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曉波
元宵去浮梁縣舉辦第三屆星火文學年線下活動前,贛東北進入雨季,氣象預報圖上一片汪洋,元宵及前后一周每天都泡在雨水里,我們做好了取消篝火文藝沙龍的預案。
到達梅嶺山莊時,雨有點躡手躡腳了。晚十一點半研討通過驛站管理制度后,空中只剩積雨云不見雨絲。
第二天,天氣預報仍稱有雨,但除了高處的山峰還罩在水霧里,盆地和古鎮(zhèn)已是多云轉晴的趨勢,暖光從濕潤的云朵里投射下來,油菜花、桃花、梨花、河面、馬頭墻都像鍍上了薄薄的鎏金,立體而吉祥。晚上,交流驛站工作經(jīng)驗的篝火沙龍如期舉辦。
沒有大雨影響戶外活動,卻有氤氳水汽渲染水墨意境,照片和視頻的拍攝效果都極好,這樣的天氣比晴天更理想,簡直稱得上得體。
驛長們再次驕傲地感嘆《星火》團隊的好運氣。我也再次和大家分享心得:感謝好運,但絕不能迷信運氣,隨時做好天氣不配合的預案。
近些年,《星火》幾乎每次重要活動都得到了上天的眷顧。
2016年暮春去湖南大圍山采風,一路雨霧,海拔越高霧越大,能見度不足兩米,很多人打算從山腰折返。當我們裹著雨披絕望地登上山巔時,幾陣風馬群一樣突然從山谷奔來,扯開云霧的帳幔,藍天露出來了,漫山遍野的杜鵑花也像赤紅的火焰噴薄而出。
第二屆稻田寫詩活動啟動前,資溪山區(qū)大雨滂沱,山路上不時可見坍塌的暗紅土堆。雷聲驚得很多人失眠,擔心第二天的插秧環(huán)節(jié)要泡湯。我們離開酒店時,還必須打傘,來到水田邊上,正準備安排人開車去縣城買雨衣,天突然放亮,每個人都能從平展如鏡的水田里看清自己的五官。
類似的逆轉還有很多。
最神奇的一次是去年四月在鄱陽湖三江口啟動文學火種傳遞儀式。我一再交待余干的兩位驛長,盡量找片野花搖曳的草洲,沒有蓼子花就找紫云英,沒有紫云英找點無名野花也行。
活動前兩三天,兩位小伙子兩次開車去三江口,然后弱弱地回話:草洲很綠很遼闊,花真的沒有。
我們抵達三江口當天,內湖忽然綻放數(shù)畝鮮黃的荇菜花,把草洲帶入仙境。兩位驛長愕然說:前天來踩點時這里真的一朵花都沒有!
活動結束第二天,聞訊趕去的攝影家發(fā)朋友圈說,荇菜花已悉數(shù)關閉。親眼見證了奇跡的人都驚呼:這滿湖荇花真的是為我們特地綻放的!
我沒這么自戀,相反,有點忐忑,在驛長村里與大家共勉:運氣好,只能說明我們做的是正確的事;運氣特別好,則要反省我們是否配得上這樣的厚愛,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
星火驛站創(chuàng)建以來,包括驛長、火炬手、星火朗讀者在內的《星火》團隊創(chuàng)造了不少新景觀,但我們從未因此而自以為是;相反,越是美好撲面而來時,越是習慣性地自我反思和警醒。
為期25天的線上與線下活動結合的第三屆文學年,最重要的收獲是推出了驛站積分管理辦法,把公益規(guī)范化,把情懷具象化。今后,我們將靠獎優(yōu)汰劣的制度來促成團隊的自我生長。這個制度我們爭論磨合了一年,終于在文學年形成共識。
一個以純粹為立身之本的新型文藝團隊,只有謙卑地珍惜機遇,自律地完善自己,才可能變偶然為必然,把幸運和美好變成我們當中的常住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