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斌
1920年4月11日,27歲的毛澤東從北平搭乘火車,輾轉南京,歷經(jīng)25天于5月5日抵達上海,在哈同路民厚南里29號(今安義路63號)寓居了兩個月零兩天。
民厚南里29號是一幢沿街而建的舊式兩層樓石庫門連體建筑,面積約83平方米,底層前半間是客堂,用于會客和吃飯,二樓是較為寬敞的臥室,內(nèi)有兩張單人木板床、一只方形茶幾和一張桌子,毛澤東每天睡在靠北的落地長窗下的那張木板床上。這套住所由新民學會出面租賃,供旅滬會員臨時居住。
5月8日,毛澤東來到上海后的第4天,召集新民學會旅滬會員,以聚會、游園之名,在滬南半淞園路480號召開了著名的“半淞園會議”,歡送即將赴法勤工儉學的6名會員。參加這次活動的有毛澤東、蕭子暲、熊光楚、勞啟榮、周敦祥、歐陽澤、李思安等12人。
會上,毛澤東組織大家就新民學會的宗旨任務、活動原則、會員條件、入會手續(xù),以及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當前的革命形勢等一系列問題展開討論。會議議決,學會應秉持“潛在切實,不務虛榮,不出風頭”的思想作風;新會員入會必須具備“純潔、誠懇、奮斗、服從真理”四項條件。毛澤東在會上提出了“會友各個向各方面去創(chuàng)造各樣的事”,主張新民學會會員去世界各處考察,除留法勤工儉學外,還應當赴南洋從事教育工作。后來,李思安、張國基等會員先后前往新加坡。1920年9月,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從事教育工作的湖南籍青年達24人。會議還商議決定,由毛澤東負責編輯新民學會的會務報告。
中午,與會人員利用會議間隙,在暮春初夏的斜風細雨中留下了一張意氣風發(fā)的合影。毛澤東站在眾人中間位置,左腋下夾著一把雨傘,深邃的目光堅定地投向前方……
會議一直開到晚上才結束。后來出版的由毛澤東主持編訂的《新民學會會務報告》第一號,刊載了半淞園會議召開的情況,其中寫道:“這日的送別會,完全變成了一個討論會了。天晚,繼之以燈。但各人還覺得有許多話沒有說完。”半淞園會議加強了新民學會的思想和組織建設,學會初步孕育了“共產(chǎn)主義的胚胎”,并逐漸發(fā)展成為一個組織嚴密、信仰明確的革命團體。
5月9日,毛澤東乘坐駁船踏上停泊于楊樹浦碼頭的“阿爾芒勃西號”,送別勞啟榮等6名會員。關于這次湖南青年赴法勤工儉學的旅費籌集,據(jù)章含之《我與父親章士釗》一書披露:“1963年初……他(指毛澤東——作者注)告訴我,1920年,為籌備黨的成立、湖南的革命運動以及一部分同志去歐洲勤工儉學,急需一筆數(shù)量較大的銀款,他去上海找到父親(指章士釗——作者注),當然沒有告訴父親要成立共產(chǎn)黨,只說是為一批有志青年籌款去歐洲勤工儉學,請父親幫忙。父親立即答應,隨后發(fā)動了社會各界名流捐款。由于父親的影響和努力,最后一共籌集了兩萬銀圓,全部交給了他。”對于章士釗的這次幫助,毛澤東一直銘記于心,因此也就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他用自己稿費“還債”的佳話。
在上海生活期間,毛澤東每月僅有3元零用錢,生活非常清苦,他與一同寓居在民厚南里29號的新民學會會員李思安、李鳳池、陳書農(nóng)等人輪流做飯,經(jīng)常以蠶豆煮米飯、青菜豆腐湯果腹。難以為繼時,就參加“工讀互助團”,毛澤東接受的項目是洗衣服,由于接送衣服路途較遠,需搭乘電車,這樣一去一來,洗衣所得的報酬基本上都花在了車費上。一個月后,毛澤東在這里組織旅滬湖南籍青年成立“自修學社”,閱讀最新出版的上海報紙、雜志、叢書以及各種介紹西方學術思想的譯著,學理論、學外語,開展讀書活動。
毛澤東此次在上海的最大收獲是多次拜訪居住在環(huán)龍路老漁陽里2號(今南昌路100弄2號)的陳獨秀。其時,陳獨秀已將著名刊物《新青年》從北京遷至上海編印發(fā)行,正與共產(chǎn)國際代表籌建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
在陳獨秀寓所,毛澤東介紹了自己在北京大學深受李大釗演講和文章的影響、研讀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體會,陳獨秀則講述了自己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以及醞釀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chǎn)黨的計劃。他們剪燭西窗、坦誠交流,深入探討馬克思主義學說在中國的應用。
離滬前,毛澤東又一次前往老漁陽里2號,同陳獨秀告別。陳獨秀交給毛澤東一個重要任務——回湖南組建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為便于他們開展工作,陳獨秀還把上海發(fā)起組和上海機器工會的情況告訴了毛澤東,答應給他寄去上海發(fā)起組創(chuàng)辦的《共產(chǎn)黨》月刊和社會主義青年團章程。
這段時間,在同陳獨秀的交往過程中,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認識,在原有基礎上有了新的提高和升華,愈加明確地選定十月革命的道路,開始完成由民主主義者向馬克思主義者的重要轉變。正如他后來在延安同美國記者斯諾交談時所回憶的:“我在第二次(注:實為第三次)到上海去的時候,曾經(jīng)和陳獨秀討論我讀過的馬克思主義書籍。陳獨秀談他自己的信仰的那些話,在我一生中可能是關鍵性的這個時期,對我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我一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是對歷史的正確解釋以后,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就沒有動搖過……到了一九二〇年夏天,在理論上,而且在某種程度的行動上,我已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而且從此我也認為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p>
在上海,毛澤東還先后拜訪章士釗和共產(chǎn)國際代表維經(jīng)斯基(中文名吳廷康),向他們咨詢、請教湖南人民的革命斗爭問題。
1920年7月5日,毛澤東離開上海,7月7日返回長沙。 11月,他和何叔衡、彭璜等創(chuàng)建了長沙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湖南革命從此掀開了嶄新篇章……
(摘自《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