的,哪里是算到了?今年一棵棉也沒種,不像我們雞叫累到鬼叫,盡受這些洋罪。

      也不是算到了,寒露不也一直埋怨過我?小滿吐出口煙,眼瞅著嘴邊那當兒有了一把白霧小傘似的,還沒等撐開呢,旋即被風兒劃散了魂魄:種莊稼這玩藝,我算是看透了,啥玩藝頭年值錢,第二年大家一窩蜂,收上來的壓斷村子,什么不成了狗屎?市場經濟,誰是贏家,得有那個命呢。前年,你還記得?河那邊好多農戶,聯(lián)合一起養(yǎng)螃蟹苗,一家家聽廣播看報紙的上了癮來了神,有的還吆喝著城里大學讀書的孩子幫忙,網上蕩這掃那的,結果一年下來,有幾家不蝕本?有的整筐整桶地往外河里倒,寒心呢……說真的,明年,我也不知種啥了?

      聽說,新來的扶貧書記,這個小年輕,有兩把刷子,真的還是假的?當真……他是觀音轉世,還是孔明顯身?這是兩個人接下來掏心窩子的幾句疑問,只是說了幾句,剩下的都悶在心里,一句也不想當著人面說出來。

      秋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想想也是,開春那兒,白露也沒了主意,年年為種啥,家家像押寶一樣。記得那時,剛過年沒幾天,村上的人頭蠻齊的,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外出打這趟工,有人召集開了個碰頭會,說上面派來了新的第一書記。這個書記一開口,說話一套一套的,像是背誦著電視新聞上的那些句子,大家心里有了嘀咕。一看人家嘴上沒毛,只有嘴邊一小綹輕描淡寫的黑茸茸兒,青黃不接的還沒長成硬茬子,沒準是個坐機關的科室干部模樣,哪里下過田地?說不定連個韭菜與麥苗都分不清,田地里走一趟皮鞋都不沾土粒的?任憑他一家家地跑,嘴上說得白沫子直冒,承諾說今年糧價保護,還有政府指定價等等,可哪個心里頭不是空落落的?

      要不然,到現(xiàn)在……還費這個老勁?

      秋分口氣粗了,望望柜臺那邊排起的長隊,一時半會兒也沒個動靜,眼光于是又折回來,就聽小滿說:不來吧,心里沒底,來了也看不出什么,真想拉倒,明年再種棉花吃個回頭草。我算了算,今年就算是跌價,也比種稻子劃算。

      光種水稻也不是個事,干脆帶點兒棉花,來年套種點兒西瓜啥的,一個賣不上價還有另一個墊著,反正雞蛋不能放在一只籃子里;再出去打工,找點兒小錢貼補貼補。秋分掏出一根煙正要遞上,忽見下莊的清明,也從那張棋盤當中擠了過來。

      清明在城里有個做官的親戚,也只有春節(jié)那會兒難得下來,只要這個親戚一來,村人立馬圍個風雨不透水泄不通。好歹,人家也算是個稍息靈通人士。村里的那個扶貧書記一上任,常與清明嘮嗑,拿他當智囊團啥的,有時候一趟趟地哥倆好一般。秋分心里還不明白?多多少少——人家也是沖清明那個親戚去的。

      身邊有幾個迎了上去,清明也不搭理,只一手抓著手機邊走邊說,像是得了偏頭疼似的;沒過一會兒,又接了個微信視頻,手機遞到嘴邊,要是說話張大了嘴,會不會一口吞了?秋分為他捏了把汗,好不容易等他消停了,連忙遞了顆煙,不想卻被人家一手擋了,只給小滿遞了個眼色,嘀咕著一溜煙散了。

      只是清明回頭間努力擠出的笑紋,也是一臉的苦瓜相。秋分見了,嘴唇也跟著動了幾動。

      人群中又有幾個沒有賣上好價錢的,嘟嘟嚷嚷著游了過去。

      4

      還算運氣好,秋分總算捱到了過磅,看著后面還排著一大溜,這盤圍棋目前還沒有到殘局官子階段,眼下還有一番折騰。

      忽地,收購站工作人員開始催促了,說還有半個鐘頭就要歇磅。知道了接下來將是一盤不可能下完的棋,有些棋子不安分了,一個個有了蹦蹦跳跳的模樣。

      秋分走到河沿,已無下水船只,幾只“鐵駁子”擱在岸邊一時下不了水,像一個猛子突然鉆出的屋子,霸道地擺出一張張橫臉。幾個月前,沒想到水陽江的水位突然泄了回肚子,一張張船只窩在這里沒法起身。去年這一帶造船聲勢浩大,沒想到今年秋天涼得早,還沒有什么雨水,船主又是沒算到這一出。

      夕陽西下,天邊走過三三兩兩的云彩,有幾尾像是受了傷,血淋淋似蹲著一聲不吭,倒映在涼兮兮的水面上,一上一下地隨風蕩漾。

      要是真有條船就好了,小鎮(zhèn)離家十幾公里地,還隔了兩道河。這么晚了,總不能在鄉(xiāng)鎮(zhèn)上找個旅館,花費不說,女人一個人在家,自己好不容易趕回來,平日里熬得火星子直冒,這一宿要是擱在外面就這么閑著,兩具青春火辣的身子骨,點燃了也碰撞不了,哪怕是一個大半夜,豈不虧了?

      得趕回去,鎮(zhèn)上住一宿費錢不說,回頭還扯不清,路邊冷不丁地站著一些歲數小的外地女人,搭訕起來膽子真大,什么樣的話兒都帶著鉤子,才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一進了她們的那些小屋,哪個能說得清呢?誰知道她們想做什么?再說,身上還裝著萬把塊錢的白條子,那玩藝就是錢,早給白露早收心。

      可是,一旦趕路,得靠雙腳丈量著,蠻遠的,餓著肚子怕是撐不住。是啊,“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小時候上學,這是自己背誦得最利索的一首詩?,F(xiàn)在,他走的就是回家的路,路的那頭有守著燈火的白露,即使路上沒有清泉沒有松林,只要有一牙月兒就行了;實在沒有也不要緊,一臉微笑的白露那不就是一彎新月?不管怎么說,腳一邁進家門,自己的勁頭可要提得緊緊綁綁的。

      秋分就想著買瓶酒提提神。有一種酒是廣告上那個妖嬈的女人對著觀眾常說的那句,什么“他好……我也好”?好你個鳥,老子的錢被你哄走了,你當然叫好了。秋分咕嚕了一句,一問價錢要兌好幾斤棉花,于是就改了口,換了瓶廉價的老白干,二兩五小瓶裝的,就著揣在懷里的那半張殘冷餅子,走一截路,啃一小嘴,再抿上一小口。

      要是真買了電視廣告上那個女人煽乎的酒,白露也不會怪罪吧?眼前又有了女人白燦燦的笑。那笑如新棉似的,再不摘就要炸在地里了。秋分不由地緊了腳步,想:這秋天說涼就涼了,本想今年棉花要是賣不了好價錢,就準備到扶貧書記那里哼哼,看看能不能貸筆款子搞個補助項目什么的,兩口子眼下還年輕力壯著,總不能想低保那檔子事吧?那樣傳出去,多丟人呢。如今一想,還是自己覺悟有些低了。聽村上留守的老人們說,那個書記在村里一蹲就是大半年,也沒見他回幾趟城,人家不也是年紀輕輕的一條漢子,年輕的老婆,還有上學的孩子眼巴巴地守在城里,要不是為了咱村扶貧奔小康,人家圖啥呢?

      要是沒有扶貧書記出了這把勁,家里的這些棉花,還不得車拉船運的弄到縣城,能不能順利出手還是兩個字?還別說,這個看起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扶貧書記,做起事兒有板有眼;現(xiàn)在自己就是身上揣了張白條,秋分也不擔心。這年頭,他心里總算有了底,上面號召什么咱農人就做什么,跟在后面往前奔,擼起袖子埋頭干,前面的路錯不了。

      不由地,秋分心里有了些暖。一瞄手機,時間溜得太快了,這小子的腳比老子快多了,一不溜神都這么晚了,要不要跟白露透個風,省得她在家擔心?可這時候……女人要是剛睡,一個電話吵醒了,一時半會兒肯定睡不著,說不定就一直候在門口亮著大半夜的燈,弄不好又要到村口張望啥的。

      秋風起了,晚上冷颼颼的,刀片子一樣泛著寒光,白露要是等不及加件衣裳,明兒要是感冒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再說了,家里的事早忙完早好,忙完了大事心里頭也爽快,工地上說不定就有個事,老板這些年與咱們農民工處得也好,什么事都好商量,家里親戚似的,人家要是有了急趕個工,一個手機喊過來,自己總不能再吭吱吭吱,這不是難為人嗎?

      得快點兒回家,說不定白露還在燈下掰棉桃,這時辰怕是又要掰出一大筐了。唉,傻女子,快歇歇吧,瞧瞧你那雙手,粗糙得像樹椏子一樣,比男人還男人,下次進城,就是再買什么進口的護手霜,一時半會兒也抹不平滿手的褶子。你看看人家,電視廣告上的那個女人,長得還不如你呢,可是人家嗲聲嗲氣的一哼一哈,幾句話說得叫春一般的抓魂,哪怕一天累散了架子一點兒勁兒也沒有的時候,只要聽了一句,心里這兒還真是直打鼓呢。

      責任編輯? ?婧? ?婷

      猜你喜歡
      秋分白露棉花
      白露之露從何來
      白露 秋分
      棉花是花嗎?
      棉花
      二十四節(jié)氣之秋分
      二十四節(jié)氣之白露·秋分
      白露
      白露
      秋分
      秋分
      普安县| 无棣县| 元氏县| 临武县| 镇江市| 江陵县| 昆山市| 德保县| 绥滨县| 潮安县| 花垣县| 芷江| 湾仔区| 青龙| 西和县| 玉田县| 曲水县| 兴海县| 竹北市| 岑溪市| 永川市| 卫辉市| 巴彦县| 若羌县| 东海县| 奎屯市| 德阳市| 吕梁市| 胶州市| 荣成市| 贺州市| 许昌市| 天等县| 曲麻莱县| 山东| 营山县| 淮安市| 页游| 桂平市| 衡水市| 江西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