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全媒體記者 許然 發(fā)自湖南江華
江華故居靜靜地矗立在江華瑤族自治縣大石橋鄉(xiāng)鷓鴣塘村。(許然/攝)
6月下旬,烈日炎炎。在湖南省永州市江華瑤族自治縣,一撥接一撥的人群驅(qū)車來到群山環(huán)繞的大石橋鄉(xiāng)鷓鴣塘村,只為一見江華故居的模樣。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跟隨人群前來探訪,穿過幾十棵上百年松樟掩映下的石板路,只見江華故居安靜地矗立在小巷里。
江華故居是江華幼年生活、求學、成長之所。江華原名虞上聰,是我黨黨務工作和政法戰(zhàn)線的杰出領(lǐng)導人。新中國成立后,他全面主持浙江工作12年之久,在68歲高齡時出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曾主持對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主犯的審判工作。
江華瑤族自治縣委黨史研究室主任蔣祖智在現(xiàn)場向記者介紹,該房屋是傳統(tǒng)的磚木結(jié)構(gòu),有3間天井屋,占地面積200平方米。這座約有200年歷史的老屋,也是鷓鴣塘村虞姓祖屋之一,在2019年被評為湖南省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故居中,主要陳列了江華在不同時期的事跡資料,分為:走出瑤山、戎馬生涯、主政浙杭、掌舵高院、故鄉(xiāng)情深、晚霞生輝、四盞馬燈7個部分,詳盡地介紹了江華的生平,以及與家鄉(xiāng)的故事。
記者探訪當日,虞姓族人剛修繕完宗祠,在祠堂一旁的過道上吃席?,F(xiàn)場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在過道的盡頭,就是江華年幼時居住的屋子。一張老式木床、一床舊棉被、一副破蚊帳,樸素的擺設(shè)仿佛把時間拉回到了20世紀初。
1907年,江華出生在一個瑤族農(nóng)民家庭。從青年時期起,他就滿懷救國救民之志,走出大瑤山,投身于群眾革命運動。1926年冬,經(jīng)黨組織批準,江華成為一名中共黨員,步入職業(yè)革命生涯。那一年,他剛好19歲。
次年春天,江華任湖南汽車路工會湘南辦事處主任,這是他的第一個社會職務。不久后,他受黨組織的派遣,擔任安源市委技術(shù)書記。這一期間,他接連組織了多次罷工和暴動。
1928年5月,江華從安源調(diào)到井岡山地區(qū)向毛主席報到,那是江華第一次見到毛澤東。毛澤東謙虛、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和注重調(diào)查研究的作風,給江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到半年后,毛澤東調(diào)江華至前委任秘書。自此以后,江華多年在毛澤東身邊,跟隨其工作。
在毛澤東的直接領(lǐng)導下,江華為紅軍初創(chuàng)時期軍隊的政治建設(shè)做了許多工作,并參加了井岡山三次反“圍剿”斗爭、大柏地戰(zhàn)斗、長嶺寨戰(zhàn)斗、三下龍巖城等著名戰(zhàn)斗。
1938年,在延安的江華產(chǎn)生了上前線的強烈愿望,提出去敵后的要求。離開延安前,他去請示毛澤東。毛澤東問“:留在延安不行嗎?”江華回答:“在延安做機關(guān)工作,一要會寫,二要會說,這些我都不會,還是去部隊工作好。”
臨行前,江華向毛澤東借望遠鏡,想帶到山東去。毛澤東笑著說:“望遠鏡不能給,我還要準備在陜北打游擊用?!边@句話給江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毛澤東考慮問題,經(jīng)常從好壞兩個方面考慮,隨時準備對付最壞、最困難的局面。
江華這個名字也是這時候開始啟用的,此前江華所用的名字是黃春圃。蔣祖智告訴記者,黃春圃這個名字在內(nèi)戰(zhàn)時期,早已上了敵人的黑名單,當時江華不方便再用,于是他去請示毛澤東,想改名為江華。
征得毛澤東同意后,江華這個名字便一直延用下來。對江華而言,這次改名有著特殊的意義。江華曾說:“改名江華,其中寄托著我對故鄉(xiāng)深深的懷念。這個名字表示,我不管死在哪里都是江華人。”
1999年12月24日,江華在杭州逝世。按照他生前遺囑,他的骨灰被分成兩部分,分別安葬在井岡山和家鄉(xiāng)江華。蔣祖智表示,可能是為了彌補生前的缺憾,江華在臨終前要求與母親的墓合葬在一起。在距離江華故居約700米處,記者看到,前往墓前紀念江華的人絡(luò)繹不絕。
新中國成立以后,江華長期在浙江工作,先后擔任杭州市和浙江省的主要領(lǐng)導職務。1974年,中央決定,江華擔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至此,他的工作轉(zhuǎn)移到政法戰(zhàn)線上。
對于這一組織安排,江華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對前來找他談話的李先念說:“我沒有學過法律,也從來沒有做過政法工作。”李先念轉(zhuǎn)達毛澤東的指示“:掌握好政策?!?/p>
按照毛澤東的指示,江華走馬上任。在國家法律不健全的情況下,只有用黨的政策來處理人民法院的各項工作。江華一方面落實黨的干部政策,解放了一批受到打擊迫害的法院干部,另一方面,按照黨的審判政策,審判各類案件。
1981年1月25日上午9點,北京正義路一號特別法庭爆滿。對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10名主犯的公開宣告判決在這里進行。開庭后,庭長江華宣讀了判決書。
該判決書長達一萬六千多字,江華讀完“集團罪”部分,副庭長伍修權(quán)宣讀10名主犯的“個人罪”部分,再由江華接下去,直至全部讀畢。曾擔任過江華秘書的張維提到,在宣判時,江華有意地放慢速度,想讓這嚴正判決更加凝重。
對此,中共中央評價道“:這次審判,以事實為根據(jù),以法律為準繩,嚴格劃清了刑事犯罪與政治錯誤的界限,是維護法制、加強法制建設(shè)的一次實踐,是依法辦案的一個范例。”
同一時期,《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等七部重要法律被通過。之后,中共中央又發(fā)出《關(guān)于堅決保證刑法、刑事訴訟法切實執(zhí)行的指示》(中發(fā)[1979]64號文件)。
審判“四人幫”時的江華(第一排右一)。
江華在多次講話中提到64號文件精神,黨的領(lǐng)導和依法辦事是一致的,不能把黨的領(lǐng)導和依法辦事對立起來,“司法干部怕右不怕左的思想是實施‘兩法’的一個思想障礙。法律上沒有左和右,只有是否依法辦事的問題。法院干部,不管什么地方吹來什么風,都要堅持原則,這個原則就是依法辦事”。
1980年,我國刑法、刑事訴訟法開始實施。江華領(lǐng)導各級人民法院嚴格依法辦事,依法從重從快懲辦刑事犯罪,依法從嚴懲處嚴重經(jīng)濟犯罪,并大力加強民事審判工作。
最高人民法院原院長肖揚曾評價江華,“剛正不阿,不惟上,只惟實,不惟權(quán),只惟法,表現(xiàn)了共和國首席大法官的高尚品格,樹立了厲行法治的崇高形象”。
在工作和生活中,江華從不搞特殊。1985年11月,時任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常務委員的江華被邀請回故鄉(xiāng),參加江華瑤族自治縣成立30周年慶典。當時江華非常高興,想著回大石橋鄉(xiāng)鷓鴣塘故居多住上兩晚。
11月18日這天,他叫秘書想辦法在北京城買4盞馬燈。可秘書和司機轉(zhuǎn)了半個北京城也沒有看到馬燈的影子,只好回來告訴江華。江華想了想說:“你明天繼續(xù)幫我找,要到邊遠的小商店或小胡同去找,大商場是買不到馬燈的?!?/p>
最后,工作人員終于在北京郊區(qū)一家商店買到了4盞馬燈。這時江華才告訴秘書“:我這次回家鄉(xiāng)參加自治縣成立30周年慶典,準備回故居住兩晚,家里還沒有通電,馬燈拿回家里用,晚上拿著上廁所方便。”
等江華和夫人朱潯等人到了縣城,卻聽到侄女婿李先運說,縣里用柴油機發(fā)電,專門為江華故居安裝了6盞電燈。
“鷓鴣塘村100多戶、500多人,為什么專為我家安裝電燈?這樣搞特殊化不好,群眾會有看法的。我從北京帶回了4盞馬燈,你買2斤煤油,晚上點上馬燈就可以了。”江華狠批了這種搞特殊化的做法,要求區(qū)委不要專為他家里安裝電燈、已安裝的要拆除。在江華故居,記者看到有一盞馬燈仍擺在江華臥室的床頭上。
如今已70多歲的鷓鴣塘村原支書李振清回憶,江華回來時,政府安排了專人保護。江華看到后生氣地說:“搞這么多兵干什么?我是回來探親的,有什么不安全。”那晚,哨兵們離開后,鄉(xiāng)親們圍著江華聊到深夜才肯散去。
江華反對一切浪費和鋪張。其夫人朱潯曾回憶,江華對穿著很不在乎,老是幾套滌卡衣服換著穿。有一次接見外賓,江華竟穿了平時穿的一雙破皮鞋去。朱潯讓江華扔掉那雙底部有洞的,穿雙好點的去,江華不肯。
江華有一件灰色大衣,是20世紀50年代做的,袖子短了一大截。朱潯只好將大衣袖子的里邊放下來,可以稍長一點兒,勉強對付。家中的電視機是1975年與朱潯結(jié)婚時買的,電子管的,開機一兩分鐘才顯圖像,一直用到去世。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工作了,國家還給工資,有吃有住就行了,千萬不要與人家比?!苯A在世時常對朱潯說。1999年江華去世時,他僅留下了3萬元人民幣的存款。
在江華故居的盡頭,記者看到了江華曾親筆提書的“向陽”二字。蔣祖智說,江華就是這樣一位絕對忠誠、初心向陽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他一生忠于黨和人民,廉潔從政,對革命的初心不忘,向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