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銘軒
深夜,我和臺灣友人踩在石子路上。城里看不到的星空,此刻正在我們頭頂靜靜閃耀。
他說,這樣的天空,在臺北也看不到。
早在數年前我們就已經認識,只不過沒太多交情。我知道他大學畢業(yè)就來了廈門,他也知道我一直都在廈門。其實,我們工作的地方并不遠,偶爾也在朋友圈互動,但彼此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坐下來聊天的話題。
因此,當我邀請他去參加共享閱讀活動的時候,他欣然答應了。
打動他的是對古琴文化的體驗。他是傳統(tǒng)文化的狂熱愛好者,他說他這輩子有三件事情想做,學古琴、學香道、學茶道。這次去龍人古琴文化村,算是把古琴的心愿了了。在他喋喋不休說著的時候,我一直忍著沒告訴他,今年的活動有兩場,上一場就是去體驗茶道。
也許因為這是一次難得的出行,在晃蕩的大巴車上,他的話題層出不窮。他聊起自己今年因為疫情沒回臺灣,雙親本來要來廈門看他,但他拒絕了。也是,在外打工的人除非混出個模樣,不然誰都不愿讓父母瞧見。在這一點上,我們都一樣。
雖然早有準備,但沒想到,就在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里,我們就從喧鬧的城市到了僻靜迷人的龍人古琴文化村。劇烈的反差讓我和他都感到了一絲驚詫。
文化村的課程也很有趣,了解古琴文化、參觀斫琴流程,體驗彈古琴,學一首簡單的曲子。我和他都是笨手笨腳的人,所以我們怎么也學不來彈琴中的勾手技法。他倒是樂在其中,回到房間,他也會去屋內的古琴邊上坐坐,彈不成曲調,就弄出幾個音來也覺得格外愉悅。當他回頭看見我在玩手機的時候,忽然問道: “我們倆像不像是俞伯牙和鐘子期?”
當然不像。我可聽不懂他彈奏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曲子,頂多算是“沒頭腦和不高興”。他不知道沒頭腦和不高興是什么,查了手機后,卻也覺得這樣挺好。
郊外的夜晚格外安靜,我們都不愿意將這么美好的夜晚浪費在手機上,于是便相約著出了門,去賞夜景。
走到一片荷塘,荷葉早已凋謝,只剩下荷梗立在水中。他在塘里的石樁上呆立良久,想要念幾句詩。我知道他腹中無墨,搜腸刮肚也念不出什么來。最后,他看向我。我沉思兩秒,念道:
“天冷月圓,獨留荷梗靜連天?!?/p>
他顯然被嚇到了,沒想到我居然還懂詩??此谀抢锟嗫嗨妓髦@是什么詩句,我最終憋不住告訴他,這都是我瞎掰的。
一陣靜默,接著便是開懷大笑。數年的生疏在這一瞬間化為了煙塵,被風帶著吹離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