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啟示

陳晉 戚義明

2015年5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三次集體學習時指出：“對公共安全，我們必須增強憂患意識和責任意識，始終保持高度警覺，任何時候都不能麻痹大意。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充分認識維護公共安全的重要意義，牢記公共安全是最基本的民生的道理，自覺把維護公共安全放在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中來認識，放在貫徹落實國家總體安全觀中來思考，放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中來把握，努力為人民安居樂業(yè)、社會安定有序、國家長治久安編織全方位、立體化的公共安全網?！?/p>

關于公共安全，中國人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記憶，那就是發(fā)生在2003年的非典疫情。從那以后，改革中前進的中國，在民生保障和社會建設上不斷邁上新的臺階。

2004年8月28日，在第十屆中國電影華表獎的頒獎典禮上，一部叫做《我的非典女友》（又名《三十八度》）的電影，一舉囊括了優(yōu)秀故事片獎、優(yōu)秀電影歌曲獎、優(yōu)秀電影導演新人獎等三項大獎。

這是一部“孤島愛情”題材的影片。電影講述的是抗擊非典時期，兩個原本陌生的青年男女因為非典被隔離在一塊，從相怨、提防到相識、相知的美好愛情故事。非典是一場巨大災難，導演想表現(xiàn)在這種背景下，人們在恐慌的同時，保持積極向上、樂觀向善的心態(tài)。

這部影片，將人們的思緒帶回到2003年，那個不尋常的春天。

本來，人們是以樂觀自信的精神狀態(tài)進入2003年的。

2002年11月召開的黨的十六大，對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進行了部署。2003年第一季度，中國經濟增長率達到9.9%，創(chuàng)1997年之后同期最高紀錄。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種叫做SARS的“非典型性肺炎”病毒，在很短時間里，就傳播到全國24個省市區(qū)，波及到266個縣市。廣東、北京、山西成為重災區(qū)，高發(fā)期每天都有過百人發(fā)病，年齡最小的患者只有4個月。

2003年4月14日上午，在廣州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北京路上，人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當時，這座城市已有1000多人感染非典病毒，而此前并沒有任何清場行動，胡錦濤也沒有戴口罩，他還在不停地跟群眾握手。傳達的信息很明確：中國人民有信心克服困難，戰(zhàn)勝這場災難。

三天后，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專門召開會議，部署非典防治工作。全國緊急動員起來了。

4月22日夜，當人們還在熟睡時，北京市建委所屬六大集團幾乎同時開進長城腳下一個叫小湯山的地方。他們接到命令，7天之內建起一座可容納1000張病床的傳染病野戰(zhàn)醫(yī)院。

一般來說，世界上擁有500張以上床位的傳染病醫(yī)院，建筑周期都在兩年以上?，F(xiàn)在只給7天，這個挑戰(zhàn)是從沒遇到的。

然而，面對疫情，他們別無選擇。幾十家機構、幾十個行業(yè)，7000多人連續(xù)奮戰(zhàn)。小湯山非典定點醫(yī)院如期啟用，首批156名患者得到安置。

在這個春天，人們記住了很多醫(yī)護人員的名字和容貌。

鐘南山，中國工程院院士，從發(fā)現(xiàn)第一例非典型肺炎病人開始，就一直頑強地工作在最前線，曾經連續(xù)72小時沒有合過眼。

姜素椿，時年74歲的傳染病專家，在搶救一位患者時不幸感染了非典病毒。他拿自己的身體大膽試驗，注射康復者的血清，證明血清療法是有效的，打開了戰(zhàn)勝非典的另一扇窗戶。

還有一位女性的名字也被人們記住了，她就是葉欣，抗擊非典中第一位犧牲的醫(yī)護工作者。生前是廣東省中醫(yī)院急診科的護士長。

當時，一位高危的非典患者，病情急劇惡化，呼吸衰竭，必須盡快將堵塞在喉管的大量濃血痰排出來，這是醫(yī)務人員最容易被感染的時候。葉欣大聲說：“這里危險，讓我來！”這句話至今令同事們刻骨銘心。大家很擔心她會不會被傳染。

同事們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葉欣不幸感染非典。當醫(yī)生和護士給她治療時，病情惡化、已說不出話的葉欣，示意護士給她紙和筆，用顫抖的手寫道：“不要靠近我，會傳染?！边@張紙條成為她的絕筆。

2003年3月25日凌晨，47歲的葉欣永遠離開了人世，離開了她熱愛的崗位。而她最后搶救、也是傳染給她非典的那位患者，一個星期前已經康復出院。

5月12日，國際紅十字會追授葉欣南丁格爾獎章，這是對一名護士的最高褒獎。南丁格爾的名言是：“在可怕的疾病與死亡之中，我看到人性神圣英勇的升華?！?/p>

為了紀念這位平凡而偉大的護士，人們在葉欣生前工作的地方，廣東省中醫(yī)院大院里，立起了一座塑像。時年88歲的漫畫家廖冰兄，為塑像寫下四個字：“大醫(yī)精誠”。

災難是一面鏡子，它用極端的方式拷問著每個人的靈魂;在生與死面前，拷問著每個人的責任和擔當。

張元俊是江蘇豐縣的一位普通農民。2003年那個春天，他從北京打工歸來坐長途客車回家，離家50多里時，突感身體不適，有些咳嗽發(fā)熱。

當時他想：自己會不會是非典？我不能傳染給別人，不能傳給車上的乘客，也不能傳染給鄉(xiāng)親們。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立即要求下車，步行五十多里路，回到了村口。

然而，饑渴難耐又疲憊不堪的張元俊并沒有進村，他站在村口大聲喊他的妻子。聽到喊聲，妻子趕緊跑過來，隔著老遠，張元俊就大喊，讓妻子不要靠近他。他讓妻子送一杯水放在村口的大石頭上，他喝了水說：我可能得了非典，這就上醫(yī)院去，你們多保重。

醫(yī)院檢查的結果，張元俊并沒有感染上非典。但從這個普通農民的身上，人們卻看到了對鄉(xiāng)親和家人充滿深情、對國家和社會滿懷責任的人性光輝。

這場春天降臨的瘟疫，終于在夏天到來時消失了。6月24日，世界衛(wèi)生組織宣布：解除對北京的旅行警告，將北京從非典疫區(qū)名單中刪除。

人們熟悉的安寧的生活又回來了。

抗擊非典疫情的經歷，給人們留下很多沉重的思考和啟示。這次突發(fā)事件，以極端的方式，突出暴露出我國發(fā)展過程中社會建設的短板。如公共衛(wèi)生體系存在缺陷，特別是農村公共衛(wèi)生投入不足，應對突發(fā)事件的機制尚未健全，政府應急能力有待提高等等。最根本的，是給我們提出一個問題：究竟需要什么樣的發(fā)展？

2003年7月28日，在全國防治非典工作會議上，胡錦濤提出，“要更好地堅持全面發(fā)展、協(xié)調發(fā)展、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發(fā)展觀”。他強調，要進一步加強經濟社會協(xié)調發(fā)展、統(tǒng)籌城鄉(xiāng)發(fā)展工作，加強社會管理體制的建設和創(chuàng)新，加強公共衛(wèi)生體系和應急體系建設。

在隨后的日子里，人們真切地感受到，黨和政府對社會建設和民生領域的投入力度不斷加大。

在四川省劍閣縣劍門關鎮(zhèn)，有一位普通的農家女孩，名叫魏偲媛。說起她的名字，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2006年元旦，魏偲媛的母親王海芳，懷著她挺著大肚子，到劍門關鎮(zhèn)中心衛(wèi)生院做產前檢查。本來為了省錢，準備回家生孩子。醫(yī)生說只要參加了新農合，住院分娩可以補償100元。

醫(yī)生介紹的新農合政策，是從2003年開始在全國部分農村試行的新型合作醫(yī)療制度?？箵舴堑浣Y束后，新農合迅速在全國推廣。具體辦法，最初就是農民每人每年拿10元，中央、市、區(qū)縣各級財政分別拿10元、6元、4元，特困戶和五保戶個人繳費部分由區(qū)縣財政補助。以此作為合作醫(yī)療基金。

一開始，人們對這種新型的合作醫(yī)療，并不是十分看好。30元就能解決農民的看病問題？當時，很多人都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

抱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王海芳的家人聽了醫(yī)生的介紹后，辦理了住院手續(xù)。第二天凌晨，就生產了。總共住院費花了370元，政府補助了100元。王海芳的公公說：“新農合是個好政策，我想給孩子起個有紀念意義的名字，就叫魏新合吧?！?/p>

在這個普通的農民家庭看來，那時雖說只補了100元，但農民看病政府拿錢，以前還沒經歷過。后來，當聽說鄰村有人生大病，居然報銷了十幾萬時，他們更是覺得以前做夢也想不到。

2012年，小新合要上小學了，父母將其學名改為魏偲媛，希望孩子“飲水思源”，將來回報社會。

魏偲媛的故事，是新農合制度早期實施的一個縮影。截至2011年，全國參加新農合人數(shù)為8.32億人，參合率超過97%，實際人均籌資水平由最初的30元增加到300元左右，其中各級政府財政補助達到240元;我國職工醫(yī)保、居民醫(yī)保、新農合參保人數(shù)超過13億，覆蓋面達95%以上。這被國際社會譽為“世界奇跡”。

給農民帶來巨大實惠的，還不光是新農合這樣的醫(yī)保制度。

2005年12月29日，對于中國農民來說，是一個值得永遠銘記的日子。這一天，全國人大常委會經表決，決定廢止1958年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yè)稅條例》。中國農民交了兩千多年的皇糧國稅由此成為歷史。

在安徽省全椒縣襄河鎮(zhèn)邱塘村，當村民歐春華聽到這個消息時，高興壞了。歐春華是村里的種糧大戶，共承包了400多畝地。他心里算了一筆賬：取消農業(yè)稅，每畝地減輕稅費負擔40多元，共計免交2萬多元的農業(yè)稅;此外，每畝地享受10元的種糧補貼和10多元的種子補貼，購置農機具還有20%的資金補貼。這真是天大的好事！他后來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回憶說：取消農業(yè)稅后，就有不少農民來要回以前包給我的土地。

一些長期從事“三農”問題研究的理論工作者和從事“三農”工作的各級干部，對這些政策也紛紛點贊。在減免農業(yè)稅的同時，又對農民的農業(yè)生產進行直接補貼，如種糧補貼、農機補貼、良種補貼等。對農民來講，哪朝哪代都沒有過這樣的好事，這一頭免稅，這一頭發(fā)錢，這個事就沒有遇到過。鄉(xiāng)村干部去農戶家，不再是收錢而是發(fā)錢了，這樣干群關系也好了。

除此之外，義務教育領域的好政策，也讓廣大群眾特別是廣大農民拍手稱贊。說起這個話題，在重慶巴南區(qū)百節(jié)小學，還曾流傳過一個故事。

2006年2月10日上午，百節(jié)小學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鞭炮聲響。這讓時任校長岳小敏心里一陣緊張，他想，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報到，不會出什么亂子吧。岳小敏趕緊跑出去一看，發(fā)現(xiàn)是魚洞街道沿河村村民楊觀田在放鞭炮。岳小敏心里納悶：離元宵節(jié)還有兩天，放什么鞭炮?。?/p>

原來，當時楊觀田的兩個孩子都在百節(jié)小學讀書，因妻子多病家庭貧窮，每學期開學時，都為近千元的學雜費、課本費發(fā)愁。這一學期，聽說學校不再收貧困家庭孩子的學雜費和課本費后，他高興壞了。雖然元宵節(jié)還沒到，但他等不及了，心想：黨的政策好哇，今后再也不用為娃兒上學擔心了。于是跑回家取來鞭炮提前放。

楊觀田所說的這項政策，是指對農村貧困家庭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兩免一補”，即免學雜費、免課本費，補助寄宿學生生活費。這項政策2003年秋季開始實施，2007年全面推開，包括楊觀田在內的一億五千萬家庭從中受益。2008年秋季，城市義務教育階段學生學雜費也全面免除。至此，中國真正實現(xiàn)了城鄉(xiāng)免費義務教育。

從社會建設中得到實惠的，不僅是在農村種田的農民，還有2億多進城務工的農民。

2003年10月24日，對于41歲的重慶云陽縣農民熊德明來說，是難忘的一天。這一天，困擾她家近一年的難題，要回縣里包工頭拖欠她丈夫的工資，有了眉目。

2002年10月，熊德明的愛人李建明到云陽縣城“萬步梯”工程打工，前后干了88天，但最后只結算了1000元，還差2240元，一直拖欠著。2003年10月，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重慶考察時來到他們村，反復問他們有什么困難，熊德明就向溫家寶說了這件事。她說：農民一年收入也就五六千，這兩千多都拖了一年了，娃上學都交不起學費。當時，溫家寶就表示：這事我一定要給縣長說，欠農民的錢一定要還。

令熊德明沒想到的是，當天夜里十一點多，她和丈夫就拿到了拖欠的工資。

隨后，一場“清欠”行動，在全國范圍展開，針對農民工問題的多項政策也相繼出臺。國務院頒布的《勞動保障監(jiān)察條例》從2004年12月1日起，正式施行。其中明文規(guī)定：用人單位逾期不支付工資的，最高罰雙倍支付，瞞報工資總額或職工人數(shù)的，最高處3倍罰款。

黨的十六大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總體布局，由經濟、政治、文化三位一體，擴展為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四位一體。加強社會建設，非典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觸發(fā)點。非典是一場災難，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們經過反思，強調科學發(fā)展、和諧發(fā)展，著力加強社會民生建設，人們對黨和政府，對這個社會的信心更足了，幸福感更強了。

說起廣大群眾對黨的好政策的擁護，人們不由得想起河北靈壽縣農民王三妮鑄鼎的故事。

農業(yè)稅免征后，王三妮利用祖?zhèn)魇炙?，?006年鑄了一個“告別田賦鼎”，后來珍藏在中國農業(yè)博物館。這一故事早已為人們所熟知。

然而，人們可能還不知道的是，繼2006年鑄“告別田賦鼎”后，王三妮還鑄了一個“恩惠鼎”。

2007年3月，王三妮的老伴因患腎結石，做了腎切除手術，治療費一共花去4000多元，通過新農合補貼了2200多元，自己花了2000元左右。之前看病全部自己掏錢，是個大負擔，新農合實施后，這不再是難題了。這件事令王三妮印象很深刻。

還有一件事，也令王三妮很感懷。頭幾年，他大孫女上小學時，每年還要掏近千元錢的學雜費、課本費;可等小孫子上學時，正好趕上國家免除義務教育階段學雜費，家里教育負擔一下減輕了許多。

短短幾年內，農民們從黨和政府的好政策中得到了這么多實惠。王三妮每念及此，心中不免感動，又想起他那熟悉的手藝，他決定再次用鑄鼎的方式，表達自己樸實的感恩之情。

2008年，王三妮鑄成“恩惠鼎”。銘文寫道：“黨的十六大以來，又有多項惠農富農政策出臺，其中十多項直接關系農民切身利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