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

試劍石譜

1

我在欣賞石頭

不是筑墻把我圍住的那種

不是誰動過手腳的那種

我在欣賞的石頭

站在這個星球的山巔

它需要古松香樟三角梅

他們來襯托它塵世的高度

我兩手空空

接近于巔峰但依然很低

它用混元之氣來承載著我

用陽光來和我攀談詩藝

松針落下了千年云煙

在這巨大的扇面上一對仙鶴

他們在零度寫作

他們用草木筑巢

這空中的家園

使整個下午真實(shí)不虛

如果從我們的高度對視過去

有多少鳥蛋就有多少

星星的眼睛

他們從里而外地突破

日漸豐羽而晝夜俱飛

我們是離人不甘于

不甘于琴罷倚松玩鶴

安靜動用寶劍試問石頭

試問他們的名字

緘默如我的名字

我們之間無處不寬窄

2

穿引于云煙的扇面，松針在飛

柔繞于指尖的山巔，寶劍在飛

這子規(guī)的咕噥一針見血

這言語的疼痛一劍封喉

你曾經(jīng)爭取什么失去什么

飛翔的種子就來填補(bǔ)什么

3

同樣的事情在我們面前

單調(diào)而重復(fù)了一次又一次

同樣的時刻恍然如夢來了又去

昨天是劈柴煉丹舞劍

而明天一來就不再像個明天

4

既然你和它在這里

在這小小的山中浪費(fèi)生命

那么在人世別的地方也能毀掉

如同你把寶劍改造成戒指帶上它

而它的負(fù)重卻一直在你身上

5

你說出的真實(shí)已成為了謊言

我看見你的時候，你素面朝天

一絲不掛？陽光恰好單刀直入

是曬經(jīng)抑或補(bǔ)鈣？他們之間的有無

以及他們之間的空與色

都儲存在空空如也的心齋

而小小的熱螞蟻和鐵皮石斛

微不足道的，寄生于寶劍的舌頭

6

試——試劍——劍石

當(dāng)一個名詞被嘗試

石頭將成為肢解的游戲

試劍，它的機(jī)鋒像大風(fēng)一樣

那么輕盈而自由，石頭想開口

卻又被墜落的果實(shí)滿滿地封住

7

雞犬和你得道升天

白鶴也得道而升天

道士念念有詞

試劍石在傾聽

梅花開了，此山是家鄉(xiāng)

是需要修復(fù)的言語的寺廟嗎

8

在云端定制一片白云

用它來騎鶴，鳥瞰

星球如此渺小而卑微

它的內(nèi)疾外病太多了

而神丹妙藥太少

我的道術(shù)無用

過去只是一個遺址而明天依然

個人的災(zāi)難是人類所有的災(zāi)難

9

如你所愿，打回人間

把葉法善和我打回人間

如你所愿，把玄鐵打回寶劍

把寶劍打回它的原形

試石，巋然不動

石頭在山巔

月光的每一厘米

蚯蚓說，泥土不會自己松動

花不會自己結(jié)果，蜜蜂說

月光的每一厘米，他們在歌唱

根在工作，無人看見

這些動植物的現(xiàn)實(shí)主義大師

就像杜甫會把我引向那里

露從今夜白

露從今夜白

比白露還白的

是那條留不住的溪水

比溪水更白的

是那對暮歸的白鷺

露從今夜白

我趕在回家路上

我趕在秋將盡之前

不知名的黃花

撒下了黃金

當(dāng)我抬頭看天

它在明明白白吐露

（責(zé)任編輯：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