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六子

2020年8月，《少年強》和《宜妃傳》先后在山東濟南和浙江橫店開機。顧銀華火了！

不為人知的是，顧銀華這個出身農(nóng)家的姑娘，曾經(jīng)是一個被生存擠壓到極限的人。她生命中出現(xiàn)的唯一一道光，就是她當建筑工的丈夫。從農(nóng)婦到成為一名出色的編劇，顧銀華和把她捧在手心的建筑工丈夫劉玉祥，經(jīng)歷了不一樣的人間煙火……

被生存擠壓到極限：愛情給了她一縷光

2012年5月的一天，顧銀華給在工地上打工的丈夫劉玉祥打電話提出離婚。劉玉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火急火燎地趕回家里。當他知道妻子執(zhí)意要離婚的原因時，他舒了一口氣說：“你都嫁給我了，還分啥你我呀！”

顧銀華忍不住撲進丈夫的懷里哭了：“講真的，我離不開你，真的舍不得……”

1978年，顧銀華出生在江蘇省揚州市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里，先天性視力不好。1993年，沒考上高中的她回家和父母一起務(wù)農(nóng)。兩年后，顧銀華只身去江蘇省昆山市一家電子廠打工。

1998年6月，顧銀華母親被確診患了鼻癌。為了給母親治病，家里欠了不少外債。不久，在河南給一個老板開車的哥哥出了事故，車子翻進池塘，老板上高中的女兒坐在車里，在這次事故中不幸溺亡。為了湊齊賠償款，父親又四處借錢。

顧銀華23歲時，經(jīng)表姐介紹認識了老家在江蘇省揚州市江都區(qū)宜陵鎮(zhèn)農(nóng)村的劉玉祥。劉玉祥是鋼筋工，吃住都在工地上。2002年中秋節(jié)，兩人結(jié)婚后，劉玉祥每月發(fā)了工資，除留點在工地買些日用品，全都交給了妻子。顧銀華在自家附近餐館找了個服務(wù)員的活。因為哥哥要還債，母親還得繼續(xù)治療，她不得不想法接濟娘家。婆婆見她總往娘家跑，委婉地提醒兒子往后用錢的地方多，別都讓媳婦拿去顧娘家了。

劉玉祥說：“媽，工地下雨不干活，天晴又沒活干，我那點錢自己用都緊巴巴的。她工資都還得經(jīng)常補貼我一點呢，哪有錢拿回去??？”聽了兒子的話，婆婆信以為真，把顧銀華疼得像塊寶似的。

2004年，顧銀華生下兒子。在家?guī)Ш⒆拥膸讉€月，顧銀華喜歡把生活的點滴和感悟都寫下來，漸漸養(yǎng)成了寫日記的習(xí)慣。兒子出生剛10個月，顧銀華就把孩子托付給婆婆，在附近一家超市找了個營業(yè)員的工作。超市工作下班晚，等她回到家，孩子早都睡著了。她匆匆去房間看一眼熟睡的兒子，又坐下來寫日記。婆婆見顧銀華整天忙得像陣風(fēng)似的，回來還干這些無聊的事兒，顧不上管家，無奈地搖頭嘆息。

幾年后，母親在中藥的調(diào)理下病情穩(wěn)定，哥哥也基本還清了外債。顧銀華終于松了一口氣。

2008年4月，顧銀華通過中介去日本打工，給人做便當，一天下來經(jīng)常累得腰酸背痛，一個月能拿到相當于人民幣近9000塊錢的工資。人家下班倒頭就睡，她卻翻出本子寫日記。

2009年9月，兒子即將上小學(xué)，顧銀華回國又干起了餐館服務(wù)員。她想把在日本的日記整理出來。劉玉祥給妻子買了一臺電腦。顧銀華把所有業(yè)余時間都用在寫作上。婆婆在兒子面前發(fā)牢騷：“花那么多錢，買這個浪費時間的玩意兒，真是胡鬧！”

劉玉祥笑笑說：“她喜歡寫就讓她寫唄?！?/p>

2012年5月，顧銀華再次接到噩耗：父親患肺癌晚期，必須立即手術(shù)！那天晚上，顧銀華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給劉玉祥打電話提出離婚。

劉玉祥拿出家里僅有的一點積蓄，又向工友借了2萬塊錢，把岳父送到揚州市武警醫(yī)院做了腫瘤切除手術(shù)。岳父身體逐漸康復(fù)，岳母病情開始惡化，劉玉祥又把岳母送到醫(yī)院做了第二次激光手術(shù)。

由于有丈夫和婆婆的支持和照顧，顧銀華一天也沒耽擱過寫作。她沒時間照顧兒子。劉玉祥怕妻子照顧不好自己，常從工地抽空回家，采購一些肉類、雞蛋、蔬菜和水果后，才放心地返回工地。

顧銀華在當?shù)貓蠹埜笨s志上發(fā)表了不少文章，加入了江蘇省作協(xié)。2016年6月，顧銀華和丈夫總算有了點積蓄，他們按揭了一套商品房。

櫻花飛舞的綺夢：有一種愛叫捧在手心里

2016年下半年，顧銀華以她打工的經(jīng)歷為素材，寫成一部60萬字的長篇小說《商城風(fēng)情》，在執(zhí)手文學(xué)網(wǎng)連載，劉玉祥成為第一個“鐵粉”。

《商城風(fēng)情》連載成功，讓顧銀華寫作的信心倍增。她又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把在日本期間的文字整理成11萬字的紀實長篇小說《櫻花飛舞》。

2017年10月，顧銀華得知有出版社可以幫作者自費出書，不禁有些心動。可當時她月工資只有2000元，父母還要治病，兒子還在上學(xué)，每月還要還房貸，12000元自費出版，她不敢想。

劉玉祥卻放在了心上。幾天后，他東拼西湊了12000元交到妻子手上說：“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把書出版了，讓爸媽也高興高興！”

2018年8月，《櫻花飛舞》的樣書出來了，顧銀華高興地打電話告訴正在工地上忙碌的丈夫。劉玉祥催促說：“趕緊給爸媽拿過去吧?！碑斂吹脚畠簩懙臉訒赣H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地點頭。母親欣慰地摸著樣書說：“我女兒有出息了！”顧銀華不禁潸然淚下。

2018年8月，岳父癌癥復(fù)發(fā)，劉玉祥請假照顧岳父。岳父去世，他操辦后事，安撫悲傷不已的妻子。11月，顧銀華的處女作《櫻花飛舞》正式出版，她相信父親在另一個世界里會為她驕傲。

按照協(xié)議，出版社快遞來1000本《櫻花飛舞》作為稿費，這些書在家里碼了一大堆。盡管該想的辦法都想盡了，《櫻花飛舞》的銷售還是以虧本收場。顧銀華腸子都悔青了，劉玉祥卻非常高興，說雖然是自費出書，但肚子里得有貨才寫得出來。他興奮地把書拿去送給親戚朋友，臉上滿是自豪。

2019年5月，母親鼻癌復(fù)發(fā)離世，顧銀華悲痛萬分。劉玉祥一邊操辦后事，一邊安慰妻子：“爸媽走了，還有我！”顧銀華撲進丈夫懷里，眼淚里除了對父母的不舍，還有對丈夫的萬分感激。

2019年9月，兒子高中住校，顧銀華一頭扎進文字的海洋。她已不局限于寫報刊和小說，她想當編劇，把自己的作品搬上熒幕。她開始學(xué)寫劇本。

在這個全民寫作的年代，每年生產(chǎn)出來的劇本數(shù)不勝數(shù)。顧銀華沒有資歷，也沒有關(guān)系，除了發(fā)表在網(wǎng)站，她想不出別的辦法。但是，哪怕就是這樣的自娛自樂，顧銀華還是寫得不亦樂乎。

9月13日中秋節(jié)，劉玉祥在工地加班，婆婆叫顧銀華下班后和孫子一起回家吃團圓飯?？商於伎旌诹耍瑑鹤舆€沒回來。顧銀華知道兒子一定又上網(wǎng)吧去了。她跑到網(wǎng)吧找回兒子，在路上簡單地告訴他要把精力用在學(xué)習(xí)上，別一天到晚想著打游戲。回到婆婆那里，顧銀華匆匆吃了兩口飯，又準備跑回去完成她的新劇本。

看著對寫作走火入魔的兒媳，婆婆再也忍不住了，吼道：“大過節(jié)的，你就不能多陪孩子一會兒？一天到晚寫寫寫，到底是寫字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這些年來，全靠了婆婆幫忙照顧兒子，自己才騰得出時間來寫作，顧銀華連忙向婆婆賠笑，保證今后會騰出時間管孩子。婆婆不相信地說：“你要是能把這寫作癮戒了，豬都能爬上樹了！”

劉玉祥從母親那得知兒子上網(wǎng)吧打游戲，打電話告訴兒子：“人一輩子得有夢想。你媽一心想寫出個名堂來，出了校門這么多年還在努力學(xué)習(xí)，她只有初中文化，卻能發(fā)表文章還出書。你呢？就只想打打游戲，舒服一天算一天么？”

兒子無言以對。劉玉祥告訴兒子：“人一輩子很長，從啥時發(fā)奮都不為晚。就像你媽，不也是‘半路出家嘛?！眱鹤有呃⒉灰?，向爸爸表示：“我以后不去網(wǎng)吧打游戲了?！?h3>我是你媳婦兒：最平凡的人間煙火最溫暖

2019年國慶，劉玉祥從工地回家過節(jié)，見顧銀華坐在電腦前不斷地搖頭，他連忙走過去幫她揉了揉，顧銀華才覺得好點兒。

為了讓妻子放松一下，他提出一家人出去吃頓飯。兒子也很乖巧，和爸爸一起連拉帶哄地把顧銀華“騙”了出去。路過網(wǎng)吧的時候，顧銀華想到兒子之前愛打游戲，忍不住停下來往里面看了看。兒子不屑地說：“那里面也沒啥好玩的，我不想去了?！鳖欍y華驚訝地說：“兒子，你變化可真大?！备缸觽z在一邊偷笑。

不久，在一次影視公司參與網(wǎng)站的劇本征集活動中，顧銀華的兒童劇本《少年強》成功突圍，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中。知道顧銀華的文字即將變成電影，劉玉祥比妻子還興奮。

這些年，顧銀華在網(wǎng)上結(jié)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文友，一位文友給她介紹了一家正在征集后宮劇本的影視公司。顧銀華經(jīng)過反復(fù)琢磨和構(gòu)思，提交了后宮劇《宜妃傳》的劇本大綱。令她沒想到的是，盡管對方要求她把大綱修改了一遍又一遍，但其設(shè)置的故事情節(jié)，卻得到了影視公司的肯定。

2020年春節(jié)，劉玉祥因疫情待在家里，他主動承擔了所有的家務(wù)活，讓顧銀華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寫作。寫累了，他為妻子捶背揉肩;寫?zhàn)I了，他忙著煮夜宵。

在挑燈夜戰(zhàn)了無數(shù)個夜晚后，2020年6月，顧銀華的《宜妃傳》正式完成。

2020年8月，《少年強》和《宜妃傳》先后在山東濟南和浙江橫店開機。一年兩部劇開機，顧銀華成功了，也火了。

看著手機上一篇篇關(guān)于揚州編劇顧銀華的報道，劉玉祥將欣喜藏在心里，默默地扛起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鋼筋，沒再像當時送親友《櫻花飛舞》時那樣見人就介紹說：“看看，這是我老婆寫的！”

劉玉祥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編劇妻子，有他這么一個當建筑工的老公。顧銀華卻不打算隱瞞自己就是一個建筑工的妻子。有人問她老公是干什么工作的，她大方地回答：“工地上打工的?！?/p>

有記者問顧銀華：“你現(xiàn)在是作家、編劇，可你老公還是個建筑工人，你不覺得你們的文化修養(yǎng)和社會層次差得有點遠么？”

顧銀華坦然道：“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作家、編劇，我還是我老公的媳婦，是能賺錢、替老公分擔點養(yǎng)家重任的女人，我很開心。”

寫作的間隙，顧銀華喜歡唱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和鳳飛飛的《掌聲響起來》：“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每當唱起這兩首歌時，她就禁不住熱淚盈眶。再華麗的舞臺，如果沒有老公在身邊，她都會覺得孤獨。

2021年春節(jié)前，知道政府提倡外地務(wù)工人員就地過年，盡管顧銀華非常想念老公，但她還是打電話叫劉玉祥不要回來。劉玉祥開玩笑地說：“過年都叫我不回家，你是不是不想我？”

顧銀華口是心非地說：“不想！”劉玉祥說他就快到家門口了，顧銀華連忙高興地跑出去迎接。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在電話里焦急地問：“老公，你在哪呢？你看到我了嗎？我怎么沒看到你？”劉玉祥說：“今年，我就不回家過年了?！鳖欍y華“哦”了一聲，聲音里滿是失落。

婆婆理解兒媳婦的心情，接顧銀華母子過年。顧銀華和婆婆一起煮飯做菜，婆婆笑著開玩笑：“算了吧，你可是咱們家的大作家、大編劇。以后你就只管寫作，做飯的活兒交給媽就好！”

顧銀華笑了笑，雙手環(huán)住婆婆的腰，說：“媽，我除了是編劇，還是您的兒媳婦?！?/p>

兒子的考試成績出來了，雖算不上名列前茅，但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進步。顧銀華對兒子說：“你有媽媽持之以恒的勁頭，有一天你會優(yōu)秀起來的。”

陽光明媚的3月，劉玉祥結(jié)束工地的活兒回到家里。顧銀華和老公一起用寫劇本換來的錢，交付了部分房子的按揭款。挽著老公的手走在大街上，顧銀華覺得這就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模樣。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