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華，田子丹，羅 嵐

(1.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0092；2.南昌大學建筑工程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0 引言

重大基礎設施工程 (以下簡稱重大工程)是對社會生產、國家經濟發(fā)展和民眾生活有深刻影響的提供基礎性公共服務的重大物質設施。與一般工程相比，重大工程具有規(guī)模大、投資大、技術復雜、影響廣泛且深遠等特點[1]，是典型的復雜巨系統(tǒng)[2]。重大工程的復雜性反映在系統(tǒng)關聯(lián)性強、技術難度大、不確定因素多等多方面，給工程決策和管理帶來巨大挑戰(zhàn)。例如，港珠澳大橋不僅涉及 “一國兩制”制度下的多種管理模式和史無前例的技術難題，也涉及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差異問題[3]。南水北調工程涉及范圍廣，面臨多地區(qū)、多部門的職責和利益調整與協(xié)調，且項目涉及的利益相關者相對較多,利益關系更復雜。項目復雜性增大以及對復雜性的低估被認為是導致返工、進度延誤、成本超支和質量低下等項目管理失敗的主要原因。因此，深刻認識和剖析重大工程復雜性是促進項目成功亟待研究和解決的問題。

重大工程通常由技術難度、系統(tǒng)關聯(lián)性、未知因素存在巨大差異的異質性子工程組成，子工程本身及其環(huán)境的復雜性均會產生不確定性[2]。目前關于項目復雜性的研究主要針對一般項目，從項目內部差異、依賴性和不確定性等方面展開研究，對重大工程復雜性的認識還缺少一個概括性的、統(tǒng)一的框架。然而，重大工程項目往往不同于一般項目，它與中國特有的體制、機制、制度及文化情境緊密關聯(lián)，具有獨特的 “情境”基因[4]，且重大工程跨學科、跨領域、多層次的特點使得其復雜性逐漸增加[5]。因此，有必要基于重大工程典型案例對重大工程復雜性指標進行梳理，從而探索中國重大工程情境下的復雜性維度模型。該研究對認識和剖析重大工程復雜性，發(fā)展適合中國重大工程項目情境的復雜性理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

1 文獻綜述

項目復雜性這一概念最早由Baccarini提出，他認為項目復雜性是由許多相互作用的部分組成，可用差異性和相互依賴性來定義[6]。在此基礎上，Williams提出結構復雜性包括元素個數和相關性，并擴展了不確定性要素維度[7]。也有學者將項目復雜性理解為在項目環(huán)境中，組織過程的模糊性、悖論以及時間、空間、權力的多重關系，其特點是對項目各方面的規(guī)范性定義[8]，如項目參與者的數量和多樣性、活動的層次性和相互依賴性以及反饋回路的多樣性。Burke等認為項目復雜性可以理解為相互關聯(lián)的不同元素的數量和異質性[9]。通過研究項目復雜性的內涵和屬性可知，項目復雜性是項目的一種屬性，是由若干具有差異性的部分相互作用的一種結果[10]。

項目復雜性的含義較廣，學者對項目復雜性的構成維度進行分類研究，見表1。Maylor將項目復雜性分為組織復雜性 (包括成員、部門、組織、區(qū)域、國家、語言、時區(qū)等的數量，組織的層級以及權力結構)，技術復雜性 (包括技術、系統(tǒng)的創(chuàng)新性，過程或需求的不確定性)和資源復雜性 (包括項目規(guī)模、預算大小)[11]。Bosch-Rekveldt等在總結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結合實地調查構建TOE框架，將項目復雜性分成技術復雜性 (包括目標、范圍、任務、經驗、風險)、組織復雜性 (包括規(guī)模、資源、項目團隊、信任、風險)和環(huán)境復雜性 (包括利益相關者、市場、風險)[12]。Owens等基于文獻綜述和案例研究構建項目復雜性的五維框架，在傳統(tǒng)項目管理金三角 (成本、進度和技術)的基礎上增加了環(huán)境復雜性和融資復雜性[13]。He等在文獻研究基礎上提出由組織復雜性、技術復雜性、目標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文化復雜性和信息復雜性組成的重大工程復雜性框架[14]。Nguyen等針對交通工程項目，結合因子分析確定了項目復雜性的6個維度，即組織復雜性、技術復雜性、社會政治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基礎設施復雜性和范圍復雜性[15]。也有學者將重大工程復雜性分為細節(jié)復雜性和動態(tài)復雜性[16]，或者是結構復雜性和動態(tài)復雜性[17]。

表1 項目復雜性維度相關文獻

綜上所述，重大工程不是一般工程的簡單放大或集合，其在期望水平、利益相關者參與、交付時間、項目影響等方面與一般工程有明顯不同[18]，尤其是中國重大工程具有制度復雜、體制多樣、文化差異顯著等特殊的情境特征。當前對項目復雜性內涵和維度的探討大多是基于已有文獻和訪談開展的質性研究，缺少針對中國重大工程情境的全面、系統(tǒng)的復雜性維度框架。因此，本文采用基于扎根理論的質性研究法界定重大工程復雜性內涵并構建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該方法能夠突破現(xiàn)有理論，動態(tài)且系統(tǒng)地梳理中國重大工程案例并從中提升理論，以彌補當前基于文獻研究的不足。

2 研究方法與過程

2.1 研究方法

扎根理論是針對具體現(xiàn)象逐步引導并歸納理論的定性研究方法，最早由社會學家Galsser和Strauss在1976年提出。其具體步驟是首先收集充足的相關資料，對收集到的資料進行開放性編碼并獲得充足的標簽化數據，依據相關理論和邏輯對標簽化數據進行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在編碼過程中不斷分析并補充數據至達到理論飽和，從而建構基于經驗事實的理論。

扎根理論的資料收集方式具有動態(tài)性，強調在數據收集前不做理論假設，而是從數據中提升理論，其重點在于對所獲得的數據持續(xù)不斷地進行分析和編碼至達到理論飽和。此方法保證了數據的豐富性、嚴密性和飽和性，因此在許多領域得到廣泛應用[19]。本文借助扎根理論對重大工程復雜性的特征和維度進行分析，以構建針對中國重大工程情境的理論和模型。

2.2 數據收集

(1)數據來源與收集過程。扎根理論的數據收集過程會依據形成理論不斷調整，因此在研究設計時不能準確確定具體的抽樣對象和數據來源。在研究過程中以項目復雜性的相關文獻作為案例觀測與收集的理論依據，基于覆蓋各種重大工程類型的原則，選取重大工程項目案例作為數據來源，見表2。由于重大工程建設的關注度高，其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受到高度關注，因此現(xiàn)有文獻為本文提供了豐富的研究素材。同時，重大工程的報告文學、專題網頁、新聞報道等也是本文重要的數據來源。針對選取的8個重大工程典型案例，以中國知網及Web of Sciences數據庫中篩選的132篇與重大工程案例的復雜性相關的文獻作為本文重要的數據來源。另外，相關的報告文學、專題網頁、新聞報道等也作為本文的數據來源，包括《港珠澳大橋》《中國橋：港珠澳大橋圓夢之路》《會八方賓客，展天下奇工——2010上海世博會主題館建設與運營》《長江三峽工程焦點關注》、南水北調項目官方網站 “中國南水北調網” “青藏鐵路全線貫通”新聞專題、中國鐵建股份有限公司 “京滬高鐵”重點工程專題報道以及海文大橋前期研究報告、管理制度方法和總結、竣交工文件等。

表2 重大工程復雜性數據來源

本文的數據收集分為兩個組：①選取5個重大工程案例進行文本分析，進行開放性編碼后用于構建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②選取3個重大工程案例進行文本分析，用于理論飽和度檢驗。文本數據的采集過程較長、工作量大，研究者通過大量文獻閱讀對項目復雜性的特征和維度形成較為深刻的理解，對數據收集起指導作用。

(2)數據收集結果。選擇從港珠澳大橋工程、南水北調工程、京滬高鐵工程、上海世博會工程、青藏鐵路工程的相關資料中提取構建模型所需數據。由于資料缺乏統(tǒng)一、完備的來源，且不同項目的復雜性特征不同，因此每個項目中提取的數據量存在一定差異。本文共收集到221條滿足要求的數據，收集結果見表3。

表3 重大工程復雜性案例數據收集結果

2.3 數據處理

遵循扎根理論的編碼要求，數據處理包括開放性編碼、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需要指出，本文的數據處理并不是一個完全線性的過程，需根據已有數據不斷重復先前的數據處理過程。

(1)開放性編碼。開放性編碼是將案例收集的數據進行標簽化和概念化，客觀地將數據重新整理并提取概念，作為構建復雜性維度模型的基礎。首先，在標簽化過程中要對復雜性理論保持高度敏感，全面剖析重大工程項目的文本材料，篩選出與重大工程復雜性相關且信息完整的數據進行標簽化。本文通過全面分析重大工程案例共得到221個標簽化數據，將其設定為最小的分析單元用于構建復雜性維度模型。然后，再給標簽化數據表征的復雜性特征賦予具體的概念，將多個相關的標簽化數據概括為一個概念化編碼。經過開放性編碼，本文共提煉出68個開放性范疇。重大工程復雜性數據的開放性編碼過程見表4。

表4 重大工程復雜性數據開放性編碼示例

(2)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主軸編碼通過分析各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將開放性編碼獲得的獨立分散的范疇進一步凝練和深化，形成與研究目標最相關的次要范疇。例如，將 “組織職能差異顯著” “組織間不均衡性”和 “組織空間分布差異”凝練為 “組織間差異及不均衡性”這一次要范疇。選擇性編碼是在主軸編碼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現(xiàn)各次要范疇之間的邏輯關聯(lián)從而形成核心范疇，最終構建得到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見表5。通過主軸編碼將68個開放性范疇歸納為29個次要范疇，并將這些次要范疇選擇性編碼為6個核心范疇，分別命名為組織復雜性、任務復雜性、技術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和社會復雜性。

表5 重大工程項目復雜性數據編碼體系

(3)理論飽和度檢驗。為了保證研究信度，需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本研究收集三峽工程、西氣東輸工程、海文大橋工程這3個案例的文本資料，包括相關文獻、專題新聞和工程總結文檔等。抽取3個案例中的數據與已有數據對比分析，未發(fā)現(xiàn)新的范疇和影響關系，次要范疇內部也未發(fā)現(xiàn)和補充新的理論。由此可知，本研究獲得的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在理論上是飽和的。

續(xù)表5

續(xù)表5

3 研究結果

3.1 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構成分析

通過扎根理論的開放性編碼、主軸編碼、選擇性編碼不斷對案例數據進行理論化，識別并構建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如圖1所示。重大工程復雜性包括3個內部復雜性維度，即組織復雜性、任務復雜性和技術復雜性，以及3個外部復雜性維度，即環(huán)境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和社會復雜性。

圖1 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

(1)組織復雜性。組織復雜性是驅動重大工程復雜性的重要維度[20]，包括參與組織數量及組織結構層級數，組織間關系復雜度、密切程度及動態(tài)性，組織間差異，組織間的合作意識，組織間信任5個指標。當前對組織復雜性的研究主要從組織復雜性的構成、關系、功能、環(huán)境4個維度進行[4]。重大工程通常由具有不同復雜性特征的子工程組成，對不同類型的子工程需要選擇構建不同的組織模式、采取與組織模式相匹配的組織策略[2]。與一般項目相比，重大工程的組織安排與管理更重要[21]，業(yè)主或項目經理需利用復雜的策略如組織結構、組織設計、組織網絡、項目文化、組織變革等影響個體和群體的組織行為，以實現(xiàn)組織和項目目標。另外， “政府-市場”二元作用下的中國重大工程組織模式極具特色，包括進行高效的跨組織協(xié)作，建立多方合作伙伴計劃，提供有紀律的溝通和信任機制等組織復雜性問題更加突出[4]。

(2)任務復雜性。任務復雜性包括工程規(guī)模、范圍，目標多樣性、統(tǒng)一性及動態(tài)性，任務動態(tài)性及各任務間關聯(lián)密切程度，工期緊張程度、不確定因素，資源需求程度、獲得途徑多樣及不確定因素5個指標。重大工程中任務活動多樣，各種活動要素或子系統(tǒng)間存在著依賴關系，局部的改變會引起其他相關任務的改變。與一般工程相比，重大工程大量工程任務活動之間存在著更為錯綜復雜的相互關系。因此，重大工程的大量任務都高度相關[21]且具有不確定性。另外，重大工程通常具有更高要求的質量、進度目標，同時工程目標要考慮民生、環(huán)保、社會保障等多重可持續(xù)性問題[22]。例如，對能源、氣候、材料、水和土地的保護，項目價值最大化并以有效方式優(yōu)化成本，平衡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和社會的福祉等[23]，這些都增加了任務復雜性。

(3)技術復雜性。技術復雜性是項目復雜性的核心部分[6]，技術復雜性包括技術多樣性，新技術、新設備數量，技術難度及高難技術的風險，新難技術所需知識、經驗，技術水平要求高5個指標。施工技術難度高、知識密度高等特性給重大工程建設帶來較大的復雜性挑戰(zhàn)[24]。重大工程特殊的規(guī)模和要求等導致其需要引進新技術，新技術的引用增加了重大工程的風險[25]，如青藏鐵路為解決凍土問題采用了熱棒、片石通風路基、鋪設保溫板和以橋代路等新技術。這些缺乏經驗的技術及其帶來的風險是技術復雜性的主要來源。

(4)環(huán)境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是項目運行環(huán)境的復雜性，如自然環(huán)境、經濟環(huán)境等[14]。環(huán)境復雜性包括氣候環(huán)境多樣、條件惡劣，水文地質條件復雜，施工環(huán)境不確定性，經濟環(huán)境復雜、不確定性，人文環(huán)境多樣及其他建筑設施風險源5個指標。與一般工程相比，重大工程面臨的自然環(huán)境往往更惡劣，建造過程會受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這些風險是對重大工程組織和技術的極端挑戰(zhàn)[26]。此外，由于重大工程投資巨大、涉及范圍廣，項目所在地的經濟與社會發(fā)展水平及其變動也成為影響環(huán)境復雜性的重要指標[27]。

(5)制度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包括項目涉及制度背景的差異性，涉及政策、法規(guī)、管理體系的差異性，涉及宗教、文化的差異性，參與方存在工作習慣、文化、理念的差異4個指標。通常，重大工程是作為政治或文化符號在重大活動 (如重大政策頒布、大型體育賽事或國際會議組織)的預期下產生的，因此涉及更為復雜和特殊的制度邏輯[28]。在重大工程情境下，制度復雜性來源于不同參與方、利益相關者、政治制度之間的制度差異，以及可能帶來制度性沖突和不確定性的宏觀環(huán)境[3]。重大工程建設涉及多種正式或非正式的制度邏輯，例如政策法規(guī)、相關地區(qū)宗教文化、參與方的工作理念、關系和權威等。另外，由于中國特有的 “政府-市場”二元特征和重大工程公共產品屬性，中央政府邏輯、地方政府邏輯、市場邏輯、社會邏輯共同存在于重大工程組織場域中，呈現(xiàn)出多重制度邏輯間的復雜關系[3]。

(6)社會復雜性。社會復雜性包括利益相關者數量，利益關系復雜性，社會性互動的復雜性，對政治、經濟、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力，項目是思想、感情、文化的載體5個指標。重大工程一般被認為是社會互動的對象和結果，并且投資巨大，對民生影響深入廣泛，涉及的利益相關者眾多[12]。重大工程的交付不僅對自然環(huán)境 (如環(huán)境保護、資源利用和污染控制)產生重大影響，而且對社會經濟問題 (如移民安置、職業(yè)健康安全、消除貧困和反腐敗)也有著深遠的影響[29]。重大工程的社會復雜性主要源于不同利益群體及其社會期望沖突[30]。與組織、任務、技術、環(huán)境等復雜性相比，如何處理利益沖突是復雜性問題的核心，特別是在涉及體制沖突的決策過程中，公眾和其他社會群體的期望和態(tài)度對重大工程產生巨大影響。

3.2 復雜性維度間的作用關系分析

組織復雜性、任務復雜性和技術復雜性共同組成了重大工程的內部復雜性，3個內部復雜性維度之間有著密切的相互作用關系。重大工程任務劃分趨向專業(yè)化以及目標的多樣性使其組織結構更復雜，同時重大工程組織間復雜的聯(lián)系和差異也增加了任務動態(tài)性[6]。重大工程涉及多個建設目標、動態(tài)的施工過程和復雜的管理情況，易導致組織成員目標不一致、缺乏合作與信任等組織復雜性問題[27]。技術復雜性主要體現(xiàn)在技術創(chuàng)新以及技術帶來的風險和不確定性，而任務難度大、要求高往往是重大工程使用新技術和高難技術的主要內部因素。技術復雜性的提高也會直接影響重大工程的工期和資源要求、任務的動態(tài)性和關聯(lián)性、組織結構、組織間聯(lián)系等任務復雜性和組織復雜性。由此可見，重大工程內部的任務復雜性、組織復雜性和技術復雜性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和相互作用，表現(xiàn)出重大工程復雜性的內生性和涌現(xiàn)性特征[31]。當前重大工程復雜性研究大多集中在內部復雜性問題上，如施工和現(xiàn)場管理、成本和進度管理、風險分析和管理等[32]。

環(huán)境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和社會復雜性共同組成重大工程的外部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與技術復雜性、任務復雜性和組織復雜性均存在直接關系。施工環(huán)境的復雜和不確定性是影響技術復雜性的直接外部因素。環(huán)境的不確定性會直接影響重大工程任務的動態(tài)性、不確定性以及組織的關聯(lián)性和動態(tài)性。制度邏輯的復雜性、動態(tài)性使組織面臨的環(huán)境呈現(xiàn)制度復雜性特征，重大工程的制度環(huán)境以及組織與制度環(huán)境的互動存在不確定性[33]。組織會對制度復雜性做出回應和互動，進而影響組織結構、組織間關系以及組織間信任、合作程度等組織復雜性。重大工程獨特的社會性和利益相關者復雜的利益訴求會影響任務復雜性，增加目標多樣性并影響任務的聯(lián)系和不確定性?？梢姡卮蠊こ掏獠繌碗s性與內部復雜性有密切的相關性，表現(xiàn)出重大工程復雜性的外生性特征[2]。

4 結論

本文基于文獻綜述和中國重大工程案例的收集與分析，采用扎根理論的質性研究法識別了重大工程復雜性指標，提出適應中國重大工程情境的復雜性維度模型。研究結果表明，中國重大工程項目復雜性包括組織復雜性、任務復雜性、技術復雜性、環(huán)境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和社會復雜性6個維度，并將其分為內部復雜性和外部復雜性。在此基礎上，剖析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之間的相關性，解釋其內生性、外生性及涌現(xiàn)性特征。當前重大工程復雜性研究大多集中在內部復雜性問題上，本文提出的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強調外部復雜性的重要性，認為環(huán)境復雜性、制度復雜性和社會復雜性對重大工程復雜程度有深刻影響，并且強調各復雜性維度之間的作用關系，充分說明涌現(xiàn)性是重大工程復雜性的重要特征。本研究彌補了以往研究的不足，為后續(xù)實證研究提供理論基礎，對重大工程復雜性的理論發(fā)展有一定促進作用。另外，本研究基于典型案例的全景式質性研究法提出的重大工程復雜性維度模型有助于增強項目參與方對重大工程復雜性的認識，決策者和業(yè)主可以充分認識復雜性問題，從而為項目執(zhí)行制定更合適的組織和策略方案。通過分析重大工程復雜性的內生性、外生性及涌現(xiàn)性特征，承包商可以改善招標、項目目標設定、風險評估等方面的管理決策，從而減少相互關聯(lián)的項目復雜性對工程的負面影響，從而有效管理重大工程項目。

作為一項探索性研究，本文亦存在局限性。扎根理論雖然是一種基于案例的科學的理論構建方法，但仍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在未來研究中，需通過實證研究來驗證維度模型對重大工程復雜性的解釋程度，檢驗模型的信度和效度，從而彌補定性研究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