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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毒花

      2021-06-16 15:39一葦
      大理文化 2021年3期
      關鍵詞:病區(qū)出院婆婆

      一葦

      1

      河水幽澈無波,藍瑩瑩地汪在谷中。陽光熾烈,集束砸向山間。

      你將頭頂上的狼毒花冠擲向水面。明黃的花冠似嵌入藍玻璃,在落入水面的瞬間,河水成了風中的幕布,細碎的波紋向水面圈圈漾開。

      你無聲地笑。笑容尚未舒展,頭頂?shù)年柟鈪s收了回去,滿天的烏云翻滾,河水暴漲如墨池。一頭壯碩的青魚躍出水面,頭頂著狼毒花冠。青魚向你張開巨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嗡聲嗡氣道,你要毒死我不成?它在空中劃了道弧線,尾部向你拍來,你被擊倒在岸上。你掙扎著立起,卻被嶙峋的山石再次絆倒,身體如朽木般向河里滾去。

      救我!你聲嘶力竭地喊起來,雙臂揮舞,卻擊打在粗礪的山石上,銳利的疼痛襲來。

      小臂仍在疼痛。你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足有三十秒,你才想起自己躺在隔離病區(qū)的休息室,手臂擊打著鐵床架的邊沿,好在沒有破皮出血。你喘著氣,汗水淋漓。在這個寂靜的春夜,寒風料峭,你卻胸口發(fā)脹憋悶。

      此時,電話驟然響起,如同暗夜里誰點燃了鞭炮。護士若蘭說,老師,4床出現(xiàn)呼吸障礙,必須立即搶救!你徹底清醒過來,穿上防護服,戴上口罩和兩層乳膠手套,頭上再套了防護面罩。敲過值班醫(yī)生趙春的門后,你便沖向病房。

      病人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呼吸驟停,心臟驟停,注射急救藥物后,進行心肺按壓復蘇。折騰許久,你汗如雨下,面罩起霧。趙春也累得喘氣。好在病人漸漸恢復了心跳,喉頭滑動,長吁一口氣,醒了。她說,我是在哪里,我死了嗎?

      我是蘇梅,楚阿姨。你拉住病人的手,隔著手套,仍感覺那手僵硬冰冷。你不會死,你還要檢閱祖國的大好河山呢!你故作輕松地說。趙春也向老太太豎起拇指,您老福大命大,好日子在后頭!

      病人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剛才做了個長長的夢,我落入河水里,看見自己的頭發(fā)像海草般向上飄,氣泡在眼前像串串糖葫蘆般晃動。我雙手使勁拍打水波,水底下卻鉆出兩個青面獠牙的夜叉,扯住我的腳往下拉。我大喊救命,卻接連嗆水。我雙腳亂蹬,兩手亂舞,卻見黑白無常拽住我的手,鉚足了勁往兩邊扯,疼得我要閉氣。我想他們定要將我撕碎,急得我拼命掙扎。我悶在水里,快憋不住了,只覺得胸腔似要爆炸,盼自己生出魚的腮,吸到水底的氧氣。忽聽半空中響起炸雷,金燦燦的乾坤圈鉆入水面,攪起了波濤。金光四射,激起大浪,夜叉和無常都跑了,波浪將我拋到岸上。我回頭看,只見河中漂滿了狼毒花,魚群翻著白肚皮浮在水面。

      你愕然,楚亦舒,這個老太太,六十七歲的游客,她也夢見了狼毒花。

      你問,阿姨,你也認得狼毒花?

      認得啊,我去香格里拉旅游時,就在小中甸,金燦燦地開著呢。

      在你的家鄉(xiāng),清明時節(jié),開得最多的就是狼毒花,簇簇黃艷。在那個河邊的山坡上,除了幾株松樹,便是半人高的茅草,其間是如火焰般盛開的狼毒花。孩童時的你并不知此花有毒,亦不知其學名。你家鄉(xiāng)的方言叫“阿路活”。它總在清明前后開放,直至六月。在牧場上,你們常連花帶莖葉扯下,編成花環(huán)戴在頭上,金燦燦的宛若童話中的仙子,也未曾見過誰中了毒。

      你知道“阿路活”是狼毒,還是進入隔離病區(qū)以后的事。那天換下防護服,消過毒,洗過澡,你打開手機,翻了下微信,卻是阿磊的留言。十多年不見,他仍記掛著你,他提醒你注意防護,不可麻痹。你笑了笑,眼前便浮現(xiàn)出童年牧場上那個活蹦亂跳的小男孩,像極了青蛙。有次趁你看著遠山出神的間隙,他悄悄走近,將新編的“阿路活”花環(huán)戴在你項上。想到此,你回了條微信:老家山上的“阿路活”,你是否曉得他的漢名?阿磊說,前兩日我還到牧場上拍了些,卻不知漢名,我百度識圖吧!片刻,他截圖發(fā)給你:學名大狼毒,全身有毒。怪不得人們在江流淺灘處筑壩,將它的根莖投入江中,魚群便漂到水面,即可張網(wǎng)打撈。卻原來,狼毒花就是“阿路活”。

      楚亦舒,這個夢見狼毒花的老太太,她基礎病多,血壓高、血糖高,血脂代謝異常,心率不齊,有輕微的腦梗。她是最早進入隔離病區(qū)的,卻遲遲不能出院,病情時好時壞。別的病人核酸檢測三次陰性,便出院到指定的酒店留觀。只有她,20天,依然不能下床。

      2

      凌晨兩點,手機驟響。吳為主任說,蘇梅,情況緊急,西江縣鹿塘鎮(zhèn)收了個病人,核酸檢測陽性。衛(wèi)生院沒有感染病區(qū),沒有防護設施,我讓他們連夜拉到咱們科。你說,我明白了,我立刻進醫(yī)院。

      你沒有想到,疫情來得如此之快,轉(zhuǎn)眼便奔到眼前。五天前,醫(yī)院已讓感染性疾病科作準備。你開始培訓那些年輕護士。剛進感染病區(qū)不久的若蘭說,老師,新冠肺炎真那么玄乎?你默然。年輕真好,他們啥也沒見過。他們?nèi)缁ǖ耐旰颓啻?,燦爛地開放在陽光下。他們沒有見過瘟疫,甚至沒有直視過死亡。你嘆口氣,讓若蘭關注新冠肺炎疫情的報道。之后,你開始盤點庫存的防護物資,不多的幾套防護服、防護面罩、醫(yī)用外科口罩、N95口罩、消毒液、酒精,你知道,倘若疫情蔓延、病患增加,這點物資很快就會消耗殆盡。你與主任商量,向院方報告。市里、醫(yī)院里都開始成立專家組,對感染性疾病科的醫(yī)護人員培訓,涉及全市大小醫(yī)院和防疫部門。你們開始有序地疏散病人,能出院的出院,不能出院的妥善分離。還將醫(yī)護人員分成三個梯隊,以老帶新,你首當其沖。

      眾人都祈愿新冠肺炎感染病區(qū)空著,直到疫情如凜冽的寒風掠過。理性的你,卻在黑夜中睜開眼,捕捉風中的消息。

      你悄悄起床,收拾衣物、常用藥,你沒有開燈,盡量不讓腳尖發(fā)出聲音。你剛走到客廳,卻聽到開關“啪”地響了,燈光如細雨般灑落在女兒身上。你看到女兒詢問的眼神,欲言又止。還是她先問:要進醫(yī)院?你猶豫了下,點點頭。那啥時回?你搖搖頭:不知道。女兒不再為難你,麻利地收拾著水果,還有奧利奧餅干、巧克力、酸奶,都是她平時愛吃的零食。你說你不喜歡吃這些。她不依,她說在家沒覺得,進去之后就知道補充能量有多重要。你愕然,有時自己真沒有孩子成熟。后來果真如此,天天吃泡面,連打嗝都是泡面的味。好在有那些零食提神補氣。女兒在微信里不無得意地說,被我言中了吧?你說,鬼丫頭,得意啥?今年高考,記得要精進喲!女兒哈哈大笑,老媽會用詞了,精進,可是佛家用語。加油,早被用濫了。女兒又說,放心吧,等你凱旋,我已學富五車。你說,鬼丫頭,別貧嘴,給我考個985,才顯得你能。她在那邊給你發(fā)了個“OK”的手勢便不再言語。

      凌晨的大街,空空蕩蕩,風旋轉(zhuǎn)著吹。這座候鳥般的城市,逢年過節(jié),街道便恍若平日的數(shù)倍,小車如同風浪中的小船孤獨無依。丈夫沒說話,你也沒說。你將頭轉(zhuǎn)向車窗外,你看到廣告牌被風撕破,嘩啦啦地響。你還看到有只黑色的貓從小巷里鉆出,藍瑩瑩的眼看了看你,轉(zhuǎn)身躥入破敗的小區(qū)。小車來到醫(yī)院,卻是燈火通明。急診科陸陸續(xù)續(xù)送進病人。感染病區(qū)門前早已停滿了同事的車輛。你轉(zhuǎn)過頭對丈夫說,家里只有辛苦你了。丈夫沉默片刻說,你要小心!你點點頭,拎起簡單的行李鉆進病區(qū)。那里早已豎起了醒目的燈箱:新冠肺炎隔離病區(qū),閑人勿入。

      楚亦舒是在凌晨四點從鹿塘鎮(zhèn)轉(zhuǎn)來,那時她已很虛弱,聲音嘶啞,說話喘氣,吃東西得喂。國家衛(wèi)健委的幾套診療方案都試過,老太太身體更糟,連下床都難。主任召集專家組成員反復研究,考慮到她基礎病多,身體虛弱,只能先補身體再說。否則,病沒治好,人卻沒了。于是上了免疫球蛋白,又輸血,接著安排中醫(yī)專家視頻會診,中西醫(yī)結(jié)合治療。幾日后老太太可以下地,能吃飯。醫(yī)護人員都松了口氣,倘若老太太在本市出意外,其不利影響將會波及全省。所謂個性化診療,大抵如此吧!

      3

      老太太怕死,得24小時陪護。護士出去取物,她就狂按鈴。醫(yī)護匆匆趕至,她又沒什么話說。你說,阿姨,我們也累,也悶,也得坐下喘口氣。楚亦舒說,叫我兒子來。你說,你兒子在半島酒店留觀,不能來。她又說,叫我女兒。你說,你女兒在廣州,來不了。您就把我當你女兒,我會像對母親般侍候你。你說得夠煽情,老人卻不領情。只要病房沒人,她就陷入恐慌,她會不停摁鈴。她在病房里不戴口罩,讓她戴,她說悶。你給她準備了痰盂,她卻把沾有痰液的紙團扔得整個病房都是。給她喂飯,她不吃本地的米線,要喝小米粥。沒喝兩口,她又嫌淡,要吃熱干面。這座旅游城市沒有熱干面,只有炒面,勉強吃幾口,又倒掉。你在心里嘀咕,倘若有這樣的婆婆,該如何是好。

      說到你婆婆,卻在節(jié)骨眼上犯了病。你進隔離病區(qū)沒兩日,婆婆也住了院,八十多歲的老人,也是慢性病,前幾日倒走路帶風、有說有笑的,不料過年貪吃油膩,血壓猛躥、頭暈目眩、臥床不起,只好送醫(yī)院。醫(yī)院即便危險,也比在家強,你只能干著急。好在七個大姑小姑商量好,輪流從老家趕來照料。婆婆生女七人,卻與你這個兒媳最親。結(jié)婚不久,你便將婆婆接來同住。你在鄉(xiāng)衛(wèi)生院,婆婆陪著;你在縣醫(yī)院,婆婆跟著;你調(diào)到市醫(yī)院,又把婆婆接來同住。單位說你是好兒媳,社區(qū)評你家為“最美家庭”??赡忝靼?,你與婆婆有緣,那種親近裝不來。婆媳關系是道魔咒,在你這里卻不靈。如母女般相惜二十年,今年這個寒風料峭的春節(jié),你卻不能陪。隔著幾百米的兩幢樓,你只能與她手機視頻通話。婆婆說她不想那幾個女兒,她只想你。你說過幾日就會撤出隔離病區(qū),很快就能見面。你沒有告訴她撤離后還得去酒店留觀十四天,你沒想到你在里邊連續(xù)待了二十多天。

      那夜你又惡夢。驟雨滂沱中,江流暴漲。你披蓑戴笠,在曠野中卑微如灌木。平時放牧的山坡變成河床,黃流亂注。鞭子般的暴雨抽打著大地,天空和牧場都在眼前消失,只有嘩嘩傾瀉的雨線。你看不見羊群,它們早已四散逃逸。你試圖尋找同村的牧羊人,他們卻不知所蹤。此時你似回到太古,天地混沌,你置身其間,茫然無措。然而在鋪天蓋地的雨中,你看到了那條真正的河流,此時它已如怒蟒般在峽谷中咆哮。你的婆婆駕著竹筏在波峰浪谷間穿行,她的身上,披著猩紅的斗篷,她花白的頭發(fā)粘在腦后,其上是黃色的狼毒花冠。雨霧低垂,花冠和斗篷如同暗夜中高擎的火把。你大聲呼喚婆婆,她始終不理。你奔到岸邊,摘下斗笠向她招手。她穩(wěn)立竹筏,不動如山。忽然大浪撞來,將竹筏打翻,你婆婆飛向半空,又向水里俯沖,沒入水中。在落水前,她轉(zhuǎn)過頭,向你詭異一笑。你大喊,婆婆!只見江水滔滔,四顧茫茫。你大哭,哭得聲嘶力竭。

      蘇姐,蘇姐!你被若蘭推醒。你滿臉是淚,睡衣被汗水濕透。你拼命晃頭,才記得在隔離病區(qū)。若蘭給你倒了杯溫水,你大口喝下。之后取過手機,顯示凌晨三時,便又躺下,手機卻震動起來。丈夫來電,婆婆已歿。你沉默,無聲啜泣,淚水溢滿眼眶。丈夫說,我會料理好后事,你要小心。反正你也出不來,出來也回不了家。

      4

      晨熹初露,匆匆洗漱畢。若蘭端來兩碗泡面,笑笑說,師父,吃面嘍!若蘭笑起來,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飽滿、瓷實、整齊,天生好看,這很難得,不像那些矯過牙的。若蘭身段也好,有胸有臀,腰細得一掐就斷,算個美人胚子。你倆將泡面在湯里攪拌,用筷子拎起來,將湯濾盡,才開吃。進隔離病房得十個小時,其間不能吃喝,不能如廁,盡管墊有紙尿褲,還是不方便。倘若尿在褲襠里,濕、冷、腥,還會誘發(fā)婦科病,不尿方為上策。吃過泡面,你們開始穿防護服,戴上口罩、護目鏡和雙層手套,互檢裝備,在各人背上寫上名字,才入病房。

      抽血、送早點、打開水、發(fā)藥、打針,這些是基本動作。當然,像楚亦舒這樣的重癥,還要幫助洗漱、喂早點、喂藥,更累更費時。病區(qū)的消毒和保潔,每次時長一個小時。打掃病房、換床單被套、垃圾清理,有時還得幫病人清潔毛巾和拖鞋。你在感染科干了十五年,已是熟門熟路。此次卻完全不同。新冠肺炎的可怕,超出了想象,有新聞報道,有人與病人只接觸半分鐘就被傳染。你沒有恐懼,卻有諸多不便,防護服太厚,N95口罩太悶,病房內(nèi)護目鏡時常起霧,看不清楚。戴兩層手套,平日行云流水般的抽血、打針,此時卻顯得笨拙,遇到配合的病人,會和顏悅色,讓你慢慢找。碰到不講理的,拒絕抽血,還會大罵。

      前日收進六個病人,只有你和若蘭值班,病人猛增,勞動量成倍翻,累得直不起腰。你穿著防護服,背上幾十斤重的消毒液,在隔離病區(qū)勞作,你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你找了條凳子,坐下歇息片刻又接著噴霧。七十分鐘,終于把活干完。身上的汗水稍干,你便去協(xié)助若蘭做血氣分析。若蘭見你,急得要哭。原來有個兩歲的男孩是疑似患者,要埋留置針。娃娃小,扭來扭去不配合。若蘭沒待過兒科,又戴著兩層手套,拙手笨腳的,試了幾次都不成。娃娃被弄疼,大哭。如果在平時,可以請個兒科護士??稍诟綦x病區(qū),沒有幫手,沒有外援,哭有啥用,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你說讓我來,若蘭如獲大赦,趕緊站到邊上。你哄孩子,逗他玩,讓他慢慢平復情緒。難得孩子安靜,你趕緊找到血管埋留置針。此時,戴著兩層手套的手指卻僵直不聽話,像柴棍。只好交替揉搓,讓手指靈活些。手指稍柔韌些,護目鏡又起霧,你只好離開病房,在走廊上站著,讓護目鏡下的水霧散去。你給自己鼓勁,要挺住,要心靜。你調(diào)整呼吸,走進病房。迅速、準確地埋下留置針,若蘭向你豎起了拇指。

      交班后,按流程換下防護服,對雙手消毒、洗澡,方才到休息間。外賣送來晚餐,有黃燜雞、紅燒肉,還有你愛吃的冬筍??赡銢]有食欲,扒了半碗飯便放下筷子。你只想不停地喝水,把損失的水分補回。若蘭說,師父,您得吃飯,要補充體力。你說,師父也是亂叫的。若蘭說,從今日起,您就是我?guī)煾浮D憧嘈Φ?,我就是個老護士,老得大不得,當不起師父。若蘭說,才不是呢,吳主任他們拿出診療方案,執(zhí)行力如何,還得看我們!有師父在,我心里才踏實。不然,今早那個留置針我就沒轍。你說,你愛叫就叫吧,我不認。

      坐了片刻,若蘭又說,師父,我男朋友蒸發(fā)了。你說,是那個地產(chǎn)公司的小楊吧?若蘭點頭。你問,咋啦?若蘭的眼里就有淚花。她說,昨天下班發(fā)微信給他,才發(fā)現(xiàn)他已把我拉黑,電話也設成了黑名單。你說, 沒心肝的,把電話號碼發(fā)我,我問他。若蘭說,算了,強扭的瓜不甜。你說,眼下全國抗疫,咱們成了戰(zhàn)士,后院卻起火了,這怎么行?若蘭說,您不也一樣嗎?婆婆住院也沒法管,老人家過世您也不得守靈。你說,我是護士長,我怎么走!

      夜里,風仍在呼啦啦地拍打著窗戶。你翻了幾遍身,仍是睡不著。白日太累,整個身子散架般疼。你撫摸著漸趨衰老的肌膚,慨嘆光陰如白駒過隙。你又翻了個身子,肋骨間透出縷縷寒意。你不自主地嘆了口氣。若蘭問,師父您也沒睡著???你說,渾身痛,沒睡著。你也沒睡著?若蘭說,我咋睡得著呢,白日里忙著倒沒啥,到夜里,眼前盡是他的樣子。女人之間總有話說,絮絮叨叨間,便各自迷糊睡去。

      清晨七點,你與若蘭還是穿上防護服進病房,開始抽血。連續(xù)做了四五個都沒事,到六床,又找不到血管。你有些心焦,氣便有些粗,護目鏡很快起霧,你只好走到病房外站著,待護目鏡片稍為清晰,又才去病房。想不到病人又鬧,堅決不做。還說自己沒病,要出院。你耐心解釋:連續(xù)幾次核酸檢測都是陽性,你得配合治療。等到核酸檢測是陰性了,你不想出院都不行。病人大吵大鬧,罵你只是個護士,你懂個屁,叫醫(yī)生來!站在一旁的若蘭吭聲道,叫醫(yī)生來也就這樣,以檢測結(jié)果為準!病人是個瘦高個的男人,扯下口罩,從床上跳起來就沖向門外。你和若蘭上前拉住他,他雙臂亂舞,將若蘭甩出幾步遠,幾欲跌倒。你只好與主任聯(lián)系,幸好他已穿好防護服,準備查房。

      只隔五分鐘,高大魁梧的吳為主任已站在六床面前。吳主任說,你要出院?六床說,我沒病。吳主任說,口罩戴好。語氣極為平靜。六床說,我沒病。吳主任說,有病沒病,你說我說都不算,要以核酸檢測結(jié)果為準。六床大聲說,我要出院!吳主任說,你要冷靜,再配合治療幾天,核酸檢測三次陰性就可以出院。出院后去指定的酒店留觀十四天,就可以自由活動。

      六床吼:我就要出院,你不讓我出院我就沖出去!

      吳主任仍是輕輕地說,你要冷靜,配合治療。大疫當前,我們都是茫茫世界中的微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若蘭說,疫情在全球蔓延,你能沖出地球去?說罷,走過去攙扶他。你也趕快走上去,攙扶著他的另一只臂膀。六床沮喪地垂著頭,回到病床上坐下。吳主任點點頭,便轉(zhuǎn)入別的病房。

      突然,若蘭抓住你的手,身體在搖晃。她喘著氣說,師父,我胸悶,能不能把面罩摘下透口氣。

      不行,你坐下,別動,調(diào)整呼吸!你將床邊的木凳移到墻邊,讓若蘭靠著墻休息。

      師父,我喘不過氣來,我真要摘下面罩。若蘭斷斷續(xù)續(xù)說。

      你看著她,堅決地搖頭,讓她閉上眼,慢慢調(diào)整呼吸!漸漸,她的喘息聲細下來。你問,好過些沒?若蘭點點頭。你說,要不你提前下班,換人?若蘭又搖了搖頭。

      大約十分鐘,若蘭說,師父,我好些了。我要是出去,這套防護服就白搭了。你說,咋說這話,命才是最寶貴的。若蘭說,我沒事,已緩過來??磥磉€是缺少鍛煉,肺活量不夠。

      你轉(zhuǎn)過頭,望著窗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模糊了護目鏡。

      5

      胡亂吃罷晚飯,你與女兒視頻。個把月不見,女兒笑得更甜,只是臉稍圓。開不了學,只能上網(wǎng)課。女兒到親戚家寄居了數(shù)十日,看著狀態(tài)還不錯。你想,或許是故作愉悅呢!高三的女生,已經(jīng)能夠掩飾內(nèi)心,甚至比成人還老練。你問復習得咋樣?她說網(wǎng)課開始覺得新鮮,后邊就沒勁。你說父母都不在身邊,你只能自個管自個,記得你承諾的985。女兒說,從心理學而言,高三的學生,家長要盡量寬慰,不然會有心理障礙,哪有像你這樣當媽的,照顧不了女兒,還老是逼著要考985,你就不怕我出事?

      女兒嬉皮笑臉地開著玩笑,卻如重錘般敲擊著你的心。你語塞,流下淚來。女兒不禁哈哈大笑:老媽,我逗你玩呢!我上網(wǎng)課很自覺,認真刷了N套試卷呢!女兒的話,你信。丈夫是警察,你是護士,沒時間監(jiān)督她的課業(yè)。那天晚上班主任通知網(wǎng)絡家長會,你從隔離病房出來打開APP時,家長會已經(jīng)開始。老師說,上網(wǎng)課,靠自覺,我經(jīng)常提問,有些同學把電腦開著就玩游戲,有的把手機開著繼續(xù)睡,提問了幾遍也不回答。鐘毛毛不同,我提問,她立即回答。你由衷發(fā)笑,這個毛毛,奶奶住院,媽媽隔離,她寄居別家,仍這么自覺,是塊好料。你知道女兒班上的同學大多有爹媽陪,有的甚至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陪,早餐變著花樣做,上學放學每日接送,晚上周末“一對一”補課,幾乎把整個家族的力氣都使上。有時你也自責,只能偶爾接送、偶爾做飯,看著女兒喜出望外的樣子,倒覺得欠著她什么。

      你說,其實你只要盡力就行,老媽希望你身心健康。萬一真考不上,也不會讓你餓著。你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酸酸的。女兒在那邊仍是笑,笑著笑著,忽地哭了。女兒說,老媽我好想你!你知道這才是真實的女兒。你說,再過幾天,我就可以輪休。新冠肺炎患者也快清零了。女兒說,奶奶去世前老是念叨你。她老說想兒媳。我七個姑媽都在她身邊,她還說只想見你。她說兒媳陪了她幾十年,怎么快要歸西了她卻尋不見。大姑說公家讓你兒媳守著病人呢!奶奶說讓她請假出來見我。大姑說有規(guī)定不能請假呢!奶奶說那我就等著她休假。直到去世那天,奶奶還念叨著你的名字呢!

      你的眼淚,就淌成了小溪。

      那夜,你又夢見婆婆。只是她沒在河里。婆婆飛翔在老家的山林上空。準確地說,是幾只鸚鵡抬著滑竿,婆婆笑瞇瞇地坐著,頭頂上還是戴著金黃的狼毒花冠。婆婆在天上飛,你在地上仰望。半晌,群鳥飛來,有白鷺和斑鳩,還有戴勝和喜鵲,圍著婆婆嘰嘰喳喳叫。你高聲喊,婆婆,讓那些鳥把你放下,空中危險。婆婆朝你揚了揚拂塵,鶴發(fā)童顏。她說,我要去遠方的森林,那里才是我的家。你喊道,別走!忽然天空中烏云密布,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緊接著雷聲大作。你趕快跑到大樹下躲了起來。舉頭再看,天上早沒了婆婆身影。

      你大喊著醒來,渾身是汗。若蘭在旁邊說,師父又做惡夢啦!你說,是啊,老是夢見我婆婆。若蘭說,老太太與您感情好,雖然去世了,可還是舍不得你。你說,有時夢見她在河里,有時在天上。若蘭說,其實吧,我也夢見過在天上飛。你說,她的頭上,總是戴著狼毒花冠。說著,你便開燈,點開手機,將狼毒花的圖片給她看。若蘭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這有何稀奇,我們老家叫狗腦花,山坡上都是,有毒的。有人想不開,就去吃它,暈暈乎乎地睡在山坡上就走了。我有個女同學,初中畢業(yè)那年,父母要把她嫁到山東去,其實是賣,才五千塊。她喜歡著個男同學,他倆便去山坡上吃狗腦花,等到父母發(fā)現(xiàn),兩人緊緊抱著已經(jīng)僵硬了,人們便將他倆就地挖個坑埋在山坡上。

      你說,這么明亮的花朵,卻有這么悲凄的故事。

      若蘭說,師父,我也吃過狗腦花呢!那年我考上高中,家里太窮,供不起書。父母也想把我賣到山東,我就去山上采了幾束狗腦花,邊采邊哭,邊哭邊吃。正巧小楊看見,奪下我手中的花束扔掉。他悄悄帶我到城里打工。他在4S店賣車,我去足療城洗腳。掙了些錢后,我去讀了護理學院,后來才到醫(yī)院上班的。我說,原來是小楊救了你,可現(xiàn)在,他怎么又消失了呢!若蘭紅著眼圈說,人各有志吧!他既然不再與我聯(lián)系,也就不必勉強。我說,沒事,等咱們出去后,你再去找找他。

      她點點頭,沉默半晌。忽又說,師父,您看,這狗腦花,多像新冠病毒。

      你將資料庫里的病毒圖片找出,與狼毒花對比,顯微鏡下的新冠病毒與你童年山地上的狼毒花冠極似。你說,披著絢麗的外衣,卻這么惡毒。若蘭說,是呢,雨季時,我老家的山坡上長滿品種繁多的蘑菇,越是長得漂亮的,往往毒性更大。你說,這個世道咋啦,新病毒越來越多,咱們從醫(yī)的,也是越來越難。若蘭說,日子再難,也要繼續(xù),等休假了,我還要自駕西藏。你說,還是年輕人放得開。

      6

      我還沒好,我不出院,我堅決不走。

      面對楚亦舒的胡攪蠻纏,醫(yī)護人員都沒轍。

      這個老太太是最早收治的病人,治療時間最長,人力財力投入最多,喂水喂飯侍候著,上個廁所都要陪著。她是危重患者,治了幾個療程效果收效甚微,醫(yī)院里很擔心,如果她治不好,那么全市的“抗疫”成效就會打折扣,也會影響全省。從媒體報道的數(shù)據(jù)來看,收治的新冠肺炎病人治愈率高,從上百人減至個位數(shù),離“清零”不遠。你所在醫(yī)院的治愈率全市最高,收治的幾十個病人幾乎已全治愈,剩下的兩個核酸檢測已呈陰性。楚亦舒已是連續(xù)三次陰性,達到出院標準。今早吳為主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時,她的反應卻出奇地冷淡。她不想出院。前兩日她還說這種免費醫(yī)療太難得,她的那些高血壓高血脂都已調(diào)至正常值。誰知讓她出院,她卻不干了。她說心口麻、腦殼疼,呼吸困難,檢測結(jié)果肯定不準,政府和醫(yī)院要甩包袱!出于慎重考慮,吳為主任親自上陣,帶領團隊為老太太再作系統(tǒng)檢查。

      檢查畢,吳主任拍拍她的肩說,大姐,可以出院了,祝賀您!

      出什么院?老娘的病還沒好!楚亦舒扭轉(zhuǎn)身,背對著吳為。

      吳為呵呵笑:真是奇怪,別的病人沒治好就鬧著出院,您已治愈還住不夠?老大姐真會講笑話。

      笑什么笑,你們就是甩包袱,不想醫(yī)我。真是無醫(yī)德!

      吳為默然,他從醫(yī)三十載,幾乎沒遇到這種狀況。出了隔離病房,他苦笑道,說我無醫(yī)德,叫我怎么說。這個老太太,我們已經(jīng)如此盡心,為了她,我們上了多少好藥,上了多少醫(yī)護!如果在別處,未必能有這么精細化的照顧。真是不可理喻??!

      你在感染科做護士長達十多年,與吳為朝夕相處。他修養(yǎng)好,笑起來像尊菩薩,再大的煩心事在他那里都是笑著解決。他的醫(yī)德醫(yī)風在全市都是楷模。這個感染性疾病科說白了就是傳染病科,經(jīng)他治愈的病人無數(shù)。吳為長年與傳染病周旋,也總是樂呵呵的。那些艾滋病人與他成了朋友,偶爾吃飯聊天。他總說他們不找我找誰,有問題也只能與我說。有次你問他,您就不想換個崗位?吳為笑呵呵地說,想??!想換個獎金高聲譽好的崗位,你清楚,咱們科的年終獎,那是全院最低的。你問,那您咋待了那么久?吳為說,人緣不好唄,找不到關系嘛!吳為就是這么個人,不故作高尚,但也不卑躬曲膝。他沉迷于自己的專業(yè),平時言語不多,無話說時就笑。記者采訪他,他很少接待。若是院方安排,他就緊扣話題,不過多發(fā)揮。他說,人怕出名豬怕肥,沒啥意思。這次楚亦舒說他無醫(yī)德,應當是傷了他的心。

      經(jīng)過專家組再次會診和討論,認為楚亦舒可以出院,于是吳為主任帶著你再次通知老太太。想不到她依然很倔,全然不似才入院時氣息奄奄的樣子。你們停了她的藥,她不吵,但也不離開病房。送來的飯菜和水果,由之前的挑食變?yōu)橐粧叨?。還嚷嚷著要喝酸奶,于是又送她免費的酸奶。五天過去,她依然住得歡實。吳為說,蘇梅,你想想辦法,讓她趕緊出院。你與若蘭商量許久,認為只有找她兒子。于是你與楚亦舒的兒子聯(lián)系上,他已在半島酒店留觀十四天滿,在古城閑逛。楚亦舒的治療情況,其實他也清楚。聽說老太太死活不出院。他在電話那頭說,你們咋不早聯(lián)系我,我現(xiàn)在就去接她。說罷他給老太太打電話,罵她真是丟臉。楚亦舒大氣不敢出,唯唯諾諾。半晌,她對若蘭說,我想通了,明早出院。

      上午八時,市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來到隔離病區(qū)門口,送楚亦舒到半島酒店留觀的救護車已就位,楚亦舒的兒子在古城租了輛車趕到醫(yī)院,看見你們又鞠躬又作揖。楚亦舒看見兒子,看起來卻不高興,把頭扭開。院黨委牛書記給楚亦舒送上鮮花,她卻不接。這個細節(jié)讓電視臺的記者有些為難。你說,別管她,她跟兒子鬧點小別扭。老太太出院,我們隔離病區(qū)的新冠肺炎病人已經(jīng)“清零”。記者說,這可是件振奮人心的大事。鏡頭下,是牛書記那張燦然開放的臉。

      7

      醫(yī)院讓你輪休幾天,你終于可以喘口氣。不過休息前還得培訓那些去江城的醫(yī)護人員。這是第二批,若蘭主動請戰(zhàn),已獲批準。你起初有些擔心若蘭的身體,但她說自己是個老戰(zhàn)士,沒事的。那些準備去疫區(qū)的小年輕,慷慨激昂,無論男女,均剃光了頭。你又耐心地培訓他們,從戴口罩開始,如何穿脫防護服,如何消毒,如何與病人接觸。包括血氣分析、核酸檢測、送水送藥的相關注意事項。送走他們,你才去半島酒店留觀。

      半島酒店的日子清閑,吃喝睡覺,有空看看書、翻翻微信,還與女兒視頻聊天。知道你已安全撤離,女兒歡呼雀躍。再過幾天,你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也應當去老家給婆婆的墳前上炷清香。

      然而你習慣了忙碌,開始兩日反倒睡不著。睡不著你便與援鄂醫(yī)療隊的隊員們視頻,指導他們?nèi)绾翁幚碛龅降膯栴},如何在護目鏡起霧的狀況下抽血,如何處理耳朵上的壓瘡。如此,你反倒坦然,似乎仍是在醫(yī)院。

      那天晚上你剛要躺下,若蘭主動與你視頻,說她到江城之后很快投入戰(zhàn)斗。她說,師父,我要感謝你呢,你教我的那些在這里都能用上。你說,那就好啊!若蘭說,我還要告訴你個好消息,小楊主動聯(lián)系我啦!你有些詫異。若蘭說,小楊在網(wǎng)絡上看到我們援鄂醫(yī)療隊出發(fā)的消息,看到我也在其中。他擔心我,便主動發(fā)給我微信。他說他沒想到我這么勇敢、這么無私,改變了固有的看法。他說等我凱旋,要到機場迎接我。聽到若蘭如此說,你心里寬慰不少。你說,保重,我等你凱旋,我也會去機場接你!

      那夜,你睡得很沉,又做夢。夢中你到了江城,你要加入援鄂醫(yī)療隊,可是卻遇到堵卡,值守人員不放行。你只好轉(zhuǎn)身到了長江邊上,似乎又上了大橋。從大橋上看繁華的大都市,依然燈火輝煌。你琢磨著如何才能找到若蘭,恍惚間卻已是陽光燦爛,江水滔滔奔流。你正欲聯(lián)系若蘭,忽然有只蒼鷺飛來,落在橋墩上。你從未見過這么大的蒼鷺,便好奇地走上前去。蒼鷺卻揚起翅膀飛起,轉(zhuǎn)瞬間化成人形,卻是若蘭,頸項上戴著狼毒花冠。你大喊,若蘭,怎么是你?若蘭說,我?guī)愕结t(yī)院去。你說,怎么去呢?若蘭說,你戴上狼毒花冠,就可以變成鳥,咱們可以飛到醫(yī)院里。若蘭從頸上將狼毒花冠摘下套給你。然后說,就在東方那個樓群里,我?guī)泔w。你恍然覺得自己腋下生出羽翅,你向空中躍去,便輕盈地飄起。若蘭說,我們要快些飛,還有好些病人等著我們?nèi)ゾ取K縿映岚蝻w得很快,你搖搖晃晃地朝后跟著。忽然橫風迎面吹來,你倒栽蔥向江面墜去。你大喊,若蘭救我,卻不見了她的蹤影。你使勁煽動翅膀,卻仍然阻止不了下墜的速度。你雙腿亂蹬,身體卻旋轉(zhuǎn)起來。接著你聽見自己“撲通”掉入水中,醒了。卻是裹著被子滾落在地。

      翌日,你沉浸在那個夢中。你也不翻微信,也不與家人聯(lián)系。你整日看著窗外的青山,隱隱覺得不祥。直至黃昏,那枚巨大的太陽漸漸沉入山巔,電話鈴聲驟響,是吳為主任。他剛得到消息,若蘭感染了新冠病毒,之后便是沉默。你哽咽著說,她會沒事的,便掛了電話,給若蘭發(fā)微信。若蘭很快回信,說自己反倒給江城添麻煩了。你問,怎么會感染?若蘭說,還是大意,穿著防護服時間太長,覺得胸悶,便到病房門口摘了口罩深呼吸。以為沒事的,卻不幸中招。她說,師父,別擔心,很快會治愈的。

      淚眼濛濛中,你抬頭,看見兩只蒼鷺在天空中掠過,它們的翅尖被夕陽涂得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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