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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席

      2021-09-03 09:22于是
      小說界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核桃

      于是

      A

      嚼褪黑素軟糖時,舌尖突然觸碰到了一顆芝麻。

      一顆躲開了一晚上的唇槍舌戰(zhàn)、一次刻意的嘔吐和延綿二十公里的無差別想念的黑芝麻。黑色不是舌尖辨認出來的,而是記憶記得的:客戶點的壽司端上來后,他已經(jīng)喝多了,清酒太上頭,他看著密密麻麻的黑芝麻和白米飯,海苔上密密麻麻的黑綠色無序紋理,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小,像一顆航空母艦上被旋緊在接縫的黑色鉚釘。他就在那個時刻產(chǎn)生了嘔吐的執(zhí)念。必須在這個該死的難搞的客戶面前出丑。必須認慫又必須逞強。必須讓純粹生理性的酸臭站到前臺,讓大家不得不認可這是一場丑惡的相處。必須吐出來。

      終于,他成功地吐出來了,終止了客戶借酒裝瘋式地賣弄行業(yè)資歷。并沒有人當(dāng)面感謝他。上司把客戶送上車后,對他說:你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他依然在裝醉,搖搖擺擺的樣子煞有介事,但上了出租車后就不用再裝了。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有點飄?;丶艺?,剛買的家在城郊,像廢墟一樣等待著他,他和它共有的黑夜此時已被腰斬,所以需要兩顆褪黑素,跟上睡眠的節(jié)奏。他歪著腦袋靠在窗玻璃上,望著遠處起降的兩架飛機,起飛者目標(biāo)堅定,一鼓作氣,降落者要先盤旋幾圈,等待指令再調(diào)整航線。

      他想去想誰,但沒有誰適合這一程的惦念。沒有誰在他的廢墟起降。

      他劃開手機,點開一個軟件。

      B

      這個她總是上線得很晚。之前她說自己是個畫家,只會用短線畫畫,比點彩派更梵高一點,比梵高更野獸派一點,比野獸派更密集一點。用密集的短線構(gòu)成畫面。也可能并沒什么畫面可言。取決于誰在看畫。

      她這個人,怎么說呢?他會說,她常備三種款式,或者說是庫存,但總也用不完一盒。但總有。他和她在線上說了些各自的性幻想,還順手比較了彼此的庫存,尤其是時限——他的那盒將在2022年3月過期,她的三盒不同款式的分別是2023、2021和2025年。她調(diào)侃了一下,說今年將過期的那盒是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帶來的,結(jié)果他沒有用完這一盒就消失了,留下了冗余設(shè)備。雖說理論上可以轉(zhuǎn)讓給下家,但她總覺得那是對自己情感的侮辱。他看完這一串圖文消息,說:大可不必如此動情。

      他要求看她的畫。相比于展現(xiàn)身材、瑜伽超難體式、穿搭或妝容,他更喜歡看有意思的照片、畫作,有時還會看到手寫的明信片、手抄的心經(jīng)。他最不要看的就是擺拍的菜肴,不管是店里的還是自家廚房的,幸好現(xiàn)在展示廚藝的男性遠遠多過女性。他有過一個女友,篤信廚藝是愛和智慧的集中體現(xiàn),總是用小鹿般濕漉漉的圓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夾起一筷子菜,如果他不贊美,他就不夠愛她,哪怕所有的碗都是他洗的。

      她的短線構(gòu)圖沒有梵高的那樣好懂。他看了幾張,不知道該說啥,但還是贊美了幾句。用打字贊美,總比在小鹿眼睛面前演繹要容易些。她有過的性伴侶比他多一倍,他繼續(xù)贊美了幾句。最后她問:你覺得只和一個人,多久會厭倦?他提議他們試一試,至少能為各自的樣本池增加一個實例。這樣說的時候,他有一種無垢的歡欣感,很像學(xué)齡前的幼童在沙坑里的肆意妄為,仔細一想,倒更像是在無菌實驗室里。

      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能溫文爾雅地得寸進尺。說到底,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性能力很有自信,而且對維持長久的男女關(guān)系完全不抱任何希望,雖不至于去鄙視他人的關(guān)系,但他自從斷絕了這種社會性的期許就好像拔掉了一顆隱痛的牙??斩吹母杏X很誘人,就像小時候總?cè)滩蛔∪ヌ蛉檠赖袈浜蟮募毮塾纸Y(jié)實的牙膛。

      他們試驗的結(jié)果是四個月。無菌,無愛,無痛,挺好的。他習(xí)慣了她手指上油彩顏料的味道,她時而油膩的頭發(fā)深處隱秘的煙味,回想起來,總有種在泥地里打滾的感覺。作為四個月的女伴,她是無可挑剔的。

      C

      幾天后,他在深夜看著一個她吃核桃。

      核桃內(nèi)部的十字四間格局,用鉗子的力道太大會夾得太碎。她的力道正好,然后在掌心里剝?nèi)ビ矚?,再伸出舌頭把肉粘到嘴里。辨認殼與肉是需要經(jīng)驗的,在幾乎一致的色彩里,要辨認出色彩在飽和度上的高低差別。核桃里有肉有骨,同色系的,但骨是硬的,肉是軟的。

      她的身上只有一件看起來像絲綢的浴衣,腰帶散了一半,露出了向雙乳聳起的低谷。他來之前,偌大的、嶄新的廚房島臺上就有核桃,但她沒有吃。她說: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F(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終于可以慢悠悠地吃核桃了。他說自己不會剝核桃,她就演示了一遍,叫他照著做。他的力道太大,在偌大的、備有各種閃閃發(fā)光的廚具的廚房里引發(fā)了回聲,核桃殼被夾得很碎,肉也碎了。她說:那就只有舔了。

      舌頭觸及掌心,觸及指尖,袒露舌苔的敏感,被刺激的神經(jīng)千頭萬緒。柔軟,濕潤,靈巧,對堅硬、生澀、腐敗、香氣、掌紋的起伏……無所不知。這個她,讓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舔有多微妙。他很慚愧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之前舔過的肉體都還不如一顆粉碎的核桃讓他如此小心翼翼。

      D

      他是在地鐵里刷手機時發(fā)現(xiàn)核桃小姐的。通勤是檢閱世界的最好時段。一個軟件看圖,一個軟件看文,一個軟件聽聲音,一個軟件應(yīng)對熟人,一個軟件應(yīng)對陌生人。

      這一站,他看到有個人寫道:我在網(wǎng)上遇到過想騙我錢的,但這次遇到的是硬要給我錢的,有個三十八歲的美女想當(dāng)單身媽媽,愿意高價買我的精子,我該同意嗎?在線等。

      下一站,他想起上個月約過的一個女孩。她約他在一個網(wǎng)紅店前的廣場上碰頭,排了很久的隊,又等了很久才買到奶茶。漫長的等待或許就是面試,讓她做出了后續(xù)的決定。她看起來頂多二十歲出頭,沉默寡言,眼神里沒有怯懦,所以是故意躲閃他的凝視。他們拿著奶茶,走過廣場。對面是個街心花園,他們在一排梧桐樹下的長椅上坐下來,她沉吟了一下,明顯在鼓起勇氣,他默不作聲地等,看了幾眼她的側(cè)臉。坦白說,他覺得她很不耐看,最初看照片時,他還猶豫要不要約比自己年輕一輪的女孩,怕太鬧太傻或太嬌氣,現(xiàn)在他覺得她很顯老,哪怕皮膚還緊致,但被脂粉堵截在毛孔中的是一種精神性的老化。不過他還是耐心地等到她開口,她說:我想練習(xí)一下舌吻,可以嗎?

      她的舌頭濕滑綿軟,沒有進攻力,芒果味。他挺小心地把自己的葡萄味推送到她的舌尖和舌底、齒間和唇后。他喜歡在溫?zé)岬目谇恢袘彝R幌?,再施加壓力。他不喜歡魯莽地兜圈子,好像在做某種搜尋或洗劫。他覺得她喜歡他這樣。他沒有提出更多要求,因為女孩繼續(xù)喝了一會兒奶茶,當(dāng)著他的面用手機叫了車。車子到的時候,她剛好把奶茶喝完,他由此認定,她一定是個學(xué)霸。

      最后一站,他看到了核桃小姐的文身。她的頭像是一株看起來有毒的紫色藤蔓,刻在幾乎能刺出皮膚的肩胛骨旁。走出車廂前,他打了一聲招呼:嗨。

      E

      后來的一天奉獻給了維瓦爾第的《四季·冬-急速的樂章》。高密度跳躍的音符快速進行,反復(fù)推進。那個她在鏈接下寫道:這是狂風(fēng)席卷大雪,融化在身體深處。他給這條發(fā)布于昨晚的帖子點了贊。沒想到那個她秒回:要是沒有那個人,我決不會想到這其中的性感。

      他在工位上戴上耳機,調(diào)大音量,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聽完這一樂章。他覺得小提琴很像神經(jīng)質(zhì)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痙攣。然后自問:維瓦爾第是哪國人?又想到:“那個人”是誰?肯定不是他。他甚至不記得她的臉了。她是他在這個軟件里約到的第一個對手。還談不上伴侶。他們試圖做過朋友,但顯然他不及“那個人”。你不言,我不語,就這樣不了了之?;蛟S是正中下懷的不了了之。他試圖回憶和她在酒店房間里的場景,直到上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走神,網(wǎng)頁停留在維瓦爾第的維基百科頁面。原來他是意大利人。原來她喜歡的是這樣的巴洛克風(fēng)格。

      后來好多天的通勤地鐵里都是單曲循環(huán),他無法解釋自己怎么有了這種新愛好。每一個潛伏已久、壓抑已久的重音都像一把鑿子被錘子逼迫著,往石頭里鉆。執(zhí)意的重復(fù)。如果有一天,遇到一個愛音樂的女朋友問他:你為什么這么喜歡維瓦爾第呢?他會不會誠實地回答?

      他把《四季》的鏈接轉(zhuǎn)發(fā)給了畫家小姐,又轉(zhuǎn)發(fā)給了核桃小姐。

      那個是哪個?這個又是哪個?不管那么多,就當(dāng)他為維瓦爾第建了個群好了。

      F

      離異的少婦站在游樂園里,牽著小女兒的手,母女兩人一起抬頭,對著摩天輪發(fā)呆。他站在她們身后,拿著兩支甜筒冰淇淋。隊伍不長,他們坐進輕微搖晃的小轎艙。母女倆很像游客,對著漸漸披露的地平線上越來越多的景物指指點點,女兒一點兒也不畏高。他把冰淇淋給她們,給她們拍照,很像導(dǎo)游。這是他無處可去的周末。這是他第一次約會有孩子的女網(wǎng)友。這是他第一次坐摩天輪。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她們。

      他一直在等待最高點。摩天輪太慢了,消解了引力。摩天輪太像生活本身了,那么平穩(wěn),那么無私地把一切風(fēng)光奉獻給你,但又迫使你無處可去,漸漸神散志渙。他感受不到離心力,那種劇烈甩動在封閉球形空間里的離心力,停止時會有眩暈后的呆滯;因為意識到自己感受不到,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在期待什么。把欲望扔進洗衣機,甩干。他的欲望就像梅雨天里沒有晾干的衣服,帶著潮臭。摩天輪無法甩干他的余味。帶著女兒的少婦還很年輕,更不用說還精心打扮過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最高點到來的時候,他對她失去了欲望,好像一切都會開始得太慢又結(jié)束得太慢。

      孩子很高興。那是一個早熟的小女孩,看起來很喜歡他,告別時,來來回回看他和媽媽的臉,好像巴不得替他們說出什么正確的話。他頓時尷尬起來,好像被識破了自己并不想建立任何近似家人的關(guān)系。

      G

      配對成功的消息,其設(shè)計初衷顯然是為了提神醒腦,粗體大字,感嘆號,艷麗的色彩,滿屏撒花,鈴鐺敲響。但看多了也煩。他放下手機,對死黨說:只要你沒收我的手機,我在這世界上就是孤家寡人。死黨嗤笑他:有了手機你也一樣。

      死黨是這世上唯一知道他近幾年的女伴都是在手機上找到的人。沒有一個同事知道,客戶更不用說了,他也不會對遠在千里之外的家人說這些。他和死黨說過后,死黨也下載了幾個軟件,應(yīng)該也有所動作。一開始他有點后悔,怕把死黨教壞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是幫他了呢?就這樣過了這道坎,不再有負罪感。

      他們在死黨家小區(qū)里的桌球室,手里都拿著球桿,死黨在等妻兒從娘家回來,他在打發(fā)時間,還沒決定晚上要怎么過。死黨是有目的地等待,他是沒有目的地等待,兩者不是同一種等待。死黨是有終點的人,而他自以為還看不到終點,好像仍在披荊斬棘,在雨林里摸索前路。幸好有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現(xiàn)在的他不覺得步履艱難,不像十年前要找一個女人那么艱難。十年前的他非常害羞,還是個窮學(xué)生。

      總會有這樣的日子,或日子里的某個時段,所有人都沒有傳來消息,不管哪個軟件。他克制自己不去查驗,也克制自己不要克制拿起手機的手。手機很需要代號或昵稱,叫“手機”未免太不尊重手機了:它是被我們撫摸、緊握、指指戳戳最多的對象,被我們的體溫長時間溫暖著,比寵物更像人,比人更親。這幾小時的手機突然很安靜,如同偏航到了百慕大,或是突然自我意識浮現(xiàn),拒絕淪為他溶解寂寞的工具。也可能是大數(shù)據(jù)在運作,根據(jù)某種慈悲的定論,用某種不為人知的技術(shù)暫時屏蔽一些頻繁登錄的用戶,強制他們回到現(xiàn)實生活。他俯下身子,瞄準(zhǔn)了一顆大花球。

      現(xiàn)在不難,只是動作幅度很小——最重要的莫過于手指和生殖器的動作;速度很快——偶爾他也會遇到很心急的女人,覺得漫無目的地聊天只是浪費時間,只想快速地見一面,面試合格了再進行下一步,當(dāng)然他也在面試她們;過程很短——最多幾個月,最少幾小時,然后相忘于江湖。這江湖里露水泛濫,急云疾雨,很像原始雨林。

      現(xiàn)在的他有房有存款有外企的中層職位,但也僅此而已。有一次,西裝筆挺的他剛送完客戶,從公司派出去的商務(wù)車上走到約會地點,剛好被約好的姑娘在二樓包間的窗內(nèi)看到。姑娘認定他很有錢,但詭異的是,她不斷地聲稱自己也很有錢,順手劃出支付寶賬單給他看,一眼望去盡是服飾和醫(yī)美的開銷,他不露聲色地說,每個月花十幾萬也不算很有錢啦。他們交好了幾星期,每天都很甜蜜的樣子,她做愛很大膽,但突然有一天就斷線了,他按捺了幾天,再打招呼時發(fā)現(xiàn)已需要驗證。他已不會為了這種事失落了,反而松了一口氣,勸慰自己不用再應(yīng)對厭倦或厭煩,不用再試探權(quán)力或權(quán)益的邊界。這樣突然消失還挺善良的,符合原始雨林的自然規(guī)則。所以,他覺得她們都是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帧?/p>

      新匹配的對象沒有照片,無所謂,他早就把自己托付給大數(shù)據(jù)時代的宿命了。這是個盲盒。

      這次的力道竟然沒有控制好,白色母球隨著大花球入袋。接著,死黨就贏了這一局。

      H

      幾星期后,盲盒小姐約他散步。他終于見到她時,發(fā)現(xiàn)這次運氣不錯,他一直沒有索取她的照片,只聊了些閑話,那陣子他因為工作上的問題心情不太好,覺得她很懂得寬慰人。有一次,他們決定同時看一部懸疑電影,他提前猜出了真兇,后來又有一晚,他提議同時看一部情色片,她沒有拒絕,但看著看著聊天就稀疏起來,他在自己的床上消磨著漫長的時間。

      現(xiàn)在她就站在江邊的風(fēng)里,爽朗又不失矜持地朝他揮揮手,好像不知道風(fēng)吹出了前胸的輪廓。她已知道他在這座城里近十年,但很多地方都沒有好好逛過,只知其名,不知其秘。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條僻靜的林蔭小道,也看到她光潔的指甲,以及全方位的素顏。一個不存任何期待的對手是值得高度注意的。但陌生人在期待什么,誰又能知道呢?而且,究竟要聊多少話、做多少愛、吃多少飯,才不算陌生人呢?

      他就覺得她不是陌生人。古怪的親近感也許是素顏帶來的效果,也許是完全超出他想象力的某種力在起作用。對于自身腦體里的力場,他的理解力還不算很透徹。他們談到身體的方式與別人不同。她告訴他,她這一兩年里動過兩次手術(shù),都不大,但都需要全麻,麻醉是人造昏迷,重點不止在于讓你失去痛感,還必須讓你失憶。她說,逐漸進入中年的感覺就是一樣一樣認領(lǐng)自己的器官,跟隨疼痛、出血、功能失效等標(biāo)志,認準(zhǔn)器官的位置、要求和感受。她說,就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里住著很多人,有的脾氣壞,有的善于忍耐,有的像攪屎棒,所謂人的整體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她用表情包笑了笑,說,自己變成了樓組長,正在協(xié)調(diào)這棟樓里的每一戶人家,每一個內(nèi)部的房間都會有地動山搖的動靜,每一道隔墻都有分崩離析的可能。她可以在裂縫周圍一厘米一厘米地摩挲,驚詫于每一個位置的感受竟會如此不同。她說,現(xiàn)在可以感受得到卵巢和子宮壁上的微妙感觸,好像它們一直在醞釀獨屬于自己的發(fā)言權(quán),決意在生命的至高點發(fā)出最后的叫囂。這就是中年的感受,感受肉身在生命的至高點,并且隨時地、逐步地滑入下坡路。

      她讓他意識到自己還很年輕,但前景注定是老去。現(xiàn)在他仔細地看她的背影,沒有看到所謂的中年,或叫囂。肉身表層如大地般沉靜,火山總是在深處潛伏。她的腰身很細,襯托出臀部的搖擺。過肩的頭發(fā)既不細軟也不粗硬,是染過的棕色。他意識到之前的很多次面基都在關(guān)注正面,眼睛和嘴唇的形狀,五官間的暗語,然后是胸部、腹部、三角區(qū),至于背部,焦點往往落在腰臀。他想起她提到過的兩次小手術(shù),眼神不自覺地在背影中摸索起來。

      她帶他走了一條很窄的小巷,在江邊幾公里處的老城區(qū)。這個區(qū)域完全不像他認知的這座城,像是在老年的褶皺里。巷子里只有她走在他前面一兩米,有時她會用手撫摸一下老水泥墻上的裂縫或補丁,有時又會指指某扇結(jié)滿油污的小窗。這是一條從容老去的秘密通道??斓奖M頭的時候,他往回看了看,突然有一種從另一個人身體里走出來的錯覺。他再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面前的她已不是背影,她也在往回看?,F(xiàn)在他倆面對面了,兩人之間,以及和兩邊的墻壁之間,都是不足半米的間隔。他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范圍和質(zhì)感的曖昧,但已開始牢記。

      后來他們在老城區(qū)和鬧市區(qū)步行了很久,走了將近兩萬步,只進過一家超市買了兩瓶飲料。他們走得不慌不忙,時遠時近,沒有目的,但不管走到哪里,她都可以講一段什么,譬如這個拐角在她初中時是爿音像店,她有會員卡;又譬如那家其貌不揚的面館里有非常好吃的鱔魚面;再譬如那條巷子里曾經(jīng)住過某一任前男友。他陪她走了一遍青春的遺址,她反過來謝謝他,這就讓寂寥加倍了。

      他覺得她是很容易親近的人,但暫時還沒想好自己該怎么親近她,因為她很像個易碎品。

      I

      要說近期最喜歡的,還是核桃小姐。和舔舐核桃無關(guān),和她表象的富裕優(yōu)渥更無關(guān),純粹因為生理性的默契,就是那種一擁抱一貼近就覺得彼此身體的每一個弧度都很匹配的感覺,像兩片相鄰的拼圖咔噠一聲扣合。他甚至不覺得她美,也許是因為沒見過她全妝、盛裝的樣子吧;她身材很高,骨架偏大,她說自己這一年長了十斤,但他左右前后地看也看不出怎么還能在這個身體上減掉十斤肉。

      告別盲盒小姐后,他覺得很需要她。她總宅在家,說去就去了。其實他更喜歡去酒店,千篇一律的格局把個性調(diào)到最低檔位,比較放松。有一次他被放了鴿子,就獨自在酒店里住了一晚,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因為他新買的家里沒有浴缸,還去SPA館做了按摩,像女人一樣呵護了自己,其實只是為了不浪費資源。但核桃小姐不喜歡去酒店,好像很怕身份和行蹤被大數(shù)據(jù)暴露。他始終不知道她靠什么賺錢,不知道她怎么會一個人住一棟別墅。他替她的安危擔(dān)心,假想自己是個壞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在那棟小樓里把她綁架、猥褻、勒索、虐待,乃至殺死。但核桃小姐對他說:其實都一樣,你來我這里,你也可能被綁架、猥褻、勒索、虐待,乃至殺死。你不要以為只有女人是獵物。他點點頭,說:這我懂。

      兩人喝了點酒后,她把他帶去歐式裝潢的影音室,上一次他沒有來過這里。她要用浴袍的腰帶把他的手綁起來,他不肯。但后來,他的眼睛不知不覺地被她用腰帶蒙住了,腰帶圍繞他的頭顱綁了好幾圈,并不緊,他依稀還能看得到。他的呼吸重了起來,她湊到他耳邊問他在想什么,他說:想一個和我走過兩萬步的女人。核桃小姐說:在里面還是在外面?他笑了笑。

      這是實話,也是假話,他想到的只是盲盒小姐的概念:從盒子里跳出來,或爬出來的一個陌生人,接著再想到她旁若無人地走過那些街巷時恍如出神的表情,想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她好像始終在盲盒里,作為箱型人四處移動。再接著他開始幻想:她走著走著,突然從背影變成了裸影,一邊走一邊褪去衣服,和她此生所有的衣服一起堆積在盲盒里,但她身體外始終有一圈空白,她帶著空白,又聯(lián)動著盲盒,依然在他面前一兩米,背部的每一厘米都在承接他視線的摩挲,如同她在動手術(shù)前后對自己的摩挲那樣。他還想起她說過,手術(shù)和性愛都是讓異物進入身體。他覺得藥也是,但沒說。

      他喜歡核桃小姐的呻吟。在失去視力的短暫片刻里,呻吟是沒有主人的,就像空氣里一道震蕩的電波。他用力抱住她,想讓她從此負責(zé)呻吟的部分。誰來負責(zé)別的部分,還有時間慢慢挑選。雖然這是徹頭徹尾的肉體關(guān)系,但他非常確定,和她或她們之間并不缺乏精神性的對沖。他和她們,以及她們的他們,都選用節(jié)能高效的可持續(xù)方式,把自己的欲望拆解后分包出去,拼湊出了滿足的概念,或是藥的療效。

      J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

      因為疫情,他春節(jié)沒有回老家,本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空城,還想去找盲盒小姐一起散步,但終究退卻了,畢竟家家戶戶都在團圓。他在家里荒廢了幾天,惡補了很多影視劇,吃空的外賣餐盒都快堵住門口了,他才把攢了幾天的垃圾扔掉,又在小區(qū)里跑了幾圈,汗一出來,感覺沒那么死氣沉沉了。回到家,沖完澡,想了想,終于還是打開了那些軟件。他以為大多數(shù)人都在陪伴家人,但事實上,還有很多人像他一樣,連起碼的工作時間都空出來了,空洞顯得格外大。有一個軟件能顯示彼此距離,初五那天,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女人和自己距離0米。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的頭像是一只戴了狐仙白面具的白貓。

      事到如今,他對于和陌生人聊天已經(jīng)完全沒有障礙了,也沒有套路,不像有些人一開口就查戶口,他好像把所有陌生人都幻化成了一個人:這個人有點像AI,可以隨心所欲地改頭換面,符合多重人格的生存法則;這個人還有著龐大的數(shù)據(jù)庫,可以永遠隔著屏幕,聽他即興的說詞,做出不同的反應(yīng)。他本人沒什么好說的,所以他常常說世界,常常問對方,對方和世界總是有交點的,哪怕自己和對方的世界沒有交點。他所在的醫(yī)療機械領(lǐng)域也是充滿了話題,難得對方有興趣多問一句,他也樂得吐槽。自從那個她讓他聽熟了維瓦爾第,他還接受過另一個她給的葡萄酒教程——最終他從她手里買了幾箱酒,可能因為有了交易,他沒有和她上床,還因為另一個城市的她貼出的照片,去那座城市做了一次短途旅行——她陪他逛了幾個景點,然后入住酒店,他們挺愉快地把彼此當(dāng)成了另一個景點,最后,她趕在十點前回到老公孩子身邊,第二天他一個人去爬了山,再坐飛機回家。他好像和陌生人總有話可說,但不管說多少,好像總還是陌生人,她們每一個都是碎片,但一堆短線或圓點的像素?zé)o休止地拼接下去,似乎不存在所謂終點,也無所謂整體。他只是非常喜歡這種可說又可不說、可說多又可說少的狀態(tài)。可以中斷也可以延續(xù)。可以無心也可以有意??梢灾北贾黝}也可以永遠陽春白雪。怎樣都可以。他甚至不排斥傳說中的愛情。仔細想想,她們拼出的并不是異性,而是他自己:一個不斷生成、不斷解構(gòu)又重組的他,每次拼一點局部——舌頭,手足,皮膚;每次演一個配角——異形或異物。

      他盯著白貓看,想象自己在它的凝視下變成樂高玩具拼出的大狗。所以,他在年初五的夜里,和戴面具的白貓頭像的女人開始聊天:新年好,距離0米的你。

      對方秒回了驚訝的表情,而后確鑿地問他:你也住15號樓嗎?

      他想了想,也確鑿地問她:你也躺在朝南窗下的沙發(fā)上嗎?

      答案并不聳人聽聞。他們都在與地面垂直的一條線上,也許躺在沙發(fā)上的姿勢都是一模一樣的。她拍了一張照片給他看,紅條紋家居褲外裹著米色毯子,沙發(fā)是奶黃色布面的,鏡頭刻意避開了別的家飾細節(jié)。他也拍了一張給她看,鏡頭豪放地包容了自己的家居褲、茶幾上的零食、電視機里的美劇。聊了幾句美劇,他突然問起貓,她又送來一張不戴面具的貓照,正臉,正坐在她肚子上,還是那條紅條紋的家居褲。貓叫跳跳,今年五歲。他盯著貓的瞳孔看了幾十秒鐘,突然從名單列表里找出畫家小姐,問她過年有畫畫嗎?等了一分鐘,她沒有回。又找出核桃小姐,發(fā)了一個恭喜發(fā)財?shù)谋砬?,她也無動于衷。如此延怠了片刻,他才回到剛才的對話框,說自己正在考慮晚上叫什么外賣,非??鄲?。她說:有可能我們前幾天吃的外賣都是一樣的,周邊沒幾家好吃的。他們非常迅速地報上幾家店的名字,如同對暗號,應(yīng)該都在各自的房間里笑出了聲。隔了一會兒,他問:要不要搭伙吃一頓,可以多點幾個菜。隔了一會兒,她說:好。

      兩人相約半小時后在樓下門口碰頭,誰也沒問對方長什么樣,要怎樣辨認出來,就像誰也沒問對方住幾樓。這棟樓總高28層。從15號樓走到小區(qū)外的餐飲一條街要十五分鐘。他在洗臉?biāo)⒀?、刮胡子、換衣服的時候猜想等下的對話多半會聚焦在什么時候搬進來的、多少錢買的房、通勤要多久之類的話題上。坐電梯下去的時候,他注意到電梯是從18層下來的,另一部電梯沒有動。樓道里悄無聲息。外面突然響起了一串爆竹聲,已經(jīng)有人開始迎財神了。他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期待電梯里有一個女人,然而并沒有。到了樓下,門廳里也悄無聲息,門外空無一人。他站在門外等,想吹吹冷風(fēng),一邊打量建筑立面的瓷磚,想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家門口的這些磚。過了一會兒,他看到有人影從電梯間往門廳走來了,他的心態(tài)很放松,只是鄰居一起吃頓飯而已,他也不是每次約陌生人都會攜帶高漲的欲望的,他只是個在這座大城市里沒什么朋友的普通人。

      他看到一個男人走到門廳,剛想別轉(zhuǎn)視線,卻看到那人停下來,定定地站在玻璃門內(nèi)看著他,臉色明凈,五官秀氣,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們隔著玻璃門互相凝視。門外的他大約用了三五秒鐘明白了一切,笑了笑,把門拉開。門內(nèi)的他用了一兩秒鐘看著門為他敞開,再決定邁出一步。

      十五分鐘后,他們坐在一家韓國烤肉店里,開始了第二輪互相凝視。一路走來時,他們之間就自動生出了兄妹般的情誼,雖然他有一萬個問題想問,但主要還是作為兄長在聆聽。

      ——你要是掉頭走了,不理我,我也覺得很正常,畢竟我是用女性的標(biāo)簽嘛。這套房是我和男朋友租的。哦,他回家過年去了,家里人逼他相親。剛才我問他,我可不可以跟鄰居大哥去吃飯,他說好,只有一個好字。他肯定在一大桌酒席間被叔叔伯伯灌酒吧。他酒量可差了!走之前就喝醉了一次,叫我乖乖在家等他,沒多久就醉了,還說什么,莫使金樽空對月。我當(dāng)然很乖啦,哪怕空對月!我呢,我不用回家,我爸我媽早就和我斷絕關(guān)系了。我十七歲就出來打工了,現(xiàn)在在健身房做銷售。對,就是地鐵口那家,生意還不錯,我就是在健身房遇到他的——對,就是看到他舉鐵的樣子才喜歡上的。大哥你這么文質(zhì)彬彬的,應(yīng)該不去健身房擼鐵吧?

      他說:我喜歡打球,但找不到人打。和人有來有去,感覺比和器械相處有趣一點。

      ——哥,我今天忍住了,沒穿女裝出來,換了好幾身,所以晚了十幾分鐘,讓你久等了。你怎么就一眼認出是我呢?

      他說:我看到你的毛衣上有白色的貓毛。

      他們坐在韓國烤肉店里,確切地說是互相打量,彼此都不用遮遮掩掩的。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觀察這樣的男生,也是第一次被這樣的男生近距離觀察。那和女人打量他的眼神很不一樣。肉端上來,被迅速地烤成食物,火很旺,他們的臉孔都迅速地紅起來。

      ——哥,你常這樣約人嗎?其實男朋友在家的時候,我不敢用這些App的。我怕他生氣。

      他點點頭,說:是啊,我常用。挺好的。

      ——我也覺得挺好的,可以多認識一些人,現(xiàn)在交朋友太難了!心里話都不知道對誰說。我們這圈子又小又亂,唉。但我很怕遇到亂七八糟的人。你看,我很小心的,連貓都戴面具!我可以在面具之上再戴面具!哥,你不怕嗎?

      他透過炭火爐上的熱氣瞥了對面一眼,說:怕你的他打我嗎?

      對面的人笑起來,花枝亂顫的,還拿起桌上的手機,把作為屏保的男朋友照片給他看。他確認了照片上的肌肉確實很壯觀后,把手機還過去,說:他眼中的你是什么樣的?

      對面的人沒有笑出聲,用眼神勾了他一下,在手機上劃了幾下,又給他看。這次他看了很久,時不時抬頭進行比對,像是海關(guān)人員。對面的人俏皮地擺出和照片上同樣的姿勢,抬高白皙纖巧的下巴。他把手機還過去,說:明天吃飯你就這樣來吧,我覺得挺好的。

      對面的人哈哈大笑,竟然還拍起手來,又像孩子又像女人。還像演員,他心想,從我手機里涌出來的人一個接一個,有的素,有的艷,好像手機里有一套舞美班子給她們定妝塑形。她們有的癡情,有的狡猾,有的沒心沒肺,有的欲壑難填,好像手機里有數(shù)不盡的劇本分配了她們的角色。那么,他又演過了什么角色?這里有的是樹洞、面具、藥丸、玩具、ok繃、飾物、櫥窗、植株、僵尸……他是不是都演過了?

      吃完飯溜達回去,他要求去他的租屋看看,要求被滿足了。跳跳在門口迎接,喵喵地叫。他看了看貓,看了看扔在穿衣鏡前的一堆衣服,然后,冷不丁地把手機遞出去。他說:你說得對,我怕了,我把手機寄放在你這兒,明天吃晚飯時你再給我。

      男孩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他把手機硬塞到他手里,說:就當(dāng)是個約定,好讓我看到你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

      說完,他最后看了一眼男孩手上的自己的寶貝,轉(zhuǎn)身離去。他沒有坐電梯,怕男孩有心去留意。他走樓梯下去,一圈一圈,一層一層,上上下下悄無聲息,只有他勻速的腳步聲,偶爾會踩亮一盞樓道里的燈。

      K

      9680536個碎片同時在線。就這樣,一年又開始了。

      自問自答

      為什么你不能離開過于逼近的現(xiàn)實?

      因為現(xiàn)實逼近我們的方式和速度比我們所能承受的更急迫。個體的人生總在延怠,在舒適圈中、在假想敵中、在陳詞濫調(diào)中延怠到某個節(jié)點,你就會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老去,總有新興的現(xiàn)實讓你措手不及,同時手忙腳亂地去適應(yīng),無條件地接受名為新鮮感的妄念,包括興奮惶恐遲疑笨拙等各種本來已被過往的現(xiàn)實馴化而不太會出現(xiàn)的狀況。這就是逼近的現(xiàn)實對我們的壓迫。

      我不能離開,因為它存在,而且存在得越來越強大。被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改變的生活方式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好像很難寫。有一天,我們幾個好朋友在聚餐時聊起一個共同的朋友,談到她最近幾年的男朋友都是社交軟件上結(jié)識的,其中有一位還嚴重改變了她的交友習(xí)慣。這個話題一旦被開啟,你就會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都默默體驗著,好像很難說,而這“大多數(shù)”就意味著整體社會的交往模式已在徹底改變中了,人與人之間的各種情感關(guān)系之下都可能潛伏著另一些關(guān)系,平臺與平臺的錯綜交叉會迫使六度空間理論坍塌。我喜歡這樣的題材。

      為什么不用最熟悉的女性第一人稱視角?

      對于“男性的凝視”這個政治正確的陳詞濫調(diào),我還有另一種看法。男性和女性在這個劇烈改變的社交模式中是同等的不自由、同等的被動,哪怕有著貌似自由選擇的現(xiàn)實假象。網(wǎng)絡(luò)在很大程度上剝除了性別優(yōu)勢,讓兩性權(quán)力(及其色情)游戲變得更多樣化。要不是有篇幅限制,這篇小說可以無限制地寫下去,但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的單一視角都必將是不足夠的。我試著去寫一個被新社交方式滋養(yǎng)的孤獨者的形象。他和她們互相學(xué)習(xí),互相索取,尊重彼此最本真的欲望。在這篇小說中缺失的不是女性視角——文字能達成兩性視角的互相轉(zhuǎn)化——而是更殘暴的現(xiàn)實:可能我真正不熟悉的是騙子或壞蛋的視角。

      為什么故意選擇“推送”“對沖”“可持續(xù)”“分包”這類詞匯?

      因為用它們來形容故事中的動作都非常精準(zhǔn)。這些詞匯在這些場景里出現(xiàn)會不會有幽默效應(yīng),我不是很確定,但我知道現(xiàn)實一定是在反諷中推進的,這些詞匯所包含、所定位的社會性、消費主義性、商務(wù)性……都令人詫異的格外恰當(dāng)。主人公每一次面對孤寂和情欲的時候都不只是在處理一個人的孤寂和情欲:你以為你在和一個人做愛,其實應(yīng)該說是在和整個人類乃至整個資本市場性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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