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怎么還不來找我?那個啃瓜比誰都麻利的小子哪去了?
我躡手躡腳從衣柜里出來,輕輕拉上柜門。把手上有只蜘蛛對我張牙舞爪,顯然很不滿意我弄破了它的網(wǎng)。
客廳里坐著一個男的,跟我長得蠻像,看見我先是驚愕繼而憤怒:“你終于舍得出來了?!”
他的憤怒讓我心虛,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對我有這么大意見。我捂著鼻子繞過他腳邊一堆垃圾往外溜,尤其是那些發(fā)了霉的泡面盒。我要去找阿云,一出門卻看見了阿乖。
阿乖這小子怪得很,每次捉迷藏他都像沒事人一樣在街上閑逛,大搖大擺。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看,所有的車都躲著我!”的確,車子都長了眼睛,誰也不敢往這個沒長眼睛的人身上撞。
我當然不認同他的邏輯。
“你被阿云捉住了嗎?”我問他。
阿乖目前掌管著一整間的豬肉檔,他手里的刀正在磨刀棒上揮舞得嚯嚯響。“怎么可能?誰敢捉我?!?/p>
旁邊一個買肉的卻壓低聲跟我說:“別聽他吹,他被阿云捉住幾次了,又放了?!?/p>
“為什么放?”我也壓低聲音問。
那人反問我:“捉一個根本沒藏起來的人有什么意思?”
我驚訝地看向他,才發(fā)現(xiàn)跟我說話的居然是阿民。
這個阿民很能藏的,每次捉迷藏都會藏到一個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一個人形雕塑的后面,或者別人的影子里,總之就是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他享受那種在找的人垂頭喪氣時突然從他身后跳出來的快樂,而且每次都能得逞。阿民讀的書比我多,比我聰明那是一定的。
“你被阿云捉住了嗎?”我問他。
阿民有些不高興,他糾正我說:“我怎么可能被捉到,是我自己跳出來嚇他的?!?/p>
我表示很羨慕,“我也想跳出來嚇他,可他還沒有來找我?!?/p>
“所以你還躲著?”
“對?!?/p>
他豎起大拇指,“你真能躲,這都三十年了。”
我有些得意,“小意思,我還可以再躲三十年。”
“阿云會不會已經(jīng)忘記要找你了?”
“不可能,”我認真地說,“我們拉過勾的。他只是還沒有找到我而已?!?/p>
阿民大笑,“但愿吧。”
我向他打聽阿云在哪里,阿民抬頭看天,有些為難的樣子?!斑@不好說,”他踢著那雙亮得反光的皮鞋說,“有時他在股市里,有時他在超市里,有時在這個市里,有時又在隔壁市里……你知道,他做什么都很快的?!?/p>
我想起阿云用一分鐘啃完半個瓜滿嘴滴紅汁的樣子,點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你還是等吧,找他可不好找。再說了,按照游戲規(guī)則,也應該是他找你的?!?/p>
這點我認同,我一向最遵守規(guī)則的。但我在衣柜里也確實待煩了,我問阿乖和阿民愿不愿意撇開阿云重新玩一次捉迷藏,他們還沒開口呢,倒是有兩個女人急匆匆跑過來了。
“誰也不許跟那個躲在衣柜里的男人玩捉迷藏!”她們嚴厲地警告她們的丈夫。
我很生氣,她們這樣說讓我很沒面子。我狠狠地瞪著她們表示抗議,但她們已經(jīng)不再理會我了,只顧著相互炫耀她們新買的首飾。瞧,阿乖老婆脖子上掛著的珍珠有鵪鶉蛋那么大。
我很想聲明點什么,可又拿她們沒辦法。阿乖和阿民看起來十分聽她們的話。
我只好氣鼓鼓回家,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男人依舊在客廳坐著,手里依舊捧著手機。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到柜子里去的。”那男人輕蔑地看了我一眼。
我嘟囔道:“游戲還沒有結(jié)束!”
“算了吧,”他冷笑了一下,“那破衣柜不過就是一個消磨時間的無底洞。”
對于他這樣的評價我很難過。我憤憤地躲進衣柜里,衣柜雖然破,但隔音很好,世界終于清靜了,聽不到任何傷人的話。倒是他玩手機的聲音一直在響,好像可以穿透衣柜,好像怎么玩都不會沒電似的。
我在衣柜里又待了些日子,或許一天,或許一年,阿云還是沒找到我。我怕他不好找,故意弄出了點聲響,但阿云還是沒找到我。我突然有點害怕,他會不會一輩子都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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