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慧
對荒涼的拒絕,始從一幅畫中生長出來。演變?yōu)橐环N本能。
燈光背處,我看不清的眼瞼低垂,籠罩著傾塌的蒼穹,又如下墜的骨殼,小巧精致,卻是點睛的一筆。同時被喚醒的,還有牧野的草、恒河上空的星、慵懶的爵士樂和一捧落日風情的刺玫。此刻,我只有視覺活著。
我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塊可以凝霜的土地,它凍住黃沙、流水和草皮,還有純潔的眼神。卑躬下脊背,時刻乞求一場獻祭的雨。傾聽這白噪音的所為,用佝僂的色彩,化解水、花、木、土的沖突,變成一片淋淋。風聲從上空落下,本質(zhì)是一種死亡,它嗚咽著,叫聲孤獨,正預(yù)言紙上上演的黑暗。
到了夜晚,天上的暗色調(diào)降臨,山羊陵的風聲飄過,劃過湖水的褶縫,饒恕風留下的皺紋。
赤裸的腿無依無靠,空氣依次分開,讓她通過。我實在想不通,是何種語言勸說一幅矜持的畫,解開她的羅裙,任由陌生人的目光打磨。
行人一遍遍路過、敲打。絮絲纏繞,凄切成山。
撿拾琥珀
殘骸,不敢奢求一次重生。只隔一層透光的屏障,窺視另一具殘骸。
有陽光穿過一粒昆蟲的呼吸,摩挲著體內(nèi)萬年沒有更改的絨毛。那我就把自己活成金色。
記不清血管是從幾時開始凝固的。烈日炙烤的正午,過渡到積垢的夜晚,我次次都想逃離。每當屋外細雨,我便拉出身體的弦,無需凋敝的詞組,只緘默著,唱悲愴的曲。
遙遠的世紀外,吉卜賽人的傳說被裝進酒瓶,洗滌喑啞。期待想象中,我的靈魂和她的肉體相逢,共處一室。在狹小的空間里,殲滅亡魂,丟棄神性和音樂。
還未出生的地方,空氣低垂,對一只蟲子的期待,降至最低。
駕 馭
據(jù)說,鳳凰每百年便投火自焚,化成灰燼,三天以后獲得新生。是為浴火重生。可我要告訴你,我對一只鳥的解讀,不全在此。
昏睡的一支狼毫,揮之窮途,又委身朔北的草原。再從綿密的雪聲中,伸出潔白的手。韁繩無解,收緊后,勒出平庸的軀體,在云的最頂端,一寸寸回避著淡淡的季節(jié)。愛意也無限伏低,終于瓦解,像一瓢水,洗去滿身的泥漿,種下菩提。
盤踞碑上的銘文,是對消逝的無可奈何。會有人用一雙熱手,撫摸沾滿塵垢的額頭,你知道的,靈魂總是在旅途。提著酒給行者最后的福音,由馬頭琴奏響。
吃草的羊兒不知,今天,永遠都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