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
1895年,中國在甲午戰(zhàn)爭中輸?shù)脩K不忍睹,被迫對日賠款軍費二億兩、贖遼費三千萬兩及威海衛(wèi)日本駐守費一百五十萬兩。照理說,清政府應該勒緊褲腰帶,過苦日子了。但慈禧還想接著修頤和園??墒牵敃r清政府已經窮得叮當響了,從哪里搞錢繼續(xù)修園子呢?
1896年,黃海上的硝煙尚未散盡,慈禧下令將“洋藥”厘金全數(shù)提歸頤和園工程處?!把笏帯崩褰疬€是不夠填補頤和園的建設費,慈禧又想到了中國國產鴉片,即“土藥”的稅款了。1897年6月11日,戶部奏請:“將來各省收有成數(shù),準提一成開支局用經費;六成留歸本省,專備撥還續(xù)借洋債;其余三成盡數(shù)解部,照案作為奉宸苑頤和園等處工程之用,庶巨款不致盡歸無著。”國產鴉片每擔100斤,征收厘金60銀兩,全國每年可征收2000萬兩。2000萬兩的三成,就是600萬兩。
但頤和園就像是鈔票粉碎機,每年600萬兩的巨款還是不夠用。于是,清政府要在全國各地強行推廣鴉片專賣。
在1858年的《天津條約》中,清政府在事實上承認了鴉片貿易的合法性。清政府為了抵制鴉片的進口,就提高關稅,期待通過抬高鴉片價格而減少吸食者。但英國政府和鴉片商人不允許中國提高鴉片的關稅。到了1870年,英國的財政收入中,鴉片貿易所占的比例已經從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之前的1/18猛漲到1/7。
清政府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白銀繼續(xù)大量外流,于是他們決定,既然無法對付或者左右英國政府的決策,那么就在中國大規(guī)模種植罌粟,以更低廉的價格制造鴉片,與其讓白銀被外國的鴉片販子賺去,還不如被本國的鴉片販子賺去。正如直隸總督李鴻章在1874年的奏折中所言,中國應該“暫弛各省罌粟之禁,而加重洋藥之稅厘,使外洋煙土既無厚利,自不進口”,這樣“不但奪洋商利權,并可增加稅項”。直到國產鴉片壟斷了國內市場,到那時再來嚴禁鴉片,就容易得多了。
于是,清政府開始鼓勵國產鴉片的種植。1885年,清廷規(guī)定“洋藥”每百斤收稅銀86兩,而對“土藥”只征收60兩。因為政策利好,全國上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種植鴉片的“運動”。一時間,罌粟花遍地綻放。
1868年,清政府的主要鴉片稅收為2427631兩,到了1905年,已經猛漲到6548349兩。但與此同時,1909年時,全國約有2500萬人染上了煙癮,超過70%的成年男性都在吸食鴉片。
清朝末年,鴉片種植已成為人民群眾和統(tǒng)治階級的共同利益。
對于老百姓而言,“種植罌粟花,取漿熬煙,其利十倍于種稻”。于是,大量的耕地被用來種植鴉片,很多地方如云貴川、東北、陜甘等地,比例能占到總耕地面積的一成,甚至是半數(shù)以上。其中,四川的鴉片種植可以說是全國標桿,據(jù)說連平時吃的蔬菜都沒人種,要從外地調運。
對于清政府而言,由于要同時應付太平天國運動和英法聯(lián)軍,朝廷的財政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危機。就在這時,鴉片稅收成為一顆關鍵的救命稻草。1858年,咸豐帝默許向鴉片抽稅,從此,鴉片稅變成政府的一大收入。與此同時,各省也開始多借洋藥之名開征土藥厘金。
土藥厘捐不但幫助清政府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還為清政府繼續(xù)茍延殘喘提供了活力。平心而論,如果沒有鴉片稅作為國家主要財務來源,中國現(xiàn)代化改革的初步,在晚清財政困窘,其他稅收難以因應情況下,可能要捉襟見肘,困難重重。就此而言,鴉片仿佛成為現(xiàn)代化的有力推手。
清政府這種大力發(fā)展鴉片種植、貿易的政策是飲鴆止渴。鴉片對個人身體、勞動生產、社會治安、道德風俗、國家財政、國防軍備,甚至種族繁衍都有惡劣的影響。中國的傳統(tǒng)價值體系、社會秩序、政治制度,國家的權力基礎都面臨崩潰瓦解的危機。1896年,云南一省年產“土藥”8萬噸,合計16萬擔,這還沒算上貴州、陜西、四川、甘肅,直隸等省。而1863到1905年,進口“洋藥”加上估算的走私“洋藥”總數(shù),也就在11萬擔而已。而大清遍地罌粟,饑荒成為常態(tài),疲弱之民遍野,徹底輸在了20世紀的門檻上。
因為大片的耕地都在種罌粟,導致糧食減產。1877年持續(xù)三年的特大干旱襲來時,華北地區(qū)餓死千萬,這就是“丁戊奇荒”。餓死人最多的地方是山西。
國產鴉片為清政府帶來了滾滾財源,但也在同時加速這個王朝的滅亡。直到1906年,清政府才改變態(tài)度,禁止鴉片的銷售,但是很顯然,已經太遲了。
(江俊賢薦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