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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證清白(短篇)

      2021-08-11 11:24孫玉良
      西湖 2021年8期
      關鍵詞:鴨綠江

      孫玉良

      朱小琳是一位生得很美的女孩。朱小琳的美是一種內在的美,憂郁的美——如果說憂郁也是一種美。朱小琳的眼神總像是在想事兒,蒙蒙眬眬若有所思。朱小琳輕易不笑,她總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無論在什么場合也不管在誰的面前,她從不哈哈大笑。在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她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禮節(jié)性的笑,謙卑的笑。她也從不跟別人爭論什么,即便她講的是正確的,她有理,也從不跟對方辯駁,而是默默地轉身走開了事。初次跟她接觸的人會感到疑惑,這樣一位剛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怎么會如此低調,如此謙卑,如此憂郁呢?

      這跟她的一段經(jīng)歷有關。

      朱小琳家在一座中等規(guī)模的鐵礦礦區(qū)。礦區(qū)的家屬房都建在礦區(qū)周邊較平緩的山坡上,東一簇西一片的磚瓦房,布局凌亂而擁擠。家家戶戶再用板皮夾起一座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各院落之間就是一條條迷宮般的甬道了。住在礦山俱樂部后身的朱小琳家,家庭結構簡單,父母,加上朱小琳三口人。媽媽在礦山化驗室當化驗員,工作兢兢業(yè)業(yè),還被評過幾次礦先進。父親在部隊服役期間是軍醫(yī),一次在執(zhí)行任務中出了車禍,左腿骨折過,走路有一點跛。復員后就在礦山醫(yī)院當醫(yī)生,經(jīng)常值夜班,處理井下工人發(fā)生的安全事故。十五歲的朱小琳是中學三年級的學生。

      夏日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朱父在礦醫(yī)院值夜班。值夜班本該凌晨一點下班,不知怎么,那天他提前了半個小時下班。各家小院的木板門上都拴了一只起警示作用的銅鈴鐺。朱父推開板門進院時,隨著叮鈴叮鈴的鈴鐺聲,女兒居住的西間屋的窗戶突然從里邊被推開,隨后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黑影。

      朱父喊了一聲“誰!”他以為家里進賊了。黑影并不答話,奪路而逃,腿腳不便且年過四十的朱父,無論追趕還是打斗都不是對手,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影沖出院落,沿著迷宮般的甬道三拐兩拐地消失了。

      “剛才誰進來了?”朱父進西間屋問女兒。

      女兒搖頭說不知道,再問她就哭,只是哭,除了哭就什么都不說了。

      以為進賊了的朱父又回到東屋臥室詢問妻子:“剛才誰進來了?”

      “正睡覺呢,家里進人了?是嗎?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妻子睡眼惺忪一臉茫然。

      朱父拿出鑰匙打開靠東墻的一張辦公桌抽屜的銅鎖,查看放在里邊的存折與現(xiàn)金,沒有發(fā)現(xiàn)丟失什么。

      既然沒丟什么東西,就是女兒做下丟人之事了。家丑不可外揚,做父親的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后來,此類事情又在朱小琳家里發(fā)生過若干次,是上、下夜班的礦工們從朱小琳家門前路過時,看到有一個年輕男子的黑影從朱小琳房間的窗口跳出來,然后沿著迷宮似的甬道溜掉。時間,也在朱父到礦山醫(yī)院值夜班下班之前。

      午夜窗口跳出個男人的傳聞,就成了朱小琳的難言之隱,成為她的原罪。一個十五六歲的初中女生就有了情人,就失貞了?朱小琳在校內外、在整個礦區(qū)的聲譽就這樣毀掉了。她的性格也從此改變,由青春少女的活潑開朗變得郁郁寡歡,變得低調謙卑變得憂傷,人們都為朱小琳的這一傳聞感到惋惜。

      高中畢業(yè)后,朱小琳考入地區(qū)師范學院。師院畢業(yè)后,礦區(qū)想招她回礦山工作,她不但不回礦山,反而到市教育局要求分到最偏僻的地方去工作。

      “偏僻的地方不難找,鴨綠江邊有個叫葫蘆套的村子,那里是全地區(qū)最偏僻的村落,敢去嗎?你?”教育局管人事的李科長是一位閱歷豐富的中年人,微笑地問她。

      “我不怕偏僻,越偏僻越好!”朱小琳堅定地說。

      “給一個地方取名,多少總要有點依據(jù),體現(xiàn)當?shù)啬撤矫娴奶攸c。‘葫蘆言其小,‘套字取其封閉之意。葫蘆套就是這樣一個既小又閉塞的村莊。”李科長給朱小琳詳細介紹起葫蘆套來。他說,葫蘆套的閉塞是由于上游一座壁立千仞名為山羊圈的山峰的阻隔。那兒至今未通公路不說,連一條羊腸小路都沒有。一條只能乘坐十二三人的小舢舨,是出入葫蘆套惟一的交通工具,由一位姓宋的船把頭搖櫓掌舵接送南來北往人。順江而下的時候小船迅疾如風,乘客可以悠閑地觀賞兩岸的青山綠水。但當你要從葫蘆套往外走的時候,就是另一碼事了。沿江下行是船拉客,回程就變成了客拉船。宋把頭先把小舢板擺渡到對面的朝鮮岸邊,然后乘客們紛紛下船,將鞋脫下來別到腰間,身高體壯的男人打頭,將一副纖繩攔肩挎上,其余人按大小個排隊,串魚似的被長長的纖繩連成一串,彎腰弓背曳船逆水上行。朝鮮岸邊也有斷崖石壁,拉到難以通行處,小船就擺渡回中國岸邊,再繼續(xù)拉纖上行。逆水行舟險灘激流,花上三四個小時將船拉到上游鎮(zhèn)里的時候,乘客們就累得汗流浹背精疲力竭了。

      “還有,深秋的枯水季節(jié),可以沿山羊圈根底涉水而行。但一處絕壁水太深沒法通過,人們就在十幾米高的峭壁間打眼,楔進八根鐵橛子,供行人攀爬時當援手。但這條‘路也只有具備一定攀巖能力的年輕人才敢一試。冬天還好說,可以從冰面上自由行走。但在鴨綠江的封江與開江期間,也各有一個多月不能通行,夏季發(fā)洪水小舢板還要停航……”

      “你去過葫蘆套嗎?”朱小琳看著李科長那張久經(jīng)風霜有些糙黑的臉,問他。

      “不但去過,而且去過多次。葫蘆套的交通問題在中央都掛了號,經(jīng)專家下來實地考察,解決的辦法只有一條:就是要在銅墻鐵壁般的山羊圈山半腰修一條公路,但由于工程量太大,投資過多,也只好暫且擱置?!崩羁崎L微笑地觀察朱小琳的表情,“這就是葫蘆套,還想去嗎?”

      “我去,我不怕交通不便,反正也不經(jīng)?;丶??!敝煨×栈卮鸬煤敛华q豫。

      “葫蘆套雖然偏僻閉塞,但也并非一無是處,”李科長又介紹起葫蘆套的另一面來,“葫蘆套的風景奇美,有世外桃源之稱。到葫蘆套看風景不用花錢,天天看隨便看。有位從省藝術學院畢業(yè)的青年畫家,到葫蘆套搞旅游寫生,去了就不想走了,就在那里的學校當一名美術老師,教學、創(chuàng)作兩不誤?!?/p>

      “真的嗎?”朱小琳表示懷疑。

      “他叫冷峻,雖然姓冷,但人并不冷。去了就知道了?!?/p>

      葫蘆套村小,只有百十名學生,六位教師當中有四位是坐地戶,住宿的只有朱小琳跟冷峻兩個。二十五六歲的冷峻性情豁達開朗,工作、作畫之余,有時還寫一點浪漫情調的小詩,在省市的報紙上發(fā)表。村小的設施簡陋,所謂的教師宿舍就是在辦公室北側間辟出的一間小屋,中間打一道隔斷,分為男寢與女寢。冷峻住左側的男寢,朱小琳住右側的女寢。吃飯問題上,開始時兩人各做各的,但鍋灶只一個,輪流做飯不方便,不久兩人就合伙了。

      朱小琳依然像以前那樣子低調,謙和,說話輕聲細語,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到了葫蘆套這種難出難進的僻遠之地,朱小琳本以為躲進了避風港,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工作了,但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午夜窗口跳出個男人”的流言像霉菌,走到哪里就尾隨她到哪里。

      一個星期天下午,回省城家中度周末的冷峻回來了。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見朱小琳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洗腳。見冷峻進來,朱小琳趕緊把嫩白的腳丫從一盆清水中提起。她那滴著水珠的腳面上有一道道劃傷的血痕。

      “怎么了,你的腳?”冷峻驚問。

      “昨晚……辦公室進人了。”朱小琳的眼里滿是驚恐與委屈。

      冷峻分析,可能是村里哪個居心不良之輩,以為朱小琳是個隨便的女子,就乘自己回省城的機會進來騷擾,想占她的便宜。

      “從哪兒進來的?”

      “后窗?!彼钢_向鴨綠江方向的那扇玻璃窗,噙著眼淚訴說經(jīng)過,昨晚她睡到半夜時,突然被一陣砰砰的響動驚醒,就看見窗外有一個黑影在撬后窗……驚得她鞋都未及穿,赤著腳抱著被子跑進操場前邊一片深密的玉米田里,從午夜一直蹲到天色大亮才敢回到辦公室……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一會兒我把后窗釘牢。”冷峻在安撫朱小琳的時候,感受到這位體態(tài)柔弱的女同事渾身像風雨中的樹葉一樣簌簌顫抖。

      他拍拍朱小琳的肩膀說沒事就好,然后找出鐵釘和羊角錘,將那扇可以開合通風的后窗乒乓一陣釘死。

      冷峻對朱小琳的處境既深表同情憐憫,又為她的輕率失身感到惋惜。不過作為男人作為同事,即便不能愛她更不能娶她,也要盡到保護她照顧她的責任。

      學校離鴨綠江很近,也就三百來米,在校園里就能聽到喧嘩的江濤聲。走出操場然后右拐,穿過一片齊肩高的玉米田,就是澄碧的江水了。下班后,冷峻有時就跟朱小琳一起到江邊洗衣服。冷峻不會洗衣服,也沒有細細搓洗的耐心,他將褲腳挽到膝蓋以上,站到江中把衣服在江水里來回蕩幾下,再擰幾把就算完事。洗完衣服順便洗頭洗臉。他洗頭也是把頭臉浸到清亮的江水里浸濕,再搓兩把完事。

      “洗衣服有你這樣洗的嗎?”在冷峻端起洗衣盆要走的時候,朱小琳問。

      “怎么了?”

      “過來?!?/p>

      冷峻端著盆走過去。

      “放下?!?/p>

      冷峻將盆放到水邊。

      朱小琳就把他洗過的衣服一件件撿起,放到石板上重新打肥皂重新搓洗,拿一只光滑的木棒乒乒乓乓地一陣捶打,將污跡從織物纖維里捶出來。冷峻就在江邊水淺處翻石板捉魚摸蝦,捉到了就丟進空洗衣盆里。

      朱小琳將兩人的衣服都洗完后,又把冷峻叫過去。

      “來,洗洗頭?!?/p>

      “洗過了?!?/p>

      “往江水里沾一沾就算洗過了?”

      作為男子漢,讓一位女同事給自己洗頭絕對不好意思。冷峻連聲說我自己來自己來,又低頭彎腰把頭發(fā)浸入江水。朱小琳一把將冷峻拉過去,往他頭上打香皂,然后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為他洗頭,動作柔和細膩又有力度。冷峻想,如果有這樣一位既細心又耐心的妻子肯定會很幸福……但一想到“午夜窗口”的傳聞,心就冷了。

      晚上,兩人睡的是一鋪炕,中間打一道薄薄的板壁隔斷,裱糊一層報紙遮擋縫隙,薄薄的板壁不隔音,兩人脫衣、換衣、疊被子、鋪床、翻身的窸窣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如果想窺視對方,手指輕輕一戳板壁裱糊的那層紙就可以做到,但兩人誰都沒捅破這層紙。有時候,冷峻能聽到朱小琳在板壁另側輾轉反側,或幾聲細微的嘆息,聽得冷峻心生憐憫。一次,辦公室里那只飛馬牌老掛鐘敲打12響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輕輕扣了兩下板壁:“小琳——”

      “怎么?”

      “睡吧?!?/p>

      “哦……”一聲嘆息過后,板壁那邊就悄然無聲了。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并沒有睡,只是斂氣屏息地隱忍著,不讓自己的輾轉不安影響到這邊……

      偶爾,朱小琳也有放肆的時候,比方說下班后打籃球,五六位老師打半場球,只要球在冷峻手里,朱小琳就緊追其后拉他扯他,甚至摟抱他的后腰頻頻犯規(guī),籃球打到這份上就變成一場嘻嘻哈哈的笑鬧了。離開球場,朱小琳就又變得規(guī)規(guī)矩矩,舉止文雅低調,說話也客客氣氣一口一個“冷老師”地稱呼了。

      星期天,冷峻一般都要到鴨綠江邊作畫。有“小黃山”之稱的山羊圈峰巒迭起石筍遍布,奇松異卉間,成群結隊的巖鴿繞林飛來飛去。

      只要不忙,朱小琳就隨同冷峻一起去江邊作畫,幫他拎畫具打下手。如果天氣炎熱或陰雨,朱小琳就為專心致志作畫的冷峻撐傘。冷峻心存感激之余又未免感慨,如果……她該是一位多好的妻子……

      油畫《少女之光》的創(chuàng)作帶有一定的偶然性。那是五月上旬一個星期天的下午,陽光和煦,朱小琳隨冷峻來到鴨綠江邊作畫。那天,朱小琳穿一條藍印花布的砍袖連衣裙。畫架支在他們洗衣時晾曬衣服的一塊大青石的右側,顏料畫具則放在大青石上。冷峻開始觀察染上朦朧新綠的刀尖砬子峰巒的初春風光,江浪聲在耳畔喧嘩不息。朱小琳悠閑地坐到那塊有一張辦公桌大小的大青石上,左手撐住石面,兩腿交疊耷在青石前,側轉身子看冷峻作畫。冷峻回身取顏料時無意間看她一眼,這一眼就于驀然間觸發(fā)了一種沖動。

      “小琳?!彼辛艘宦?。

      “怎么?”朱小琳一回頭,以為對她有什么吩咐,就要從大青石上往下跳。

      “不!別動!”

      朱小琳又趕緊恢復剛才的坐姿。

      “對,就這樣!不要動,保持姿態(tài)!”

      朱小琳就按照他的要求,塑像一般坐在那里,一臉羞澀的微笑。

      “鞋脫掉!”

      朱小琳那天穿了一雙白色的皮涼鞋,就拿兩腳交錯著把鞋子蹬掉。

      “襪子——”

      朱小琳又曲腿把腳上的白襪子脫去,露出一雙白皙精致的腳丫。青春勃發(fā)的神采,精致的五官,白皙的兩肩傾斜微露,左耳上一只小巧的金耳環(huán)泛著微光……這些,又與藍印花布的砍袖連衣裙的深沉底色形成一種對比……這幅寫實風格的《少女之光》,從初夏一直畫到了初秋。最辛苦的不是作為畫家的冷峻,而是當模特的朱小琳。沒有畫室,每次下午五點下班后,兩人就到鴨綠江邊作畫,西斜的陽光降低了烈度,光線變得柔和,此時是作畫的最佳時間。每次作畫,朱小琳都要在那塊大青石上坐上一兩個小時,既要保持固定的姿態(tài),還要面露微笑。

      “小琳,累了吱一聲,我們就休息一會兒?!?/p>

      她搖搖頭:“沒事的,繼續(xù)畫吧,我能堅持?!?/p>

      在《少女之光》即將完成的一個下午,兩人踩著江岸邊咯咯作響的卵石,沿著江流上上下下走來走去地散步,指點著江上翻飛的鷗鳥、野鴿,說一些閑話。

      “小琳,知道這座山為什么叫山羊圈嗎?”冷峻指著峰巒迭起的山羊圈問。

      “不知道,隨便起的吧?”

      “不是隨便起的,在這座山的懸崖峭壁間不但有野山羊,還有香獐、野鹿等珍稀動物。這里還是國家級的自然保護區(qū)呢!”

      “嗬,難怪呀……”

      “難怪什么?”

      “難怪你舍不得離開這兒?!?/p>

      “暫時不想離開,但我可不是珍稀動物需要保護?!?/p>

      “你想當,資格還不夠呢。”

      兩人開起了玩笑。

      油畫《少女之光》在九月初的一個下午終于完成了。

      “小琳,為了這幅畫,讓你受累了,謝謝你?!崩渚牧伺闹煨×盏募绨?。

      “怎么謝?”

      “你想讓我怎么謝?”

      “一句話:這幅畫完成后,你還會像作畫時那樣注視我,欣賞我嗎?”

      “哦……能,我能。”

      “你不能?!崩渚谡f“我能”時遲疑了一下,讓她失望了,“我也知道為什么你不能?!?/p>

      “為什么?”

      “暫時還不想說?!?/p>

      兩人在江邊收拾完畫具回到辦公室不久,電話鈴響了。朱小琳接起一聽就把話筒放下:“冷老師,找你……”

      “嗯,哦……好……好好,星期天回去……”冷峻接過話筒,含糊其辭地應答了幾句,就把話筒放下了。

      “誰的電話?”

      “我姐的,家里說給我介紹了個女朋友,條件不錯,讓我回去看看?!?/p>

      “啊……這是好事,好事??旎厝グ??!敝煨×瞻咽种械恼n本一合,轉身走了出去。

      開始時,冷峻還以為朱小琳到操場或者到教室辦什么事去了。做晚飯的時間到了,朱小琳也沒回來,冷峻就有些急了。他先到操場找,操場就在辦公室門前,只有三五個男孩子在砰砰地扔籃球,沒有朱小琳穿藍印花布衣裙的身影。又到鴨綠江邊去找。沒人深的玉米林在晚風中擺動著長而墨綠的葉子,耳畔一片颯颯作響。冷峻沿著這條田間小路往江邊匆匆走去,走出不遠就看到朱小琳穿藍印花布連衣裙的身影了。她坐在江邊那塊畫像時坐過的大青石上,左腿前伸,右腿蜷至胸前雙手抱攏,頭臉低伏在膝蓋上,像一尊憂傷的雕塑那樣凝然不動。披散的長發(fā)被江風任意地吹拂著,一雙白色的皮涼鞋掉落在色彩駁雜的江卵石上。

      “在想什么呀小琳,這樣專心致志的?”冷峻盡量將話語說得若無其事。

      “不想什么,累了,隨便坐會兒?!敝煨×仗痤^來勉強笑了笑,隨手揩去掛在眼角的淚痕,理了理被江風吹亂的發(fā)絲。柔弱,傷感,楚楚可憐得讓人心碎。

      隨著黃昏的降臨,江風冷涼起來,山羊圈灰暗高聳的峰巒,白天看來奇詭壯觀,傍晚時分就驚悚駭人了。棲息在巖壁間的鸮鳥開叫了,“恨虎——恨虎——”悠長的啼鳴聲一粗濁一尖細,應該是一雄一雌兩只鸮鳥在相互唱和,傳遞著鴟鸮世界的某種信息,說不定還是在款款深情地談情說愛呢!卻給江天的黃昏渲染出了某種恐怖與蒼涼。

      “回去吧,小琳?!?/p>

      “你回去吧冷老師,我沒事,再坐一會兒?!?/p>

      “恨虎都開叫了。你聽,多恐怖!多嚇人!”

      她依然雙手抱膝,頭臉伏著膝蓋,不說也不動。

      不能讓她再任性了,繼續(xù)坐下去說不定要出事的。冷峻彎腰拾起她的皮涼鞋,小心翼翼地給她穿上,然后伸展雙手一手托腰一手攬起她的腿彎,將她輕輕地抱起。這時候,他感受到朱小琳渾身都在瑟瑟發(fā)抖。

      走進玉米林間尺徑小路的時候,朱小琳叫了一聲“哥……”就無聲地哭了。冷峻抱著她回去時心思也復雜了一路。從大青石上抱起她的時候,他的手無意間觸摸到她坐過的石面。由于坐的時間過久,她把這塊冰涼的石頭都給焐熱了,卻沒能焐熱自己的一顆心。

      冷峻回省城,往返三天就回來了。

      “冷老師,你的那位女朋友咋樣?不錯吧?”朱小琳含笑問。

      “在商業(yè)局工作,長相還可以,有一點冷艷,還有一點傲氣,輕易不笑……”

      “這說明你倆有緣分,你姓冷,她性格冷;你叫冷峻,她氣質冷艷,你倆冷到一塊了?!?/p>

      一天,兩人到鴨綠江邊洗衣服的時候,冷峻突然想起似的問:“小琳,畫畫時你穿的那條藍印花布連衣裙呢?怎么不穿了?”

      “不穿了?!?/p>

      “那條裙子特適合你?!?/p>

      “穿連衣裙需要有好的心情……”

      冷峻跟朱小琳依然一起做飯一起吃,一起到鴨綠江邊洗衣服。不管洗衣服還是做飯,朱小琳都是主角。冷峻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對朱小琳多關照一點,在伙食上多花點錢,常買點魚、肉什么的把伙食調劑得好一點。挑水、劈柴等出力的活他全包,尤其是挑水。學校距離水井比較遠,要繞小村向北轉半圈,足有二里地。水井不但遠而且深,將近二十米,還使用古老的轆轤提水。像朱小琳這樣力怯的女孩子,提水時如果把不住搖把,就有可能導致轆轤飛速反轉,容易出事。此前,冷峻去挑水,朱小琳都要陪同他一起去水井,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從打知道省城有位年輕女子在等他以后,朱小琳就不再跟隨冷峻去水井挑水了。對冷峻的稱呼,也由直呼其名的隨便,變成恭恭敬敬的“冷老師”了。

      北方的冬季寒冷而漫長。鴨綠江于11月中旬就開始跑浮冰了,江面整日被灰茫茫的冷霧籠罩著,天地間一片朦朧。封江后的一個星期天,冷峻被女朋友的電話催回省城,商量有關結婚事宜。一見面,女友就直截了當向他提出一個先決條件:“你首先得從那個死葫蘆頭調回來,然后再考慮結婚,不然……”

      “我有個系列的創(chuàng)作計劃,畫山羊圈的一年四季,暫時還沒有完成……”

      “不想回來就拉倒,咱倆誰也別耽誤誰?!?/p>

      “拉倒就拉倒?!?/p>

      一樁婚姻大事,兩人三言兩語就結束了。第二天,冷峻匆忙趕到客運站,乘長途大巴回到鎮(zhèn)里,次日凌晨又沿江道往葫蘆套趕。天上無聲地飄落著極輕極細的雪霰,細微得幾乎看不清,只能感到落在臉上時那一點一點的涼意。江面封凍不久,讓人無法探知冰層的厚薄,開闊坦蕩的冰原就顯得詭秘而叵測。冷峻沿一道牛拉爬犁的轍印踽踽獨行,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兩道細窄的爬犁轍印,在這片兇險詭譎的冰原上畫出一道飄忽不定的軌跡。冷峻謹慎地循著轍印,不敢輕易越軌一步,但他循規(guī)蹈矩地走了一段路后,還是偏離了。偏離的原因來自一種并不難以抗拒的誘惑:他發(fā)現(xiàn)了一行穿越爬犁轍印的水獺的蹤跡。獺跡新鮮且清晰地印在潔白無瑕的雪原上,讓人情不自禁地聯(lián)想起水獺剛剛走過時的鮮活情態(tài)。

      冷峻沿著爬犁轍印遠去的方向瞭望一眼,就不由自主地離開轍印去追循獺跡了。獺跡機警地忽南忽北,忽而詭秘地消失于開裂的冰縫下,忽而又出其不意地從某個雪洞鉆出。他也忽左忽右走走停停,當他終于循跡找到那深褐色的獺影時,前方已是一片尚未封凍的江水。黝黑幽深的江面彌漫著茫茫的冷霧,一幅大自然的奇景就這樣置于他的眼前了:約四五十米遠的前方,是汪洋一片黑沉沉的江水;近前,是薄雪輕敷的平闊冰面。在這道黑白分明的冰與水的交接線上,矮腳狗般地踞伏著那只珍獸,它機警地盯視著他一動不動。

      空闊的江面,大黑大白塊面分明的簡潔對比,夢境般靜美的意境——他被《獺影》這幅新作的構思激動得不能自己,忘記了自己已身處險境,那只矮腳狗般的獺影已經(jīng)成為意象中的唯一存在了。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向著水獺接近,接近,再接近……他想看清水獺深褐色的毛尖上迷人的珠光,想看清它漆點般晶亮的眼神,他還想弄清它舵一般的尾巴上是否覆蓋著一層鱗片,甚至它銀針般的胡須是否在翕翕顫動……這些急于探究的細節(jié)究竟弄清了沒有早已沒了印象,記憶猶新的是,當他移至冰面某處,距水獺約三四十米的時候,突然腳下一軟,便懵懵懂懂地穿越了薄脆的冰層,落入足有四五十米深的江中。沒有預感,猝不及防,然后就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掙扎。落水的瞬間意識就像空闊的江面那樣一片空白。所幸,命運之神沒讓他就此莫名其妙地沉入江底。當冰冷的江水淹至胸口,就感覺被一股莫名的浮力托舉出水面(冰層下江水的壓力加上羽絨服的浮力),呼一下又把他從冰冷的深水中托舉出來。他就勢幾個翻滾,復又回到堅實的冰面上,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而那只矮腳狗般的獺影,在他落水的一瞬間縱身躍入江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當他穿著凍成冰殼的羽絨服,挪著笨拙的腳步走進學校辦公室的時候,天已落黑。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就沖著朱小琳傻笑。

      “你這是怎么了,冷老師?”他一身凍成冰殼的衣服,一副怪模怪樣的狼狽相,把朱小琳簡直嚇傻了。

      “看到了一只珍稀的水獺,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構思,當了一把落水狗,然后又撿回了一條狗命?!崩渚е猿白孕Φ刂v述起了這起歷險記。

      “算你命大?!敝煨×找渤芭艘痪?,又問,“啥時候喝你的喜酒啊,冷老師?”

      “恐怕是喝不上了?!?/p>

      “為什么?”

      “她要我馬上調回省城,我說這個世外桃源我還沒住夠,我的創(chuàng)作計劃還沒有完成。她就說你不回來咱倆就拉倒,我說拉倒就拉倒。哈,就這樣簡單……”

      葫蘆套村獨特的地形是,一座大山下的一座呈饅頭狀的大山包,村民們散居在周邊的七溝八岔,供銷社與村委會建在面積不大的山包高處,算是全村的集中點。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決定了葫蘆套人獨特的生活方式。在冬季,村民們不拘男女老少,出門時人人手牽一張小雪橇,像是牽著一條狗。去供銷社購物或到村委會辦事要上到山包高處,回返時就坐到雪橇上,從山頂往山下射箭似的一放而下。葫蘆套人管這種行路方式叫“放坡”。放坡不但可以快速返家,還是一種游戲一種消遣。葫蘆套人個個是放坡高手。村民們在元宵之夜,前半夜大多數(shù)是在放坡當中度過的。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將雪地照得一片通亮?;琅赃呥€插上一些燈籠桿子,懸掛著一盞盞大紅燈籠,為節(jié)日的喜慶氣氛造勢。幾百戶人家的大人孩子,就拖著一張張大大小小樣式不同的雪橇,來到山頂村委會的制高點,再沿著一條條通往山底的不同方向的滑道放坡。百余張雪橇沿一條條不同方向的滑道飛馳而下,滿山坡都是男人、女人和孩子們興奮的尖叫,以及沖出滑道摔倒時的哈哈大笑。

      那兩年的春節(jié),也包括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朱小琳都不肯回礦山家中過年。為了陪伴朱小琳,冷峻也就留下陪她一起過年了。入鄉(xiāng)隨俗,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冷峻跟學生借了一張可以乘坐兩個人的雪橇,晚飯后,就帶著她一起上到村里高處放坡。那段冰雪滑道,從山頂?shù)缴降子袃扇A里長。冷峻坐前邊駕馭雪橇,朱小琳坐身后緊緊摟定他的腰身。冷峻放坡技術一般,遇到彎道或下滑的速度過快時,失控的雪橇就可能沖到路旁的雪地上翻掉,兩人滾得一頭一臉都是雪。好在山里雪大,幾尺厚的積雪如同跳高用的防護墊子,翻倒后兩人順勢一滾,躺在那里一陣哈哈大笑。然后相扶著站起,看到對方一頭一臉雪的狼狽相,又是一陣笑,相互拍掉身上的積雪,然后又拖著雪橇返回山頂重新再放一次,再摔,再笑。那一夜,兩人上上下下往返了足有十七八次,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哈哈大笑了多少次。兩年來,朱小琳從未這樣開心大笑過,朱小琳積郁已久的郁悶,也在放坡的過程中一掃而空了?;厝ズ蟛虐l(fā)現(xiàn),兩人的棉襖袖子與褲腿褲腳這里掛開了一條線,那里劃開一道口子。兩人又是一陣笑。朱小琳找出針線包,先給冷峻縫補衣服,然后躲進自己的房間,為自己縫補。忙完這些后午夜已過,從山頂?shù)剿臏习瞬娣较騻鱽硪魂囮嚤夼诘恼痦懧暋?/p>

      “不早了,我們也睡吧?!崩渚粗w馬牌掛鐘說。

      “睡吧?!?/p>

      熄燈后,放雪橇的劇烈運動所帶來的緊張與興奮仍在繼續(xù),兩人都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睡。掛鐘敲響午夜一點時,冷峻輕敲了一下板壁,“小琳——”

      “怎么?”

      “沒事……”

      朱小琳“哦”了一聲,就悄然無聲了。

      過了一陣,冷峻穿著內衣下地,挑開朱小琳床頭的花布門簾,站到了她的床前。

      “小琳……”

      “怎么?”朱小琳欠起身子。

      “我想……”

      “你想什么?”

      “想跟你好……”

      “冷峻,我不是不愛你,但現(xiàn)在不行。你如果真的愛我,就得先娶我……”

      鴨綠江畔的春天,是從江上厚達兩米堅如巖石的冰層所發(fā)出的斷裂聲中開始的。進入三月,江面上的冰層就會東一聲西一聲地發(fā)出咔咔的震響,好像有人在打冷槍。不久,冰層斷裂的震響就逐漸密集起來,伴以隱隱的沉雷聲。持續(xù)了十幾天后,一個午夜,江面突然傳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巨爆聲,引起大地一陣劇烈的顫抖。整個過程感覺漫長其實短促,頂多半小時。然后,那種炮擊般的爆破聲就逐漸停止,代之以滿江冰排隆隆的撞擊聲,涌流聲,那聲勢依然魄動心驚。

      “不好,地震了!”朱小琳被驚得一下子坐起。

      “不是地震……應該是開江?!崩渚f,“武開江?!比缓蠼忉專壶喚G江的開江方式有兩種:文開江與武開江。文開江是江水較少,冰層逐漸融化的開江方式。武開江是充沛的江水逐漸積蓄能量,當能量超過了臨界點,就靠內部的沖力爆裂炸開厚厚的冰層。這一夜,渴望春天的朱小琳顯得特別興奮,天剛亮兩人就匆匆起床,來到鴨綠江邊觀看武開江的情景。昨日還冰封雪裹的平坦的江岸邊,一夜之間冰排就堆積如山了,巨大冰層的斷面閃爍著綠瑩瑩的寒光。浮滿江面的冰排,激烈地涌流著撞擊著,發(fā)出轟轟隆隆的震響。在岸邊冰縫中,不時能看到一些被武開江的劇烈震動震暈或被冰排擠死的重唇、鰲花、鯉魚、鯰魚之類的江魚。

      隨著天空一陣哨音般的鳴叫,由幾十只風鴨組成的群體從下游飛來。風鴨是一種小型而敏感的野鴨,是野鴨群的哨兵,來給鴨群探詢訊息打前站的。風鴨群在江上空盤旋一陣就落入江水,或落到涌動的冰排上。幾小群風鴨過后,肥碩的麻鴨群挾帶著呼呼的風聲成群結隊疾飛而來,一時間,天空與江面就被野鴨群占據(jù)了。它們或興奮地在江面呱呱歡叫著覓食戲水,或成群結隊地在江上旋舞,尋覓合適的落腳點。還有小群的鴛鴦、鷺鷥等水鳥也循聲而來。冰封雪裹了將近半年的鴨綠江面充滿了生命的喧鬧。與之相呼應的是,長空飄來一陣陣哏嘎哏嘎的響亮的過雁聲。

      “春天來啦!春天真好!春天不僅是鳥兒們的節(jié)日,也是整個大自然的節(jié)日?!敝煨×杖莨鉄òl(fā),興奮地說。

      “春天也是我們的節(jié)日?!崩渚f。

      這年“五一”那天,兩人乘坐宋把頭的小舢板,去到鎮(zhèn)子里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xù)。新房暫時還是兩人住的那間教師宿舍,不過將中間那道板壁隔斷打開了。新婚之夜,冷峻將妻子擁進懷里的時候,朱小琳卻說稍等。她取出一方潔白的毛巾墊到身底,然后把燈關掉。

      進行時,朱小琳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然后忍住。沖動過后,她跪起身子拉亮燈,雙手捧著那方鮮紅送到丈夫面前。

      “看到了吧,”朱小琳的臉上掛著幾滴激動的淚水,“我是干凈的。我是純潔的。我沒有做過任何丟人現(xiàn)眼的事?!敝煨×镇湴恋卣f。

      冷峻這時就想起那個“午夜窗口跳出個男人”的傳言。

      “面對那些損傷你的聲譽、你的人品的流言蜚語,為什么不解釋不辯護?為什么不為維護你的尊嚴而戰(zhàn)?”冷峻帶著一臉的不理解詢問妻子。

      “沒有辦法,”委屈的淚水在朱小琳青春的面龐上緩緩流淌,“為了維護我母親的聲譽,為了有一個完整的家?!敝煨×锗咧蹨I講述了家中發(fā)生的一件難以啟齒的往事。

      “我父親在部隊服役期間,一次執(zhí)行任務時左腿受過傷,走路時有一點跛。母親是礦山化驗室的化驗員,她長相漂亮性格風流,父親身體不好滿足不了她,母親就有了外遇,跟一個姓尚的年輕礦工。父親經(jīng)常到礦山醫(yī)院值夜班,救治出了安全事故的井下工人。值夜班要從下午六點到午夜一點,尚某就經(jīng)常趁此機會到家里跟母親幽會。我恨母親,同情父親,為父親感到憤憤不平,也為自己有這樣的母親而感到恥辱感到悲哀。一天晚上父親偶然提前下了班。聽到院門的鈴鐺聲,尚某見無路可逃又無處藏身,就躲進了我的臥室,然后從窗口跳出去,被父親撞見,還以為是我失身了呢!后來,我的窗口就成為尚某跟母親偷情后離開的通道。有時候,聽到院門鈴鐺的響聲,來不及穿衣服的尚某,就抱著衣服赤身裸體地跑進我的房間,再穿上衣服,然后跳窗戶離開。

      尚某從我窗口跳出的事情,還被從門前經(jīng)過的夜班工人發(fā)現(xiàn)過多次,就把偷情的污名安到了我的身上。這不僅僅是我的恥辱,也是父親和整個家庭的恥辱。為了母親的聲譽,為了家的完整,我選擇了沉默。過后,我跟母親吵過鬧過,指責她為什么不忠于父親,就不能為這個家想想嗎?你倆通奸卻讓我承擔臭名,有你這樣當媽的嗎?母親當時就給我下跪求情,并且保證以后再也不跟尚某來往了,但收斂幾天后又依然如故。你說吧,讓我怎么當眾解釋這件丑聞?我恨母親,但我只能含羞忍垢默默地承受著這一惡名。為了躲避那些流言蜚語,高中畢業(yè)后我考入地區(qū)師院,讀書期間也盡量不回家。畢業(yè)后,礦里曾經(jīng)動員我回礦山工作,我堅決不回去。我寧肯孤身一人在外面流浪也絕不回那個家。我同情父親,但我不想再見到我那寡廉鮮恥的母親了,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不回家,也是對她的一種懲罰?!?/p>

      次日晨,朱小琳起得很早,穿一件緊身的黑線衣,一句話不說地站在門邊的穿衣鏡前,梳理她一頭烏亮濃密的發(fā)絲。做了丈夫的冷峻站在朱小琳的側后注視著她。當兩人的目光在鏡中對視時,朱小琳先是瞪他一眼,又嫵媚一笑。

      “小琳,”做了丈夫的冷峻,雙手扶著妻子的肩,目視掛在墻上的《少女之光》:“在這幅畫即將完成的時候,你問過我:‘冷峻,在這幅畫完成以后,你還會像畫我時那樣注視我,欣賞我嗎?我當時的回答是有些遲疑,因為那時候我還沒資格說‘我能。現(xiàn)在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你了:我能!我要欣賞你,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婚后的朱小琳,精神氣質整個改變了,由過去的憂郁、壓抑、謙卑,一變而為容光煥發(fā),變得生氣勃勃,霧一般蒙眬的眼神,也清澈明亮了起來,她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她跟冷峻下一步的打算是辭去教職,兩人一起沿著鴨綠江搞寫生,從天池一直畫到丹東入???,然后在國內搞一套規(guī)模宏大的鴨綠江流域作品展。

      (責任編輯:錢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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