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蘭
冬天的落日步履匆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夕陽就耗盡余暉消失了。
主人坐在沙發(fā)上打盹。我百無聊賴,在房子里走來走去。忽然,我眼睛一亮,看見從窗戶外面撞進一只蚊子,便飛奔過去追趕它。蚊子受了驚嚇,到處亂飛,我也跟著四處瞎竄。蚊子鉆進了放有我最心愛的皮球的儲物柜中,我緊追不舍,跟了進去。突然“啪”的一聲,我的腦袋撞在玻璃門上。主人身體一抖,驚醒了。
“樂樂,又調皮了?!敝魅撕爸业拿?,搓了幾下臉,抬頭盯著墻上的掛歷,若有所思。
我搖著尾巴跑過去,在他身邊躺下,四腳朝天,把肚皮露出來撒嬌。
主人摸了一下我的頭,開始絮叨。
“今天是十二月初八,你記得嗎?”他站在掛歷前,手指戳在用紅水筆打了個大圓圈的十二月初八那天,自言自語。他一會兒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雙手在衣褲上胡亂抓撓,一會兒在屋里踱來踱去。
我假裝不懂,抱著皮球自顧自地玩。
“怕冷是吧?我調高了水溫,又開了電暖燈?!敝魅嗣摰敉馓祝瑪]起袖子,把我拽進衛(wèi)生間。
他用浴液洗凈我的身體,再弄進浴盆里浸泡。他給我梳理毛發(fā),修剪指甲,全身按摩,那舒坦,無法表達。
他用浴巾裹著我,抱到沙發(fā)上,電吹風開足馬力。全身弄干后,他往我身上噴灑香水,客廳頓時香氣彌漫。
他走進房間翻箱倒柜。他從一堆舊物里找到一件小孩的衣服、一雙棉布鞋、一雙小手套。
“樂樂,試試這衣服鞋子和手套合適不?!?/p>
我放下皮球,跑過去,趴在他腳邊。他把小衣服穿在我身上,又把我的手腳塞進布鞋和手套里。他捧著我的頭,仔細端詳,咧嘴一笑。
“很像,他小時候就是長這模樣。”
“乖,玩球去吧?!彼置艘幌挛业念^,一聲嘆息。
他抬頭瞟一眼墻上的時鐘,自言自語:“東西該送來了?!眲傉f完,門鈴響了。
一個姑娘捧著鮮花站在門口。
他把鮮花放在鼻翼下,深吸一口氣,微閉雙眼,很陶醉的樣子。他的腳步因一束花的光芒照耀而變得輕盈起來。
門鈴再次響起。一位小伙子提著蛋糕走進來。
主人轉身看見我仰起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神秘一笑,豎起食指貼在嘴邊,噓了一聲。
他坐在沙發(fā)上,眼神游移,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門鈴又一次響起,兩個送外賣的飯店服務員,端著大盤小盤往屋里搬。
夜色漸濃,他拍掌高喊:“樂樂,今晚加了幾個菜,咱們爺倆吃好喝好,不醉不休?!?/p>
我一聽有好吃的,立馬丟下皮球跑過去,跳上椅子。我看到餐桌中央擺著鮮花和蛋糕。邊上還有炒面、魚肉、火腿腸……全都是我愛吃的菜。
我歪著頭朝他吠了幾聲,不知為啥搞這么大排場。
他把我摟在懷里,鄭重地說:“今天十二月初八,是我兒子的生日。那小子不回來,我給你過生日。”
“汪——汪——汪”,我高興得連吠幾聲,在椅子上跳躍。
他給我戴上生日皇冠帽,點上焟燭,關掉吊燈,音樂播放器里飛出的生日頌歌四處流淌。他打著節(jié)拍,眼眸凝視著搖曳的燭光,不停地咂嘴,興奮得像孩子。
他見我盯著眼前的情景發(fā)呆,大聲說:“樂樂,跟我一起唱歌。我唱一句,你跟一句?!?/p>
他唱完一句,停下來說:“寶貝,唱啊?!?/p>
我搖著尾巴,無法言語。
他見狀,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小時候嘴笨,學話晚,還不會唱歌。不著急,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教你。”
他捧著我的頭,親了又親,一臉寵溺。
他打開一瓶紅酒,倒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給我,喃喃自語:“兒子,老爸祝你生日快樂,健康平安,干杯!”
他左手跟右手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仰脖,一飲而盡。
“喵——喵——”突然,門縫里擠進貓的叫聲。
我跳下椅子跑過去。是出沒在小區(qū)雜草叢里的流浪貓。它可能又冷又餓,聲音微弱,毛發(fā)臟得分不清顏色,怯懦地縮在門口,瑟瑟發(fā)抖,眼里滿是乞求。
我在貓跟前徘徊,很想拉它進來一起玩。
“樂樂,去哪兒了?”
微醺的主人把酒杯擱在桌上,回頭張望。
“愣著干嗎,快點回來!”他瞪了我一眼,大聲吆喝。
我一個激靈,手懸在空中,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